【十五·归来已是梦中人】
随山道开宗立派当天,已经成了十三泉县一个土财主的姬承弘亲自造访。
入夜以后,谷实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姬承弘。
谷实问他,我妹妹还好吗?
姬承弘便笑,说好,我们第四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谷实又问,王爷怎的留在这县里甘愿做个财主?
姬承弘又笑,说姬承御不答应他娶一个贫民女,如果非要这么做的话,就剥夺他的王位。
所以姬承弘当然是当不成他的安乐王了。
谷实沉默片刻,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师父呢?
姬承弘默然。
许久以后,指了指头顶。
谷实怅然若失良久,心知当年一拜竟是永别。
时隔多年,他才知道当初苏随山让他看到那张黄绢的用意,也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修行了多么了不得的神功妙道。更知道自己并非弃子,而是苏随山不得已而为之。
他要为大周尽忠,又不愿意背弃对闻香圣女的承诺,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将闻香教的道统传递给他。
谷言本以为自己历练多年,已成附体高人,终于能够回来见师父,却想不到苏随山竟然先走一步。
灯影烛火间,谷实终于问起了最紧要的问题。
“我师父,他是怎么走的?”
姬承弘紧咬着牙关,脸上少见显现出几分憎恨之意。
“苏先生,乃是被宵小所害!”
【十六·蜘蛛】
谷实走了,苏随山知道他要走,但没打算拦。
至少,闻香教的道统已是送出去了。
接下来,便只缺封印此地十万军魂鬼怪。
他去寻姬承弘时,姬承弘正在与谷穗咬耳朵说话,忽然见到苏随山来访,姬承弘忙是起身,假装无事发生。
苏随山便故作不知,道:“在下已将阵法布成,如今只差一件事。”
他竖起一根手指:“在下需要那三百兵丁,牵引水脉。还要有一人敲响钟鼓以免迷途,最后还要有一人魂魄出窍入水脉改水归流!”
姬承弘便道:“那么,我便魂魄出窍……呃,我要怎样才能出窍?”
苏随山叹息:“只要你能敲响钟鼓,以免在下出窍入水后不至于迷途,无法回归肉身便是。”
姬承弘皱眉:“如此危险,一定要以身涉险么?你徒弟做不到?”
苏随山语气却越发平淡。
“我另有安排给他。”
姬承弘就不再多问,起身出去,准备安排一应事宜。
一切齐备,入地下暗渠之时,忽听前方士兵有些混乱。苏随山提剑上前,方才得知原来是不知何处有一只蛛妖入了暗渠,咬伤了两名士兵。
苏随山剑出如电,须臾间,已经擒拿了那只蜘蛛。
这蛛妖却已进化出灵智,被苏随山擒拿,连忙如人一样叩首,拼命求饶,极尽卑微之能事。
姬承弘皱眉,看出几分异样,原来这蜘蛛背生人脸,看起来极其诡异。
“这是鬼面蜘蛛,在下曾在北方胡地见过的。”苏随山道:“鬼面蜘蛛捕人为食,毒液特殊,一旦中毒几乎无药可救,除非有大毅力,能刮骨驱毒,方可无恙。但即令如此,一样会留下病根。除非取鬼面蜘蛛毒囊,以毒攻毒方能破解。”
他剑尖一挑,正要灭杀这只鬼面蜘蛛,蜘蛛却忙又学人一样附肢跪拜,前肢连连拱手,状若儒生一般。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妖虽然是胡地妖类,但仰慕诸夏沃土久矣!因此前来周地,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得机缘,成为周地妖王,护佑大周百姓啊!”
他再三哀求,道:“上仙尽管查验,小妖身上未有血气,未曾害过一个周人的!至于方才之事,小妖愿意献出魂魄精血,为那两位勇士疗伤!还望上仙成全啊!”
苏随山皱眉,却知道的确如此。这妖身上没有血气,没害过人,更没吃过生人血祭。
正因如此,他方才有些犹豫。
姬承弘有些不爽,提起手中短戈,道:“左右不过是妖族胡言乱语罢了,让本王杀了便是。”
苏随山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既然你没有害过人,若是杀了,终究是有碍天和,既然一心仰慕我强周盛况,以后便留在大周,护佑百姓,做个一心向善的良妖吧。只不过,在下终究是不能这么简单放你离开,却还是要留你一物。”
苏随山目光闪烁,剑尖一挑。
眨眼间,已将这蜘蛛放到了地上。
对方如蒙大赦,再三敬拜:“多谢上仙,多谢上仙!他日小妖必有厚报!”
眼见着蜘蛛八条腿摆动离去,姬承弘诧异:“你做了什么?”
“左右不过是挑了他一抹灵慧根,从此以后此妖纵使如何修行,亦是不能成道。便是仰仗大机缘成了鬼仙,也命中注定要弱上一线。”
苏随山叹道:“虽然是蛮夷妖类,但既然对我周朝心向往之,未必就不能教化。好了,我们走吧。稍后在下出窍入水,岸上击鼓声音万不能停!否则在下魂魄受损事小,只恐暗河水逆流,倒冲十万军魂,反而让数年之功毁于一旦!”
姬承弘忙是点头,记在心中。
【十七·胡儿报恩】
地面上清空烈日,暗渠之中却如暴雨倾盆。
战鼓声音,一刻未停。
三百军士以苏随山所说,双手牵引那虚无飘渺的水脉,姬承弘带十几个胆大的民众,手持鼓槌擂战鼓,一刻不敢停歇。
苏随山双手托阵盘,人盘坐在地,魂魄早已入了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姬承弘双臂已经酸麻不堪,却终于看到,水脉竟然在渐渐的逆转。
数年来,大周百姓迁居至此,以人力对抗自然造化,将周围七座山丘发掘,化作填水引渠的建材。到如今,连这水脉竟然都能逆流。
“以他所说,水脉逆流,阵法合拢,鬼怪入暗河,从此以后这暗河便会哺育此地,从此再无十万军魂鬼怪之虞!”
姬承弘正自庆幸,忽然间,眼角余光见一条黑影闪过,须臾间已有一人倒下,鼓皮竟然被咬破。
他再仔细一看,分明是一只背生人脸的丑恶蜘蛛!
眨眼间十几个民夫已尽数倒地,鼓皮咬破,不能再敲。
蜘蛛一跳,竟然要将姬承弘也咬死。
“畜生!”姬承弘痛骂一句,身上不怒自威,竟有一层金光显现。
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将军,不比凡人。如今又是大周皇族,自然有一股气息庇佑!
蜘蛛无法杀他,竟然转而去咬那些牵引水脉的兵士。
姬承弘目睚欲裂,却不敢走动。
哪怕双臂酸麻也不敢离开,只能拼命挥动鼓槌。
如今已没有能擂鼓之人,苏随山却又说归,这鼓槌声音决不能停!
否则他回不来事小,水脉复原,数年之功毁于一旦,届时大水倒灌,还要将这一片沃土化作千里泽国!
他不能停,也不敢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蜘蛛屠戮兵士。
姬承弘心中痛骂。
这狗一样的胡地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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