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雨宸站在院子里，看着脚下的雪被月光照得惨白，冷风在耳边呼呼地吹，但他并没有觉得寒冷，心中的焦虑和不安点燃了一股燥热，使他没有精力去理会周围的环境。
或者说，正是因为有这份寒冷在，才使得脑袋能够冷静下来，不至于过载到无法控制的程度。
时雨宸曾经无数次地想过，自己不喜欢总是被小沫牵着鼻子走，希望她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事少一点，但等到事实变成了自己曾经想过的样子，才明白接受转变并没有那么简单。
小沫只是在和朋友一起玩而已，六个人一起住在公寓里面，她理应和所有的人搞好关系，自己原来也是这么想的。
时雨宸不断地以拿这个理由来劝说自己，就像自己曾经接受了青青的友谊，又选择去帮助班长举办学园祭，在圣诞节的时候以交换礼物的方式让大家都能好好相处一样，她也是个独立的人，也有自己的生活，哪里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话说，她会希望自己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提出这么稀奇古怪的要求，不就是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导致她冒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么？
距离产生美，也许不再像过去那样紧密会让双方都轻松一些。
没有麻烦、没有执拗也没有逼迫。
但是为什么？感觉快乐也减少了。
时雨宸狠狠地向雪地踢一脚，雪花被踢得飞到腰的高度，原本平坦的雪地出现了一个丑陋的坑。
大家白天在学校里已经充分地玩过雪，每个人都冻得够呛，现在全都依靠着被炉在温暖身体，只有时雨宸这个觉得靠自家发热就能抵御严寒的人还愿意出门。
他看着被自己踢坏的雪，又不忍心它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于是蹲下来，把参差不齐的雪聚集在一起。
没有目标，索性先堆一个小小的球，然后再把另一个更小的球放在上面。
为什么要堆雪人？
时雨宸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白天玩得不尽兴。毕竟玩雪的时候脑袋里一直在想着小沫的事情，雪人最后堆成了什么样子也记不住了，手指有没有被冻僵也没去在意，只是依稀记得郭爱把围巾围在它的脖子上，但是眼睛和鼻子究竟是怎么解决的呢？
它成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明明连一天的时间都没过去，就已经被放在记忆的角落吃灰，占据了它的位置的，是针对小沫的思绪。
“谁说只有你一个人在意的。”
时雨宸低声抱怨，不知道小沫的心情又是如何，自顾自地提出要求，然后生气，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又能体会吗？
时雨宸又抓起一团雪塞到小雪人脑袋的一侧，比刚才用力了一点，小雪人的身体轻轻地摇晃着。但它还是撑住了，时雨宸把加上去的雪弄得又细又长，没多一会雪人便展现出兔子的雏形。
无意之间做成了可爱的样子，这是在时雨宸意料之外的。
然而现在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指确实被冻得冷冰冰的，双手互相揣进另一边的袖子里温暖着指尖。
周围的雪地一片混乱，只有一只雪兔子立在那里，突然觉得它孤零零的，这幅画面仿佛完美地诠释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于是时雨宸又动手做了另外两个，三只兔子摆在一起就不孤单了，但如此一对比下来时雨宸觉得自己更加可怜。
手指已经被冻得快要无法弯曲，他还是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给兔子们拍了一张合照，颤抖的手指配合着犹豫的心情，时雨宸按下了发送键。
不管小沫会不会回复，都想让她看见自己的作品。
自己是不是也渐渐地诞生出了和她类似的性格啊。
“这是你做的？”
“好快！哦，啊啊啊啊~”
正在感叹声音出现得太快，后背就遭受了重击，接着整个人往前摔倒下去。为了不压坏小兔子们，时雨宸只能张开双手撑在旁边的地上，还没捂热的手指**雪地里，顿时让时雨宸明白了什么叫做十指连心。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已经不仅仅是寒冷，冻过之后再受到冲击，已经疼到难以忍耐的程度。小沫从他后背上离开，时雨宸艰难地站起来，把手指放进嘴里。
“好可爱的小兔子啊，亏你还有堆雪人心情。”
小沫惊喜地看着它们，时雨宸恨不得掐死她。
“你这家伙一直躲在后面吗？”
“我从那边滑过来的嘛。”顺着小沫指的方向看去，从公寓门口到这里的雪地里有一道长长的痕迹。“大家都在猜你怎么离开这么久，原来是跑到这里来做雪人了，白天还没玩够吗？”
“啊。”
时雨宸给出了像是肯定的回答。
虽然是玩了雪，但却没有和想要一起玩的人一起玩，遗憾是难以言喻的，这样的心情，圣诞节送礼物的时候还没有察觉，但现在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
而刚才在烦恼的那些事，对于现状的抱怨和焦虑，在看见小沫的一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尽管手指很疼，心里却轻松了许多。
“所以呢，为什么要发兔子的照片给我？”
她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贯笑容，期待着。
只是两天没有看见她对自己露出笑脸，却像是过了许久一样地令人怀念。
现在就是正确的时机，不想再让两人僵硬的关系保持下去，时雨宸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然后说：
“我还没有想起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事。”
“哦。”
小沫淡淡地回答，笑容收敛了几分。
“但是我想可以重新确定一个纪念日。”
“是么？”她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纪念什么？”
“纪念我们第一次吵架的日子。”
不能算是什么优秀的回答，作为代替第一次的见面，而去纪念第一次吵架。
但所谓的纪念不就是这样么？在生命中重要的日子，对生活造成重大影响的时刻，重要的是不需要刻意约定也不会忘记。
时雨宸很确信，再往后的时光里自己肯定不会忘记现在的感觉。
这般焦虑不安，缺失、遗憾，觉得过去的自己错了。
为什么认为少了小沫的纠缠会轻松很多？
只是让自己背负起另外一种无形的压力，无论怎样都找不回缺少的那部分，除非她再次站在自己面前。
因此吵架是值得纪念的，再也不想陷入这么僵硬的关系里。
她曾经提出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话题，这次自己离谱一点也可以吧。
时雨宸希望小沫的想法能与自己一致。
听了时雨宸的话之后，她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那是什么？纪念第一次吵架？别人都是纪念些好事，哪有人会纪念吵架的？”
“正因为不会有人这么做，所以才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们的纪念日。”
大笑停止了，小沫抿着嘴，点点头，眼睛里闪着光芒。
“因为很有意思，所以我允许了。就这样吧，从今往后元旦节的后一天就是我们的吵架纪念日，你可不许再忘了。”
听到她肯定的话，时雨宸终于安心下来。
“既然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肯定不会忘记。”
“也总该为纪念日做点什么，干脆约定每十年，不，每年吵一次架好了。”
“这就不要了吧。”
对于过去十年都没有吵过架的人来说，往后十年也不希望吵架。但对方可是小沫，现在的她已经不满足于冒出个奇怪的想法拉着自己去完成了，而是擅自开始生气期待着自己去寻找解决方法，这算是进化出了新的行为方式么？
不管哪一种都令人烦恼，不过也正因为是她，所以到时候也可以用一些离谱的方法去解决吧。
时雨宸伫立在雪地里，手指稍微恢复了一些知觉，其他地方渐渐地感觉到了寒冷。小沫在他面前蹲下去，揉着地上的雪。
“白天玩得不够啊，凌夜灵那家伙一心想着睡觉，和她一起玩根本一点意思也没有。”
“你还是放过她吧。”时雨宸也蹲下来“她又不像我这么经得住折腾。”
两人相视一笑，肩并肩地缩在雪地里，那天晚上，公寓的围墙后面多了一排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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