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漫无目的地在水面上扫过。
现在她正和楚凡一起坐在捞月湖边，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湖面上的游船，霓裳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心底为自己打了打气，女子丢掉树枝，鼓起勇气看向身旁白衣的少年。
“楚公子，我……”
“要不，咱们也去租一叶小舟吧，正是泛舟的好季节呢。”少年若有所思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女子将要出口的问题。
“……”霓裳抿了抿唇，俏脸微微红润了几分，“好。”
无论少年想法如何，二人一同在湖面上泛舟始终是一件浪漫的事。
女子恰恰渴求这样的浪漫。
湖边码头处有不少商贩干着租用小舟的生意，毕竟不论是那些文人墨客，还是初春无处可去的情侣佳人，湖面上总是个好去处。
霓裳还见到一种有些特殊的小舟，比寻常小舟更大一些，有些方正，附带一个隐秘性极强的船舱。
女子微微红了脸，将视线移向一旁的少年。
楚凡很快便挑中了一条小船，身材精瘦的年轻商贩笑着将二人带上船，大概是看着楚凡一身白衣像是一个有些奇怪的读书人，还不忘朝着二人作一个有些别扭的揖。
船舱甚至小得有些逼仄了，当霓裳和楚凡坐下的时候才发现二人的膝盖都抵在了一起，隔着布料传来淡淡的温热。
少年没去在意这些小小的细节，拿起两边的船桨，开始慢悠悠地朝着湖面上划去。
“这样的小船还是自己划起来比较有意思。”
少年看着霓裳有些疑惑的目光，轻声向着女子解释。
小船如同一片柳叶一般飘荡在湖面上，划开捞月湖的水波，朝着湖中心驶去。
大抵是时间还比较早的缘故，湖面上没有什么人，大片的水面如同明镜一般平滑，将那高高在上的云朵拉入水中。
女子试探性地伸出手去，青葱般嫩白的指尖轻轻滑过水面，化作一道细微的波纹扰乱了船浆带起的浪花。
湖水很凉，但女子很喜欢这种凉意从指尖渗入的感觉，嘴角翘起一抹美妙的弧度，将湖面上的无边春色都压了下去。
就连湖面上正在觅食的野鸭看了都自觉地避开了小船，免得惊扰了女子脸上那一抹动人的微笑。
当小船晃荡到接近湖中心的位置时，湖边上始终弥漫的那股脂粉气终于消失，少年停下了动作，坐直了身子。
虽然看不到脸，但霓裳能清楚地感觉到少年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霓裳并不适应少年这样温柔的目光，有些难为情地别开了视线，看着不远处湖面上两只鸟儿四处翻飞。
楚凡也不急，和霓裳一起看着那两只鸟儿嬉戏，看着它们打闹，最后一同飞向湖边的某处树杈。
或许它们会在那便搭建起一个小小的鸟巢，开始孕育今年的下一代。
鸟儿消失了，霓裳没有了可以转移视线的东西，将视线低垂了下来。
小船也慢慢地停在了湖面上，像是随着逐渐消失的波痕一起融入了这幅画里。
“又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你应该有不少问题的。”少年的声音响起。
霓裳贝齿轻轻咬住了唇瓣，有些犹豫地看向少年。
楚凡思考了一下，抬手在小船周围设下一道禁制，随后摘下了面具，朝着霓裳温柔地笑了笑，眼神中带着鼓励。
霓裳微微有些失神，俏脸微红，声音小的连水面下好奇的小鱼都惊动不了。
“你，你真的和，和灵珑......”
女子实在时有些羞于出口，只好将满是羞涩的眸子看向少年。
楚凡笑了笑，朝着霓裳歪了歪头，“若是做了，仙子准备如何呢？是准备和公主殿下一样痛斥我是一个无耻下流的人渣吗？”
霓裳的眸子黯淡了些许，视线转向明镜般的湖面，声音很轻，“怎么会呢？灵珑跟了你那么久，和你又是那般亲密，就算那样又如何呢？更何况我也只是个外人而已。”
女子的气息逐渐变得有些不稳定，声音也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明明之前不论灵珑多主动你都不会碰她的，我还以为你平日里也就嘴上说说，一门心思都是在小小身上，还能用这一点来安慰自己。可，可你却，却和灵珑......结果终究还是公子看不上妾身蒲柳之资罢了。”
泪珠如断了线一般不断滚落，滑过女子脸颊的柔美弧线，在湖面上敲出一个个小巧可爱的水花。
“你这又是何必呢？天下优秀男子何其多，钟情于一人的更是不再少数为何就偏偏看上了我呢？”少年叹了口气，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霓裳，“你那日应该听到了吧，我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是要带着她们离开的，但你甘心就这般离开吗？”
“你是我百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位男子，偏偏还那么优秀，平日里还那么温柔，明明不喜欢我还对我那么好，你说我怎么就看上你了呢？！”霓裳带着些微的哭腔，红着眼眶看向少年，“我又有什么不甘心的？我在这灵玄界要是还有留恋也不会成天跟着你瞎跑了！”
楚凡微微有些无奈，拿出一块手帕想要擦去女子脸上的泪珠，结果被女子转头躲开。
“听话。”
少年伸手抓住女子的下巴，将那张俏脸扳了回来，随后擦去了上面依旧在不断滑落的泪珠。
“把眼泪止一下，然后听我说。”
霓裳废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不让泪水继续下滑，哭得通红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少年，还在轻轻地抽噎着。
楚凡叹了口气，竖起一根手指，“首先，我所说的甘心不是你自己主管上的甘心，而是因果线。目前小小和灵珑，甚至是小薇在此世的因果线都是与我相连，这也就意味着我一直陪着她们，直到飞升，但你不一样，你身上的因果线繁复而杂乱，不仅是有和我以及你的师门弟子的，还有那些山村中的平民百姓的，甚至还有因为你们宗门的问题而与你相连的。哪怕除去那些无关紧要的，你依旧有不少的因果缠身，这些因果不断，你要么不能飞升，要么飞升之后就得费力维持这些因果，而飞升难度也会因此大大增加，但我并没有百年的时间来等你，毕竟我不能只对你一人负责，除非你能在这几年来将这些因果一件件了却，否则你我二人也只能是分隔两界。”
“那，那若是，若是我能将这些因果全部了却呢？要是之后我身上的因果也只与你有关呢？”霓裳眸中闪现出一丝的期待与希望，死死地盯着少年的眼睛。
然而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其次，灵珑仍旧是处子之身。”
霓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而少年伸出了第三根手指，朝着呆愣的女子笑了笑，“最后，桃花仙子霓裳姿容堪称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在下的眼光并没有高到会将如此佳人视而不见的程度，倒不如说，承蒙仙子厚爱，小弟受宠若惊。”
这下霓裳彻底愣在了原地，忍了许久的泪水再次滴落，泣不成声地狠狠拍打了一下少年的大腿。
“你个骗子！”
......
“所以说，你的第一个问题就完全是在骗我？”霓裳娇嗔着拍打了一下楚凡，虽然脸颊上还带着泪痕，眼眶还是红红的，但嘴角却是不可遏制地扬起一段甜蜜的弧度。
“倒也不算吧，”楚凡摸了摸下巴，“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只不过所谓因果线其实也没那么难断，只要你能成功说服你家老祖宗让你退出桃李山，那些因果基本上就可以了结绝大部分了，至于剩下的，我直接帮你斩了都不成问题。”
“那你还说得那么煞有介事，害得我那么伤心。”霓裳白了一眼楚凡，眼角却似乎藏起了风情万种。
“其实我一开始真没想过这些，就想着反正到时候你回了桃李山，我继续我的旅途，咱俩的缘分也就逐渐淡了，你也就能忘了我了。”
霓裳愣了一下，抬手攥住了少年的衣摆，“你还说！”
“可是不知怎得我就发现我做不到了，”少年苦笑着耸了耸肩，“或许是和你待的时间久了，我自己首先开始舍不得了，又或者不知什么时候被你的什么举动撬开了心门，反正今天看着你失魂落魄的，下意识地就不想你那样，就带着你出来玩了。”
“所以你这还是栽在我手里了？”霓裳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撑着半边脸颊，笑眯眯地看向少年。
“那不能算，”楚凡摇了摇头，“我这顶多算被美人用真心实意打动，你才算是栽在了我身上。”
“随便你。”霓裳白了一眼楚凡，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你当初杀了那陈家老祖，就不会和陈家沾染上因果线吗？”
“这倒是不会，陈家老祖那算是咎由自取，本来就是取死之道，何来因果一说？况且我勉强算是个仙，仙是最不容易沾染上红尘因果的。”
“为什么？”霓裳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这我就不知道了，因果本来就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我也只能通过观察自己做出些推断罢了。”
“哦，我还有个问题。”霓裳拿起少年的面具在脸上比了一下，“你为什么总是带着面具呀？是怕惹麻烦吗？”
“首先是小小的要求，毕竟咱这张脸比较容易吸引女子不是吗？”
楚凡颇有些骄傲地笑了笑，换来了女子一声“自恋”的评价。
“其次嘛，你看着我的脸感觉是什么？”
“唔，世上大概没有比你更好看的男子了，哦，没有大概。”霓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用到，下意识便说了出来。
“......你说这话不会脸红吗？我都不好意思了。”
霓裳瞪大了一双桃花眸子，微微带着点幽怨看着少年，“还不是你自己要评价的，反正我自己就这个想法。”
少年耸了耸间，从玉佩中拿出一幅画像。
“这是我的一位亲人替我画的，你觉得怎么样？”
霓裳盯着画纸上的英俊少年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楚凡，有些迟疑地说道：“虽然同样好看得不像话，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像是......那股天下第一的感觉。”
“嗯，”少年点了点头，“其实我就长画像上这样，你那种感觉其实是有一部分来自我的血脉与体质，也就是说，我的体质和血脉让我的外表天生就带有一定的魅惑效果，对你这种踏云境的修仙者都如此，你猜猜看被凡人看到会怎样？”
“大概会万人空巷，争相求见？”霓裳稍微想象了一下，歪了歪头，“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这么有利于开后宫的体质？”
“这你就得问我家老爹和娘亲们了，这个可基本上是他们搞出来的。”少年耸了耸肩，“等我们进了南域这面具就可以摘掉了，修仙者哪怕有一点灵力傍身，抵抗效果也会强过凡人许多。”
“哦~”霓裳点了点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少年，“这就是你不肯给月瑾看你的脸的原因？我觉得没什么用欸。”
“算是有一部分吧，”楚凡笑了笑，从霓裳手里拿过面具，“主要还是欺负那小丫头比较有意思。为什么你说没用？”
“你不觉得月瑾看着你的目光越来越奇怪了吗？”
“有吗？没有吧？那丫头不是恨我恨得牙痒痒吗？”
“又装傻。”
“有吗？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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