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去一楼的那天，轻州的天依旧晴朗。
一楼有一个大卧室，一直都没有人住，因为靠近院子里的小花园，旁边还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海棠树，采光不太好，所以，一直是空着的。
房间在最里面，这个时节，海棠树开始落叶，采光也好。
我站在门口看了好久，觉得它哪哪都好。
我妈端着水果来问我，“你想住这里吗？”
我反问道，“可以吗？”
“可以。”我妈往我嘴里塞了一小块苹果，说，“你想住哪里都可以。”
我妈每次切水果，都会切一些苹果。因为我爱吃。
小的时候在景城，没那么多讲究，大多数那着一整个苹果就啃，啃的咯到了牙龈，却还是乐死不疲。痛并快乐着。
现在，也算是实现了苹果自由，我妈把苹果切成小块，吃苹果的时候，再也不会觉得咯的牙龈疼，可我总觉得，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感觉。
也是，人长大了，在某些方面，总是会变的。
沈琼年补课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地板上收拾着我的那些书，一楼总是会有些潮，我突然间就舍不得把我的那些书，就这样给扔在地上。
沈琼年不理解，我为什么会搬下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不过是在看到这个房间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
我扭头对沈琼年说，“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不是吗？”
沈琼年看了我几秒钟，然后转身上了楼。
轻州的冷空气不知不觉的弥漫了每个角落，我看到窗外的海棠花落了一地，转身去翻旧日历，才发现都快到中秋了。
我妈问我中秋节想怎么过的时候，我愣了愣，在我的记忆里，中秋节向来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顿饭。
景城的思想有些落后，那些传承了很多年的节日，在他们眼里，依旧是最了不得的。
我想，我再难见到那些挂了满城的红灯笼，也再难闻到家家户户飘出来的桂花香吧。
可能是最近风水有些不顺，也可能是轻州的冷空气来势汹汹，我从三楼搬下去的第二天，就开始感冒。
那时候沈家还没有通地暖，我在房间里，又不喜欢穿鞋，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的时候，从脚底板钻来一股透心的凉。
沈琼年扶着眼镜骂我作，隔天放学回来的时候，却晚了两个小时，怀里还抱着刚买的地毯。
我妈一拍脑袋，说，“我都忘了，一楼还没有地毯。”
我和我妈的关系，还是老样子，我放不下，也走不出，我看着窗外海棠树的叶子一片片落下，我想它们是不是真的落叶归了根。
沈琼年帮我把地毯铺上，额头溢出一层薄汗，他说，“阮清，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可前提，是你要健健康康的。”
我突然就想笑，沈琼年在身体健康这方面，格外的执着。
我躺在床上，把头放在床沿，黑发便落了下去，我感受到轻微的下坠感，我想，楚离落入深渊的时候，会不会是跟我一样的感觉。
有人在我耳边说，“阮清，你真是个笨蛋，你何必，要执着于一个看不见的人。”
我说，“他会回来的，只要我乖乖的等着，等着他回来找我。”
那人说，“你做梦去吧。”
然后，便没了声音。
我知道，她更喜欢沈琼年，因为所有楚离带来的难过，全都会被沈琼年一点点治愈。
只不过，那不是我。
我是阮清，不是别人，只是我，单个存在的阮清。
我翻过一页书，指尖划过纸张，整个房间，便只剩下了了我翻书的声音。
中秋节的时候，沈叔叔终于不再忙，他本来想带着全家人一起去旅游，和沈暮岁他们家一起，可沈暮岁的妈妈说，我妈刚怀孕，不宜奔波。
中秋节那天，我见到了沈暮岁的爸爸妈妈，小叔叔和沈叔叔长得很像，只是更加健硕一些，小婶婶也很漂亮，性格有些张扬，想来，沈暮岁的性格，都是随了她。
小婶婶见到我说，“我们家小阿清长得真好看。”
以前，舅妈也是这样说。
沈家不是暴发户，沈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打拼了很多年，才有了现在的财富，所以，在沈家，还是保留着一些普通人家的习惯。
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其乐融融。
我拖着下巴看明月，又大又圆，还很亮，我庆幸我妈嫁了一户好人家，可我依旧就难过。
沈琼年坐在我身边问，“你要给他们打个电话吗？”
我摇摇头，“打电话说什么呢？我害怕我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就想哭。”
沈琼年没说话，过了一会，就走了。
我看到他站在阴影里吸烟，看到他的背影格外的落寞。
沈暮岁带着月饼来找我，对我说，“我哥这个人，向来是不热闹的。”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去形容另一个人的时候，用的是热闹这个词。
句子是病句，可说的也不是什么错误的是。
沈暮岁说，“我们家女孩子是祖传的少，到了我们这一代，也就之前的伯母生了一个女孩。当初检查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可谁也没想到，大伯母难产，上了手术台，就在没下来。”
“后来，大伯和我哥就格外的心疼小妹妹，大家都特别心疼她，慢慢长到了四五岁，却因为车祸去世了。”
那时候我也没多大，我和小妹妹之间，也没差几岁，具体的我也不了解，谁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哥和大伯是怎样过来的，我们都不是当事人，谁也不能够感同身受。”
“那现在呢？”我咬了一口月饼，蛋黄馅的，噎人。
“现在？总归是过去那么多年了。”
我知道沈叔叔的好，他对我妈的好，对我的好，从来都不是装装样子。是打心眼的好。
我也知道，沈琼年看上去特别难接近，对什么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他也是把我当亲妹妹疼。
可我还是说，“所以，我是一个替代品吗？”
沈暮岁不说话，不远处的黑暗里，我看到了红点，我知道，那是沈琼年手里未燃尽的烟。
我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想看看还有多少花，可我只看到了快要落尽的树叶，和光秃秃的枝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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