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
“哈？您这个是……？”
希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抱歉、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对这个完全不感兴趣，如果您要是有这方面的兴趣的话，建议您果然还是换一个对象吧。”
“是吗？我知道呢、你好像有点讨厌我这种轻浮的家伙——可是啊，你说对我的身体不感兴趣什么的，我可就接受不了了——我不认为会有人对我的身体不感兴趣。”
衣物摩擦的声音已经停止——
“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
希感觉到了头痛，但还是让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迅速的，他的眼睛就睁大了——
几乎无所遮屏的身体、只有薄薄的一层水蓝色丝带质感束胸缠绕着脆弱的身躯。
但是、希即使和希尔同衾而卧也没有特别的感想，和白鸦共浴也一样，对于自己本来就有些抗拒的伊莱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感想——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事实却并非如此。
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甚至情感和心灵都受到了冲击。
因为、那身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
大概不应该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一个美丽得女子吧、可是那皮肤的质感确实和希印象中的蛤蟆没什么区别了。
青紫交替、布满了大量的符文，由于太过密实，仿佛已经不再是平面的图案，而是变成了凸起的疤痕的质感。
心脏像是被撕裂一样——
希也知道这其实是移情效应、是把自己的过去单方面投射到伊莱身上的丝毫不讲理的行为。
然而、却想到了自己被虐打的过去，以及……
在自己迈入地狱之前、以及迈入地狱的那个契机，果然也是由于相同的移情效应。
同样的身体——
他之前没有敢于直视过的纹章。
如果他是一个更加开放的人、也许当初能够了解更多吧。
但是、全部都是暗影。
是在虚空的风景之中被涂抹了一层油漆的质感，污漆漆并且黑乎乎的，所有的人都只是上长了两颗眼睛和一张嘴巴的黑影。
并非是一开始感知就变成这样——甚至他还是比较敏锐敏感的类型。
只是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告诉他不这样做就很难活下去——
把外界屏蔽掉、就听不到嗤笑声了；
把感知屏蔽掉、也就没有被欺负的感触了。
都是自己的错吗……
希其实也不太清楚这一点、不过像是其他人嘲笑的一样过于秀气、五官冷清、性格也很怯懦几乎不会为自己争取什么的特点是确实存在着的。
所以、被欺负也没办法——
抱着这种想法一路向前、将自己的感知都弱化掉——所以对于自己从对方第一次搭话，能够认知到她的脸的时候，她也就是那些黑影中的其中之一而已。
甚至她欺骗自己、他也是无从分辨的——大概是知道这一点，像是为了明确告诉他自己没有说谎，她的手中拿出了毕业相册。
那上面确实有她的脸、也确实有她的名字。
“嗯——”他机械地点着头。
“你的反应好冷淡呢，明明我之前就一直把目光集中在你的身上了——难道你就一次也没有发现过吗。”
“抱歉。”他是真心感觉到很抱歉、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也不能只用道歉的话语来表示啊、毕竟‘对不起’很廉价，你应该用实际行动来向我证明你确实对我有愧——”
“我觉得……这个说法就有点过了。”
干涉的喉咙、几乎是无机质的声音，纠正着这个刚刚可以认出她的脸的女子——其实从年龄而言、和自己相同年龄的她，其实还是少女——
但是、从玻璃上映照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和她的脸做对比，本来应该是少女年纪的女子，却显得相当苍老。
如果两个人一起出门的话，大概会被当做是他的姐姐、甚至是阿姨辈的人物。
甚至那张五官还算精致的脸蛋、皮肤松松垮垮，额头上出现了大量的皱纹，眉心也由于长期皱眉而出现了深深的凹陷。
“我认为‘抱歉’、和心里有愧之间还是有差别的。显然后者的程度要重不少——但是、我实际上对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您来确实感觉到抱歉、却不认为对此我应该负责。”
机械而冷硬的声音，和他那淡漠的五官正好相匹配。
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但是面容上却仍然波澜不惊。
大概是一直到他遇见本该是少女的存在为止、他其实没有和同年龄的人说过这么久的话——
这份僵硬感反而是他内心不安的证明，但是在局外人的视角看起来，他就纯粹只是个麻木的家伙吧。
甚至眼球里都没有高光——在看着她、说不定映在视网膜中的还是黑影，耳边不断旋绕着的依旧是杂音。
“真麻木啊。”得到了和表情完全相符合的评价：“即使记忆中没有我的存在，用特殊记忆存储对比我这张脸、还有我现在沧桑的模样，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想吗。没有被刺痛的感觉吗——没有觉得、呜哇，这个人好可怜啊，好想要拯救她的想法吗。”
“……”希保持了沉默。
“沉默是什么意思？”
“……”
希本来想要回答“沉默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茬”、然而声音阻塞在喉咙中，最终是以又一次沉默作答。
“难道说……我赌错了吗。”她口中在喃喃自语着。
连自己的心情都搞不清楚的希自然也读不懂她现在那阴沉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确实很擅长察言观色、但是，那是一种不会在惹他人不快的时候开口的技能，而并非他已经彻底洞悉人性和人心的表现。
大概就像是一条被关在笼子中的狗，只要一踏出笼子就会被电击、一听到饲养员咳嗽就会被鞭打、不按时吃东西会被吊起来，于是就逐渐养成了既不会踏出笼子、在听到饲养员咳嗽的时候自觉会躲到一边，哪怕身上沾染着模糊的血肉也还是会在被呼唤的时候大口大口吃着狗粮——
仅仅是知道这种程度的事情而已，但是对于为什么自己要被殴打、为什么要被吊起来这种本质性的东西并不关心，是恐惧所造就的条件反射。
那绝对是一只、会被人夸奖的好狗。
却也、仅此而已——
仅仅是一条好狗。
察言观色不过是本能——如果一直都知道被呼唤吃食的时候不能及时赶到会被吊在房梁上、浑身疼痛，下一次明明并不想让它吃东西却呼喝了它，它也是完全不能理解其中的差别的。
只是乖乖地张大嘴巴、大口铲着盆中的狗粮——不过这一次因为不符合心意，所以还是会挨打。
到头来意识到的，只有自己做什么都是错误这件事——变得更加谨小慎微，也还是无法避免对方预设的行动。
所以、他仅仅是盯着她的脸。
那张冷漠的脸上尽是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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