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你不是吗？我并不认为以老大的性格会完全不与你商量就直接把你招揽到此处。
流浪、死亡、以及归顺的三个选项——甚至随时都能改变主意。想要找到这样的生活之处可并不太容易呢。至少在我的人生经验中，此处就是一期一会的惊喜。
如果我失去了，也就不会有下一次了——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我不舍得这副零件早已经被替换得差不多了身体的因由。”
她幽幽道：“你当初也是认为、与其连小白鼠都当不上的人生，还是像现在这样活着比较舒心吧。有人重视自己、有人愿意让自己为其献身——
毫不犹豫献上自己的生命的行为，在世界的人数急剧减少之后倒是不再被提倡了——
真是奇怪呢、在到处都是人的时候，人们却自始至终在强调着‘团结’，但是当人数急剧减少，这就不再是被期待的优点了。
不是有点矛盾吗？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和所谓的合时宜相反——
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提出不合时宜的办法来，并且哀叹为什么做不到。”
“……”
如果有谁能够要求自己献身的话——
没错、那的确是……求之不得呢。
他能够意识到、与其一直贯彻着无意义的生命，确实是能够毫不犹豫让自己献身的对象存在、同时那位也任由自己献身，甚至会给予自己的献身行为相应的评价，会让他对自身的处境认知更为不准确一些——能够让自身更进一步沉浸在哪怕知道真实，也不愿意承认的睡梦中。
溺水的话——
如果是真心想要溺水的话、齐膝深的水也已经足够了——
只要把头没在水中也就足够了。
事实上、自己之所以没有溺水既不是水性好，也不是从来没有过求死的想法，而是——
期待自己能够光荣献身的存在、似乎一个也没有吧。
虽然她时常会这样开口，不过她从来没有真正期待过他的献身。
那并不是在意的表现，而是漠然的表现——在她的眼中，自己毫无疑问是个怎样都好的存在。
无论是死亡还是生存、对于她并无太多影响——就和笼子中的争端是一样的。
留下自己、除了心血来潮之外，大概就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利用价值吧——只是从她身上感觉到的烦躁，她可能认为那所谓的利用价值说不定是自己的误判。
“是……呢。”他点了点头：“虽说难以启齿，而且在那之后我好像又找到了新的目标，然而若是有谁能够干脆容许我离开这个世界的话，我一定会感激下定了这个命令的人。
终于可以走向既定的死亡、与此同时——也总算是有那么一点点意义——
哪怕那只是活在其他人眼中的意义，也能让我稍微舒一口气。”
“啊。”她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道：“别在意、刚才那只是最后的确认罢了。”
“最后的确认？”
“是呢、最后的确认——”
“你要确认什么？”
“总而言之——”她的手掌敲打在屏幕上。
屏幕上并没有留下她的掌纹和指印，却在她拍打的时候扩大了。
材质看起来并不像是触屏——
“不觉得吗？”他低声道：“你的屏幕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触屏的电脑啊。作为能直接触击的，不应该更轻薄么。”
她回头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异样、他才猛然察觉到自己是下意识开了口，实际上似乎说出了他本该知道的情报——既然是在这基地中，这则信息应该也算是最基本的吧。
他竟然露出了不知晓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装出来的一样。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他很想以“我知道啊、我仍然是在开玩笑”敷衍过去，只是现在他的表情已经不容许他把自己现在的表现解释成演技了。
“不……不知道、有什么吗？”
他沉默了良久、只挤出了这一句话来。
“不。”她在听到他回答之后、若无其事地转身：“没什么。如果你要是说你知道的话、倒是会引起我的疑心了。”
她按下了手侧边的某个按钮、墙壁上都是瞄准器的红点——
密密麻麻聚集在她的身上、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够把他炸得粉碎的红点。
“是……真的瞄准器么？”
“也许是真的。”她含混地回答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假的。在真的按下‘确认’之前，你是不知道的——实际上我也不知道。
这就是、老大留给我们的特权之中残留的某些陷阱——
那些能够用于攻击的手段、那些能够用于自保的手段，我们都无法确认是真的能够用于攻击和自保，还是仅仅是她用来试探我们的手段。
现在倒是个开玩笑的好时节呢——借着开玩笑的这主题，我可以很轻松的，利用这次宛如天赐一般的试探机会。我即使按下确认键，也可以用隐藏在这里偷拍的装置，来向老大交待说是我以为那玩意并不会真的爆炸——
当然那是你死掉了的情况、如果你什么事都没发生，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知道了一直以来似乎可以依赖的自保兵器完全无法自保。”
她轻柔地、以不带杀意的狠戾道：“总而言之、代价都是你的生命罢了，你好像，没有做出我什么足以在乎你生命的举动。你在这里死掉了的话，我应该是半点都不会可惜的。”
她忽然收敛了那份杀意、以笑脸取代：“现在、好像就没有试探的机会了呢，遗憾、遗憾。”
“为什么……没有试探的机会？”
“哈啊、那当然是因为——你已经通过了我的名单，暂时性。
以目前的我来判断、现在的你还不应该死掉，甚至留下你的话可能会成为我得力合作对象。”
庞戈什么都没有听懂、唯独就为自己可以短暂获得安全而——
没有丝毫的感觉。
只是、眼前的人也不是合适的献身对象便是了——
她太过于喜怒无常，与此同时比起性格的适配度，不如说他完全看不懂这家伙。
对于看不懂的人、能够让死亡的灵魂找到相应价值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你当初认为即使死掉也没关系的理由是什么？”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非要找的话，反而可以解释成找不到活着的意义，这样。”
“是因为天然就是作为能够为像我这样的人承担疼痛意外和伤害等等，所以生命感薄弱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看起来像是想要岔开话题。
但很快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咳嗽了一声：“不对，我完全不应该说没什么——这正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信息之后、最重要的想要指向的部分。
你留在了基地之中是找不到生存的意义——至少一开始肯定是如此的，老大留着你，则正是为了你这份无意识。
本来最开始的愈合系统不是那么完善的、从某个契机开始变得完善了起来，只是当时同时出现的人太多，你就不那么明显了——
不过显然、那个人就是你呢。因为你的出现，把那份自动消耗生命的装置逐渐臻于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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