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灰色的头发、浅灰色的瞳孔——
然而浅色的瞳孔之中却浮着细细的碎片，其中闪烁着某种近乎诡异的光辉。
她原本、是长成这个样子的吗——
他的内心之中涌动起了某种疑惑。
然而、正如Blank这个名字一般，事实上他也根本就想不起来原本的她到底应该是怎样的。
甚至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想不起来自己长成怎样。
“对了、有没有镜子？”
【倒计时0、装置解除。】
在那些限制着他手足的东西全部都解除掉之后、他从床上坐起。
“镜子？”
庞戈从胸口中摸了一摸、将一面镶嵌着有水蓝色的大块切割的碳合物的小镜子丢给了他。
他按下了下方的按钮、镜子弹开来。
其中呈现出的半透明眼睛、半透明的脸倒是相当符合自己印象当中的Blank——当然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这个词的含义。
“啊、原来我长成这副样子么？”
布兰克带着一副不解的神情、指着他：“请问、希先生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因为醒来的本来就晚、其中一部分记忆回归的时候好像散失掉了，现在既认不出老大，也认不出你——甚至把自己的脸都忘掉，所以才需要镜子吧。”
伊莱虽然是以笃定的口吻说着这些话的，但是却又能看得出来她实际上是一边分析一边开口——
“欸？不是吧？之前那么敏锐的希先生，竟然会丢失记忆么？”
“刚才他之所以会说‘blank’什么的，也并不是在叫你，而是误把老大的名字回想成了blank。”
“啊。”布兰克先是惊讶了一下，旋即点点头：“好像的确是这样呢，如果单从名字的印象上来看，无论是希先生、还是说老大，好像都比我更加接近于所谓的‘blank’的感觉。
可是、正因为我自己的印象完全不接近于空白，所以才是空白。好像根据您们的说法，我在被合成的时候，完全不像是监视器内显示出来的造型——”
布兰克扬了一下自己浅灰色的头发——
“然而我自己却不是很能感受出来这件事。事实上、我就和刚才的希先生有点像，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本来应该是什么造型。就算是照镜子的话，看到的也是相当模糊的五官。”
她迈着某种程度上有些僵硬、可是和整体印象相结合的话又会显得很流畅的步伐，弓下腰身，举起一根手指。
“那个、希先生……？”
“……”
自己对于这个名字、在这一刻的时候稍微有了一点反应。
不过如果问他对于这个词是否能有着完美的融合感，他想应该是根本没有的——
就像是被人告知“你是一只猴子”、对于“猴子”还有“你”是有认知的，可是结合在一起却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但是在迟疑片刻之后，他却还是小声“嗯”了一声。
“呼——”布兰克像是安心一般吐息：“还好还好、语言功能没有受损、还有听觉没有受损，如果仅仅是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可以通过后续灌输来获得的。”
“你不是新来的嘛？”庞戈抬头看了她一眼。
“是新来的。”
“可是你却像是个老成员一样——”
“毕竟我是来自于那种从出生开始就要决定自己是要离开原本的世界前往其他世界的地域的人，所以我肯定要保证自己的适应能力才行喔。若是不能适应环境的话，很可能在上一个世界就死掉了、在这个世界也会因为自我和之前的自我差异太大而认知崩坏什么的。”
“之前的卡利特也是迅速就能适应——”
“要我说的话，可能是您生活的空间太过于狭窄了，所以会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大惊小怪——实际上，我认为如果是在这种境况下的，大部分的人其实都会强制性被进化出极强的适应力来。
哪怕世界观的设置和自己生活的完全不同，也会迅速理解‘啊原来是这样’这种。只是您这边始终都处于安定的状态，看您的肉体的健硕程度，也知道您本来也不是什么能够被期待着在灵魂和意识方面做出什么建设的人，所以——您对于‘正常’的判断，其实已经远远低于本来应该有的平均值了。”
“你是想要说我能力低的意思？”
庞戈并没有不悦，而是以一副虚心讨教的口吻道。
“我没有那种意思，但是——至少让我来对比您和我自己，我在我那边的世界并不是什么很强的个体了，也很显然您的能力要比我低得多。我甚至怀疑、您是否真的能够配得上那位——嗯、是皮艾维尔大人——
就算是想要被她利用，也许也应该思考一下资格的问题。”
弗兰克说了一些相当刻薄的话语之后，把两只手“啪”地拍在了一起，以一副自我反省的口吻道：“抱歉，我说的有点过分了？”
“如果你知道过分的话，难道最好的方法不是不说么？可是不管怎么看、你的样子也完全不像是不会开口——”
“过分也应该指出来，算是我认为的伙伴之间的规则。不过因为我原本生活着的地方并不讲究这些，所以算是纸上谈兵停留在字面意义上的懂得，和实际产生了偏差我并不会奇怪，而是会老老实实接受现实，所以您也不要认为我冒犯了您、您也不要介意冒犯我——
若是您很介意我冒犯您的话，我也很欢迎您来刻薄指责我。就像是食物一样吧，您无法接受我的烹饪，可是您做什么我都会很高兴地吃下去的。”
希站起来、做着最基础的伸展。
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慢慢地拉伸、每一根神经、每一段肌肉，在自己的拉扯之中放松、绷紧。
至少自己的肉体——确实像是这位真正的布兰克所说的，没有受到损害。
回顾一下刚才的对话，发现也没有出现什么显著的问题。
那么、唯独需要注意的，可能就是被灌输入错误的记忆还当作是现实的可能吧。
“希先生的肌肉已经拉伸完了么？”
布兰克恰到好处转向了已经停下来的希：“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向希先生问询，您的记忆停留在哪里了？是完全忘掉了，还是记得跃下楼梯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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