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看那些反复被撕扯的伤口、都让人有一种不需要阴天下雨都会有透骨疼痛的担忧。
“……”
他攥紧了手掌、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以扭曲的姿势坐着，腿部有一种莫名疼痛感。
他本来以为是自己以扭曲的姿势静坐、让腿部神经短暂被麻痹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双腿，鲜血透过裤子渗出。
他发出了“嘶”地一声，用手轻轻拽开了裤腿。
裤腿之下、恰能看到被撕掉的一片那么大面积的伤痕。
“怎——”
“嗯？”在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被伊莱算计了的时候，伊莱却反而显出了比他更为惊异的表情。
“你的腿……？”
在短暂沉默之后，庞戈低声问道：“难道不是你的原因嘛？之所以反复撕扯还能够保持着随时联结的健康，是你利用了其他人的身体——在这间房间之内、通过某种手段把自己实际受到的损伤转移到其他的个体身上，以此来延长你的生存——
毕竟长期高负荷工作、在你的身体又是如此孱弱的情形，到底要如何补充营养剂、补充什么营养剂才能做到？况且我没有看到过你服用营养剂、也没有看到你身上背着的吊瓶之类——”
“不、我无法否认这么长的时间我还能维持自我，还能保证自己的存在，确实是投机取巧，把伤病转移到其他和我无关的细胞之内——虽然每一次都不能转入完全，在专业人士操作的时候能够转化99%、仅有0.1%的伤残留在自身，而如果由我自己来操作的话，大概是能够留存2%的伤痕、再缓一段时日应该还能剩下0.7%，如果始终这么积累，还是会到尽头的。
不过、距离彻底无可救药还有相当长的时间——时间本就是比金钱更珍贵的东西，何况在这种金钱已经无法发挥太多作用的时代之中——不对，既然我是【人类基因保存基地】的成员，我就应该知道，那么真正无法让金钱发挥作用的并不是时代，而是我们生活着的世界自身——
在这段时间之内我既能工作、同时也能等待把伤痕完全治愈的机会的到来，不算是什么都的不耽误么？”
“把伤病转移到和你无关的细胞之内？”
“就像这样——”
她走到自己之前坐着的座椅旁，打开抽屉，从抽屉中取出了一台薄屏的便携式终端机——
他看着她的手腕上似乎也有配备终端——手腕上、以及手指之上，到处都是小型的终端机。
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储备了，有什么非要去抽屉里拿出那台便携式终端机的必要吗？
还是说那些终端机都只是为了转移伤痕、随时检查她的身体状况的？
看着她被头发遮住的一只耳朵中有一根细细的针状物，顺着耳廓放置入耳道中——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就是个普通的耳机。
但从她的脑袋之后、能看到一根银亮的针头。
在那针头周遭、也是一圈淡红的血瘀，以及凝固的伤疤。
那伤痕应该是已经存在了许久了——
只是那银亮的针头不断刺破。那伤痕的正中心的一圈始终无法完全愈合。
就和她的腿一样、甚至还更严重。
她手腕上的一些看似是戒指的小玩意，也都是刺入了骨中的。
这些东西的存在、似乎是在更加明确地告诉他，他的猜测还是有些道理的——那些终端机可能是在实时传递数据。
那么只要在那些终端机中放入相应量药物，适当注射就好——
但是他们似乎有心给人佩戴这种毫无意义的设备、却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些设备来维持她的健康程度——？
她完全不在意他的目光、大概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好了、在这里。”
她把便携式终端机转入到他的眼前。
其中的机舱之中有着大量的营养液、其中源源不断注入能够孕育生命的特殊物质，在其中形成生命的原初形态——
生命的原初形态刚刚开始出现出摄取营养、呼吸等姿态，便有其他的装置在其中注入一种特殊的结晶。
生命的生长便不再继续、开始停止，融化。
装置通过不同密度和重量的离心、把不同重量的物质分开，将其中的废渣过滤出来，注入清洁剂。
营养液光洁如新、反复重复着之前的流程。
他的一只眼睛看着屏幕、另一只眼睛则不离开她的耳后。
在她的头皮部分，也有锋利的针头从头皮中探出——
针头处镀成了和头皮一样的色彩。
长时间保持着双眼不注视同一位置让他有些不舒服，他把眼睛收回来。
屏幕上还是在循环着刚才的画面——但不是一个短小的视频反复播放，而是时间线的延长——
随着时间线的不断延长，画面却始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始终都是同一流程的重复。
他也不知道到底循环了多少次了、在他默默计数的时候，一眨眼的时间已经重复了十五次左右。
“你不会先是惊讶我腿部的贴皮，紧接着又要为我头顶上的探针而感叹了吧？”
她苦笑了一声：“老实说如果偶尔有人想要做一点有节日气氛的事情我是无所谓的、你没看到我还很乐得配合你么？可如果要是过格，我可能就要相信了。
我不太喜欢使用举报系统、当然更不喜欢拉响警报，可是你要是再反复拿我身上的痛苦来开玩笑，我可能一气之下就要举报你、拉响警报了。
对于你最轻的处罚是关禁闭，最重的处罚当然是——”
她用手指甲敲了敲屏幕、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是让你真的变成其中的营养成分。”
“……”
“喂喂。”看到他微显得有些夸张的表情，她连忙摆手：“我知道开玩笑的一方是完全没有资格说‘我是在开玩笑的，请你原谅我’——对方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甚至还觉得冒犯，那么就不是玩笑就是单纯的没有任何礼貌——
可是，你今天不是一见到我一直在开玩笑吗——为了一个早就和其他节日一样一并被忘却了的节日气氛，那么我们难道不算是扯平了吗？甚至你开的玩笑比我过分多啦、次数也比我多——你还欠着我几次刺痛伤疤的玩笑。”
他反应了一会、弱弱地问道：“玩笑……？你是说要把我送入培养舱中化作养料是玩笑的意思么？”
“当然是玩笑啊！不说那么多伦理道德的问题，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原生的人类到底有多么重要、价值又多么珍贵……？我们虽然可以随意制造出人来、利用我们现在保存的资料，可是我们保存的样本终究是太少了，下手时间也很慢，说来说去也就是其中几种的排列组合——
那么原生的细胞就变得很重要了。
通过普通的排列组合，哪怕是我竭尽我的脑力，也没办法制造出人类数目巅峰期的数目超庞大的组合——
首先是样本不够、然后是如果是天然状态下，各个基因会出现普通的组合方式都不敢想象的变异。
我们如果随意去调整各个代码、很可能会制造出和人类毫无关系的怪物，甚至影响到整个系统——
如果你有关心过这方面——你当然关心过这方面，虽然在碰到莉丝相关的方面，你的脑袋会变得很莫名其妙，可是、你在莉丝之外的基地相关事务上毫无疑问是个专家——
我不曾怀疑过这一点，我想基地的其他人应该也没有怀疑过。
我是在这小小的一个角落之中，想要把自己的身心都化成铁皮却舍不得老大勉强维持着肉身的铁皮专家，你自己就是排列组合的专家了……
虽然你的理由很变态、你是把那些都想象成了你和莉丝的后代之类的，想要让自己超过龙、龙生九子有所不同，而你想要让自己诞下的孩子的数目超过九个——”
“龙生九子的意思，似乎不是龙就只有九个孩子吧……那难道不是一个虚指的词么？从龙到底生下了哪九个孩子的说法各有不同还都能自圆其说来看，在这里的‘九’当做是虚假的‘九’，是最大的数字——
也就是龙生下凭借普通人的思考最多的孩子也就可以了——”
庞戈不自觉就纠正起了他——
“啊啊、是呢，似乎你每次也都会执着纠正这件事。”
她发出了“哈哈”地爽朗笑声来：“实不相瞒、方才我稍微有点怀疑你了——我怀疑你该不会不是真正的庞戈，而是被谁劫掠了意识吧。毕竟我们只是夹缝中的其中一个，其中有哪个世界分支之中制造出了这种技术，一直都是我们要防范得重点来着——”
庞戈暗暗心惊，他本来只是把自己曾经从莉丝那里听来的常识随便就说出了口，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当然不是真正的庞戈——从他刚才和这位伊莱闲聊的时候，他多少也通过他那不算十分灵活的头脑掌握了相当一部分现状的资讯。
他现在应该是生活在了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某个世界——这也和莉丝一度为他讲解的相同——
在被莉丝看中的时候、她反复向他强调，也许某一天他就会朝着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转移，在那里也会有其他的她、以及他所看到的那些死亡的家伙、不知好歹的家伙，以及强势之人——
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诞生出不该存在的感情。
还有不要让固有常识禁锢了他，他们所看到的强弱胜负在另一个世界可能是完全颠倒的——甚至完全颠倒的时候要多得多——
观察和顺应是他首先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没有过特训、不过之前她已经或有或无在驱使这份被强行形成了反射的本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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