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怎么了？”
庞戈注视着那双修长笔挺的双腿上的贴皮。
他仔细考虑过，还是没有伸手去揭下来。
那支出来的卷边、莫名诱惑着人去撕扯。
然而他却还是没有动手、只是看着那双腿——
毕竟他自己也知道，如果要是伸手去撕扯那双腿的皮，可能会为她带来不良影响——
甚至可能会让自己再一次目睹她的死亡。
同一个人的死、自己并不是很想看到。
实际上不同的人的死亡，他也不是很想看到——
然而、如果是那个，抢夺了他所拥有的某些东西的那家伙，占领了他一直以来的希冀的那家伙，或许他的死亡自己很想看到。
嫉妒的感情、以及对于从来未曾目睹过的事物的好奇——
毕竟他见证过无数人的死亡——甚至连自己的都见证过了，唯独没有见证过的就是他所憧憬的那家伙、以及把自己的崇敬之心全部都夺走的那位。
自己憧憬着的人，他当然是不希望其死亡——
那么，自己所能期待的，也就只有那位的死了。
他发现自己的心态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相当眼中的变化——质变、或许也可以叫做畸变吗。
他的心态已经眼中变形了，他还以为自己并不期待死亡。
实际上他也并不特别期待——
可是当这些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他人生当中的一部分的时候，其实他也没有他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抵触死亡的降临。
也有着、自己拥有观测死亡权利的误判。
他畏惧着同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其实只是他强行施加给自己的道德观——那只是他在演绎的人设，并不是真实的他。
为了贯彻这份被给予的道德观、哪怕完全不符合他深层次思考的守则，他也在假装遵守——甚至只是在思考上假装遵守——
事实上他在目睹着那些家伙的死亡的时候、既没有感觉到恐怖也不曾反胃，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象征性流两滴眼泪——
他在想着自己真的是她所称呼的“猩猩”吗，他倒是觉得自己更像是一条鳄鱼。
眼泪假惺惺的、道德也全部是伪善，信以为真把自己都骗了。
这份自信、也终于变成了，既然在自己眼前，没能见证到那家伙的死，实在是可惜。
“你还真是很重视这个节日啊？以前的我都完全不知道呢。可能是我不怎么出去的缘故，难不成其实你一到4月1日言行举止就会发生强烈改变，才被莉丝讨厌的么？但是——在旧时代这也不是什么被重视的节日吧，只是‘愚人节’而已——
你是想要被当做愚人、还是把我当成了愚人？”
她把那只贴皮的腿凑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如果你想要剥下去的话、那就剥好了。反正我随便也能够在皮肤制造工坊那里制造出新的皮肤来——如果我不想麻烦人的时候就直接使用特殊的打印机，随便就贴在骨上了——你现在看到的也就是如此、毕竟那些工坊的人都要求严丝合缝拼贴，一点缝隙都没有，就连神经也都细细连接上——
这种想法也不知道是怎么有的、果然用户体验还是相当重要。
因为这些家伙不知道、拼贴的皮肤哪怕没有排斥，其实也比一般的肌肤更加敏感，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会痛得不得了——更不用说淤青、积血这种对于人造皮肤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好处的功能。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像’而已、仅仅考虑着‘像’，而不是性能问题。工坊的那些工作人员、似乎把自己的全部精神力，全部都用在维持所谓的‘本质’上了，伦理观也正常得过了头——
什么过了格都会变得无趣、比如说道德观过了头的话，反而会犯下各种道德之外的错误。
他们想着如果一味考虑着性能、而不考虑能够保存更多人性的部分的话，那并不是在造福于人，而是在把人无限改造成机器。
比如说为了提升人的记忆能力和思考能力、把大脑进行扩容；为了提高身体的性能，在身体的外侧佩戴外骨骼；以及为了提升人的寿命，把身体内的器官都换成不易损坏的机械身体——
等到这些全部都完成了的话，也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了，外观看上去无比相似、那也只是无限接近于‘人’的仿制品。
以我的伦理观根本不能理解——我自己在拼贴的时候、就只会把其他能够保持基本外观的没什么太大用处的神经拼贴，以及能够回馈大脑反应系统的部分——
这样我在自虐的时候、不会感觉到疼痛，却又同时能够分泌出提升思考能力和身体性能的激素。
其实我认为就算是淤青也没什么必要保留、可是那些家伙实在是太烦人了，若是我的身体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却分泌了过量的激素的话，他们就会知道我是故意没有好好接到正确的位置上，而不是做不到——
我始终都在坚持着、不把那些伤痕覆盖掉，偶尔还会故意保留那么一点点的痛觉神经，哪怕血止不住、也会只有一点点痛的程度的痛觉神经，在被发觉的时候我就说害怕麻烦他们，原来之所以不痛不是伤不够重、而是我自己搭错了神经啊——
再稍微流一点眼泪，说我都不知道原来痛感这么弱是搭错了神经的问题，还以为是我传达痛觉的那些神经也有损坏呢——以现有的技术，完全还原那些神经并不容易，延迟会很厉害——
所以他们在保养和维修上更重视、而不是事后再换上全新的神经，和皮肤是不同的。
我用这个言论、是可以遮蔽过去的，表现的我不是故意去自虐刺激激素的生成，反而是忧心忡忡之下一不小心就做的过格了。”
如果是眼前的这个人的话、进入笼子之前会否配合他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像是自己看到的那位一样坐以待毙吧。
她有着更为激进、却又更为纤细灵巧的个性。
庞戈忽然发现自己奉若神明的那个人，也不可能算无遗策。
只是知道可能的发展结果的话、是没办法只是通过简易的生存游戏就刺激出性格之中疯狂的一面的。
在这边、伊莱的待遇要好得多，却反而滋生了负面情绪。
在负面环境之中一定会诞生扭曲的个性、这一点只是偏见——或许是她自身的经验，却并不能适配到每个人身上——
伊莱在相对优渥的条件之下，反而诞生了不大健康、甚至可以说是扭曲至今的个性。
有着足够安适的条件、和宽容来把她的阴暗面释放出来。
他还是没办法下定决心把她腿部的假皮死掉、她发出了不快的咋舌声，伸出手把自己腿部的假皮“嗤”地一声扯下来。
那是完全符合她刚才言语之中的道德观的。
细致到腿部内侧的肉和骨头都是一再使用自愈的药剂和最少量的填充完成的，每一根神经保存都算完整——
唯有拼贴的部分由于来回扯动、出现了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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