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无论有什么理由，已经约好了的时间却被在下忘掉了确是在下做错了。还请师傅您不要生气——在下当然不至于不自量力要求师傅不计较此事、毕竟道歉了就要被原谅，哪里也没有那样的道理。但是、在下也是出于约定的角度考虑，不要为了在下的不守信义赌气，伤害到自己，这样总感觉在下无故迟到的罪过又无端添了一笔。”
“……”
伊莱的瞳孔恢复了原状，妮可如灿星般的眼眸稍凝了凝。
爱莲卡更是诧异——对于希对于伊莱的称呼——
“你……？”爱莲卡困惑道：“汝之前不是说伊莱是汝的老实么么，为什么这会子又保护起妮可来了？”
“呼——”妮可的唇角不满地扯动了一下：“那是因为在下确实有义务照顾他——毕竟作为首席女仆，这也在在下的任务范畴之内。至于到底要不要让他作为在下的学员、还要看他两个月之内以及两个月之后的表现。”
伊莱忽左手的两只手指比成了剪刀状、横在光凝结成的箭簇的中央，轻轻地一剪——
咔哒。
箭簇从正中央断裂、连带着爱莲卡护住了她自己以及希的结界也出现了裂缝。
妮可骤然被解放，保持轻巧造型靠近结界。
之前束缚住她双足的阵线已经失去了光芒。
而此刻她看起来是在地面上行走、实际双脚和地面有着不易察觉的不到1cm的距离、足底部分以清寒的白芒覆满——
漂浮着、移动到了结界之前——
如此便能不受书库地面繁复的阵线影响。
“多谢伊莱大人。”
伊莱没有应声她的感谢，而是在说自己的话——
“书库的确是爱莲卡大人您的阵地加成、我想在这里胜过您是不容易的——不对、绝对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不以胜利为目标，还是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当然、前提还是要您在拖延时间。大概在您看来、拖得时间越久对于我心理上的压迫就越强，实际上根本完全没那回事。只要您拖延时间超过3分钟，无法变成在下的回合，至少之前的那根箭簇对在下来说就没什么威胁了。
结界也是、机关亦是——”
看不清妮可拔出匕首的动作——甚至她是否真的有拔刀这一点都让人心存疑虑——
但是、结界却四散成了紫辉。
而她则仍然保持着手握在未出鞘的匕首的姿势——
缓缓地、将手掌从柄上落下，贴着水钻的指甲抵在希的眉心，就像方才爱莲卡用箭簇威胁着她一般。
“很好！妮可大人，配合得很好！即使是在书库内、发动如此大型的术式也还是需要冷却时间的——尽管冷却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近乎于无，对于在下来说却毫无疑问是机会——”
伊莱赞美着，轻轻鼓掌时淡淡开口道：“当然、在下也没有自不量力到认为能够用人质威胁到您什么的。看起来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却也没办法再拉近了——
在余真的把碎裂头颅的灵力注入到王夫阁下的眉心中之前、您已经先我一步动手了。毕竟不仅仅王夫殿下是在在下的快速攻击范围内，在下也处于您的快速攻击范围——”
她凝视着比刚才更加全神贯注、指尖都绷紧了的爱莲卡。
“在下只是想提醒您、给您提供些宝贵的实战经验。如果是之前的您，大概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她的手指从希的眉心移开、和希保持着同样的造型单膝抵地跪了一跪。
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饰。
“抱歉啦。虽然在下也不知道有什么可道歉的、只是既然您已经认错了，连带得我也想为自己之前的言行说句‘对不起’了。
当然、说不定是在下自己都回想不起来的奴隶经历带来的心理状态作祟——”
她以调侃到有些自虐的口吻伸了个懒腰：“当然诚心是没有多诚心的，否则也就跪着说道歉了。但在下既想要礼节不缺、又不想要在您的身上再多出旁的强制力来。”
打了个响指、向希伸出一只手来。
“好啦、您也该起来了——就算有错、始终这么半跪着在下好像也不太合矩。如果您真要选择一个对象叩拜，果然还是都留给王上吧。”
希迟疑片刻、搭在伊莱的手上，被伊莱从地上拽起。
爱莲卡见势削弱了周身环着的力量、把书籍向中间“啪”合拢，却并不让书籍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
伊莱的目光落在爱莲卡手边的纸张上、似笑非笑地在希和爱莲卡的脸上游移眸光。
“在下而小纸条之前都不认识，竟然一开始就在学这么艰深的文字吗、倒是很高端啊。”
“主要是王夫殿下的悟性很高——而且不知怎的、王上在厨房内给王夫的留言竟然使用了这种文字。所以、反正都是消耗同样的时间，那不如和克韦夫利现在的两种文字一起学——算是名实相符的事半功倍。”
伊莱“哟”了一声：“王上一向很喜欢这些人间界字词、然而这份力量又不能直接汲取。平时无须给旁人看的自己的私人记录内容都是用这种文字书写的——所以对不认字的王夫阁下使用了这种倒也是寻常，但您又是怎么看到的？该不会是跑到厨房偷吃被人抓了个正着、结果就被威胁着当翻译了吧。
毕竟离开了阵地加成的您、战斗力和外表就相当符合了——完全就是个年纪单数的小孩子。思考能力也会减弱、唯独可取的也就是力气，却也和穿着重盔甲登上马匹一样，一旦被绊马索绊倒，就很难爬起来了——
王夫阁下还是有身手的、至少对付这么个小孩子不成问题。”
“谁……谁偷吃了？”爱莲卡冷哼了一声、却由于无意识地心虚稍微结巴了一下。
希抑制住了自己咳嗽的冲动——
本来爱莲卡的结巴一下已经算够掉链子了、如果自己再咳嗽一声简直就像是把事情坐实了一样。
在伊莱了然地“哼哼”了一声之后、爱莲卡跺了跺脚。
“算了、余刚才心虚得太明显，明显有点瞒不住了。那么就索性把实话交待了吧——”
希差一点就发出“欸？”地疑问声了、最后抑制住了，喉咙里还是发出了轻微地“咕”。
难道说自己选择和爱莲卡合作掩盖自己认识特殊字符这件事是个错误选项吗。
尽管爱莲卡并非是她假设前提中那样是希尔·艾略特来试探他态度的，实际上却根本办不到圆满她自己计划的态度淡定……？
“其实余本来是想要去厨房偷吃的——不对、本来余本来已经到了厨房了，正好看到王夫殿下站在牌子前困扰着，还念叨着‘我本来就不认识字、怎么看起来比昨天还复杂了’什么的，余向来很讨厌没学识的，也就忘了自己偷溜进厨房的事情，刺了他两句、替他把牌子上的话翻译了翻译。
在他诧异我是谁的时候，因为一紧张一不小心就说出了‘余才不是来偷吃’的什么的就露馅了。之后余以教他异世界文字作为条件、让他帮在下瞒着点偷吃的事情——”
爱莲卡长长地谈了一口气、露出惆怅的表情用拳头敲了敲额头。
“是余主动提出来的、甚至余还敲了他一顿饭呢——不得不赞叹他手艺不错，所以本来他是为余和他自己各自准备了一份，结果他那一份也被余吃了——结果余自己提出来的计划、余自己的演技却不过关。”
爱莲卡苦笑了一声：“当然、余的地位何等尊贵，余的能力何等高明——就一点点欺诈骗人的演技不过关也不影响余是个了不起的角色。然而、这样好像就坑了王夫殿下一样——
余是不会下跪的、余也不会道歉的，但一点点羞耻感还是会有的。王夫殿下就感恩戴德收下余一点愧疚吧——纵然只有一点、也聊胜于无，一般人就连这点程度都无法获得。”
原来如此——是逆向操作的逆向操作吗。
如果伊莱相当了解爱莲卡、就该知道爱莲卡不去厨房偷吃是完全不可能的，想要把整个过程完美隐瞒下来也是不可能的。
先做出说谎的样子、然后再流露出心虚来，把他也引得表情略有些紧张是最完美的——这样在这之后所说出来的谎话、比一开始就说谎话的可信度要更高一点。
而从她看到他的喉咙发出异响之后、才把再构造的半真半假的谎言吐露出来——而话语还这样流畅——
如果希的猜测没错，大概是打从她提出要和自己互助隐瞒真实的时候，就已经设想到这一步了。
这其中相当关键的一环、就是自己对于她的不了解，与在犹疑自己是否做错了选择的微妙表情。
预想到了这一步、是不是意味着——
爱莲卡从最开始就强调了希尔·艾略特是个相当敏锐、敏锐到像是有读心术一般——自己也多少有所体会——
他从一开始并不怀疑爱莲卡的用心、只是有点担心如果自己稍微出现了异常表现，希尔·艾略特能否顺着这一点点痕迹窥视到整个真实。
爱莲卡大概也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能瞒过希尔·艾略特吧——
但是如果通过某个人转述的记录、就能够把谎言的边界融化。
再有一个佐证者就更完美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伊莱还有妮可会来到书库——
换句话说、她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一定会来找自己。
希意识到了之前都没有察觉到违和感——
整个书库都在爱莲卡的掌控之下，她稍微调整空气的流动以及操控自己的感知也是做得到的。
并不需要过分心理暗示，只需要让他认为时间很充裕、就一定会赶不上和伊莱约定的练训，而伊莱的个性又是一定会找上门来的——
训练场和书库的距离不远不近、可是在区区不到十分钟能精准找到此处，大概爱莲卡不动声色提前为伊莱留下了线索。
在知悉一切的情况下、却还是——明知故问、故作惊讶问他为什么他叫伊莱师傅、为什么伊莱也是他的特别指导者。
也许自己预估错了什么也说不定……
“不过、您还真行呢。爱莲卡让你和她一起说谎骗女王殿下你就同意了、这难道不会显得你人品相当差，个性也有点危险吗。”
“……”
有爱莲卡铺陈好的道路、希差不多已经能以自己的能力掩饰过去了，但他却还是忍不住试探试探爱莲卡，借此确定对爱莲卡那微妙的违和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确实呢。”爱莲卡像是小孩子那样嘟起嘴巴、一脸看不起希的表情：“这家伙是那种对小孩子没辙的类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婚燕尔、看到余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妄想暴走。余稍微卖了一点萌，他本来不想要答应的事情就全答应下来了——
哪怕会让自己为难、会显得他的人品很差劲，他也还是答应下来了。老实呆瓜得让余好想笑呢——”
“把爱莲卡大人当成小孩子吗。”伊莱笑出声来。
妮可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不住地摇头——
“那您也未免太蠢了点、爱莲卡大人的精神年龄早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被外表欺骗——在这王宫内也就算了，出了王宫你可是容易倒大霉的。”
果然是这样啊——
但希对爱莲卡的小小欺骗并没有怅然若失感，反而有点感谢。
倒不是感谢她给了自己被骗的经验、而是感谢爱莲卡的所谓欺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揭开了真实面纱，比起为了骗他还不如说是为了更好地让他感受到她的真诚性。
是喜欢兜圈子的行事风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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