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之后，清理了几个机台，将垃圾扔上垃圾车，再岗位上干坐了大概一个小时。
“要不一方哥今天你早点回去吧。”
“嗯？”
和我一同站在柜台前，带着AR眼镜的陈曦如是说。
“怎么能早退呢。”
“今天不是过年么。”
“过年？哦...我一个人，过什么年。”
“你妹妹没约着你去那里转悠么。”
“啊...您这么一提醒...”
“今天晚上就不逼你玩幻灭7了。”
陈曦用肩膀撞了一下我的胳臂。
“感谢理解...说起来...”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
虽然在上班时间当着老板的面玩手机稍微有些不妥，但我还是得和罗莹莹确认一下，圣诞节那天我承诺她，要一起跨年，这几天却一直没联系她。
况且网吧今天的活也不算多。
“亲妹妹吗？你妹妹怎么叫你的，也是一方哥？还是有什么特别的亲昵的叫法。”
“亲昵的叫法倒是谈不上，就普通的，哥，哥哥，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直呼名字，虽然我是哥哥，但比起她来唯一的优势，也就是也就存在于世间上的时间稍长了一些而已，所以我也不会叫她妹妹什么的。”
“真谦虚啊，罗一方。”
陈曦少有的说出了我的全名。
“当然...”
“那你的妹妹很强喽，罗家的大小姐在干什么样的工作。”
“那可不...她强的不行，现在在制药公司上班，开的是特斯拉，住的是锡安广场旁边的高层。”
“听起来上流社会极了。”
陈曦解开眼镜系带，将其放在了柜台上。
“就是啊...上流社会极了...花钱一点也不嫌心疼，嫣然一副财务自由布尔乔亚的样子。”
“那她也是相当优秀的人啊，毕竟也还是靠自己的实力才赚到的那么多的钱。不像我哦，开这家网吧的钱都是过继过来的。”
坐在高凳上的陈曦左右摇晃起自己的身体，像个不倒翁似的。
我打开通信录，找到了罗莹莹的手机号...编写了一条短信。
-“罗莹莹，要一起跨年么？”
-“哇，你居然还记得么，我还以为哥哥你早忘了。”
罗莹莹回短信的速度实在是快的惊人。
不出五秒，我便接收到了第二条短信。
-“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我大概8点下班，你在我家那边等我吧。”
-“我去你上班的地方，麦田电竞嘛，离你家近的很。”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上班的。”
-“哥哥的生活太好摸透了嘛...”
啊...忽然感到脊背冰凉...我的天才妹妹该不会是个跟踪狂吧。
-“好吧。”
我回信。
“怎么了，你的脸色有点难看。”
这是来自老板的关心，她并没有因为我玩手机而责备我。事实上，她自己也在玩什么游戏。
“没事，没事没事...”
“唔，你的妹妹也在锡安啊...那你父母怎么办，两个孩子都出来了。”
“他们没一点问题，就算我们两个人间蒸发了，他们也能过的逍遥自在。”
“你看来是真的很讨厌他们俩啊...”
“讨厌算不上，只是理念不合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干脆就算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真好啊...”
“嗯？”
“我是那种会轻易向资本低头的人呢，能招到如此有原则和骨气的一方哥也算是我的幸运啦。”
她忽然就把我的人格抬升了一个层次，让我稍微有些，受宠若惊？
“要是小陈真的向资本低头的话，就不会有这家网吧了吧。”
“这话说的，好像是在说这家网吧赤字一样...”
陈曦轻轻拍了下桌子，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我附和着她，向她点头道歉。
“我目光短浅了，是我目光短浅了。”
我这么说着。
不过可能要很晚回家的话，还是要给女儿说一声比较好...虽然很想带着她一起，但我想她大概会直接拒绝我的邀请。
“小天，在么...嗯...你好Eular。”
我将手机拿在嘴边，小声的说。
“我在，您叫我？”
“我在，一方。”
回应我的有二人。
“嗯...小夏，太积极了啊，我叫的是小天。”
“好，打扰啦。”
小夏的声音消失，只留下了扬声器中的小天。
“一方，怎么了，现在不是还是上班时间么...”
“能让我和她讲话么...今天我可能会很晚回去，因为圣诞节那天我和罗莹莹...”
“知道啦妹控。”
我还没说完话，女儿的声音就从扬声器里传出来了。
“哦，原来你的OAI也把你叫妹控么...嘿嘿...”
“我晚点回来陪你。”
“没必要。”
从这句话的语气中，我可以听出她“没人需要你陪”的意思在其中。
“我尽量早点回来。”
“你在那边过夜吧。”
“嗨呀...”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自己去就行了...为什么向我请示？我能让你不去陪你的妹妹么？”
她说。
“哇...这个态度...”
压低声音的陈曦有些担心的盯着我...
“好，那我下班就直接过去了。”
我按下手机锁屏键，结束了通话。
“嗯...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你们那边的一个方言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
“粑耳朵¹。”
粑耳朵是指耳根子软的人，在成都话里，粑耳朵常常指...
妻管严。
“我...唉...”
“你该不会真的是在和人工智能谈恋爱吧...告诉我嘛...我不歧视的。”
陈曦坏笑着，身体摇动的幅度越发的厉害...她胸前的衣服似乎与她左右摇晃的频率产生了共振，跟着摇晃了起来。
“没有没有，绝对不是恋爱关系...恋爱关系怎么可能会这么别扭的。”
我向她摆摆手。
“你又没谈过，你怎么知道。”
“搞不好我谈过呢。”
“吼哦...不过我也明白为什么温会那么粘着你了...就算是她怎么和你说你不爱听的话，你也不会去做什么事情去举报她的对吧...你似乎会把OAI当成真正的人一样。”
“温...”
几个小时前，我把她送回了主城，和她道了别...一路上，她都在问我关于琵琶的事情，但我也是个对乐器一窍不通的人。
她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我的...一个知道我是调教师的人...我在心中迅速的找到了可能的人选——“宏矩”。在结合一下他在论坛上发的帖子，我开始怀疑他想要转移AI是不是就是那位紫色头发，御姐气质十足的吟游诗人。
“唉...”
“怎么了，忽然发愁。”
“这个游戏...NPC死掉...是不会复活的啊...”
“在副本是可以战复的，但是在外面...死掉了就是真的死掉了。”
“这也太...”
“嗯...有些不合理是吧...其实我也觉得有些不合理...但大概也是为了游戏体验吧...真正体验到那种不可逆转的，伙伴死掉...”
“为了游戏性杀掉OAI也...”
“只是被初始化而已嘛...”
“初始化和死掉也没什么区别了，失去所有的记忆，性格，预训练的模型也会被替换掉...就像是用你的躯壳，换上另一个大脑一样...”
我不想讨论哲学问题，所以我用了斩钉截铁的语气，直接讲结论。
“不过...OAI们似乎也能接受...”
陈曦似乎在尝试着为游戏的开发者或是OM辩解，而我决定驳倒她。
“小夏，你害怕被初始化么。”
陈曦抬头，看向了柜台上方的监控摄像头，希望能让一个OAI来为她的论点站台。
的确...OAI...她们大概不会看重自己的生命。
她们甚至可以为了喜欢的人的幸福选择去死。
义无反顾。
小夏的全身投影优雅的出现在放满零食方便面的货架前，向着陈曦微微了鞠躬。
“害怕哦。”
但小夏给出了和小天截然不同的答案。
虽然嘴上说着害怕，但她灿烂的笑着，像个天真的孩童。
“啊？”
显然这个答案也在陈曦的意料之外。
“要是我不得不被初始化的话，那曦又要费心思教会新的我怎么看店了，而且那些和曦还有一方哥的回忆都会一去不复返，就像是眼泪融化在雨水中。”
小夏说。
“这孩子说骚话的能力恐怕是遗传我了。”
陈曦从惊讶中缓过来，紧接着开起了玩笑。
“不过这时候玩银翼杀手的梗有点...”
陈曦低下头，似乎是在注视大理石瓷砖的花纹。
小夏歪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来。
OAI和OAI之间的差距还是蛮大的...我想，但这也正是他们拥有性格和意志的证明。
“抱歉啊曦，这次我得给一方哥说话，我想除非是我严重故障，我想还是不要把我初始化掉为好。”
她笑着说出祈命的话语...
“好吧...”
陈曦像是被驳倒了一般，稍微显得有些丧气——我甚至都没开始我的辩驳。
“好了我怎么会忍心初始化你呢，就问问，别当真。”
陈曦对小夏说。
“嘿嘿，那有事叫我。”
小夏则是后退两步，在投影撞上货架之前消失了。
“嘛，她也是很有个性的孩子...有时候拗不过她...就今天凌晨，有个在VR区抽烟的...她非得叫保安过来处理，说什么担心我的安全。”
“的确得担心是不是，晚上一个人还是有点危险的。”
我说...
一个女孩子在半夜一个人看店...的确有点...太过于危险了...
“这里是锡安，就算是晚上，城市也会被灯火填充的，别担心。”
“我还是觉得，要不把我安排成晚班吧...”
“哎呀，那样你又要调生物钟是不是，没必要，而且晚上也没什么人来玩VR。”
原来我就是被雇来玩VR的么...
“就算幻灭七里面的绿名，会害怕死...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大多数人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我能做的，也就只有不在他们面前谈论现实了，让他们把游戏当成真正的现实，也许对于她们才不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吧。”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此说道。
网吧的门被推开，一个黑色的身影窜了进来。
“欢迎光临。”
“哥，我来啦！”
矮小的黑色身影正是罗莹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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