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让时间快速流逝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睡觉就可以了，在很多很多的游戏里，上床休息都是让时间快速推移的方法。
但现在的我却一点也不困，窗外的阳光太刺眼，即使拉上窗帘，屋内依旧很亮，今天所经历的事情也让我辗转难眠，加之身体疾病所带来的附加痛苦，让我更加难以入睡。
红药丸，蓝药丸，那个秃头的待着墨镜的黑人男性，总是在我半梦半醒之间闯入我的意识之中，变成我的梦魇，让我忽然清醒。
我只得将起身，将水银温度计夹在胳臂之下。
希望我的烧快快褪下。
“不用量了，38度1。”
女儿报出我的体温——看来OM设备上的红外线传感器真的很好用。
“我...”
“睡不着，我知道。”
女儿说。
“要聊会儿天么？”
小天说。
“嗯...但是聊什么好呢...”
我捂着自己的脑袋，头痛正在头皮之上延伸着。
“嗯，关于明天的工作，要请假么。”
“恐怕要请个假，明天我可能并不是那么想去网吧上班，我要...我做了约定，和两个人。”
“好的，我可以帮你写一封请假邮件...”
“不用了，我可以直接给陈曦说一声，她会理解我的...”
“那需要联系一下罗莹莹么，她似乎很担心你。”
“她恐怕现在正在网吧里玩的欢呢，不过...”
我从床头拿起正在充电中的手机，拨通了罗莹莹的电话，我按下免提，将手机铺在了桌上。
“哥？哥哥哥？没事吧，感觉怎样...”
“唔啊，没啥事，我挺好的。”
不，我不舒服的不行，但是为了不让我的妹妹担心，我说了谎。
“那忽然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就给你报个平安。”
在病痛中想起了家人，也算人之常情吧。
“你都到家几个小时了，才想起给我报平安喵，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但是现在实在是不方便讲。
“都挺好的，在被窝里睡了一觉...虽然烧还没退，但是感觉还不错。”
我回答。
“鬼话连篇...”
女儿用相当小的声音说。
“也并不是说退烧就能退的，哥哥的免疫系统正在和病原体战斗呢...”
“我知道，我已经不是12岁的初中生了。”
“好嘛好嘛，哥哥需要我带点什么吃的么，你肯定啥都吃不下吧，但不吃饭肯定是不行的喵。”
“我也同意。”
小天小声附和。
“我什么都不想吃啊...”
“不想吃不行，在前线战斗的战士们要能量才行，不吃饭你只会越来越虚弱，哥哥身上也没长什么脂肪，不吃饭真的会饿死的。”
“唉...那有什么适合病号吃的食物么？”
“易于消化吸收的代餐粉，要吃么，准确的说，要喝么。”
“不，哕...那种东西也太难吃了吧，我之前喝过一次，就像是在豆浆里加了纸浆一样。”
“哥哥说的就像是真的喝过纸浆一样...”
虽然没真的喝过纸浆，但有幸我吃过润湿的卫生纸...不得不说，代餐粉的口感和卫生纸真的很像。
“嗨...”
“不过还是吃点东西为好，给你点了哦。”
不想吃那种营养液一样的东西...但罗莹莹说的不无道理，没有能量，一切都难以进行。
“好吧，你说的算。”
“嗯...我很快就回家喵，哥哥在家里好好等我...”
“事实上，罗莹莹还是自己回去吧，我这边不用你担心了，我要是真的撑不住了，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哥哥的毅力那么强，撑不住的时候肯定很严重了喵，不能这样，一有问题就要告诉我。”
“我知道了...”
被家人所关心的感觉...的确有些令人愉快，罗莹莹所说的话，让我的心情都变好了些。
“罗莹莹。”
“呜喵？哥哥为什么直呼我的名字？”
“我现在也想选蓝药丸了。”
“诶嘿？为什么又提起几天前的话题了喵，哥哥是烧傻了喵？”
“没有，我好得很呢，罗莹莹...谢谢你...”
“诶...诶...诶...谢谢你...”
罗莹莹反过来向我道谢。
“为什么向我道谢啊...”
“不知道，因为哥哥忽然给我道谢喵...还说要吃蓝药丸什么的。”
“有你这样的妹妹是我的幸运...”
“好了，别说了，我要害羞死了...我还在陈曦姐姐旁边呢...你忽然说着，像是在说遗言一样...不要吓我喵。”
“什么说遗言...就，只是我忽然变得现实起来了而已。”
我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一切，都真实的令人恐怖，从窗帘之后透出的阳光，让我想起了永昼的海拉，凌乱的书桌，让那位少女...“洛”的桌子重现在了我的眼前。
“好嘛，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好...呜呜...我知道了，哥哥想要私人空间喵，下次过来之前会告诉哥哥的喵，不会再突然就过来敲门了...”
罗莹莹可能是误解了我的想法，但这也是好事。
“嗯，谢谢你，罗莹莹，能遇见你，在这个世界中，是我的幸运...”
“好了好了，哥哥，不适合这时候不适合煽情，我今天不去你那边啦...唔...”
“嗯...”
“再见，罗莹莹...”
我挂机。
“你...”
女儿似乎是想要指责我。
“关于我身体状态的事情是鬼话，我承认，但是剩下都是真心话，干嘛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像是忽然变成鸡汤文写手了...”
“世界观动摇的时候，是会变得想要写鸡汤文的。”
“这点小事就能让你世界观动摇么？”
“我想恐怕这也不是...好吧，我的世界观没动摇，我要帮洛...我要帮宏矩。”
我说。
“好...但你需要一张没开过机的硬碟。”
“我会搞定的...”
〇〇〇
当我给布兰丁写好邮件，发送出去的时候，我的门铃也响了，等我出去开门的时候，门外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杯塑料杯装着的东西被挂在门把手上，像是奶茶外卖一样，这是罗莹莹给我点的晚餐，一杯营养丰富，能供给能量的代餐粉。
我将吸管扎入那代餐粉之中，吸了一口，除了甜的令人发腻的口感，还有一种碎掉的卫生纸混合着阿华田的奇特味道。
“要是能刺激我的大脑，让我感觉我在吃牛排就好了。”
我找到止痛药，捏出一片来，送入了嘴中，然后用代餐粉冲出来的流体食物，将其送入了胃里。
“嘿，一方，布洛芬不应该吃的那么频繁。”
小天对我的用药表示的不满。
“没关系，我会吃止痛药的的情况不多，而且我有吃药的理由。”
“好吧，一方。”
我从桌上拿起VR眼镜，希望能再看一眼被困在虚假现实中的少女。
“对了，你知道《窈窕淑女》这部电影么？”
这是一部被宏矩忽然提起的影片，现在想来，他提起这部电影一定有什么理由。
“我可以帮你搜索到简介，一方，但是我想，要了解一部电影的内容，还是要自己看一眼才行。”
“你说的很有道理。”
“当然，或许你应该看一看另一部影片，名字叫做《楚门的世界》。”
“谢谢你，小天，但那部我看过了...你也看过么...”
小天沉默了一会。
“以前，看过。”
大概是和前任的主人一起看的吧，那部片子实在是太有名了...我也理解为什么小天要在此刻推荐这部影片，或许是洛的处境和影片当中的楚门过于相似了。
一个从小生活在为他定制的真人秀节目之中的人，一个存活在虚拟世界中的人。一个生活被剧本所规划好的人...
一个被控制的人。
但，对于洛而言，她并不是生活在真人秀节目之中，她所处的世界过于完美了，不会有假装天狼星的射灯忽然从空中掉下来，摔在地上，也不会有忽然插播入他们生活的商品广告，即便是洛早已能触及到真实的世界，她也并不会对她所处的过于逼真虚拟环境进行质疑，她和楚门是不一样的。
楚门是幸运的，他是真正的人，他能到达囚禁他的虚假世界的边缘，即便是到达了真实，也能作为一个人继续活下去，他足够幸运，幸运到能对看着他的所有人说“早安，午安以及晚安”，而对于洛来说，则不然。
楚门有选择真实的权力，但洛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物品，非人，一个伦理物都算不上的量产人工智能程序而已。
将她带到这个真实世界中，大概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她在虚拟的世界中是一个人类，在她被救出来之后，宏矩，我，女儿，又要如何告诉她，她只不过是一个程序而已呢？
她在得知这一切后，又会如何表现呢？
我不敢想象，但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我操作VR手柄，打开浏览器，搜出了《窈窕淑女》这部电影，然后启动了VR的影院模式，巨大的电影屏幕出现在了虚拟的黑色空间内。
“要来看会儿电影么，小天，还有...我的女儿...”
小天的虚拟形象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她端正的坐在一把灰色的椅子上，乖巧的看着电影屏幕。
“乐意至极，一方。”
小天露出微笑，她银白的长发被电影屏幕锁照亮。
“谁是你的女儿...”
女儿虽然抱怨着，但也出现在虚拟空间内，她没有选择坐在我的身边，而是站在了小天那边，她也看着电影屏幕，如此说道：
“这个卖花女就是20世纪最性感的影星扮演的么？其实也...”
“咳咳...人们对性感的定义是流动的，你要知道。”
看着电影屏幕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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