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起身的时候，窗外的投射而入的依然是清早的冷色光，昨天晚上我一定出了不少的汗——我的后背是湿的，甚至床单上似乎都沾上盐渍，现在我不得不把床单也洗了。
VR眼镜挂在我的脖子上，给我的脖子带来坠痛，昨天我肯定是带着VR眼镜在床上睡着了。
我用手摸了摸额头，似乎还是有点烧，腿部肌肉的酸痛依旧残存。显而易见，我的病，并没有好。
“早上好…”
“早上好，一方，感觉怎么样。”
小天回应了我的早安，对我的身体情况进行了例行关心。
“感觉好极了。”
我说。
“您有一封新的邮件。”
我掏出手机，看到现在的时间：早晨八点，现在去上班肯定会迟到。不过今天我也并不准备去上班。我打开邮箱，看见布兰丁和陈曦发来的两封邮件。
第一封上写着：
“新的OAI硬碟给你准备好了，你有空来取，提前说一下，虽然没启用过，但是这是个二手货，你不介意就行，钱的事情等你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咱们再商量就行。”
布兰丁并没有问我要OAI的用途是什么，他只是像一个老好人一样迅速找到了一台可以用作“洛”的载体的硬碟。
“好吧，那今天还得去黑市一趟，干脆顺便去吃个早点。”
我看向第二封邮件，第二封邮件是陈曦在昨天今天早上两点多的时候发过来的，那时候我肯定已经睡着了。
“一方，罗莹莹替你请了假，你明天好好休息吧，就当是元旦的调休了，一定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啊。顺便：关于战队的事情，我已经联系了几个选手，他们打完这个赛季之后，就会和我们商量一下签约事宜。还有：你的妹妹真的很可爱。”
我的老板看上去也是个老好人，这让本不打算去上班的我，感到些许内疚。
“既然如此，今天缺勤也没什么关系了。”
“嗯，不过您或许应该联系一下宏矩先生，他在七点三十的时候给您打了两个电话，您的手机是静音。”
“宏矩…”
“没错…原本我想替您接通，但我不知道接通之后要说什么。”
“谢谢提醒…”
我点开通话记录，看到了两条来自同一号码的未接来电，我将蓝牙耳机带上，拨通了宏矩的电话。
昨天的《窈窕淑女》，我完全没看完，但我已经大概明白为什么宏矩要突然提起这部电影了。
一个语言学家，在将一个卖花女培养成上流社会的大小姐的过程中爱上了她，便是这部电影言简意赅的内容概括，小天告诉我，这部电影改编自萧伯纳的戏剧《卖花女》，而那部《卖花女》的英文原名，正是“皮格马利翁”。
“嘟…嘟…嘟…”
“一方，您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楼下洗个衣服，我的脏衣服已经积攒了太多了，在多一点就不得不分两拨洗了。床单…床单再说吧…唉…”
就算，假如说我真的知道了身边的一切都是虚拟，该洗的衣服还是要洗的，在你没得选的时候，让自己舒服总归是最好的选择。
饭还是要吃，日子还是要过，难不成还能死了不成？
更何况我没有任何我们正活在虚拟世界中的证据。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不接电话，小天，帮我再打一个好么？”
我自然而然的请求小天的帮助。
“好的，需要存一个联系人么。”
“存一个吧，就存成‘宏矩’就行，宏图大业的宏，thematrix的那个矩。”
“好的一方。”
“嘟…嘟…嘟…”
抱着脏衣篓，我走出了房间，积攒的脏衣服已经到达了一定的重量，而放在脏衣篓的里的洗衣液和消毒剂，也增大了手臂肌肉的负荷，让我原本不感到酸痛的二头肌也酸痛了起来。
“我真是…有些过于缺乏锻炼了…哎…搞不好应该听你的，给自己弄一套健身课程。”
“就是啊，一方，您要是平时锻炼，免疫力强大，也不至于得感冒对吧。”
小天听到论文的话，感觉稍微有些自喜。
“你说的对，不过，我感觉我这次的病症可能是水土不服。”
“听说成都气候很好。”
小天说。
“也不是很好，非常潮湿，即便是冬天，夏天基本上天天晚上都下雨，白天却热的要死，哎…何当共剪西窗烛。”
“嗯，却话巴山夜雨时。”
“说起来，今天锡安天气怎么样。”
我关上门，缺少窗子的走廊之中，光照基本来自于头顶的声控灯。
“晴，大晴天，现在下楼，可以看到灰蓝色的天空。”
在我没有提出疑问的时候，小天自己说出了天空的颜色，她也发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吧，我想。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哎…别是去睡回笼觉了吧，咳咳咳…哎…”
“很抱歉不能帮你做体力劳动，但我想您可以分几次把脏衣服运下楼，这样可能会轻松一点，需要继续拨号么。”
“继续拨号，你也不能看不起我，就算是病恹恹的，我也算个精神小伙吧，就…咳咳咳咳…”
“嗯，小心不要跌倒，一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嘟…嘟…嘟…”
“唉…这个宏矩…算了，也不能怪他，是我自己起太晚了。”
“恐怕他有自己的事情…”
“嘟…嘟…嘟…哔卟…”
这是并不是打不通，而是电话被挂断的音效。
“是宏矩先生发来的短信。”
“能帮我念念么。”
“请稍等一下，一方先生，我现在抽不开身，洛正拉着我打2v2PVP，我闲下来会马上给你回电。”
小天念出了短信。
“好，一大早就打游戏的剧作家，真幸福啊，只要敲敲键盘就能赚到钱。”
“恐怕作家的工作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容易。”
小天反驳我道。
“是啊，不能这么说，毕竟照我这么说，软件工程师还赚的是敲键盘的活儿的钱呢。”
“我想宏矩也很辛苦吧。”
“对，毕竟每天都有新的剧本要写，要而且还要构思大量的细节。”
宏矩干的是什么工作，对于我而言已经清晰无比了，现在我只想从他的嘴里亲口听一遍，一是要建立信赖关系，二是防止有什么信息不对等和信息的遗漏。
我能理解宏矩为什么不愿意开口。
他害怕的是比爱上AI更可怕的东西——OM，这家公司总会以各种方式达到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有着冷酷到近乎残酷的决心和执行方式。我想洛所处的虚拟世界，恐怕也是OM某个“宏伟”计划的一部分…
那计划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我一定要弄清楚。
我走到楼下的洗衣房，洗衣房里只有一台洗衣机是空着的，支付二维码贴在洗衣机的盖子上面，只要扫码支付，洗衣机就能完成洗衣流程，非常的方便，只不过要使用干衣机还得另扫另行付费。
我把衣服塞入洗衣机中，倒入洗衣液，扫码开始洗衣流程，此时此刻，我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宏矩。
〇〇〇
“小天，接通。”
我说。
“喂，你好，我是宏矩。”
电话那边的声音属于一个青年男性，声音充满朝气，这位男人的声音甚至让我的脑子里产生了一种“宏矩”这种名字并不适合这个人的错觉。
我还以为这位名字大气的剧集编剧，声音会饱经沧桑而富有磁性呢。
“你好，我是…1M3…”
“1M3，我听洛说，她说你像是个女孩子来着。”
“说不定我开了变声器，说不定我是一个tts，谁知道呢。”
我说，我依旧维持着自己莫须有的神秘感。
“您没在什么公共场合，身边没别人吧。”
“有，有我的帮手和我的女儿。”
“那…”
宏矩似乎并不想在外人面前讲属于OM的机密。
“不用担心，她们都不是外人，我们会一起帮你解决你想要解决的事情。”
“这样么…我不知道我讲出来会怎样，如你所说的，我给你的那台服务器，是属于OM的，我为OM工作，时至今日都是，我和他们签了协议，我要对此事保密，直到他们公开这实验，或者我死亡。”
“我明白OM的恐怖，我也知道您将此事告诉别人的时候要承受的心理压力。”
洗衣机开始运作，转筒搅动的声音恐怕也随着我的声音传入了麦克风。
“而且我想要拯救的人…我也不知道您会对此作何想法，我也不希望您过多询问，我也不希望你吧此事告诉别人，这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她…如果能保证此事的话，我会告诉你我想要救的人是谁的。”
我说。
“虽然我不会跟您签什么保密协议，但我答应您，皮格马利翁先生。”
“皮格马利翁？！”
被我试探到了的宏矩表现出了惊异。
“我看了您提的《窈窕淑女》，就在昨天睡觉之前，它不是萧伯纳的戏剧改的么。”
我说。
“您去看了《卖花女》啊…没错，如果您看了的话，肯定…可能可以理解我，我就是那个…语言学家，那个皮格马利翁…不，我比皮格马利翁或那个语言学家要恶劣的多。”
宏矩声音细小，自怨自艾道。
“此话怎讲？”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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