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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险遭谋害

第十八章 险遭谋害

第十八章险遭谋害

始元六年七月,出现了日全食。当日全食进入食既、食甚之时,太阳光亮全部被月亮遮住,京城内狗吠鸡鸣,猫奔鼠窜,来不及回巢的小鸟失去方向四处乱飞,不少撞摔在地,蝙蝠和其它夜行动物以为进入夜晚,睡眼惺忪地出来活动,官员百姓面对“天狗食日”惶恐不已……

算起来,昭帝即位、霍光主政已经六年多了。霍光采取休养生息政策,内外措施得当,使得武帝后期遗留的各种矛盾得到控制,自文景之治后被武帝穷兵黩武所耗空的国力得到恢复,西汉王朝衰退趋势得到扭转,同匈奴等国的关系得到缓和,为历史上称之为“昭宣中兴”揭开了序幕。

由于古时科技水平的局限,人们对日食这种异象误认为不祥之兆。为求稳定吉祥,霍光提出了改元,于八月改年号为元凤元年(公元前80年)。

霍光提出改元,有人却要“改朝”。此时的朝廷真的应了日全食“不祥之兆”,四股仇恨霍光打着各自算盘的力量暗暗渐合一起,共同将矛头对着霍光直刺而来,直至要取他的性命。

一股力量是鄂邑长公主。她为自己的姘夫丁外人谋求封侯,任凭托人如何说情,霍光不许,从此怨恨霍光。她想:“我一堂堂先帝的女儿、***的姐姐,为自己的情夫封个侯、要个官,还请你的亲家女婿多次请求,你都不答应,太不给我面子,你还借口皇上已经成人成婚不需要我照护把我赶出宫外。你不仁我不义,你这么厉害,不就是仗着手中握着朝中主政大权吗?只要老娘想办法让你下台了,你就坏不成老娘的好事,我那心肝宝贝床上尤物不但要封侯,还要为相呢!”

一股力量是燕王刘旦。他觉得自己是昭帝的兄长,未能继承皇位,本想起兵夺位,又被霍光平息,所以怨恨霍光。他想:“武帝在世的三个儿子,我是长子,按长幼次序应被立为太子即位皇帝。太子没立成,皇帝没当成,起兵也没搞成,虽说你霍光提议没有治我叛乱之罪,但我不能这样窝窝囊囊过一辈子,只有搞垮了你霍光,老子才能取代那个什么狗屁‘钩弋子’,才能当上我梦寐以求的皇帝,从此过上像父皇那样的神仙日子。”

一股力量是御史大夫桑弘羊。他认为自己创立了盐铁酒类专卖制度,为朝廷兴大利赚大钱,功勋卓著,首辅却为霍光所居,一直怨恨霍光。他想:“你霍光资历比我浅、政绩比我小,凭什么成为首席辅政大臣、掌握朝廷军政大权?这暂且不说,我为子弟谋个官职都还屡屡被你拒绝,你还听从那帮酸腐贤良文学的建议,攻击否定我创立的专卖官营,从而在舆论上搞臭我,在政治上打压我。我不能只在心里不服气你了,还要付诸行动推翻你了。”

一股力量是左将军上官桀。上官桀虽然与霍光是姻亲关系,但是接连几件事都遭到霍光的坚决拒绝,特别是追捕杀害原京兆尹樊福凶手,差点揭露出儿子上官安为非作歹的行为,特别怨恨霍光。为什么在四股力量中,上官桀特别怨恨霍光呢?这是因为他想:“我为自己的孙女成为皇后被你反对,为丁外人谋求官爵遭你抵制,为掩盖儿子不法行为受你阻碍,为亲戚免除死罪为你拒绝,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同事、朋友、亲家情义可言?而且,我上官桀以前官位曾高于你霍光,我父子同为朝中将军,是皇后的祖父和父亲,你霍光只是皇后的外祖父,为什么你反而专制朝政,事事与我上官家作对?你霍光下台了,朝中就没有谁能与我可比,我就是朝廷的主宰,就可以为所欲为。”

于是,鄂邑长公主、燕王刘旦、桑弘羊、上官桀四股力量,就如男女偷情一样,经过观察、揣测、试探、暗示、明说的过程,最后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串通一气,密谋一事,那就是除掉霍光。

四股力量中,要数燕王刘旦最积极主动,当然也最轻率狂妄。他从派到京城密探那里得知鄂邑长公主、桑弘羊、上官父子怨恨霍光后,前后派遣孙纵之等十余批心腹近臣,携带大批金银、珠宝、快马等前往长安,分别潜入这几人府中,贿赂联络鄂邑长公主、桑弘羊、上官桀父子等人。

四股力量中,要数上官桀最老谋深算,当然也最阴险狡诈。燕王刘旦派来的人走后,他便对儿子上官安低声说道:“要扳倒霍光,老父认为必须借皇上之口,假皇上之手。”

“那如何才能借皇上之口、假皇上之手行事?”上官安不解发问。

“你说你那位皇上女婿最担心最忌讳什么?”

“死。”上官安不假思索答道。

“你只知道吃喝玩乐,我看你是不知死活。”上官桀白了儿子一眼,“我皇上孙女婿最担心最忌讳的是有人谋反叛乱,篡位夺权。”

“哦,儿子明白了,父亲是要说霍光谋反篡位,让皇上除掉他。”上官安拍着脑袋说。

“对。”

“那我明天就进宫跟我那皇上女婿说。”上官安拍着案几说。

“你不能去。”上官桀挥手否定。

“您去?”

“我也不能去。”

“那谁去?让鄂邑长公主、桑弘羊去?”上官安接连问道。

“他们不能去,也不会去。”

“那?”上官安一脸疑惑。

“嘿嘿,我自有安排。”上官桀一脸阴笑。

上官桀知道,鄂邑长公主、桑弘羊和他们父子直接向皇上诬告霍光谋反篡位,一旦皇上提出查证落实,很容易被揭穿暴露;而且,鄂邑长公主只会骄奢淫逸,桑弘羊只会精于理财,做这样的事心有余而谋不足,不大在行,而且他们不敢答应也不愿意答应去做。

上官桀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为人性格、处事方式等方面都很适合,这人就是燕王刘旦。上官桀又转眼一想,这燕国地处北境,距离长安太远,派人去来商办,就是燕王刘旦答应,但也需要很长时间。

他眯着眼睛想了会,决定用燕王刘旦之名,不用燕王刘旦之人,亲自捉刀代笔,伪造了一份燕王刘旦给昭帝的上书,揭发霍光谋反篡位。

上书伪造之后,他把自己多年的心腹舍人叫来书房。

“这些年来,老夫待你如何?”上官桀双眼盯着舍人问道。

“左将军大人待我恩重如山。”舍人拱手回答。

“我想要派你去办件事,愿意吗?”

“下人愿意,请左将军大人只管吩咐。”

“那好。”上官桀指着案几上已经封好的文书说,“你把这份文书送到御史府。”

“行,下人马上去办。”舍人说完便走上前准备拿起文书。

“慢!”上官桀摆手说道,“你不能这样去,你要化装送去,交给御史府人签收后,就迅速离开。”

“这?”舍人大为不解。

“你不要问为什么。”上官桀指着案几上的一个小箱子说,“这里面全是黄金,你拿去吧,够你今后过上体面生活所用了。”

“多谢左将军大人!”舍人低头拱手。

“等下!”当舍人提着箱子拿着文书正欲转身离开时,上官桀叫到,他望着舍人板着脸说:“你要走得越远越好,从此如同蒸发消失一般,切忌让人认出你发现你。你要知道,一旦你被他人认识发现,皇上一定会要你的命,霍光会要你的命,还有你全家族的命!”

“下人明白,请左将军大人放心!”望着上官桀眼中的凶杀目光,舍人虽然不知道文书内容,但知道自己是在去办、而且不得不办的大阴事,心想:“我肯定要远走高飞,一旦我被他人认识发现,不仅是皇上和霍光要我的命,难道你上官桀不想要我的命吗?”

昭帝随着上朝经历增长,越来越老练。今日早朝,他坐在大殿上,两眼望着下面众臣,一言不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前排几个大臣身上扫去扫来,最后停在桑弘羊身上。

昨天下午,御史大夫桑弘羊进宫紧急求见,说有特急的事特大的事特密的事奏报。

上午,上官桀的心腹舍人化装将文书送到御史府,御史府官员马上交给了桑弘羊。桑弘羊见封条上写明是转给皇上的密奏,心里颇犯嘀咕,问道:“这给皇上的密奏怎么送到我御史府来了呢?”

“送来的人说,请您转报皇上。”

“送文书来的是个什么人?”

“这送文书之人是一个乡下农夫模样,他把文书送到后就立即离开了。”御史府官员答道。

桑弘羊年仅十三岁就以“精于心算”名闻洛阳,朝廷特拔入宫任为侍中,侍奉武帝兼陪读。精明加阅历,他快速推算马上就明白了:给皇上的密奏应该送到大内尚书房却不送到尚书房,那就是说送文书的人是要绕过尚书房;而尚书房为霍光和上官桀把持,那就是说绕过霍光和上官桀;绕过霍光和上官桀,那就是说文书的内容涉及到他们两人;如果是涉及上官桀可以送到霍光大将军府,那就是说文书涉及霍光;目前敢于并急于向皇上奏告霍光的只有我们这四股力量,那就是说文书定是我们四股力量中的人所为;在我们四股力量中……哦,上官桀!

桑弘羊一边佩服上官桀老谋深算,一边认为上官桀阴险狡诈:你把这“烫手山芋”送到我这,你潜在水中,让我浮出水面。不过转眼一想,我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收转这份文书也说得过去。想到这里,又想到这两天霍光休假不在宫中,桑弘羊便连忙出府进宫向昭帝面转文书。

“这小子是不是被皇上拘捕了?”桑弘羊见头排人中没有霍光站立,又望见皇上如此脸色,在心里得意猜想。

“怎么到了早朝时辰,还不见大将军人啊?”昭帝望着立在头排的大臣问道。

殿里众臣左右相看,不做回答。

“大将军人在哪里,人在哪里?”昭帝再次问道。此时的昭帝,心里有点发毛了,他担心霍光是不是被人绑架或是被人杀害了。

“皇上,因为燕王上书控告大将军霍光的罪行,所以他不敢上朝进殿。”上官桀声音亮悦地回答说。

啊,燕王上书控告大将军?众臣一听,一片震惊。

昭帝看了上官桀一眼,心想:燕王刘旦的上书我原本扣留没发,你怎么就在众大臣面前公开了?

桑弘羊把上官桀伪造的燕王刘旦的上书面转昭帝后,昭帝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霍光出外校阅郎官及羽林军时,就仿佛您皇上出巡一般,命人清道,驱赶行

人,派太官为其预先安排饮食,太官是专门掌管皇上膳食及宫廷饮宴酒食款待之事

的,霍光这是严重僭越朝廷规制。

苏武出使匈奴,被扣留二十年而不肯投降,回朝后霍光只不过建议皇上给了个

典属国的官职;而大将***史杨敞任职时间不长,并无功劳,霍光因他是自己的幕

僚属官和好友司马迁的女婿,却很快被任命为搜粟都尉;另外,霍光还擅自增选大

将军府的校尉。

霍光架空皇上,独揽大权,排除异己,任人唯亲,目无纲纪,为所欲为。他已

经在检阅京都兵备,擅自调动所属兵力,还派人去匈奴联络李陵意欲借取匈奴

兵力。霍光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自立为帝。因此,我愿意交还燕王的印玺,进入

宫廷禁中,侍卫在皇上左右,监督奸臣的行动,以防有变。

昭帝看后,想了想,便传在尚书房当值的上官桀前来,意在听听上官桀的看法和建议。

上官桀面对自己的“杰作”,心中暗喜,哪用细看,匆匆一瞥,便放下上书说道:“皇上,老臣认为燕王所奏有据有理,请皇上速作决断,抓捕霍光,以免萧墙之祸。”

昭帝听上官桀这么一说,大惑不解,心想:你上官桀与霍光多年同在宫中侍从先帝辅我执政,多年好友,儿女亲家,怎么一下就表态如此之迅速、如此之鲜明、如此之迫切啊!

“还是先暗察吧!”昭帝合拢上书说。

“皇上……”

昭帝望着面露急迫神色的上官桀说道,“上官卿退下吧!让朕静静。”看着他若有所失的告退背影,进入深思。

从昭帝那里出来,上官桀心中既得意高兴又忐忑不安,本以为昭帝看到上书召见他,会一怒之下诏令将霍光逮捕法办,谁知却不置可否、依违两可,令人捉摸不定。

“大将军现在哪里?”昭帝朝着田千秋问道。

“皇上,霍大人在画室。”田千秋回答。入殿上朝前,一位宫中侍卫悄悄告诉他,“大将军在画室。”

昭帝听说霍光在画室,马上明白了霍光的用意,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大声说道:“去召大将军快进殿来。”

“传大将军进殿!”立在昭帝旁边不远的小黄门尖声叫着。

画室就是未央宫大殿前西阁之室,因雕画尧、舜、禹、汤、桀、纣等古帝王像,故称画室。

早朝开始前,霍光很早就进宫了,宫中一位侍卫也是他的心腹一见,急忙告诉他,说昨天来了燕王刘旦给昭帝的上书,揭发他妄图谋反篡位。

霍光听后,先是大吃一惊,然后淡然一笑,略加思索,对这位宫中心腹耳语几句后,不进殿上朝,转身走入画室,坐在武帝所赠的“周公辅成王图”下面,猜想可能遭遇的各种质询,谋想相应的各种预案。武帝去世后,霍光将武帝所赠“周公辅成王图”请人临摹一张挂在画室,意在让大家知道,他是首辅,他的首辅地位是先帝确定的。

“大将军,皇上诏请您赶快进殿。”黄门令快步来到画室,柔声向霍光传达昭帝诏令。

“罪臣霍光拜见皇上,问安请罪。”霍光从容沉静走进殿后,脱下将军冠,跪地叩头请罪。

昭帝一见,心里一酸,眼睛一热,立即立身说道:“大将军平身,请戴上将军冠吧!”他看见霍光没有站起来,用手指着御案上的奏书,对众臣缓缓说道:“朕知道这道奏章是伪造的,大将军并没有罪。”

殿中一片低声议论。

霍光一听,心中暗喜,起身不由激动问道:“谢皇上!皇上是怎么知道的呢?”

昭帝把上官桀、桑弘羊、田千秋等扫了一遍,将目光停在霍光身上说:“大将军去广明亭驻军地方校阅郎官,这是十多天前发生的事情,选调校尉至今也还不到十天,燕王远离京城,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呢?又怎么可能写成奏章昨天就能送到京城呢?又为什么不直接送给朕呢?”昭帝发完三问,停了停说,“况且大将军就是要谋反,有权可以暗中直接调动禁卫军,还用得着公开选调什么校尉到大将军府中?”

望着此时年仅十四岁的昭帝,殿内所有官员人人震惊失色,个个目瞪口呆,在内心里都对昭帝敬佩不已。

还有一个人更敬佩昭帝。千年之后,唐代政治家、文学家、战略家李德裕评论昭帝说:

人君之德,莫大于至明,明以照奸,则百邪不能蔽矣,汉昭帝是也。周成王

有惭德矣;***、文、景俱不如也。成王闻管、蔡流言,遂使周公狼跋而东。汉

高闻陈平去魏背楚,欲舍腹心臣。汉文惑季布使酒难近,罢归股肱郡;疑贾生擅

权纷乱,复疏贤士。景帝信诛晁错兵解,遂戳三公。所谓“执狐疑之心,来馋贼之

口”。使昭帝得伊、吕之佐,则成、康不足侔矣。

列于殿内众臣中的上官父子和桑弘羊,除了震惊,还有害怕,特别是上官桀还有悔恨,悔恨什么呢?悔恨自己疏忽失算了。

桑弘羊送来燕王刘旦揭发霍光谋反篡位的上书后,昭帝开始极为震惊,既而一想,就察觉出了破绽。他回想起皇父将自己立为太子、确定了自己的辅政大臣后,同自己的一番密谈。

“朕给你选的这五个人,真正能独掌朝权治国理政的只有两人。”武帝躺在床榻上说道。

“哪两个人?”

“一个是霍光,这个人你经常见到,一个是桑弘羊,你看见他很少。这两个人啊,霍光宽和稳缓,擅于治内;桑弘羊严厉偏激,长于治外。但两人***不同,关系不和,而且桑弘羊不服霍光,你可以利用二人互相补充,互相牵制。”武帝说完,大口喘起气来。

“父皇!”

“不要紧。”武帝吸了口气说,“霍光深沉,金日磾倔执,上官桀狂妄,桑弘羊擅专,田千秋软弱。”

“他们会吵架吗?”昭帝不由发问。

“会,肯定会。当他们意见不一致时,除了危及你的皇位和自身安全外,你最后要听霍光和金日磾的意见,特别是要听金日磾的意见。”

“他们会反吗?”昭帝颤音问道。

“你不要怕。霍光、金日磾和田千秋不会反,桑弘羊会争权也不会反,上官桀除了争权,有可能反。”武帝说罢,伸出颤抖不已的手,示意昭帝坐近,低声说,“朕已经在他们身旁……”

“桑爱卿,你随朕来。”散朝之后,昭帝留住桑弘羊,查问送奏章的人是什么人,现在哪里。

“皇上,这送奏章的人把奏章送到就走了,老臣不知道他现在哪里。”桑弘羊沉稳回答。

“御史府的人不认识?”

“都不认识。”

“怎么会都不认识?”昭帝盯着桑弘羊追问。

“这送奏章的人是一村夫。”桑弘羊马上回道。

“桑爱卿,你难道真认为这仅是一个村夫所为?既然如此,那就在京城地区搜捕,抓到此人,查明真相。”昭帝正色说道。

过了几天,上官桀前来报告:“皇上,这送文书的村夫没有搜查到。”

“京城地区都搜查到了吗?”昭帝盯着上官桀问。

“请皇上放心,京城只要可能藏人的地方,全都搜查到了。”上官桀拍着胸脯回答。

“那就向各州、郡、国、县发出通缉。”昭帝一字一句说。

“皇上,这一区区小事,老臣认为用不着这样穷追不放,大动干戈。”上官桀害怕抓住自己的心腹舍人,那就会供出自己。

“这是区区小事?”昭帝冷冷一笑,发问。

“不是,老臣口误。我是认为现在天下平稳祥和,担心如此一来,恐怕又将引起***。”

“假借燕王名义诬告主持朝政的大将军谋反,那将会引起更大的***!此事不能这样不了了之,一定要严加追查,查出幕后主谋。”

“奏章里说霍光大人谋反,那是证据不足,但……”上官桀欲言又止。

“但什么?左将军直言。”

上官桀望着昭帝低声说:“但老臣认为霍光大人的一些行为确有很多不端之处,令人不得不怀疑。”

“左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刚才讲天下刚刚平稳祥和,这平稳祥和是怎么来的?这要归功于大将军,当然还有您左将军等辅佐大臣。”昭帝起身看着上官桀严厉说,“先帝托付大将军辅佐我,完全选对了。大将军是朝廷的忠臣能臣,如果谁再胆敢诬蔑大将军,不管他是谁,朕就要问他的罪,绝不姑息!”

上官桀面如土色。

从此,昭帝更加信任霍光,开始疏远上官桀。

上官桀心里一天比一天不满、惊恐。因为,他遭到了昭帝的斥责,而且从昭帝的言语和目光中,他感到昭帝已经对他不满、怀疑、疏远。上官桀原打算将奏章送到昭帝手中,通过昭帝把这事批复下来,而后再由他按照奏章内容来宣布霍光的“罪状”,由桑弘羊组织朝臣共同胁迫霍光下台。

“下一步如何办?”上官桀躺在书房苦苦思索,形成主意:既然借皇上之口、假皇上之手除掉霍光没有成功,反而增加了皇上对他的信任、对自己的责疑,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图穷而匕首见,直接动手杀掉霍光,废掉昭帝,迎立那个蠢货燕王刘旦为皇帝,自己来当首辅大臣,独自掌控天下。

主意一定,他起身叫来上官安,如此这般安排交待一番。

“早就如此,已经事成。”上官安一听父亲的密谋,浑身如同打了鸡血,吃了春药,亢奋不已,马上按照父亲的交待首先来到鄂邑长公主府里。

“国丈好!将军好!”

“长公主好!丁兄好!”

“将军晚上这时来访,肯定有要事相商吧!”长公主寒暄后望着满脸红光的上官安问道。

“长公主说对了,父亲叫我前来与长公主商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上官安得意洋洋地说。

“惊天动地的大事?”丁外人惊讶问到。

“对,惊天动地。”上官安与这二人是多年狐朋狗友,放下茶杯,就直奔主题了:“杀掉霍光,废掉皇上,迎立燕王刘旦为帝。”

“什么?”长公主听后大惊大惑,“老娘现在就恨不得杀掉霍光这老狗,可皇上是我的弟弟,是你的女婿啊!为什么连他也要杀掉?”

“父亲讲了,事情已经到了不废掉皇上不行了。这次上书诬告不成,皇上和霍光已经察觉我们的阴谋了,再下去不仅是失去皇上信任,只怕还要撤职查办甚至被杀。”

“对,上官桀大人说得对。”丁外人拍手称是。

“哦。”鄂邑长公主听上官安这么一讲,想了一会,也感到自己面临的危险了,再又想到反正废掉的皇上是自己的弟弟,再立的皇上是自己的哥哥,也没有什么。于是,便紧接着问道:“哪具体安排呢?”

“先杀掉霍光。”

“如何杀?”

“在您长公主家里杀。”

“在我家里如何杀?”鄂邑长公主惊讶不解。

“我父亲说,请长公主就以为胡建一事道歉为名,邀请霍光前来赴宴,我们事前埋伏好武士,等霍光一到,就动手杀了他。”上官安望着鄂邑长公主,“长公主您同意吧?”

鄂邑长公主想了想,拍着上官安肩膀说:“行,就按上官桀大人说的办!”

“上官弟,你杀了岳父、废了女婿,这叫,哦,这叫大义灭亲。”丁外人一贯胡作非为,一想到这样一来自己就要封侯当官,那是喜眉笑眼、手舞足蹈。

“哈、哈、哈!”上官安、丁外人、鄂邑长公主三人放声大笑。

上官安马不停蹄,出了长公主的门,接着就去了桑弘羊的宅府。

桑弘羊可不是鄂邑长公主,商谈气氛没有鄂邑长公主那里响应热烈、称心爽快。桑弘羊听上官安讲完安排,面无表情,只淡淡说了一句话:“请告诉你父亲上官大人,老夫知道了。”随后,便抬手请上官安用茶,意在送客。

“桑大人,您……”上官安见桑弘羊闭目不言,怏怏退出。

上官安边讲,桑弘羊边想到三个不能参加的原因:自己自幼深受武帝信任重用,绝不能背叛武帝的遗愿,只能搞掉政敌霍光,不可废掉皇上;深知燕王刘旦的品行,一旦当上皇帝那是国家的灾难;而且经过上次那场诬告,他感到上官父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明确答应加入这次叛乱政变,一旦失败,将是身败名裂家亡族灭。

桑弘羊“冷”,可燕王刘旦却很“热”,“热”得不得了。

燕王刘旦收到上官桀派人送去的密书,那如同喝了鹿血、吃了鹿鞭,亢奋不得了。他马上给上官桀回信,表示完全赞同、坚决执行政变计划,许诺事成后封上官桀为王;同时另设驿马传书,以便及时往来递送消息,并派人到各郡国联络了数以千计的豪杰之士,准备参与起事。

燕王刘旦再度欲行叛乱又再度遇到了手下属臣的反对。而且,这次反对者是他的心腹燕国丞相鲁平。

“大王啊,您千万不能参加这次举事。”鲁平在刘旦将这一计划告诉他后,带着忧色立即劝阻。

“为什么?”

“不会成功。”

“你说怎么不会成功?”刘旦恼怒。

“大王几年前与刘泽合谋,事情还在准备阶段,消息就已走漏,这是因为刘泽平时性情浮夸、欺凌属下,被属下告发。我听说左将军这个人一向心浮气粗奸诈油滑,车骑将军这个人又骄横不法志大才疏,下官不仅担心他们与刘泽那时一样成不了事,而且还又担心他们事成之后还会背叛大王。”

燕国丞相鲁平说的完全没错。

上官安心里还有一个与父亲不同的计划,他得意地向心腹说:“哈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除掉霍光,废掉昭帝,再杀死燕王刘旦,然后拥立父亲上官桀为皇帝,我就是太子,过几年想办法让父亲做太上皇,我自己来做皇帝。”

手下心腹问道:“皇后是您的女儿,废掉皇上,皇后又将如何安排?”

上官安不以为然地答道:“你说,追逐大鹿的猎狗会顾及兔子吗!况且我们上官家因皇后而获得尊贵的地位,一旦皇后失宠了,这一切能长久吗?卫氏家族不就是这样吗?何况皇上已经怀疑冷落我们了,再不利用这百世难逢一时的好机会动手,以后恐怕即使想做一名普通老百姓都不可能了!”

刘旦此时做着皇帝美梦,哪能想到上官父子这些阴谋!他信心满满对鲁平说:“你应该还记得吧,一年前有一男子跑到皇宫北阙门前,自称是前太子,城中老百姓闻知都纷纷前去围观,霍光感到十分害怕,派出禁卫军来保护那个狗皇帝和他老东西。我本是先帝长子,天下信任,难道还不如一个假太子的影响力大?还怕被人反对吗?”

“大王这次举兵进京,与假太子跑到皇宫门前自称太子根本不是一回事。”鲁平说道。其实,鲁平是想说,你刘旦哪里有原太子的影响力,得不到天下人拥护。

听了鲁平这话,刘旦指着案几上一封信件说,“昨天,长公主来信告诉我,说她只是担心大将军霍光与右将军王莽。如今右将军王莽去世,丞相田千秋又有病,这次起事必然成功。”

鄂邑长公主担心右将军王莽,确有根据。因为王莽是霍光的铁杆。昭帝封霍光、金日磾和上官桀为侯时,说是因他们三人诛杀马何罗、莽通立功,先帝遗诏封三人为侯。王莽的儿子王忽一次酒醉后说:“先帝驾崩前,我常在左右,没听说有什么遗诏封这三个人为侯,我看是他们借托先帝遗诏通过小皇帝自己使自己富贵罢了。”霍光听闻大怒,私下责备王莽没有管好儿子。霍光也没料到,王莽听后回家就效法金日磾将儿子毒死了。其实这时王莽只是病重,鄂邑长公主为让刘旦大胆行事,就骗他说王莽死了。

鲁平见刘旦如此坚决,深叹一声:“唉!大王不听下官之言,执意孤行,只怕悔之晚矣!”

此时,刘旦哪里还听得进鲁平这些话,只听得进有人喊他皇上。他吩咐群臣一律整治好行装,准备随时向京城出发。

燕国丞相鲁平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这次政变还在准备阶段,消息就又走漏了。不过,这次消息走漏,不是因为燕王刘旦,更不是因为桑弘羊,而是因为鄂邑长公主和上官安。

原来,就在上官安跑到鄂邑长公主府里密商之后,丁外人得意忘形,就告诉了鄂邑长公主府的一位舍人。这位舍人平时与丁外人、上官安一起吃喝嫖赌,胡作非为,可他的父亲燕仓却为人正直本分,担任大司农在地方的属官稻田使者,管理稻田租税。

晚上,这位舍人与丁外人在外吃喝嫖赌后,回到家里得意洋洋对他父亲燕仓说:“父亲,您听我说,朝廷要出大事了,我要当大官了。”

“你马尿灌多了,你怎么知道朝廷要出大事,你这猴样,能当大官!”燕仓蔑视儿子说。

“你不要小瞧我,这次朝廷真要出大事了。”舍人歪倒在榻上大声说道。

“朝廷要出什么大事?”燕仓听了儿子的话,心里有些吃不准,知道他与鄂邑长公主的姘夫丁外人常在一起鬼混,或许通过鄂邑长公主能知道朝廷一些事情,赶忙向酒气熏熏的儿子问道。

这位舍人本就是一个浅薄狂妄之徒,加之醉酒,就一五一十将上官安与鄂邑长公主、丁外人的密谋告诉了燕仓。

燕仓听说要除掉霍光、废掉昭帝,顿时大惊失色、毛骨悚然,稍作思考,在儿子睡着后,便立即去向自己的上司大司农杨敞报告。

杨敞此时已由搜粟都尉升任大司农。杨敞出身官宦之家,曾祖父杨喜在汉***时官居郎中骑都尉,因击杀项羽有功而封赤泉侯,后祖父、父亲相袭为侯。霍光见他是好友司马迁的女婿,便招入大将军府担任幕僚,他谨言慎行,擅于笔墨,受到霍光的赏识,官职很快由幕僚、军司马、长史、搜粟都尉,直到任桑弘羊兼领的大司农。

当然,霍光这样安排,意在削弱桑弘羊的权力,让自己信任的人任大司农,以便更好地贯彻执行自己的方针政策。

可这谨言慎行既是杨敞的优点,又成了他的缺点。

“燕仓大人,这么晚前来打扰我,有什么急事?”杨敞不解问道。他想,你一个管理稻田租税的基层官员,已快半夜来打扰部门最高领导,认为有些不着调,感到十分惊讶和不快。

“大司农,请原谅小官冒昧打扰,实是事情急要。”燕仓急促地说。

“什么事情?”

“有人要谋害大将军、废掉皇上。”

“啊!”杨敞大惊失色,惊恐万状,下体已有尿意。

听完燕仓讲完上官桀等人的阴谋,杨敞张皇失措,长时间惊恐不言。

“大司农,您要马上报告朝廷啊!”燕仓望着冷汗直流的杨敞说道。

燕仓的话使杨敞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想了想便摸着脑袋说:“哎哟,我头疼得要死,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面对态度不明的杨敞,燕仓不解退出门外。心想:你是大司农,属九卿之一,曾是大将军府长史,一直深受大将军信任重用,怎么是这样一个态度?

“燕仓大人请留步!”杨敞追出门外叫道,“我病了,麻烦你去告诉杜延年大人吧!”杨敞想到若是此事不及时告诉皇上和霍光,一旦上官桀等人的阴谋得逞,自己不但是千古罪人,而且也没有好下场。他急忙追出门外叫住燕仓,上前告诉杜延年的住址。

这燕仓虽说只是个基层小官,政治意识和责任意识却很强,对皇上和朝廷真是忠诚负责。他出了杨敞之家,便按照杨敞告诉的住址找到杜延年家。

杜延年听完燕仓的报告,心里也感到万分震惊,他没想到燕王刘旦、鄂邑长公主、上官桀父子、桑弘羊已经走得这么远了;同时心里也感到十分惊喜,多亏朝廷还有燕仓这样尽忠尽责的基层官员。他一边赞扬燕仓,嘱咐他不可声张,以免惊动他儿子及上官桀一伙;一边向燕仓保证,明早进宫上朝时一定会奏报皇上,请他放心回家。

早朝一散,杜延年立即将上官桀一伙的阴谋报告给霍光。

霍光一听,心里顿时惊恐不已,心想要不是燕仓得知消息报告,自己恐怕将要头颅落地。他极力稳住情绪,拧眉思索一会,感到自己不宜直接向昭帝报告,就要杜延年一人直接去面奏昭帝。

昭帝闻知怒不可遏,自己的哥哥、姐姐、祖岳父、岳父,竟然要把自己废掉,立即急召霍光、田千秋进宫,商量如何处置上官桀一伙。

“事不宜迟,请大将军立即带兵抓捕他们这群叛臣贼子。”昭帝拍着御案大声说道,“前不久你上官桀诬告大将军,我察觉后认为你是辅政大臣,又是皇后的祖父,就没有深究。可是你们权欲熏心、野心滔天,竟膨胀到妄图废除我的皇位,那就不怪我不客气了,这是你们自取灭亡。”昭帝毕竟年轻,极怒之下,全部脱口而出。

“请皇上息怒。皇上说得对,应该马上动手抓捕,但老臣我这次不宜出面。”霍光摆手道。

“大将军为何这样说?”昭帝不解发问。

“他们前不久诬告我调兵篡权夺位,现在又要谋害于我,可他人不知隐情,定会以为是我擅权调兵,打击报复,清除异己。请皇上和丞相谅察。”

“朕明白了,大将军说的有道理。”昭帝站起来望着霍光说,“那就请大将军只下令调兵而不出面。”说罢转身对田千秋说道:“这抓捕之事只能由丞相出面主持了。”昭帝随之诏令田千秋及中二千石大臣各自带领禁卫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当日上午分别将鄂邑长公主、上官桀父子、桑弘羊、丁外人等人全部抓捕。

经过廷尉审讯,上官桀一伙谋反罪行全部落实,连同他们的宗族全部被诛杀。

鄂邑长公主因是皇上的姐姐,令她在狱中自尽。她提出要面见昭帝,遭到昭帝拒绝。

桑弘羊提出上诉,申辩自己没有参与谋害皇上,不能定为谋反罪。霍光不理,仍按谋反罪将桑弘羊处死灭族。

那皇上的哥哥燕王刘旦呢?

刘旦得到上官桀一伙以谋反罪处死灭族消息后,并未幡然醒悟,没有立即来京自首认罪,而是执迷不悟,心怀侥幸,想继续一条路走到黑。

他召来燕国丞相鲁平前来商议:“鲁卿,果如你所料,上官桀父子不足谋事,而且野心不小,还想事成之后再杀本王称帝。现在事情已经败露,本王参与起事也被朝廷掌握,反正是一死,本王我打算随即发兵造反,你看如何?”

“大王,您已经一错再错,切勿再错上加错。”鲁平连连摇头劝说。

“难道我就等着受死吗?”刘旦不甘问道。

“大王,现在京城中左将军等人已全被处死,天下老百姓都已知晓,朝廷已经作好了您起事发兵的准备,凭您的力量完全不能与朝廷大军相抗!”

“那你说怎么办?”

“大王应亲自进京,面向皇上负荆请罪,请求皇上看在兄弟情分上宽大,只能是削去封国,废掉王爵,免去死罪。”鲁平流泪说道。

刘旦采纳了鲁平一半建议,没有起事发兵,可没有进京负荆请罪。他想,我一堂堂先帝长子,太子没做成,皇帝没当成,两次起事没成功,还要向乳臭未干的弟弟请罪求生,就是不被处死,那也是耻辱地过着庶人生活,那真是生不如死。

鉴于刘旦这种态度,霍光建议昭帝下发赦令,赦免燕国所有的官吏和百姓,却唯独不赦免刘旦,意在让他自尽,不让昭帝留下杀兄之名。

刘旦明白朝廷用意,极为忧愤懊恼,在万载宫里摆设酒筵,与臣子和妻妾诀别。席间,刘旦起身唱歌,侍妾华容夫人伴舞。歌中唱道:

归空城兮狗不吠,鸡不鸣;横术何广广兮,固知国中之无人!

刘旦歌完,华容夫人且歌且舞,歌曰:

发纷纷兮寘渠,骨籍籍兮无居。母求死子兮,妻求死夫。裴回两渠间兮,君子

独安居!

凄惨悲凉的歌词曲调让满座痛哭流涕。席间,有个亲信说刘旦还有希望保住性命,姬妾夫人也都在旁哭啼阻拦,刘旦便又不想寻死了。

谁知,筵席还没有结束,朝廷又派专使送来了第二封诏书。霍光见刘旦既不

前来认罪悔罪,又不自行了结,再次建议昭帝下诏责问刘旦。

刘旦接过一看,心如死灰。诏书写道:

今王骨肉至亲,敌吾一体,乃与他姓异族谋害社稷,亲其所疏,疏其所亲,有

逆悖之心,无忠爱之义。如使古人有知,当何面目复奉齐酎见***之庙乎!

刘旦看完诏书,自知其意,仰脸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之后,进入殿内用王印的绶带将自己绞死。

随后,刘旦的王后、夫人等二十余人也随其一起自杀。

刘旦被封王三十八年,死后封国被削除,昭帝赐他谥号为“刺王”。

这刘旦,他确是一个身上长刺的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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