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弦眼前灰线交错,捏着软尺在少年身上划拉滑动,就要抻着他腰腹那个地方时,人一下子往前栽,头重脚轻的,晕晕乎乎倒他怀里去了。
刘耀文慌得圈住她的腰,低头却看见姐姐比平日还更白透的脸庞,有细细虚汗,乱掉的发丝些根粘在脸颊,整个人像被病弱压倒的半边海棠花。
他这才意识到。
出事了。
将近半夜,时针荡到十二点,刘耀文跟着穿白褂的医生跑了两趟电梯,临时担架上连多余的被子都没有,路弦满头冷汗地揪着衣摆,顶着头顶长长的白灯一会呻吟胃疼,一会闹腾太阳穴快炸了。
护着担架的都是女医生,看她的眼神难免多点打量与揣测。大半夜的,长贼端正一女人被送过来,还是由看样子似亲弟弟的男孩子火急火燎地送过来,就更引人浮想了。
刘耀文得知姐姐酒精中毒要洗胃的时候脸色都发白了,脖颈上的青筋因为他咬牙的缘故时不时凸显出来。
“幸好这崽子及时打电话,否则姑娘得翻过去。”女护士手里的针管还在象征性飙液。
她这话说的一点不严重,路弦运气差,体质不算好,酒精中毒一上来就是中度,被抬上车的时候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到医院更是兴奋得过头。
“等会洗胃。”病床前的女医生整理着设备,转过头来看见杵在原地的刘耀文一脸惊讶,“小崽诶,你这紧张得过头了吧,到那边拿纸巾擦一擦汗,你姐姐没事的啊!放心!”
不怪医生觉得惊讶。此时的刘耀文但凡照过镜子,就能清楚看见自己眼尾是红的,因为路弦急红的。额角不停渗出汗水,整张脸都是湿的。
他是慢性子,但是一遇到路弦的事儿,整个人就像惹火了一样,根本不敢轻怠。
刘耀文轻轻点了头,还道了两声谢谢,转身取了两张湿纸巾擦干净脸。
姐姐喜欢干净的人。
“衣服换好了吗?”女医生已经准备进病房,白色手套裹住十根手指。
出来的女护士压好门把,“换好了。可费了点劲,大热天的她身上还盖了件外套,扣子有点难解。”
后面的对话刘耀文没再听进半句,他身体僵直了几秒,而后走到柜台上签诊。全程他低着头,耳朵发烫。
本来路弦是只穿了一件衬衫,下边裤子好短,那衣服绑带太多,他根本没功夫去系。情况紧急,但他仍然用了最快速度从姐姐的衣架上搂下外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给人套上。
套上才发现那件外套已经过膝了。路弦躺担架上的时候就一直喊热,但是没意识去扯拉链。
他填好单子,无视走廊上值班的护士因好奇而投过来的目光,兀自找了个离检查室门口近的座位坐下。
一坐下便有些头疼地抬起手指揉眼睛,只露出一半有棱有角的下颌。
他是真差点错过最佳就诊时间,他就是无形的罪魁祸首。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刘耀文仍然还在自责与懊悔的中间地带来回挣扎。直到听到穿透玻璃盖的呕吐声,他愣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检查室的门。
洗胃过程一定非常痛苦。
“姐姐……”刘耀文低声喃喃。她多怕疼啊。他竟然还敢让她疼。
路弦足足被催吐十几分钟才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气管咳嗽一下都疼,但总算是借着这股怪异的狠劲儿清醒过来。
宽松的病服泛着白,她勉强吃了几粒药,而后失魂丧魄地平躺下来,眼睫毛还颤了两三下。
“路忱……你个丧家鬼……”她喉咙管被生抽了似的疼。哑哑的,说话也断断续续,床边忙碌收拾设备的护士压根听不清楚内容,但单看表情也猜测得出来这女孩是在骂人。
“留院查看一天。如果还有不良反应就打点滴。”医生很负责地开了两页病例单。只是都送到了门外的刘耀文手里。
“谢谢医生。”刘耀文低头看病例单看得仔细,嗓音还有些暗哑,“我姐姐她现在能吃什么?”
医生微笑,“一切刺激性食物都吃不了。当然她最近一两天喉咙都不会舒服的,可能是什么都不想吃,但是俊崽你最好还是备着清粥清水什么的哦,不然打点滴容易回血。”
说完,这位女医生笑意更浓。
总感觉这个弟弟很有危机意识,那种作为病人男朋友的危机意识。
两个人都被折腾到凌晨,刘耀文在手机上预定好早餐后才小心推开留观病房的门。里边只开了一盏小灯,墙上电视还在放着新闻频道,而床上拱着小窝,路弦正躺着,手旁是挂点滴的柱子。
他看了心疼。
走近还能看见女人白手背上显眼的针眼儿,他静静地盯了好几会,眼睛都酸了才收回视线。默然执起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人胳膊掖到被单里。
“耀文?”路弦没睡熟,一下子就被整醒了。晕茫地睁开眼睛试探问道。
刘耀文听见她干哑的声音,没忍住红了眼,“姐姐,对不起。”
路弦皱着眉咳嗽,舔了舔润干巴巴的嘴巴,又把脑袋歪了回去,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乖崽,睡吧。明天再找你……算账……”
算账?
刘耀文怔了下,然后下意识点了头。
是该算账,确实要算账。
刘耀文关了姐姐床头的灯,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轻手轻脚地躺上了另一张病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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