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潇在秀女中间徐徐渡步,遇到合眼的,就随意问一两个问题,所答他若满意,便让内侍记名留牌子。
所答若不满意,他便会静默走过,再看其他。
身侧香风环绕,李承潇有些皱眉,这些脂粉之气怎么就没有许时安身上的那股醉人却不腻人的幽香好闻呢?
正想着,他发现眼前一个柔美楚楚的女子有些发颤,那模样格外可怜。
可偏偏于他而言,胆小娇怜的女子总是能直击他的心弦。
李承潇来到她面前,尽量温声,问她:“你抖什么?朕有那么可怕吗?”
那女子与他相距太近,他身形高大,令她觉得头顶上是一片无形的压迫之感。
他身上的龙涎香淡淡传来,他人也风华俊极,那女子越发脸红心跳,耳根都渲染上了一片绯红,一时间,各种心绪翻涌起来,娇羞,兴奋,紧张,畏惧,百感交织。
这些复杂的心绪摧毁了她的理智,她语无伦次的说了起来:“陛下,天子之威,自然可敬可畏,陛下,求您离臣女远些,臣女快……快透不过气……”
“什么?”李承潇觉得好笑,可看她那样子,的确是十分慌乱难受,李承潇起了玩味与试探,忽然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抱,那女子惊的抬头看他,同时惊呼一声:“陛下——”
然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下一刻,她竟然紧张的晕了过去!
李承潇揽住了她的邀肢,不让她摔倒在地。她的头也无力的垂在了李承潇的锁谷处,整个人软如醇水。
李承潇低头看了看她的脸,无声笑了:“有趣,实在有趣。”
这边,几个宫娥已经来扶她了,李承潇放开了她,问那内侍:“她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这位秀女名叫姚双影。”内侍道。
李承潇道:“姚双影留牌子。”
说完,李承潇继续查看甄选,许时安端起了他的那一盏君山银针茶,离开座位,翩然来到了他的跟前,道:“陛下劳累了,请用茶。”
李承潇含笑看她一眼,接过茶盏饮了几口,问她:“累了吗?”
许时安哪敢说累,便摇了摇头,接过茶盏回到了座位,又亲手为他续了茶。
半个多时辰后,李承潇终于选完了,多半秀女都落选了,有一小半留了下来。
李承潇心思灵活,懂得变通,总算以极快极简便的方式办妥了殿选之事。
翌日,李承潇对中选的秀女们下达了册封旨意。其中值得细表的是:
秀女姚双影,册封为贵人,暂无封号。
秀女付挽宁,册封为美人,暂无封号。
秀女夏吹梦,册封为美人,暂无封号。
秀女薛晴芳,册封为美人,暂无封号。
秀女林解语,册封为美人,暂无封号。
秀女刘蒹葭,册封为美人,暂无封号。
等等……
此次关于秀女册封,最高位分的便是贵人之位了,其他全是美人之位。
接下来,内务府忙活了起来,为新妃们派选宫娥,整顿住殿,办起了她们的入住事宜。
就这样,李承潇的首次选秀终于落幕了,后宫的面貌就此一新,迎来了繁华之势。
许时安原以为接下来他会开始雨露均沾的,可没想到入夜后,他依旧来了她的久瑟宫。
许时安沉不住气了,之前后宫没有新人,她尚能心安理得的承他宠爱,可如今新妃入宫了,她实在有愧,不安于再占圣宠了。
除此之外,她也有几分真心在其中,那便是盼着他子嗣昌盛,她做不到的,就让其他人做吧,他的孩子多了,或许对她没有孩子就不会那样遗憾了。
想着,许时安认真劝谏:“陛下,新妃已经入宫,陛下该雨露均沾了。”
李承潇不以为意,搂住她道:“时安,近来你在服药,朕再陪你一些日子,且再放一放她们,也探探她们谁稳谁慌。”
许时安还是觉得不妥,刚要开口,他已经用稳封住了她的醇,他的碧息温惹芬芳,与她的馨香交融,惹起彼此的心跳。
她就此妥协,醉心于他的怀抱,他的深稳,他的一切。
……
翌日一早,李承潇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许阑珊神色古怪的赶来了,进去后,她心不在焉行了礼,李承潇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了免礼后又低头,可旋即,他又猛地抬头看她,疑虑道:“皇后,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许阑珊一副古古怪怪的模样,仿佛是喜忧交织,惶惶无措,她定了定神,终于道:“陛下……这可怎么办呐?臣妾实在六神无主……”
李承潇见状,也知事情不简单,追问道:“到底什么事?”
许阑珊犹豫片刻,艰难道:“陛下,臣妾真的有孕了……”
“什么!”李承潇惊了一跳。
许阑珊缓缓轻语,透着小心:“臣妾真的有孕了,算起来正是陛下提出要臣妾顶罪那日有的,今早臣妾反胃,加之一想月事没有如期而至,臣妾便请了吴太医前来诊脉,结果……真的有孕了,快两个月了。”
李承潇听罢,抬手抚了抚额,久久无言。
这些女人的肚子,该争气的不争气,不该争气的一个个那么争气。
现在好了,她有孕之事假戏成真了,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个隐患,失策,失策!
许阑珊见李承潇不说话,越发无措。若是从前,她定会对此开心畅怀,可现在,她清楚的知道此事其中的利害。
若按假孕来算,她都有孕四个月了,可如今却实打实的有了两个月的真孕,若按原计划小产,她便要失去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了,可若继续怀下去,她的产期便会延迟两个月,产期到了她却迟迟不生,实在反常,也惹人怀疑。
此事,明摆着将李承潇陷入了火坑,若他愿意留下这个孩子,将来她产期反常,李承潇难以圆说假孕之谎,到时这件事就会化为-一个凌厉的巴掌,狠狠打了他的脸。
如今,一边是骨肉,一边是帝王的声誉颜面,全看他如何选择了。
许阑珊越想越沉不住气,心浮气躁道:“陛下,您快说句话吧,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李承潇依旧沉思不语。
许阑珊见状,越来越害怕不安,连连哀求起来:“陛下,难道您还是想让臣妾小产?陛下,不行啊!臣妾要这个孩子,求陛下留下臣妾的孩子吧,他也是陛下的骨肉啊……”
“陛下,求您留下我们的孩子吧,臣妾今后必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一个皇后,做一个慈母,陛下,臣妾求您了。”
“陛下,您快说句话吧,求您给臣妾长长精神,安了臣妾的心吧!”
她说了这么多,李承潇这边终于有了反应,他抬眸看她,眼底略有复杂,沉着道:“皇后胡言乱语什么呢?话说虎毒不食子,朕怎会扼杀骨肉?”
许阑珊悬心稍放,追问:“那陛下究竟如何打算?”
李承潇起身缓缓渡步,句句清晰道:“皇后莫急,孩子你好生怀着就是了,大不了别人怀胎十月生产,你怀上一年再生。”
许阑珊一听,心里大喜,旋即,她又疑问:“陛下,这是真的?”
李承潇看了看她,徐徐道来:“皇后到了产期不生,朕便会让钦天监那边给个说法,祥星降世,投于皇后腹中化而奇胎,奇胎自有奇处,所以一切都不会奇了。”
许阑珊听罢,惊喜的说不出话!
他竟然如此敏捷机智,在她惶惶无措时,他顷刻间就冷静的想出了对策,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
果然,他的心真的很高深。
她也是真的爱绝了这样的他。
“臣妾多谢陛下!”许阑珊高兴的说不出别的话了。
李承潇挥了挥手,低沉道:“好了,回去吧,以后万事当心。”
“是,臣妾谢陛下,臣妾告退。”
李承潇看着许阑珊离去的背影,似乎微微叹了口气,仿佛压着难以言说的心事。
事已至此,许阑珊,他是此生都无法摆脱了。她终是再无离去的可能,终是阴差阳错留在了北齐皇室,留在了他的身边,也许百年之后,还会留在他的陵寝。
乱了,全乱了,这些根本不是他的初衷和初心,可如今,已经万般无奈了,哪怕他是呼风唤雨的帝王,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世事果然万千变化,神秘莫测,处处难料。
……
许阑珊回到翔凤宫后,一进院子,宫娥便禀报,称后宫新妃们全部前来拜访请安,聆听教诲来了。
许阑珊来到了正殿,一进殿,霎时眼都花了,只见那叫一个百花齐聚,一片莺莺燕燕,百媚千娇,平日里宽敞冷清的正殿此时都显的拥挤起来,可谓是客如云集,往来如织。
众位美妃们见皇后进来了,全部拜倒行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阑珊定定看着她们,心里一片热血沸腾,踌躇满志。
后宫固然迎来了许多新人,其中不乏强者,可她许阑珊,也在今日,真正迎来了人生的转机,一个无上美好的转机。
一年了!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快活过!
美妃们还拘着礼,许阑珊正欲道免礼,殿外便又传来了通报声:“静贵妃到——姝贵妃到——阮贵嫔到——”
许阑珊听着那通报声,心里越发得意畅快,无论旧人还是新人,她们都是她座下的人,以她为尊之人。
许时安与静贵妃,阮贵嫔,一起走进了殿中,说来也巧,三人都是在翔凤宫外怡巧遇见的。
新妃们齐聚翔凤宫聆听教诲,动静外传,自是人人知晓,许时安心道自己也得前来捧场,以示对皇后的靠拢和亲近,杜绝新妃们敏感的揣测。就是不知静贵妃与阮清昀是不是也如此作想了。
殿中香风浮动,环佩叮铃。行礼后落座时,有几人都无位可坐,宫娥另加了檀木椅才勉强坐下的。
许阑珊徐徐训导新妃,不外乎就是宫里的一-些规矩和礼仪典籍中一板一眼的说辞。
许时安静静喝茶,一边不动声色打量了圈,孟婵娟,苏未央,夏吹梦,姚影……这四人是她知道并记住的,还有其他一些未曾记住的,个个都是国色天香之姿。
李承潇慧眼识珠,又喜爱乖顺温柔、娴静知礼的女子,所以这些新妃看着都是温善的面相,没有妖艳之人。
许时安忍不住暗叹:君者,虽然操国事之心,却坐享齐人之福,阅尽美色。
许时安美眸微微流转,打量时,竟发现好几人也在偷偷打量她,她们的眼神里,有惊艳,羡慕,嫉妒,不甘,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更有跃跃欲试的斗志。
许时安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们了。
香茶续了两遍后,许阑珊终于教诲完新妃了,新妃们起身行礼:“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悉数聆听教诲,定当遵从不怠。”
许阑珊道了免礼,等新妃们落座后,阮清昀淡然自若道:“皇后娘娘,她们就是选下的新妃了?”
许阑珊端庄回答:“不错。不知贵嫔以为如何?”
阮清昀吹了吹茶盏里的浮叶,曼声道:“陛下与几位娘娘一同选出来的,自然是极好的。臣妾只是听的有趣,听说她们中间既有胆量过人的,又有胆小如鼠的,更有晕倒在陛下身上的,实在是多姿多彩。”
许阑珊不以为意:“人本就是千差万别的,后宫多姿多彩,莫说陛下赏心悦目,就是本宫看着也是眼前靓丽。”
说完,许阑珊看向新妃们,道:“两位贵妃你们都已经见过了,这位是阮贵嫔,你们也都见见礼吧。”
"是——”新妃们一齐起身,向着阮清昀拜倒行礼,阮清昀这才细细打量了她们,这一打量,的确惊讶于她们的资质,实在是个个出挑啊……
“都免礼吧。对了,不知哪位妹妹是姚双影?”阮清昀忽然问。
姚双影一听她忽然提到自己,连忙小心翼翼回话:“回贵嫔娘娘,臣妾是姚双影。”
阮清昀看了过去,见她楚楚动人,眉眼间自带淡淡的忧伤哀怨,透着娇怜,整个人端的是个娇弱忧郁的气质,女子见了都忍不住怜惜几分呢。
阮清昀打量完,正声道:“姚贵人昨日御前失仪,来人,拖下去杖责十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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