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昀与王修仪正等在院中,见许阑珊出来了,两人迎了上去,王修仪道:“皇后娘娘,咱们快去久瑟宫给陛下交差吧。”
许阑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有什么好交差的?”
王修仪小心道:“可……可是柳贵人要我们去给陛下传达遗言啊?”
许阑珊一听,冷声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种遗言也敢给陛下传?”
王修仪支支吾吾道:“我们若不给她传话,她……她要变成厉鬼来找我们的。”
这时,阮清昀也心有余悸道:“皇后娘娘,我们还是将她的遗言传给陛下吧。”
许阑珊见她们两人害怕,不耐道:“你们是怕鬼还是怕陛下?反正本宫是更怕陛下。”
阮清昀听罢,又道:“皇后娘娘,那遗言再大逆不道也是柳贵人说的,又不是我们说的,我们只负责传话便是,还请娘娘给我们长个精神吧。”
许阑珊转头看了看李承潇的新宠,又深思了一会儿,还是给了薄面,道:“走吧。”
……
此时已近黄昏了,几人就这样带着噩耗来到了久瑟宫。
许时安看到了静妃哭肿的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家都行过礼后,许阑珊这才禀报起来,道:“陛下,柳贵人已经薨了。”
这一刻,许时安看到,李承潇手中的茶杯晃了一下,碧绿的茶水洒出来了一些。
李承潇静默片刻,低缓道:“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这一问,可算是问到了几人的痛痒之处,许阑珊定了定神,将柳贵人临终的言行一五一十的说了。
许时安听完,忽然觉得不寒而栗。
命运转,深情变,恩爱绝,琴瑟断,无子嗣,彼此恨。
柳袭柔竟留下了这样的诅咒,于正月初二这一日,含恨去了……
许时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气,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李承潇听完那些话后,下意识去看了许时安一眼,他在她的眼底,发现了惊惧与不安。
这时,大皇子忽然冲出来,一边捶打着许时安,一边道:“是你害死了我的母妃!我长大后一定要杀了你!你是坏女人!”
许时安惊诧,那小小的人儿,眼底的恨意却那样强烈,许时安的心一沉再沉。
“哎呀,衷儿快住手!”静妃连忙上前将大皇子拉开了,可大皇子还在叫骂:“你这个坏女人!等我将来也做了皇帝,我一定要杀了你。”
静妃一听,顿时吓的花容失色,连忙跪地道:“陛下,臣妾从未跟他说过这样的话,陛下明鉴啊!”
这边,许阑珊道:“静妃,你怕什么,这些话可不都是柳贵人教大皇子的吗?”
李承潇眸光深深的看着大皇子,似乎在思虑什么,良久,他招了招手,道:“过来。”
大皇子一步步来到了李承潇的身边,李承潇道:“你也想做皇帝吗?”
大皇子勇敢的点了点头,静妃见状,心都悬了起来。
李承潇又问:“你为什么想做皇帝?”
大皇子眼里的恨意又浮了上来,无所畏惧道:“我当了皇帝就能杀了姝贵妃了!”
话落,李承潇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往自己跟前一提,眸光如鹰看着他,字字清晰道:
“你当皇帝就是为了杀一个女人?你给朕好好记着,帝王的格局绝不在此处,为帝王者,终其一生只有一个使命,那便是安邦定国平天下!”
大皇子被他震慑的惊怕不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李承潇继续道:“还有,你母妃她有诸多过错,怨不得姝贵妃,你如今六岁了,朕再给你四年的时间,如果你还是不能明辨这些是非恩怨,那么,你将永远没有做皇帝的可能。”
李承潇紧紧盯着大皇子的脸,眸光未转,又道:“静妃,你可听明白了?”
静妃连忙道:“陛下,臣妾明白!臣妾一定会好好教养大皇子,让他明辨是非,做个优秀的皇子!”
李承潇这才松开了大皇子,然后唤来了庆忠,道:
“庆忠,传口谕,贵人柳氏,伴朕多年,育有皇子,追封为皇贵妃,谥号惠安,葬入妃陵,鉴于年节期间,宫中只发丧两日即可,让礼部着手办妥相关事宜,再请清心殿的法师为她诵经超度。”
“是。”庆忠退下了。
许时安终于听到了他对她的最终安置,他的口谕里,绝口不提柳氏的功与过,对与错。
只是一句伴朕多年,育有皇子。
简单明确的阐述出一个事实而已,再无其他感情,透着麻木与漠然。
她不知李承潇面对柳氏的遗言时是什么心情,但他到底没有因此震怒而牵连到最终处置,他终究是为了大皇子,给了柳氏身后的体面。
北齐建渊二年,正月初二,贵人柳氏,薨,享年二十三,后被追封为惠安皇贵妃,葬入妃陵。
那个曾被君王盛宠过的女子,终于是熬到了年节期间,就此香消玉殒。
她的离去,明面上是病逝,实则暗地里,人人皆知她的“病逝”背后有着怎样的缘故。
宫中发丧两日,一片素镐,清心殿的法师日夜诵经为其超度,宫中也不许再宴饮,燃放炮竹,宫娥内侍们经过柔福宫时,不闻哭声者,一律惩处。
许时安心想,可能惠安皇贵妃的怨恨真的太深了,所以她特意选在年节期间离去,要带走所有人的欢乐与喜庆来祭奠她的含恨而终。
李承潇在她入陵的头一天,去了柔福宫。他命人开棺,最后看了她的遗容,棺中一片富丽堂皇,她头戴花冠,身穿庄重华贵的皇贵妃服制。
她的面容沉寂,妆容完整精致,若不是苍白的面色,就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李承潇的眸光渐渐往下,一寸寸的扫过,她的双手十指交叉,安放在腹部,脚穿白袜踩着雀羽锦鞋,一处处,都是那样华贵崭新,不染纤尘,衬的她格外雍容贵气。
李承潇看着看着,忽然闭眼,抬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待殿中无人时,他再次缓缓睁眼,俊眸中已有水光,他伸出戴着玉扳指的手,轻轻摩挲起她冰冷僵硬的手,心里是千千万万个声音。
柔儿,快七年了。
朕本不该再看你,可总觉得,是该记住你最初的模样,以及最后的模样,也算有始有终。
朕有朕的不原谅,你有你的绝望,朕懂你的绝望,你日渐病重,自知时日无多,却默默熬着,再也没有跟朕提过相克之事,你心里清楚,朕已经不会再为了你做什么了,对吗?
柔儿,朕是帝王,朕可以同时拥有新欢旧爱,朕不会负你,也不愿伤她,可你们二人宿命如此造就,注定不能共存,朕为你弃过她,如今也为她弃了你,朕对你们二人,都尽力了。
柔儿,安心去吧,朕会好好照顾衷儿,你安心去吧,去吧……
李承潇最后看了她一眼,终于收回目光,缓缓步出正殿:“盖棺。”
……
翌日,宫中撤去了素镐,恢复了原有的色彩,李承潇也复了朝,无人知道帝王心中是否悲恸,但见他下朝后,子然一身立足于高高的城楼上,久久目送惠安皇贵妃的棺椁远去入陵。
高处不胜寒,城楼上烈风大作,李承潇迎风而立,看着脚下那一长串白色的队伍渐行渐远渐不见。
曾经爱的,恋的,都随今日的寒风去了,后来恨的,怨的,也随今日的寒风去了。
多年至今,终没逃过潦草收场,尘埃就此-落,他对她,只有一颗空空如也的心了,是了,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了。
……
宫里很快恢复了正常,没有了惠安皇贵妃所带来的压抑,同时,也没有了年节的喜庆,所有人都在这不喜不怒的皇宫里不喜不怒的继续生活着。
一转眼,已到了正月初九了,许时安自初二那日后,再未见过李承潇,她知道,这个时候,他渴望独处,渴望安静。
夜里,许时安睡的正香时,忽然感到一阵冷气袭来,许时安压抑在心底的害怕猛然蹿了上来。
是的,她心虚,她害怕,她怕惠安皇贵妃的诅咒应验,更怕她变成厉鬼让她日夜不宁。
许时安越想越怕,可越是动不了,想醒也醒不来,她皱眉,使劲挣扎,想动一动赶紧醒来,可终究徒劳无功。
那股冷气越来越近,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身侧,有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许时安恐惧到了极致,奔溃了,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终于醒了过来,她一边翻起,-边看也不看便朝着那手的方向用力一推,好像有人掉落在了地上。
许时安环顾一圈,昏暗的寝殿里什么也没有,可床下却传来了李承潇的声音:“还不赶紧扶朕?平时那么柔弱,怎么忽然就像得了神力。”
许时安一听,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吊在喉咙里的心终于放下去了,她赶紧下地去扶李承潇,李承潇一边起,一边皱眉道:“朕的腰被你摔坏了,这下可好,朕该做的,想做的,都做不了了。”
(本章完)
娇娇别枝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仙子们魔堕后抓住我狠狠报恩》、《炮灰却把路人师妹养成凤傲天》、《为什么她们总想让我孝心变质》、《剑仙大师兄今天就要摆个痛快》、《被仙子们疯狂压榨的我只想逃离》、《身为皇子的我替公主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