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完晚膳后,天色已经黑了,尾冬依旧昼短夜长,才入夜就有了死气沉沉,远不如夏日。
李承潇看完了天色,嘱咐了阮清昀几句便准备离去,阮清昀知道他惦记着去哪儿,撒着娇拉住了他的袖子,口气温软道:
“陛下,您今晚留下来陪陪臣妾嘛……”
李承潇道:“明日朕再陪你。”说完,他还是要离去。
阮清昀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甘。
忽然"哎呀”一声,然后捂住了肚子,她的秀眉也难受的皱了起来。
李承潇回头,见她如此模样,边往回走边道:“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阮清昀难受道:“陛下,臣妾曾听民间的老人说过,说父母知道孩子降临的第一日,一定要共同陪着孩子,以示重视和欢迎,这样孩子才会大气又大方,完好无损的来到父母身边。”
说着,她再次拉起李承潇的手,楚楚可怜道:“方才陛下一走,臣妾的肚子忽然就痛了一下……”
李承潇听完,徐徐渡了几步,这才道:“朕今晚可以留下来陪你,但朕喜欢实诚之人,非朕所喜者,朕能留得一回两回却留不得多回,你可明白?”
阮清昀听罢,心里又阴郁了起来。
他这个帝王果真不好糊弄,不像那些重色者,任何一个女子撒撒娇就能蒙混,说什么信什么,自己不动脑子分辨。
可他,简直太理智也太睿智,更有主见除此之外,他所说的不实诚,在此刻的她听来,所指所含就多了……
“臣妾明白,臣妾多谢陛下愿意留下相陪。”阮清昀弱声道。
李承潇看了看她,终是喊来了庆忠,道:“你亲自去久瑟宫传话,就说朕不过去了。”
“是。”庆忠应声往外走去。
“等等。”李承潇忽然又喊住了他,然后自腰间取下了一枚绿可盈古、翠色晶莹的玉佩,那玉佩触手生温,上面刻着一条鲜活在目的龙,龙身中间环着一个“潇”字,是他的名讳。
此玉佩意义何在,已是不言而喻了。
李承潇将玉佩递给了庆忠,道:“将朕的玉佩赠给她。”
庆忠一听都有些吃惊了:“陛下,这玉佩象征着您的身份,见玉佩如见陛下,紧要时还能执此玉佩下令……”
“少哕嗦,拿去给她!”李承潇打断了庆忠的话,庆忠见状,这才小心的接过玉佩离去了。
阮清昀见此一幕,心里有个地方忽然发凉,然后,是浓浓的沮丧。
原来有些事一旦注定了,真的很难改变,也很难强求。
夜渐渐深了,两人各怀心思同睡一榻,李承潇静静搂着她,闭着眼不言不语。
阮清昀犹豫许久,终于道:“陛下,臣妾有事要向您坦白。”
“嗯,说。“李承潇心如明镜,知她要说什么。
“陛下,臣妾在相国府无意听到了您与相国大人的谈话,然后换了说法告诉了皇后娘娘。”
“嗯。”
“臣妾虽然骗了皇后娘娘,不希望她顶罪,可却无关于姝妃娘娘,臣妾只是单纯的希望皇后娘娘安然无恙。”
“嗯,说下去。”
“臣妾刚进宫就蒙陛下宠爱,众多姐妹们都嫉妒臣妾,个个对臣妾言语带刺,是皇后娘娘一直护着臣妾,安慰着臣妾,臣妾大为感动,所以决心无论何时都竭力护着娘娘,所以才怕娘娘出面顶罪会有什么闪失。”
话落,空气中是一阵静默。
李承潇道:“说完了?”
“嗯,求陛下相信臣妾,臣妾只想维护皇后娘娘,绝无他意,更不会将顶罪之事告诉任何一个人,让陛下的声誉受损。”
"嗯,睡吧。”李承潇言简意赅,知许阑珊敲打够了。
阮清昀有些疑惑不安:“陛下?您……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要朕有什么反应呢?挑出你话里的破绽与你争辩下去?朕没那精力,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朕是男子,对你们得过且过便是。”
阮清昀听完,知道此事他是不会计较了,却也知他根本就不信她这一套。
他由着她说她演,不屑反驳,只坚持自己心中所想,显得她像极了小丑,兴致勃勃的连唱带演,他却早已知道结局,只淡然自若的看着她出丑。
这一刻,她多希望他昏庸一些,不要这样聪明这样宽宏,哪怕他责她几句都证明他是在意她的,可是,他就是那样云淡风轻不追不问,透着不屑,疏离,无谓。
可她更知,她爱的,就是这样的他,她爱极了他的睿智和内涵。
他的这番话,她已是无法接了,他都说要得过且过了,她再追上去分辨,实在是虚伪了。
两人安静了许久,阮清昀又轻声说起了别的:“陛下,说起来姝妃娘娘承您雨露最多,怎么她却迟迟不见喜呢?是不是姝妃娘娘不会生?”
李承潇的口气略带了严厉和警告:“不许胡说!儿女也是讲究缘分的,朕与她的儿女缘还未到,只尽力而为,其他的,顺其自然。”
“好,臣妾不说了,睡吧。”然后是静谧无声的遥遥长夜。
……
久瑟宫这边,许时安收到了庆忠的传话和李承潇所赠的玉佩,客气的送走了庆忠。
她白日里睡了太久,此刻分毫没有睡意,轻轻摩挲着手中碧绿的玉佩,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心里有愁意弥漫。
阮清昀有孕了,地位更是水涨船高,她收买施总管诬陷她的事,似乎也更加难办了,况且她有身孕,李承潇知道她的诡计又能将她如何呢?
可要她白白咽下这口气她也是不甘的,怎么办?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屹立不倒的许阑珊在伺机而动,开春后他还要选秀,到时这后宫虎狼齐聚……
许时安越想越发愁,只觉得前路漫漫,荆棘横生,却无半分奈何,自己选择的路,舔着血也要走下去。
……
翌日一早,许时安穿了一身较为普通的衣裙,又让樱枝与紫屏,还有小林子小荣子,大家都换去了宫娥和内侍的装束,个个穿的普通如平民,许时安带着他们四人出宫去了。
到了宫门前,许时安才发现李承潇的玉佩真的好使,宫门守卫们不但爽快放行,还跪地三呼万岁。
许时安顺畅的出了宫,在街上买了些祭祀的用品,又租了马车,一行人往京郊的留霞山去了。
马车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了山脚下,此时已是近午时了,马车又不能上山,便拴在了山脚下的林中。
小林子与小荣子都认得路,带着她们往半山腰爬去。
郊外空气清新,山谷空阔,鸟雀叽叽喳喳唱的动听,许时安看着眼前开阔的山林之景,忽地就想起了在上谷行宫的最后一晚,篝火露营的那一晚。
她与舒翠席地而坐,微风徐徐,酒肉飘香,两人喝了酒,被气氛感染,一起傻笑,彼此说着秘密,聊着真心话,最后躺在草地上赏月,赏着赏着,两人都沉入了醉梦……
果然,许多事过了就是过了,谁也抓不住。许多时光溜了就是溜了,谁也回不去。
许时安叹息一声,继续上山,走了许久,几人终于来到了山腰处一个平坦的地方,许时安停下来歇息,一边举目四望,忽然就看见了不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坟。
许时安久久望着,那里……就是舒翠的所在之处吗……
“娘娘,那便是舒翠姑娘的所在了。”小林子低声道。
许时安听完,眼眶红了,心里流出一谷又一股的酸楚,她无言,一步步往那里走,脚步有些沉重。
山路凹凸不平,碎石遍地,许时安走的磕磕绊绊,终于走到了坟前。
眼前坟丘堆起,周边还漫了石头,坟前立着石碑,上面只刻了四个字:舒翠之墓。
碑上连生卒年都没有刻,许时安知道她能在潜邸做婢,必是可怜无亲之人,哪里会有姓,又哪里会知道生年何时……
许时安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樱枝一看,也跟着红了眼眶,小林子小荣子低头静默,一边取出火折子、冥钱纸宝、香、馒头……
许时安看着他们点起火焚烧祭品,那跳跃的火光吞噬着切,黑烟袅袅。
许时安默默流泪,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能出口,只压在心底久久回响。
舒翠,对不起,我终究连累了你。
舒翠,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累了,我好累,我还在强撑着,因为我毫无办法。
舒翠,一生还很长,我才走到今日,就已经失去了腹中的骨肉还有你,那么今后,我还会失去些什么?
舒翠,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舒翠,来陪一个许时安了。
我自到北齐,初见是你,初感温暖是你,我有亲似无亲,只有你是我最后一个亲人。
你走的那一刻,只余一个我,如斯寂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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