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即将结束,冬日也要再次来临,城里在经历过数次灾难后,又迎来了新的战斗,只是这次规模更频繁,也没有波及到普通居民,很多都是短时间内就结束了的小型战斗。
源于两个月前反抗军内叛徒的泄密,王国军准备了足够多的工作后,历时一个月袭击了大部分城内的反抗军据点,封禁了跟反抗军有联系的工坊与商店,就连曾经暗地中为反抗军服务的税务官克里昂·布罗斯,也被人识破了身份,不得不躲藏起来。
城内最后一处反抗军的隐藏地点,是他和另外两个反抗军领导的安身之处,即使如此,此时也不再安全。
黑甲军取代了巡逻军,每日的搜索和线报中,发现了反抗军隐藏的庇护所,集合了近千人的力量,开始了长达一星期的围攻。
原本位于城中左翼墙壁第三层的空置仓库,被改造从尽是防御设施的小型堡垒,还被凿穿了通往地下隧道的墙壁,内里错综复杂的迷宫和墙壁杂物,既是反抗军最隐蔽的据点,也是最难攻下的一个。
无论反抗军中的谁都好,都从未有人想的得到会被逼到今日这种田地,小型堡垒与内里隧道中九百多人已经作好了全部战死的准备,刀剑齐齐作响,盔甲哗哗拎荡,厚铁大门外攻城锤每次撞击的声音,都等同于告知他们死神即将来临。
鹰喙佣兵团的两名队长,却有着别样的看法,来自于他们旗下的五百多名佣兵没一个人惧怕死亡,只是赚来的财物还没花出去,颇有些遗憾,除此之外的东西,绝无牵挂。
“你怕死吗?”跟胡斯合作已久,身为鹰喙佣兵团的队长之一,红胡子摩拉维亚用红布擦拭着自己的弯刀,一面还有些不屑地看着来回游荡的布罗斯。
“作得这一行早就有战死的准备了,只不过这次死的恐怕太郁闷了。”
布罗斯确实很焦急,似乎却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大部分人也仅仅是有一种预感,哪怕死亡真的无可避免,一切也好如以往日常那般,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醉死就好了,用不着见血。”另一位队长哈莫斯此时正准备喝更多的酒,让自己能更投入到战斗中。
“说到底,还是因为胡斯那群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说放在图书馆的人质也没了踪影,现在连联系人都找不到。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塔鲁还被人抓了去,至于莱恩和格温德琳,完全不见踪影,反抗军被胡斯搞成这样子,还不如一开始就换个人领导。”
布罗斯非常不满意胡斯的领导,大难临头还不忘抱怨。
“要是太阳团只是如此而已,那就算了。可真正的太阳团作为反抗军中的带领者,却不应该这般不堪,至少你我以往的经验来看,胡斯绝对不是个靠不住的人,要说为什么现在找不到他和其他干部,我看肯定是有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因由在内。”理性的摩拉维亚摸摸红胡子,尝试平息布罗斯的怒火。
“因由?听听外面那敲个不停的声音,光靠臆想去解释我们为何被抛弃在这里是救不了任何人的。”布罗斯喋喋不休,手里拿着的账本还差点摔在摩拉维亚的脸上。
红胡子的摩拉维亚是个脾气很好的男人,并没有与布罗斯计较,他了解布罗斯的性格,不愿意与这样一个极度情绪化的人继续交流,试着让战死前的自己心情更舒畅一些。
他先带领着十几个亲兵走出了防御设施深处的安全地带,带着弓箭想办法埋伏即将破门而入的黑甲军,本着杀出一条血路的心态,尽一切可能战斗到死亡。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大部分都不想与黑甲军正面交锋,酒鬼哈斯莫引领他的两百多人躲到了深处的隧道中,寻找一些可以勉强通过的出口,其余摩拉维亚的部下,则有秩序地往仓库里不同的防守要点出发,在这座可以容纳四艘巨型战舰的仓库里进行最后的布防。
而布罗斯,仅仅是与他的妻女相依偎,进入了地下后干脆不愿意再跑出来,对其他人来说十足是个怕死的懦夫。
就在摩拉维亚还没让手下彻底做好防御准备时,他便听到了大门被撞倒的巨响,一回头就能被远处照射进来的太阳光刺到眼睛,站立在高处的他不得不从梯子上退了下来,从另一处别人看不到的位置,跟手下们往横梁上出发。
没一会儿工夫,这个看上去如同迷宫一般的仓库就静了下来,除了门口风声外什么都没有,数不清的各种杂物掩盖着很多特意插在地里的铁板和石块,上方的空间也被十来个建筑废料堆叠的积塔掩盖了不少,塔之间彼此互相通过错综复杂的横梁连接,摩拉维亚的人大部分就藏在其中,从杂物中的暗孔搭好弓箭,随时准备射击。
等了一阵,没人发现黑甲军有一个人走进了,摩拉维亚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他不得不暂时停下,禁止了任何人的攻击。
他犹豫的一刻里,曾经考虑到黑甲军会使用火攻,但他并不担心,为了防止被火攻的浓烟和烈焰绞杀于此,这里做过特殊的处理,连接山脉顶峰的泉眼干枯后经打磨,成了人造的天然气孔,只要大门开着,一旦有烟卷入这里,便会被山风吸入气孔排到外面。
论火攻或防火,摩拉维亚都是一个好手,他丰富的纵火经验让他懂得如何避免根据地被烈焰焚烧,此处的仓库摆设与材料,都是他一手包办的,沙子与烧不了的石块被分布在各处,就算少数木料也是整块的防火木,四散在各处的青灯石负责吸收热量,哪怕泼油进来也会因为坡度的关系倒流出去,一旦进入范围还会被射杀。
基于以上原因,摩拉维亚怎么都想不出此刻除了强攻或火烧外,黑甲军还有什么办法,他大概猜得到黑甲军已经知晓有个陷阱在,只是为何还不进攻,让他这个打了十多年仗的人猜不出原因。
在大门外,负责带来黑甲军的领导者,冷血的斯科尔兹尼正为即将到来的盛宴做足准备,他摘下了身上的所有护甲,只携带他自己的腕甲与双翼长剑,背后插着两枚军旗,站到了一块大石上,对着在外的上千人大喊:
“跨入大门,就是死界!嗜血如命才可苟活,抑或畏畏缩缩的等待死亡?皆由你们自己选择。”
等他的声音落下后,一场近四十年来致远花城内最大的战役开始,双方投入的兵力超出了六千人,比上一次信魔内墨袭击巡逻军总部时还要多。
大部分的黑甲军都在外围等待,只有少数的几百人才有资格冲入大门,被划分到黑甲军的原巡逻军们,也由朱利安尔斯带领着,被迫编入了这个敢死队中,经由斯科尔兹尼带领,一齐冲向了大门。
作为领导者的斯科尔兹尼,没有像上次那般让其他人给自己当探路者,而是身先士卒地在第一线冲锋,手持双翼长剑跳入大门里,没等杂物塔里的反抗军来得及反应,就释放出他的斩卷,刮起一阵碎石,挡住所有袭来的箭雨。
等前一波黑甲军冲入了杂物迷宫里时,第二波由朱利安尔斯带队的人则不得不顶住弓箭的袭击,走在最前面的他,被箭头射穿了盔甲,朱利安尔斯身上被射穿了三处,分布在肩膀与大腿,勉强借着护甲而没有命中要害。
等脱出箭雨的袭击后,这一队人紧接着斯科尔兹尼进入了右侧的迷宫入口,分成两队人仔细地搜索每个角落,前四五分钟遇不到任何一个反抗军士兵,但等跨越某个看不到的界限后,便突然迎来铺天盖地的袭击,本来错综复杂如同鼠洞的隧道中,挤满了互相拼杀的士兵,黑甲军的人与反抗军混在了一起,后续增员者也难以压到前方,只有忍受这种缓慢的节奏一点点推进。
碍于前方被死守的缘故,朱利安尔斯所率领的那一个方向始终没有进展,所有人在清理了隧道后都被堵在一处单向路口,那里前后有四五处长矛,反抗军的人躲在石墙或土堆里,让人看不清身影也无法还击,一旦踏上去,就会被隐藏好的长矛刺穿。
刚开始有几个脚快的三两下便躲避了长矛,跑到尽头的岔路时,又被两侧冲上来的反抗军刺杀,尸首也被拖走,使得每个看了的人都退后三分,生怕被选去做这个工作。
朱利安尔斯身后的大部分都是他的前部下,而他也并非是斯科尔兹尼那种残忍的军人,一贯乐于自己解决麻烦的这位黑甲军新任副官,必须放弃原本在巡逻军内工作时的心态,舍身置自身于死地才可得后生。
拆去碍事的胸甲与肩甲后,朱利安尔斯倒退了五六步,一口气跳往前面的路口,半空中拔出短刀来,与他的那把趁手武器一同翻转在半空,又同时落地,一个翻滚过去短刀已经在手,快的连长矛都没来得及刺出。
避开后方的长矛后,前方的敌人也迅速冲杀,想要将朱利安尔斯逼退回长矛所在的区域,却被重新站起身的朱利安尔斯用短刀劈开了手臂与肩膀,第一个人被如此击杀后,另一个人想用盾牌抗住第二击,刚准备到位时,短刀就跟锤子似的砸倒盾牌上,一鼓作气毫无阻拦的从入刃的切口把那名士兵整个人切开,刀刃直接砸入墙壁,发出了让其他人惧怕的声响。
死者喷洒出的血液溅了到朱利安尔斯的金发中,他也没有多在意,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连续与好几人缠斗,虽然反抗军没有再被当场击杀,却被逼的越来越后,甚至双方都脱离了还在等待结果的王国军士兵的视线。
阵阵吵闹声传过的几分钟后,朱利安尔斯一个人满身是血的走了出来,他经过那片长矛时已经看不到再有人袭击,有些作战经验的人都知道这附近的敌人大概都被他清理干净了,就连躲在地下和墙后的也不例外。
“我的护甲,拿来。”
厮杀过后,朱利安尔斯主动伸出手管属下索要,等属下将还有箭矢插在上面的护甲递过去时,他只是很冷淡地拿到手里,确定装好后继续带领队伍前进。
正如进门时听到的那句话一样,踏入大门,便是死界。向前出发后没多久,朱利安尔斯留意到已经有人突破了本来应该由他们打破的枢纽,再检查后发现也有不少黑甲军的士兵尸体,还有满地死去的反抗军,四周围随处的剑痕表示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大人,你瞧。看来斯科尔兹尼和他率领的那部分人已经打通了两侧的迷宫,伏击往地下进发了。”身后的小队长走到朱利安尔斯面前提示他说。
“应该是。”朱利安尔斯没打算继续前进,根据原本的计划,他必须加以支援,但一想起斯科尔兹尼曾经的劣迹,便决定等后续的部队到达后才再做打算。
假设借着这个机会用反抗军的手断送那残忍军官的性命,朱利安尔斯绝对不会犹豫,更何况跟随他的人,大部都是以前的老部下,从他的角度来看,没义务和必要去为黑甲军拼命。
然而等了还没三分钟,他们便被四面八方隧道冲杀过来的反抗军包围,带头的是哈斯莫和他的砍刀队,摩拉维亚也在场,这两人朱利安尔斯都略有所闻,敌军有两百多人,数量上就压了国王军一头。
“投降吧,我们不想做无谓的杀戮。”随着摩拉维亚话音落下,原本还开着的几个隧道入口彻底关闭。
“你们被自己人出卖了。”哈斯莫附和道。
朱利安尔斯回头瞧了眼来时的入口,才终于恍然大悟,意识到地上死了的黑甲军,实际上是被人当做炮灰送入陷阱,斯科尔兹尼有意戏耍军中巡逻军的势力,甚至早就做好了准备,让朱利安尔斯与他的部下们一齐落入陷阱,还为此让一批士兵级走入包围圈。
“有够下血本的呢,你们的派系斗争没想到也会对我们有利。”哈斯莫站出列说。
“我听说过你们的传闻,原来的巡逻军被强制编入黑甲军,负责带来军队工作的原队长朱利安尔斯·法赛兰则被调职成为其中一名副官。明明关系对立的两个军队分支,如今被迫站到一个阵线,斯科尔兹尼是不会放过整肃你们的这个好机会。”摩拉维亚似乎对墙壁掩体的信心非常足,明明还在战时,说起话来却慢条斯理。
“那又如何。”朱利安尔斯被耍了后的怒火,试图全都发泄给摩拉维亚。
“正如我刚才说的,投降并且加入我们,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在你们死光前,黑甲军是不会派人进来救援的,而你们这批人死去后,其他的原巡逻军也不会知道真相,迟早分散开被一个个清洗。”摩拉维亚没有生气,反倒更加友善。
“让我堂堂一个国王军的副官去投降你们这群即将快被消灭的家伙,怎么都想不出有什么好处呢。”对于被抛弃的说法,朱利安尔斯内心很肯定是真的,但还是尝试用对话来拖延时间,天真的认为会有援军。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介意花费点时间与你死战一场,反正也没机会跑出去。”摩拉维亚并不强求结果,他默默点头,抬起手指示意部下们准备好下一场战斗。
朱利安尔斯见到摩拉维亚那副吃瘪的表情,就不禁笑了起来,第一个冲出了阵列,直攻摩拉维亚所在,试图打破反抗军们的指挥系统,为手下军士争取反击的机会。
就在他冲到阵前时,摩拉维亚没有退避,反倒正面奔出,挥舞手里的弯刀反客为主,以东方才有的步法迎着朱利安尔斯的攻击回劈。
两把刀刃碰触的瞬间弹开了彼此,激起淡青色的火花,反抗军与原巡逻军们也一齐躁动,随着他们的领导者一同备好武器,陷入一场胶着的战斗中。
来回不见身影的混战开启后,朱利安尔斯仅仅与摩拉维亚打了一小会,处于劣势的他试着找到好机会再偷袭对方,却又从视线内失去了彼此的踪迹。
厮杀半个小时后,死在朱利安尔斯手下的反抗军至少也超过了二十人,尽管他最初只被轻微的割伤了几下,却还是因体力不足而被敌军与部下们冲散,失去指挥的王国军遭到了分割,十来个人一起的被包围成一个小圈,勉强依赖地形生存,而没有地形优势的,则多数都死了。
此刻,朱利安尔斯意识到根本无法脱出,反抗军就跟源源不绝一样不断冒出来,身边的随从也全部战死,离他二十多米远的几个洞口还有不少部下,只是他已经无力再去帮助他们解围。
眼前的敌人已然将他包围起来,长钩反复试图夺取他身上的盔甲,一个不留神导致的失误就让朱利安尔斯跌倒在地面,钩子即刻缠了上来,扯掉肩甲与腰甲的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数根两米多长的尖枪,极为巧妙地擦过朱利安尔斯左肩。
尽管第一次攻击因为敌军的失误而被避开,但第二次朱利安尔斯便不再那么走运,替补的尖枪直往咽喉袭来,朱利安尔斯下意识反射用手阻挡,手掌立刻被刺穿,枪头与枪杆连接的部位卡在骨头中,鲜血从手背哗哗流淌到大腿上。
这一举动吓坏了反抗军们,第三轮的攻击迟了几秒才来,朱利安尔斯抓紧这个机会挣脱钩子,挥刀斩断枪杆,往另一处狭窄的地方滚去,靠着墙壁站立起来。
反抗军的不肯放弃绝佳的机会,追赶上去后不再使用尖枪,转而翻出腰间的砍刀与佩剑,一群人堆在一起,将朱利安尔斯的去路彻底堵住。
“砍死他!”
一声呼喊后,反抗军们蜂拥而上,可却没一个人能在伤势加重的朱利安尔斯面前占到便宜。
大部分人的武器还没进入可以攻击的范围,就被朱利安尔斯打回,而较长的杆状武器又因为地势狭窄又拥挤不能使用,导致反抗军不得不拉开距离,每次两三个人在前,奔跑到朱利安尔斯的另一侧,最终形成了夹击之势。
两侧来回攻击让朱利安尔斯无暇应对,最终只有冲入人群中胡乱劈砍,完全没有了过去的章法,身上的伤口也开始逐渐增加,半条裤子都染成了红色,某个反抗军试着杀死他时,一把被他抓了过来,用还卡在手上的那半截枪尖一巴掌拍到眼睛里,抽出时一阵惨叫哀嚎。
等朱利安尔斯终于重回其他部下所被包围的区域后,才真正的感受到了绝望,曾经跟随他的部下们,已经全部战死,无一人生存,只剩下在往某个天然大坑内搬运尸体的反抗军们。
他没想去想太多,大概连悲伤都来不及感觉,纯粹凭着一股冲动,谈不上原始或愤怒,高举短刀想要最后一次战斗在这片土地上,却连一个人都没来得及砍倒,一阵从右侧洞窟里射来的箭雨击中了他。
一阵惊慌中失去平衡,滚到了脚下反抗军存放尸体的浅坑里。
大部分跟随他的人,尸体都被存放倒在此处,因盔甲重量的缘故,堆叠到了一起。
侥幸避开致命伤害的朱利安尔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从头顶检视的反抗军士兵看上去也没人在乎,或许是以为他已经死了,唯有不断死去的尸体滚落斜坡里压在头顶,这种战斗他受不了,并非因为他太年轻见不得血腥,纯粹只是厌于见到原本的部下们一个个丢了性命,活下来的却只有他一人。
逃避内心的自责时,他在石块砌成的斜坡下方发现了一块三角形的通道,看上去不是给人穿过用的,但以朱利安尔斯瘦弱的身形,刚好能勉强钻进去,他无法承受得住上面不断加重的重重挤压,只好迫不及待的钻入勉强的洞里,如同蛇一般扭曲身体,让自己不断前进。
即便是朱利安尔斯也好,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私心,知道救不了过去同袍的情况下,便想办法从这战场上苟活,他的作战经验告诉他,人越少的地方或许就越安全。
王国军与反抗军的厮杀声还能从远处听得到,但朱利安尔斯所爬行的幽暗小路则一个人都没有,又窄又小,看越往前空间越大,到最后甚至能让他蹲起来,以便于继续摸索。
往前又半蹲半爬的前行了大概有三四分钟,突然一个落差让他摔了下去,不知坠落了多久,长的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时间,忽然又在一片黑暗中蒙醒。
睁开双眼,环望四周,极远处有一片微微发光的亮点,朱利安尔斯往那个方向跑去,却发现无论跑多远,始终都无法拉近距离,身上的伤口依旧在,已经完全不疼了。
但当他停下来好好欣赏身边如同花环般的诸多光点时,那些光源又迅速靠近他,一眨眼就变成了一片天然的青灯石洞穴,被青色光芒所包围,在正前方的一条大路上,如同有人指引朱利安尔斯,熄灭了的灯石铺成一条大路,往更深处的洞穴发展而去。
他重新拔出那把满是血锈的短刀,从洞穴的矿壁上砍下一块灯石碎片,握在手里当做照灯,一步步进入了前方的空间。
“你迟到了。”
前方的同样布局却更小的矿洞里,有人说起话来。
但在朱利安尔斯的巡视下,只能看到一个外部呈螺旋形上升的巨型罐子,有一米多高,顶部的螺旋交叉在一起,超越了最大的幅度后又旋转出去,一条条在圆圈范围内分散均匀的条状物刺入了洞穴顶部,看不到尽头究竟有什么。
“谁在这?”朱利安尔斯问。
“我,当然也只能有我了。”
声音从后方传来,很轻也很文雅,听上去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的声音。
朱利安尔斯回过头,看到一个身披红袍衣穿黑装,留着小胡子的金发蓝眼中年人,那男人逐渐靠近,也不知是何时走到了他背后。
“你是谁,这里又是哪?”
“还真是经典的问句,不过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男人转了一圈打探着朱利安尔斯,不时晃动他腰间装在红色剑鞘里的长剑。
“看来是不会了。”
探出对方没有敌意后,朱利安尔斯收起武器,用手掌贴着墙壁抚摸,试着找到出口。
“你是最近这十几年来第二个能到这的人,不多留下来一会儿吗?”那男人继续说道,侧着脸露出从眼角划过脸颊上的两道痕迹。
朱利安尔斯见到对方的全貌后,向后倒跳一步,又慌张地拔出了短刀,直指在面前的神秘人。
“没人会想跟敌人共处,你眼角的红色痕迹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从朋友那里听说过,某个很危险的家伙有着跟你很像的特征。”他说出了从特兰那听来的关于黑皇冠的消息。
“哦?是吗?看来你嘴里说的敌人与我有些渊源呢。”神秘的男人笑呵呵的回答。
见到那人一副毫无压力的表情,就算是再紧张也好,朱利安尔斯都终归会冷静下来,他大致分辨得出,面前的人跟极度冷血的黑皇冠有着本质的区别,可好奇心没有就此被打消,一堆新的疑问又从心中生出。
“之前你说我迟到了,还说我是第二个来到这里的,难道是我在做梦?看上去却又真么真实,看来我有些太想逃避现实的残酷才营造了这种梦境。”
自嘲结束后,朱利安尔斯没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梦,用同样是蓝色里带有金色的双眼望了望靠在罐子上的神秘人。
“此处是心之渊,仅属于我的,自然也只有相通的人才有缘可以进来。”神秘人回答。
“魔法吗?”
“算是吧,一种当你失去了自由就会被它赋予的能力,是个让人感到悲哀的奇迹。很少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心与别人相连不是吗?大概我这数个十年来算是又跟别人想到了同一样事情上去。”
“我可什么都没想。”朱利安尔斯给出了答案,他不想回忆起逃避现实的那个瞬间。
“我们都在逃避某些东西,并非会不擅长去应付,只是太累了,希望能休息一下,找出各种借口来逃避问题。”
聆听那人说话的同时,朱利安尔斯·法赛兰也在思考着同样一个问题,他的眼睛盯着地面,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一头扎进思念过去与未来的深海,得不出答案而苦恼不断。
“第一个能来到这的人,他的名字叫做蓝道夫·笛卡尔,那是他的自称。跟你一样有着重重忧虑,担心这城市,担心这国家,担心这世界。可在你身上,我看不到那些远虑,只剩下数不清的烦恼与近忧。所以,你为何能进入此地呢?”
“没想到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回复过后,朱利安尔斯放弃了出去的打算,这地方看起来是完全封闭的。
“假若语言能表达人的心意,同样也可以欺骗彼此的话,那唯一能链接人与人心端的,也只有无声的之物了。”神秘人似是有所难言,也有意提起一个谜语,等待朱利安尔斯去破解。
“你是说......”
朱利安尔斯想了一下,立刻又猜到了答案。
“文字和信件?那的确是能恰到好处符合你说的东西,可最近这半年在我印象里,这些个东西完全不像是连接人与人的媒介呢。”
“被称作为信魔的男人吗?我一度以为他会是来到此处的第二人,但我发现那个人或许封闭了内心,比任何人都厌恶人类,憎恨中又有渴望存在。”
“所以说我真的不是在做梦?看上去你好像不只有一个选择对象,那为何又是我来到这了?”朱利安尔斯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
“承受足够多的伤痛后,你这样的人在适当时机总是能来到这。”神秘人回答他。
“我这样的?”朱利安尔斯有所不解,但也猜出了一部分答案。
“夏洛特·格林、胡斯·沙罗温、蓝道夫·笛卡尔,抑或者如你。还有一些人的决心并未坚定,仍有动摇他们的事物存在,也有的则并非我真正所期待的。”说了一段后,神秘人不再发言。
“想不到快死了,也会被人列入那个范畴,我还真是爱幻想。”朱利安尔斯拍拍脑袋,拔掉了手上残留的枪头。
“进入心之渊的人,我都希望他能聆听我的话。所以,听着,不要去释放灯塔中的任何东西,蓝道夫·笛卡尔了解足够多的真相后选择牺牲自己,让一切回归以前的模样,这并不是没原因的。永远不要让五枚戒指齐聚在最后子嗣的手中,否则命运必将引导其走向终点。”
神秘人突然变了个态度,很严肃也很庄重,没有之前那副轻松的嘴脸。
“什么意思,灯塔里有什么?你自己去把他们叫来不是更好吗?”朱利安尔斯被神秘人话里的信息引去了注意力。
“心之渊并非单纯属于我的,也是这国家大部分人的,每次提起都会在他们的脑海中加深这些东西的存在感,也即是所谓的因,为了不让果结出,有些话我是不可以随意提到的。”神秘人的辩解听上去很无力,但好像又是那么一回事。
“也许你可以花上一两天好好给我解释一下,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无法离开了。”
“时间到了,你不能以现在的形态停留在这太久,也许我没能力让别人主动进来这,但让一个人离开的能力还是有的,再不回去你就永远回不去了。”
神秘人走到了朱利安尔斯面前,举起手掌,用大拇指对他的额头狠狠点了一下,就在这向后倒退的刹那间,朱利安尔斯感觉到身边的空间开始被压缩,一切都变得跟水流一般快速流淌,又有如流星穿过。
“记住!不要让灯塔里的东西被释放,它还在这世界上。”
神秘人一秒内就与朱利安尔斯拉开成千上百米,声音却始终徘徊于他的耳边,附近的黑暗变得更大,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如同活埋在深土中般,几乎窒息。
等他再次回忆起呼吸空气的**与愉悦时,眼睛突然睁开来,发现自己还身处反抗军据点的内部,但包围他的已经不再是部下们的尸体,而是不怎么新鲜的土味,还有大量黑甲军,正在处决俘虏,一大批人马来来回回点算人手,也有的负责搬运尸体。
看来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他侥幸活了下来,至于是怎么到的这里,稍微扫一眼附近的情况,就能猜得到。
黑甲军们除了处决俘虏外,也押解一批看上去是军官模样的反抗军,其中还有曾经与朱利安尔斯交手过的摩拉维亚,他满脸尘土,额头上还全是青肿的伤口,随着他身后的黑甲军副官,经过朱利安尔斯面前时,突然停下脚步,往这个方向走来。
“大人,我们已经俘获了剩余所有的反抗军,还包括摩拉维亚跟哈斯莫,布罗斯一家也在,要处决他们吗?”
黑甲军的副官并非冲着朱利安尔斯,而是对着更高的一个箱子上的另外一人说道。
直到这时,朱利安尔斯才意识到斯科尔兹尼就站在头顶,监督战后的清理工作。
“反正都是要死,没必要了。把他们押解到军牢中,跟之前抓获的反抗军干部一起关押,等待该审讯他们的人前去。”斯科尔兹尼如是回应。
听从命令后,副官便下令传达了长官的想法,再回来时往朱利安尔斯身上扫了一眼,让朱利安尔斯注意到自己的处境,他瘫倒在地面,跟一具死尸没什么区别,身边的其他人有的还在呻吟,有的早就死了,再次传来的伤口痛楚让他明白到自己现今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要杀死朱利安尔斯·法赛兰吗?他晕过去了,是个难得的机会。”副官问。
“你觉得呢?”斯科尔兹尼反问。
“绝对有这个必要,我们利用他充当诱饵的事情肯定败露了,如果他养好伤后肯定会找我们算账。”副官讲时,还不忘给一个伤重就不了的伤兵补上一刀。
“让他来,那样才有趣不是吗?”斯科尔兹尼的自信让他说话时声音都忘记压低,被躺在地上的朱利安尔斯听到。
装晕的朱利安尔斯两个军人用担架带离了现场,他没办法立刻苏醒去拯救其他人,只能将计就计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中,萌生了复仇的念想,下定决心尽早养好伤口,毕竟在他痊愈之前,这一切都是无从谈起的幻想。
对黑甲军来说,今天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利用原巡逻军们的牺牲,斯科尔兹尼轻而易举打破了反抗军的防御,夺取了他们最后一座城内的秘密据点。
前后四个小时的战斗结束后,反抗军的据点被烧毁,大部分死者的尸体运到了城外掩埋,反抗军只剩下一百多人还活着,相对来说,黑甲军的伤亡则微不足道,被杀的人大部分是曾经的巡逻军。
尽管已经封锁过消息,还是有不少居民听到了传闻,提前就在高处的屋子或其他楼层围观,一等黑甲军的大部分人撤离后,就试着从其他地方进入没被点燃的周边房子,从中搜索战死士兵掉落的武器或盔甲。
居高临下观看这场“比赛”的人里,还有艾兰思下一任家督米提尔,等他肯定这次任务彻底结束时,主动带着家仆往约定好的军牢出发,并没有与斯科尔兹尼打招呼就闯入了牢内。
大部分狱卒都清楚来者的身份,也并不好去阻止,纷纷避退到牢外,艾兰思家的仆人也把持住牢房的入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寒潮的牢内,连杂草都有霜珠滴结,尤其是即将进入冬季时,牢里的温度更低,反抗军被关押在这的俘虏也没多一件衣裳,全部都各自单独被关押在自己的牢房里,禁止彼此依偎取暖。
米提尔没理睬大部分反抗军的普通囚徒,直接奔往专门关押高级干部的深处囚室,一进入其中就听到有人高呼:“瞧瞧谁来看我们了!”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米提尔发现税务官布罗斯正在那等着他,双手深处牢门,跟乞丐一样上下晃动手掌。
“人怎么不齐,胡斯和其他核心干部呢?”米提尔问。
“谁知道。”布罗斯随口回了一句。
“您来这就只是为了找他们的吗?米提尔先生。”摩拉维亚接下了布罗斯的话,继续发问。
米提尔回过头去,发现红胡子的摩拉维亚正等着他回答,还一副满是期待的样子。
“看来你猜到了我想说什么了。”他讲。
“我们都猜到了,毕竟被逼上了绝路的不止是我们。”摩拉维亚回答过后,往最深处的牢房看去。
遍体鳞伤的某人被扣在赎罪锁上,巨大的身躯和深色皮肤让米提尔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那就是曾经参与过袭击艾兰思主宅的塔鲁,负责军务的反抗军核心干部。
“让我把话说清楚吧,你们肯定不想死在这,所以我有个建议要给你们。”米提尔本来还打算去跟塔鲁交流,但看到塔鲁已经晕过去后,就把重心转到摩拉维亚身上。
“请说。”
“也许我们彼此应该借着合作互相多了解一下。”米提尔玩弄着戒指,眼睛不敢去看摩拉维亚。
“跟您?”摩拉维亚回问,与他对面牢房的哈斯莫相视而笑。
“实话实说吧,我父亲就快过世了,他也许还记着你们曾经袭击大宅的旧恨,不过我无所谓,艾兰思家族愿意伸出援手救你们于危难之中。”
“我虽然有听说过胡斯曾经跟你们有一些小生意,但要说关系的话,离朋友这个词还差得远,要是你们没有被摄政王的政策边缘化,想必也不会来寻求死敌的帮助。”摩拉维亚说。
“世道变了,如今的敌人已经成了朋友,过去的朋友也成了敌人。负责艾兰思家族在军内事务的埃米利奥有一段时间没有从外面发回消息,没人能保证他是否还对军队有控制权,而且就算有也不会百分百听从本家的调度。”米提尔难得虚心的去说出遇到的麻烦,渴望得到反抗军干部们的认同。
“一旦你父亲死了,就凭你的威望和控制力,根本就无法对抗摄政王对吧?很多贵族都对你有意见,要是没能在那之前形容对抗王室的政治势力,又没有军队的支持,光靠你掌握的经济力量,就算是艾兰思家最后胜出,埃米利奥也不会放过你。”
布罗斯插嘴说,指出了米提尔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困窘。
听到这话后,米提尔没有回答,更加没生气,半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憋着气嘟起嘴巴,让唇上的胡子翘起来,满是血丝的双眼仍旧盯紧了摩拉维亚。
“或许让最大的贵族势力跟你们合作这件事是天方夜谭,但我有办法让你们混入王宫,在国王的生日宴会上刺杀王室,引发一场新的骚乱。”米提尔想了一阵后,用更客气的语气说。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至少有你保着短期内不会死,大家觉得如何?”哈斯莫这次没有醉酒,说出来的话也颇有建设性,给摩拉维亚和布罗斯一个台阶下。
“哪怕能活到国王生日那天,甚至混进宴会里,我们在地面剩下的人也不超过四百人,根本无法在事后打一场像样的战争,城里的主力部队有两千多人都跟着胡斯进入了地下,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算上城外和地下的所有部队,总数只在五千以内,要召集就算速度最快也要花上一星期,城里的指挥系统已经被摧毁,外面的就全是些散兵游勇而已这种情况下,你到底对我们有什么期望?”
摩拉维亚不太看好这次交易,并不是一味答应来换取利益。
“所谓赌博,就是如此惊险,我父亲老了,觉得到最后无论谁输都好,艾兰思家族都会有人成为赢家,但我可不这么觉得,要是想真正胜利,就必须连族内的人也当成对手。”
“看来您是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别人,才会这么自信。”摩拉维亚套话问。
“说一个你们或许都听到过的传闻,国王已经死了,福克西纳跟摄政王也有了分歧,王室和依附于他们的势力的冲突逐渐扩大,花瓶副元帅泽维埃的确效忠于王室,可也没有支持他的军队。在这些前提下,我有信心可以帮助你们完成任务,并且在事后重建反抗军。”米提尔声音有些大,听起来也很靠谱。
“既然您觉得谁先下手谁就赢,为何不去找那些从外国来的佣兵呢?黑皇冠的名字我可听说过,他给你做打手,就没有无法被消灭敌人。”老道的摩拉维亚依旧不愿意一口答应,生怕背后有何阴谋等着他们。
“那群佣兵背叛了我的家族,要不然我又为何来找你们?同意还是拒绝,一句话就可以解决彼此的需要,大家都是被逼到绝路上的恶犬,就不要再装作无辜清高了。”米提尔给出了最后的答案,看来他失去了耐心。
“请过来,让我告诉你一个你必须知道的答案。”
红胡子摩拉维亚的声音开始转小,等米提尔凑过去时,他在米提尔耳旁给出了结果,嘟哝了几句话,听完的米提尔气冲冲地跑出牢房,家仆们直接迎上去问候,却被米提尔一脚踹开。
“米提尔大人,您要去哪?”主要负责跟随米提尔的管家凑到一旁问道。
“我要去王宫内复命,你差人去找福克西纳那个老狐狸,如果他不在,就立刻派信使再去城外找埃米利奥叔叔,告诉他立刻加速回城。”
米提尔从牢中出来后,在楼梯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往高处的王宫看去,眼睛眯了起来,眉头皱的头一次这么紧,让他不禁想起了王储未婚妻被劫走时的那天晚上,自打那天起,就有禁令不让任何人回到王宫内,但今天米提尔觉得自己必须打破这个短暂又不牢靠的命令了。
王储妃子被劫走后,头一次又有人走入了王宫里,重复多次觐见摄政王格伦的愿望,在得到了应允时,便当即一路小跑往他上次参加宴会的大厅奔去,又从大厅穿过右侧的走廊,于格伦的私人书房里得到了接见。
这人并非是米提尔,而是一早就准备好的特兰,他第一个进入了王宫,却也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也正在来的路上。
“殿下,我有要事必须通传与您。”特兰单膝跪地,迟迟不肯起来,等格伦示意后才站起身。
“意思是说,你总算学会怎么样去对待一个未来的君王了?”格伦故意讽刺起特兰,他眼前的这男孩之前对他可算不上非常恭敬,虽然现在学会了点,却也不足以让格伦满意。
“是切割者的消息,殿下。您一定愿意听我说说,说不定还可以救下梅女士。”
提到梅的名字时,格伦的确曾经顿了一阵,他挠挠头后回过神,也看不出到底有多惊讶的样子,瞪大眼睛不爽地扫了特兰一眼,随后走到了远处。
“那就说说看,反正我也很无聊。”他回答讲。
“您肯定还记得一个被称作「启蒙者」的男人,但我不知道您对他有多少了解。”
“奥利佛·笛卡尔?那家伙很少对外公布他自己的名字,据我所知他的真名应该是叫做蓝道夫·笛卡尔才对,本应闻名于世的十二骑士之一,被除名者与背弃者。我父亲替北方的白狮解决了他曾经的朋友。”
特兰很满意听到的答复,但他还不敢说出全部,依然等待格伦接下来的反应。
“他又为何与我的未婚妻有关?你最好说清楚。”格伦继续说道。
“当然会有关系,可我依然想问,您真的只知道这些吗?”特兰追问。
“你跟你哥哥一样喜欢在别人面前耍小聪明,即使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我猜你跟胡斯和你姐姐也有点像,而他们三个人据我所知,就是笛卡尔的学生。你说半天就为了套出我是否知道你的背景,劝你以后还是省省。”格伦很不满于特兰也学起夏洛特那种态度,本来他还很满意特兰之前的恭敬之心。
“笛卡尔有一本笔记,由我姐姐负责保存。今天,就在我来这之前的一个小时内,切割者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找到了我们所在的地点,并且抢走了笛卡尔的笔记。”
“就这些?”格伦不爽的问。
“更重要的一个消息是,信魔内墨与笛卡尔曾经是朋友,他之所以来到这城市完全是追随笛卡尔的脚步,为了做某些惊天动地的大事。”特兰还是一副扑克脸,故意不作出任何表情。
听到那消息后,摄政王抖了一下,他至今还对当初的袭击感到后怕,那是他唯一无法控制的,即便作为一个当权者,也无法避免内墨所造成的破坏,事到如今他也难以掩饰内心的恐惧,手指前端的微微颤抖已经被特兰敏锐的眼神所捕捉到。
“笛卡尔的笔记如果有研究价值,那么任何人都会尝试去追寻,相信信魔也不例外,但如今信魔内墨已经死了,他的尸首开始腐烂,被封存在一具石棺里,又怎么会有人提前知道笔记的价值呢?切割者到底是谁?”格伦以为特兰有一个模糊的答案,便主动询问。
“我不知道,殿下。所以我希望告诉您,由您来解决。”特兰摇摇头,给不出任何回答。
“事到如今还在逃避,你真像某人。”格伦小声抱怨了一句,还担心被特兰听到,极为有失作为王室的尊严。
“无论切割者是谁都好,殿下。我猜他跟信魔内墨会有一些联系,但我不认为那是倾向于恶的黑暗,反倒是一种走向偏执的光明,也即是说切割者跟笛卡尔更相似。”
“从他绑架我未婚妻的行为来看,没人觉得他对王室没任何恶意。假设他跟笛卡尔有关联,那我便会从任何与笛卡尔有过联系的人身上开始调查。不过更可笑的是,我今天收到两封信,非常有趣。”
“信?”特兰问。
“没错!不是内墨四处寄给别人的恐吓信,而是实实在在来自确实存在的人的信。一封是教团骑士大团长昨天寄来的信,他计划招收切割者加入教团,成为教团骑士的一份子,希望我能提供少许帮助。而另一份,那才是最有趣的,是来自于福克西纳那老狐狸,他声称掌握了切割者的秘密与身份,并且正在赶来王宫的途中。”
对于就快揭开谜底的谜题,格伦显得格外有兴致,可能仅仅为了看一眼特兰这个总是装作冷静的男孩如何自乱阵脚,他有意通过对话来留下特兰的目的此时暴露出来,让特兰极为难堪。
毕竟,切割者是救过他的恩人,就算抢了笛卡尔的笔记又三番五次试图攻击自己,也不至于非要当即揭露他的身份不可。一旦切割者的身份曝光,落到格伦手里,除了被处刑便没有其他可能,这一点特兰非常清楚。
比起某个真实存在的普通人,特兰还是希望切割者可以作为一个精神图腾永远不露出真面目,而不是作为一个得罪了王室的罪犯,在被揭露身份后满街流窜直至死亡。
“怎么了?不想知道那家伙的真实身份吗?”格伦没继续把焦点留在笛卡尔的笔记上,他看起来也不在乎。
“当然不是,殿下。”特兰忍了一会儿后回答说。
“很好。”
格伦点点头,察觉到了殿外的动静,唤来身边侍从,吩咐他们将大门敞开,迎接等待已久的福克西纳,外加他身旁看似重要的仆从。
老狐狸知道今天是个非常特殊的日子,原本他总是考虑着如何联合格伦害死卡尔斯,之后又逐渐改变为压制格伦的统治,但与艾兰思家族的裂隙,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退路。
佣兵团给他开出的空头支票至今没能兑现,逼得被动长达几个月的福克西纳,启用了一条通常人不会走的道路,也正是常言所谓即的“纸窗不应随意被戳破”。
但是,这次将功补过重新投靠到格伦帐下的献策,绝非老狐狸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他还需要强有力又不可否认的证据,做好了牺牲足够多利益的觉悟,才一步步艰难走到王座之前。
“你总是准时,但很少提前到呢,福克西纳卿。”格伦令人取来一杯葡萄酒,闲来无事便喝起来。
“您的婚礼就要来了,臣下早些来是理应当尽到的责任。”福克西纳本来也想要一杯,但看到格伦的颜色后,就故意挑起他不想听到的说。
“哼,真会说话。”格伦听得出福克西纳想要快点进入话题,哼了一声就等福克西纳自己说。
“没想到夏洛特大人的弟弟也会在这,我记得他是个平民,而很少有平民留在这里,看来殿下对他们一家都很感兴趣。”
福克西纳的眼皮缩了一下,转过头对准站在王座旁的特兰看了眼,瞧起来比以往更狡诈。
“那很重要吗?有用的人自然会站到能发挥其用的位置上,赶快进入话题吧,你给我的信我可是看到了的。”
“是的,殿下。”
给出回应后,福克西纳鞠了一躬倒退一步,让刚才跟着自己的随从站到前面。
“怎么?”格伦放下酒杯,问起话来,原本还以为会是福克西纳自己出来说个清楚。
“他是我的线人,可以告诉您想知道的答案,包括殿下未婚妻的下落。”福克西纳作出了解释,随后试着闭口不言,静待格伦的反应。
“你能告诉我想要的答案?”格伦问下面低头的男人。
“是的,殿下。我知道您想要的答案。”那人回答说。
“那就快说出来,梅还在等着我!再说说切割者到底是谁,如果情报属实,我保证你能领到奖赏。但同样的,也别拿这件事来耍我,否则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王宫”格伦很着急,干脆站到王座下方的台阶上,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切割者是一个您可能很熟悉的人,也是旁边这位少年很熟悉的人,更加是我也熟悉的人。他是一个老师,一个英雄,也是一个某种意义上不分黑白只追求结果的人。”
这名知道真相的男人,声音对特兰来说似曾相识,引起了他的疑问,也勾动了格伦的好奇心,尤其是当答案即将公诸于世前,那种渴望知道真相的欲望便愈发变强。
“他是......”
声音突然停下,说话的男人回头看了福克西纳后伸出双手,放在肩上,摘掉头上的帽子那刻,同时说出了答案。
“被人称为罪恶切割者的义侠,真实身份正是夏洛特·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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