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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守不住的秘密

第七十四章 守不住的秘密

对于宴会当晚才离开城里的穆纳来说,若是他知道这一个星期里发生的诸多事件,绝对算得上是从天堂到地狱,原本被暗示禁止女儿与格伦结婚的他,好不容易等到了订婚的那天,却又突然听闻女儿被一直以来大多数平民所仰慕的义侠绑架的消息,换做是谁都肯定会发疯。

同样有另一个不好也不坏的事情发生了,穆纳的妻子陷入了长期昏迷,用不着为她女儿的处境担忧,却给穆纳带来了不少烦恼。

为了给黑斯特瑞治疗,穆纳特意跑到城外的疗养院,天黑才抵达那座村庄,对城里发生的完全不知情,特兰觉得有义务要通知他,可却不知道如何找起。

宴会不欢而散的第二天一早上,格伦被迫宣布婚礼被无限期推迟,一整夜未睡下,比他父亲与弟弟失踪那天还要疯狂,全城都在通缉着切割者,刚从恐慌里恢复过来的平民们,大多都这件事保持着中立态度。

知道一些内幕的特兰没有自讨无趣的去打扰这位摄政王,他很高兴能趁着摄政王顾不上他的这段日子里轻松一下,但同时他的好奇心又迅速膨胀,切割者到底如何从近百米深的地下回到地面,对他来说绝对是个谜题,他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问他,却知道自己找不到机会。

空闲下来后,由于不忍让穆纳蒙在鼓里,回到穆纳家中时准备起程前往黑斯特瑞刚刚搬过去的城外疗养院,将梅被劫走的消息告诉这位医术高超的医生。

在他将这个想法告诉莱恩前,就已经发现他人不在了,用不着再为他解释在地下发生的诸多细节,更加无须担忧擅自将卡尔斯送回去后的抱怨。

回到穆纳的家时,他发现有人在穆纳妻子的卧室里,主动走过去后发现了一个再让他熟悉不过的人。

特兰的姐姐,瑟雅斯本人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打起瞌睡来。

随着特兰向前迈步,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时,瑟雅斯突然醒了过来,瞧见了走到身边的特兰。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再会,让特兰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虽然他安全的消息早就传到了瑟雅斯耳里,但自从特兰一个人离开了雪山营地后,这还是第一次再见面。

“你这傻孩子。”

一开始,瑟雅斯还能很正常的说话,有点不高兴又有惊喜,接着很快变成了哭泣,她也站起身来主动抱紧了特兰,认真扫了几眼她亲爱的弟弟。

“对不起!之前是我太冲动了,连跟你商量都没有就一个人跑下山。”对于他姐姐,特兰有着数不清的话语要述说,这几个月来的歉意足够让他痛哭。

“还是个爱哭鬼呢,最近似乎瘦了很多,一定没少吃苦。”瑟雅斯低头用双手掐住特兰的脸蛋,发现不再像以前那样能轻松夹住。

特兰点点头,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又开始哭了起来。

本来以为自己足够坚强面对苦难的男孩,如今才发现他吃的苦还不够。

如同受到了特兰的影响,瑟雅斯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为了不去打扰穆纳的妻子,其他家中的侍女接替了瑟雅斯的工作。

而两姐弟则在平复心情后,特意在外面选了一间露天餐厅,正是几个月前与阿尔文一起来过的那一间,如今周边更为冷清。

两人一边吃着午餐一边仔细说清楚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事情,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特兰也总算搞清楚近来发生在图书馆灾难,以及黑斯特瑞的情况。

“你说你被佣兵绑架了?跟卡尔斯一起?”

特兰有些迷糊,对特定的几个问题始终没有搞清楚。

“是曾经被绑架了,莱恩找到机会将我跟格温德琳掉包,当时除了莱恩没人知道格温德琳也在图书馆,胡斯特意暗地派她监视图书馆里的人质,就在跟佣兵战斗的过程里把我跟格温德琳对调,这种经历想想都感到吓人。不过我不知道格温德琳干嘛想去当俘虏,肯定有些特殊的打算。”瑟雅斯边说边点菜,她不知从哪来了一大笔钱,点了一大桌炖菜,全是特兰喜欢的。

“佣兵与反抗军吗?说不定是安插间谍......”

特兰猜不出他在地下被囚禁那几日里,胡斯与黑皇冠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但从瑟雅斯的描述来看,至少在图书馆被袭击时,双方还是敌对的。

“间谍?大概吧,但愿格温德琳不会出事,毕竟太危险了,害得莱恩担心,胡斯也肯定是知道的才对,可惜我最近完全找不到他,连原本的雪山营地都没了人影。话说,为什么不见阿尔文跟霍吉尔?我听说他们很照顾你,作为姐姐应该多谢他们才行。”

瑟雅斯的问题难住了特兰,他不知如何回答,离开地面后他从没有把地下发生过的全部告诉任何人,哪怕对莱恩说的,也只是扭曲了真相的一部分事实,涉及到切割者与胡斯的,则一概没有说出来,而特兰也有理由相信瑟雅斯所了解到的,也正是莱恩告诉他的。

“地下还有其他东西要查,你要是听莱恩说过一个叫做梅尔邱的老伯,就应该明白了吧?可能跟蓝道夫·笛卡尔有关。”

想起之前在地下气井中看到的那名字后,特兰忘我地说了出来。

“我的老师吗?”

奥利佛·笛卡尔,那才是瑟雅斯认识的老师,当特兰提起蓝道夫时,瑟雅斯却在想着其它问题,不像是要提出更多问题的样子。

“对了!”从疑思中醒来的瑟雅斯,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了?”

“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必须去取回来。得先走一步,你知道废弃教堂在哪吗?”

“知道,是在瀑布后面那片地方吧,很少有人会特意去那。”

得到了特兰的回复后,瑟雅斯放心掏出了一个钱袋,扔给特兰后准备离开。

“有那么着急吗?”特兰对她的说。

“没错,很着急,我忘了很久现在才想起来。”

“晚上见。”

瑟雅斯就这样又走了,特兰没有再感到惊慌,毕竟身边也没有威胁他生活的敌人,只要还保有能活着看见家人的这份喜悦,就没什么可以让特兰再次失去信心。

吃完饭后,特兰付清了饭钱,填饱肚子的他试着不去思考切割者和夏洛特的麻烦,尝试用过去的心态看待身边的一切。

黑色的石屋子,青色的木板路,以及那条漂出腾腾水汽的城中长河,都让特兰感觉好似回到了鱼骨头酒吧没有被毁灭前的日子。

被瀑布水浪压来的风吹到他面上时,特兰合起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感受这座重生的城市。

一个碰撞在他闭眼时发生,路过的某个人撞到了他的肩膀,把他从幻想中叫醒。

“喂喂,别撞的我这么疼好吗?”

刚才拿一下想起了第一次与梅丽尔见面时的场景,特兰会心一笑,拍拍肩膀后对撞了他反而到底的那人说。

然而这回撞他的人没有偷他钱包,面前的男人身穿的是国王军的护甲,手里握着一杆长矛,在他后面又来了一大群同样的人,看起来是正在追捕谁的士兵。

“难不成他也在这?”

特兰猜得没错,士兵们的突然出现,预知了某个男人的到来。

熟悉的方角剑出现在半空中,如同有无形翅膀般在半空滑落,却没碰到任何屋檐,等达到特兰附近时,方角剑的剑身爆发出一阵极短暂的光芒,散去时有一个黑影与剑一起落下,更好站到了一栋屋子上。

“切割者!你还记得我吧!”

特兰很确信切割者往这面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个还算熟悉的家伙竟然对自己不理不睬,完全忘了将方角剑托付给他时所说过的话。

被特兰叫喊声吸引的士兵们,有些好奇的围观起特兰,但也就那么一小会,等切割者再次开始行动时,士兵又重新进行追捕,一群人在下面,街道上跟踪屋顶切割者的踪迹。

切割者与特兰几乎同一时间开始跑动,比任何人都要快,到最后甚至没人跟得上他们两个的速度。

摆脱身后的追兵后,切割者没有像在废镇屋顶时等待特兰,而特兰也没傻到让人去等,单手拽起露出的木梁,轻轻用力就爬了上去,到达屋顶后,发现切割者开始往高处跑去,想要追上他恐怕要花上一段时间。

一场耐力赛就此展开,出乎特兰意料的是,距离大深渊矿坑爆炸也不过两天,受了重伤的切割者到底如何回到地面,又怎可能跑的跟没事人一样。

这些疑问让他怀疑起眼前那人的身份,说不定他正在追逐一个冒牌货,一个打着切割者名号翻下大案,而将义侠之名抹黑的犯人。

想要查出真相的心态让特兰加紧脚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接近了还不能确定真假的切割者,有好几个瞬间他差一些就能抓住对方的衣物,可惜每次都差了点,被对方走脱。

即便可能是个假货,眼前这混蛋的体力和速度也足以媲美切割者,特兰自信不会被一般人在速度上甩下,当他始终都无法触及面前要追逐之人时,他又开始相信那个切割者是真的。

刹那的犹豫导致了结果,切割者利用特兰松懈的机会,踢开装在升降架上压着的沙包,拽住失去重量平衡的绳子,升到了特兰短时间内都爬不过去的高墙上。

“我知道你认得我!为什么你能逃出来!阿尔文、拉德苏和霍吉尔呢?为什么要跑!我还有很多疑问!”

特兰很恼火,没想到差点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跑了。

“回答我!”

即便他叫了好几次,切割者还是选择站在墙边不回应他,比过去特兰所认识的那个切割者更冷漠。

眼前的高墙成了特兰难以逾越的壁障,他知道自己爬上去时切割者肯定早就离开了,但要是就这么放弃,说不定什么都得不到。

由于切割者的沉默和注视,特兰恼羞成怒中径直加速跑向光滑的墙壁,爬了好几次都上不去,等他总算肯放弃后,才发现切割者已经不在那了。

他在心里喊了无数次该死,觉得生活里的疑问太多,想要放下可又不能就这么忘记所有发生过的,否则那就代表他忘记阿尔文等人为他付出过的努力,真正试图忘记时,又有如刚才那般突然冒出来,却又让你捉摸不到。

趁着士兵们没有追上来问话,重新卷起凌乱的围巾后特兰选择往图书馆的遗址上进发,同样是过去那条道路,这一回却格外的轻松,让他不禁感叹这几个月来变化的不仅仅是城市内部,也包括了他自己的身躯。

有关于切割者的谜团依旧烦扰着这名少年,哪怕达到了图书馆的遗址也不忘,走上标志性的斜坡,达到那片白如雪原的小广场后,他见到了那座有着两百年历史的图书馆。

岁月的摧残远不及前不久佣兵在这战斗造成的多,仅仅是一场不到三十分钟的战斗,就彻底摧毁了这座知识的宝库,内藏在其中的书籍大多都被其后的雨天给浇毁,附近居民或许偷去了一部分,瑟雅斯与玛丽峰也抢救了一些,等内务部派人来回收时,剩下的已经少之又少,而他们来了一次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图书馆有正面有一大半的墙壁都因为小型爆炸后后来的连日风雨而倒塌,连锁反应带动了整个建筑逐渐崩塌,仅剩下二楼仓库和阳台附近的大钟保持了原状。

石砖上原本就有的青苔随着雨水蔓延开来,亦不少乱纪八糟的书本和残卷被石头压住,看上去玩没有收集价值,从附近的环境来看,近几日也没人来过这里。

打算坐在椅子上好好怀念这座“童年游乐场”时,有人穿着古朴的黑**仆装从斜坡上吃力地走了上来,没留意到远处坐着的特兰,手里提着个有盖的木篮子,到了图书馆的正门口,在砖头间翻查仅存的书页。

“这样子还有人会来收集书籍,黑斯特瑞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有喜有悲。”

特兰不免感叹,黑斯特如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如今毫无价值的四散在周围,它们早已死去的作者们肯定想象不到这个结局,就连管理员黑斯特瑞被人也一样。

养成多看几眼陌生人的习惯后,特兰对谁都会留意一下,这次的访客也不例外,他盯了一阵才发现那是久别的玛丽峰,静悄悄走到她身后,没引起任何注意。

“请问你要借书吗?”特兰装作黑斯特瑞的粗厚嗓音说,只是装的一点都不像。

“特兰,我一直不觉得你喜欢做这一行。”

玛丽峰的口气看上起早就识穿了特兰,只是她没有挑明,如今说开后也难以继续忍笑,立刻站起来跟男人打招呼一样用力拍了拍特兰的肩膀。

“能见到你太好了,我最近总能听到有关地震的传闻,不用猜我也知道是你们搞出来的,结果莱恩一见到我就跟我说了一大堆你跟他说过的冒险,抱歉没有主动在穆纳先生家里等着你们,我也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情去完成。。”

寒暄结束后,玛丽峰又蹲回地面,翻查砖头和石块,从水沟地下查找仍然可以阅读的零散书籍。

“你要是都知道了就好了,最近我每次见到一个熟人都要重复一次在地下的经历,可少让我受罪,不过说到底莱恩人呢?我要谢谢他替我当传声筒。”

特兰也蹲到玛丽峰身边,用手随意拨弄石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也难怪呢,莱恩其实是打算跟你说清楚要去干嘛的,不过因为要早起所以在你回来前就睡下了,结果你醒的太晚又不能弄醒你,所以才阴差阳错的没遇到对方。”

“怎么总感觉你变得越来越像个话唠了。”见到玛丽峰说半天没提到重点,特兰不失礼貌的提醒她说。

“别在意。其实莱恩只是提前去了黑斯特瑞所在的疗养院,他说他联系不上任何反抗军,几个以往的据点都空无一人,所以打算搬到城外安全一点的疗养院居住,既能照顾黑斯特瑞,还可以顺便给手上的伤口换药。”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对于新的问题,玛丽峰摇了摇头。

原本特兰打算将昨晚宴会发生的统统告诉玛丽峰,但琢磨一阵后,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将梅被绑架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最好,从不少人的反应来看,似乎昨晚宴会上的惊慌还没扩散到城里,莱恩既然已经去了疗养院,说不定可以拖住穆纳几天。

如果能在医生回来前,从切割者手里救回梅,穆纳就不用再经历一次悲痛。

“可惜黑斯特瑞可能短期都不会再到城里,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不过左侧肋骨全都断了,大腿似乎伤的也很严重,至少也要半年以上才可以恢复。”

“嗯,从瑟雅斯那里听说了,好在他没事,安心养伤对他来说才是当下最重要的。”特兰很高兴黑斯特瑞能活下来,他知道仅仅是被毒打一顿要不了那个坚强老人的命。

“说起来,我发现了图书馆里很古怪的一个秘密。”

“你是指?”

玛丽峰停下手里的工作,从篮子中取出一本书籍来,在特兰面前打开。

“怎么会是这样!”特兰很是惊讶,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正在被玛丽峰翻阅的书籍里,一个字都没有,除了外面包裹的硬皮外,里面的字如同长了翅膀般不翼而飞,每一张书页都只有白纸。

另外一本书也被玛丽峰翻开,却有少许文字在内,但大部分还是跟之前那一本一样,多数都是只有白色的无字书。

“黑斯特瑞试图隐瞒一些东西。说个你肯定不知道的秘密,我过去也来过图书馆很多次,大概也还记得书架里书籍的摆放,但当时我就发现每次我重新回到图书馆时,书籍的摆放次序都会改变,黑斯特瑞肯定是花了大量时间在这上,为了某种目的将有字的书藏大量无字书之中。”

她拿出基本有字的书籍,试着一本本平铺在地面,将有字的一面撕下来拼凑到一起,数量足足有二十多张。

“可我以前见过别人到图书馆随便抽出一本就能找到有字书籍,还当场读出来。”特兰想起曾经与阿尔文拜访图书馆时的情景,难免对玛丽峰的话感到有些奇怪。

“这也不难解释,我观察过黑斯特瑞借书出去时的情况,他似乎每次都提前将一定类型的书籍准备到一起,整个书架可能都只是特定的书籍,他还会全程盯着借书的人,不同展区的书籍有不同的特定收藏,如果有人想要翻看,很多时候都必然会拿到黑斯特瑞准备好的其中一本。”

“或许只是他不想让别人重蹈覆辙罢了,听说他的儿子就是因为跟学者们走的太近,涉及到国家历史的问题上被处决,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跟精灵和奴隶有关的一些东西。”

“没错,当时发生的跟这有些关系,但除此之外我敢肯定还有其他秘密,那才是他真正想要隐藏起来的,我已经有点头绪了,你等我一下,这就展示给你看。”

话正说着,玛丽峰就站了起来,在那些平铺的书页中间来回寻找几页,找到后就立刻收集到一起,用合理的顺序摆放在,得出了一个答案。

书页上的文字很奇特的连贯到一起,确认拼接的顺序没有错误后,玛丽峰才将结果拿给特兰观看。

被水染透的墨水没有散开,书页经过某种特制的手法,时至今日依旧呈现出一篇完整的记录:

三月八日

遗迹的挖掘工作进展比预期的还要好,根据雇佣的城里人的说法,几十年前的篡位者在位时就已经对地底进行大量的发掘,但似乎被称为王弟的篡位者对遗迹没有太大兴趣,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我们的研究能得益于此就好。

对于研究王弟时代的东西,贵族中一些上了年纪的亲族似乎不太高兴,不过国王本人非常支持我们。

三月二十七日

最近一星期里,从地下出土的文物里开始掺杂了一些非常奇怪的类型,看上去接近于大混乱时代的风格,却又不属于目前已知的任何一个文化,也许是我们的鉴定师搞错了,或者单纯是年代久远损毁太严重而已。

四月二日

根据推测和文物断代,我很确信遥远之花的历史可以被推七百到一千年,一个失落的国度不仅没有存在于致远花的历史中,甚至连其他国家也没有一丁点传闻,一定是太偏僻。

当然,也说不定有其他可能。

六月十日

今天有了大发现,新的遗迹出土了,就跟在北方发现的精灵遗迹一模一样,如此就可以构思出一个新的推测,精灵在大陆中央的文明衰落后,或许来到了当时还算得上是荒野的南方,可是他们到底为何衰落?又为何甘心在这种地方走向灭亡?

十一月十五日

自从笛卡尔先生翻译了从精灵古遗迹深处发现的壁画文字与石板后,我们的研究就开始往真正的真相走去,有足够的证据反映出精灵文明并非逐渐消散,而是在突然间消失,虽然有证据显示他们后来还是有些人继续生活在这座城市中,但从社区规模来看已经不足以维持他们族群的数目。

真可惜,精灵的确灭亡了,我还以为可以看到少数活着的。

十一月十六日

我必须得改口,不过不是指精灵没有灭亡,毕竟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寿命,只知道很长而已。上千年过去了,连骨头都没找到一根,这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要改口的是,我们几乎可以断定这国家空白的岁月里,所诞生的文明或许正是精灵与人类的混血末裔,这刚好与现在可查资料和神话里提到的“最后子嗣”有牵连。

最新翻译出来的资料也提到了某种基于血缘的诅咒,跨越时间与种族的烙印,被打上的人子子孙孙都会因祸得福,被捆绑在死亡与新生之间。

哦!还真是有趣的东西。

一月五日

新年的庆祝会上,国王陛下没有亲自现身,印象中似乎自从我们呈交了遗迹的资料整合后他就

越来越少在公开场合会见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人,这次新的要求还禁止将有关于遗迹的事情传播出去,很多人都感到有些不对劲。

平民们不准被靠近我们的住宅,施工队的人也从雇佣来的平民变成了国王直属的黑甲军。

一月二十二日

最近发生了一件很棘手的事,团队内有一部分人是知道笛卡尔先生的真实身份,作为一名叛逃的十二骑士本来是会受惩处,但加尔迪亚帝国最近内部出现了一场政变,老皇帝被人推翻,他的儿子白狮获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原本老皇帝打算发出的特赦命令也重新改为死刑。

任何熟悉白狮的人都看得出是为了逼迫笛卡尔先生投降,这国家的资料恐怕也会外泄,说不定白狮一早就对我们的工作有所了解,例如我们内部从没有对国王透露过的大量戒指情报,现在想一想,这决定真的是一点都没错。

二月七日

一次矿难事故让我们有了意外的发现,没人会想得到城墙中竟然存在着机械结构,非常巨大而且技术先进,同样的技术虽然现代在北方也有应用,但也是非常有限的,我个人了解的只有那三艘“天空舰”与蒸汽城才有能力使用这种科技,只是完全想不到用什么动力才有可能推动如此巨大的机械结构,这次连笛卡尔先生都被难住了。

考虑到城墙外至少有九到十层是后人们逐渐加上去的建筑外壳,那些内部滑槽的本体一定非常古老,说不定比移民来的精灵还要早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人类、精灵以及更早的未知住客,致远花真的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总有些东西是从起源至今都在这被保护着,并且不断吸引古人来此定居,然后一代代的灭亡再将城市传承下去。

可是,到底会是什么呢?要解答的话,恐怕要用十年以上的时间挖掘地下的遗迹,不过在那之前先要想个办法从国王设下的情报封锁网里把资料送到外界。

五月二十七日

一星期前军队突然包围了我们之前的住所,有些人逃了出来,但我可以看得到宅子在燃烧,一定还有没来得及冲出包围网的人。

笛卡尔先生一个人拦住了黑甲军的进攻,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现在全城都在搜捕我们,我猜可以利用之前发现的地下矿道通往城外,有的人反对就这样跑出去,他们想拿回研究资料再公布给外界,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像这种事,太蠢了!

我猜我们运气好就这样躲在奴隶们的隧道里,也许过上一两个月就会安全。

眼前近似于日记,而又断断续续的书页散片,到此彻底结束,剩余的部分无非是前一年挖掘时的日常琐事与进程,看来玛丽峰已经特意挑选了一些有用的内容出来。

“五枚戒指!精灵!古人!混血的最后子嗣,这些我有的从来没听过,有的则在睡前故事里有了解到,黑斯特瑞试图隐瞒一个真相,却又不想让记录失传!”玛丽峰斩钉截铁的认为黑斯特瑞脱不了干洗。

“这是被处死那些学者们写下的?国王因为他们的研究对学者施以极刑......”

以往特兰从来都只是听说十二年前发生的那场悲剧,如此近距离的了解到第一手资料,还是头一回。

“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黑斯特瑞才非常小心,他跟我聊过被国王监视的事情,我猜就是因为他害怕随时随地会被人突击检查,才用多余的资料编造了矮人资料区以及精灵资料区,故意将讯息岔开,而且没有把学者们的笔记合集成一本书,特地分散许多页数到不同的书籍中,这么一来就算被偷到或检查,没有完整的书页也就无法得到全部信息。”

解释了一大堆话后,玛丽峰迅速收回散乱的书页笔记。

“要是黑斯特瑞不想让这些笔记祸害其他人的话,你也不应该去继续探查,到此为止吧。”

特兰还清楚记得梅尔邱提到过的传说,他不知道梅尔邱说的是从哪了解来的,但相信已经八九不离十,如今他无法向那名神出鬼没的老人求证,也不希望继续卷入到新的麻烦里,已经暗下决心做好否认的准备。

“或者你说的也对。”

玛丽峰看穿了特兰的想法,她也有着与特兰一样的心思,亲自花了几天时间追讨家中被非法取走的财富后,玛丽峰也明白到就算知道这些秘密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实,作为一名普通女性,她应该远离麻烦。

听到那出乎意料的回答后,特兰相信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从地面站到废墟高处,从上往下俯视满地的残书断卷。

“也有不少是很正常的书籍,短期内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有问题,你收集了那么多书页,还是早点销毁了吧,要不然夏洛特也帮不了你的。”他说。

“夏洛特?夏洛特他先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我很久没见到他了。”玛丽峰提起夏洛特时,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不断询问特兰,就好像她认定眼前的男孩知道答案一样。

“闭门不出,我也没机会见到他。”提起这件事,特兰难以自控的叹了口气。

“信魔也已经死了,城里总算回到正轨,他却不见了踪影。”

玛丽峰抱怨的非常合理,特兰也点点头,表示了对这句话的认同,大概是两人都同样希望回到正常生活里的想法,才让他们自认为一切都结束了,哪怕双方都很清楚现实情况还跟梦想差那么一丁点。

“班德总是对我说,活着就必须面对事与愿违这种现象,当时还觉得很搞笑,没成想今天处处都是写照,就跟你的母亲那事对你来说一样。”

抱怨过后,特兰也不想让自己看上去过于颓废,走下了废墟,伸伸懒腰后在附近不远的地方走动起来。

“母亲吗?”

玛丽峰对她多年不见又再度重逢的母亲始终持有一种愧疚感,本来应该是由蒂亚夫人对玛丽峰表现出来的歉意,却因为玛丽峰那过度的自我约束而对调,一想起曾经对母亲被绑架成囚犯视而不见,就感到无比自责。

“别想太多了,对不住你的明明是她不对吗?”特兰了解玛丽峰的性格,知道她总会认为错在自己身上。

玛丽峰没有给出回答,她很清楚蒂亚曾经如何违背了原则的与杀父仇人成为盟友,就算她到现在还是对这背后的秘密没有头绪,也不妨碍已经淡薄的情感再次变得强烈。

“说多了呢。”

嘀咕过后,特兰走到玛丽峰面前。

“怎么了?”回过神后,玛丽峰问。

“我要走了,瑟雅斯跟我约好等太阳落山时再见面,现在已经开始入冬,外面还全是没散开的雨雾,完全没法准时判断到底是几点,所以还是趁早过去比较好,就不在这陪你了。”

“不多留在这一会么?我还以为你是来这里怀念一下图书馆的。”

“这个还算了吧,越看越伤心而已,尤其是想到黑斯特瑞现在的身体状况就让人头疼,那些书页说真的,早点销毁比较好。”

做了一个看似并非道别的道别后,特兰已经往斜坡出口的地方出发,不愿留下来就陪伴玛丽峰。

“见到夏洛特替我问好,就说我搬回去住,家里的仆人们也已经回来了,大家都没事。你要是想下棋就到那去找我哟,特兰!”

最后一声发出时,特兰没有回应,伸出了一只手背对玛丽峰在远处轻轻挥舞而已,就让玛丽峰放下心来。

与相熟的朋友分别,之后又再会,是特兰回到地面后经常做的一件事,现在他必须要提前赶去废弃教堂,那地方他每年只会陪着瑟雅斯去一次,最近两三年已经很少经过,想要找回去那的路,他不得不花费一番心血,从错综复杂的巷子里来回穿梭才总算走到霍特尼斯主广场上。

进入霍特尼斯主广场范围后,他终于能重新目睹这座城里最大空地如今的样貌,一大半的砖块被毁,尤其是东侧原巡逻军总部的遗址,巨大的坑至今没有被添堵,倾斜入坑洞的半个巡逻军总部已经不如当初那么完整,后来的风雨让无数砖头落入了坑洞里,而坑洞又因降雨的缘故,变成了一个小型湖泊。

死尸被打捞干净后,沉淀于湖底的青砖让这座小湖泊看上去看算得上风景怡人,新到访的来客必然会这样觉得,但对特兰和当地人来说,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想要达到废弃教堂,刚好要穿过将城市分割为左右两侧的瀑布河,也就不可避免的要从巡逻军总部的遗址旁走过,还得面对以鼹鼠酒吧为中心的一大片废墟,在那也有个坑,是当初军队与食尸鬼战斗后所留下的。

又是一个伤心地,无论走到哪,特兰都避不开他曾经目睹过的悲剧,从奴隶暴动开始,城里人就没有安宁可言,到这时候特兰才意识到,并非是他恰巧遇到了信魔留给这国家的伤口,而是这国家早已遍体鳞伤,到处都能见得到。

目睹了足够多的惨景后,特兰开始如同以往一般在仅存的最后一条鲸骨桥上奔跑,试着尽快达到目的地,却在中途被附近的仓库工人说的话吸引了过去。

“瞧,切割者!”

“真的?听说前一段时间他闯进摄政王的宴会,不知道做了什么导致现在被人通缉。”

简单的对话足以让特兰停下脚步,他倒退了回来,从屋顶上跳落到地面靠近了两名工人。

“请问你们看到了切割者吗?”特兰问。

“就在刚才哟。”其中一人回答说。

“在哪?”特兰继续追问。

然而工人开始产生了疑惑,他瞧见特兰脖子上缠绕的红围巾后,就意识到是自己眼拙,认错了人。

“抱歉啊,是刚才你跑动时围巾飞起的样子让我以为是切割者。”

“的确很像呢。”另外一人回答说。

“打扰你们了,对不起。”听到解释后,特兰无奈地转过身去重新爬回屋顶,再由桥上继续出发。

“哪里的话。”

工人们的客气话没能传达到特兰耳中,不过他们很确信自己要是只看了刚才那残影一眼,就一定会认为那是切割者的身影。

“话说有些像上次呢,几个月前好像也在这看到过同样的红围巾。”回答过特兰问题的工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来。

“算了,跟我们又没关系。”

“也是。”

飞奔中的特兰收好了红围巾,没有再如以往那般任其飘扬,不单只是出于对切割者不认同的想法,也是怕被城里暗哨检查的弩手们误以为是切割者,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在空旷地方上躲开任何射来的弩箭。

进入瀑布后方的城区后,这种没太大必要的警戒心才放下来,意外的看到这里的情景,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瀑布后方的城区大多已经荒废,不是源于战火或暴动,看上去纯粹是被人抛弃,大部分的建筑都没有任何人居住,偶尔可以看到少数疑似奴隶或穷人的家伙探头出来,很快又消失不见。

因为在瀑布后方的缘故,所有建筑的墙壁都有极为明显的霉斑,大片黑蒙蒙的痕迹将石屋覆盖,让人分不出原本的颜色,跟被烟熏后没两样。

虽然过去来过这里,特兰却从未留意或是想过为何此处会是如此,现在他有了心情去思考,也就把这当做是抵到废弃教堂前用来打发时间的谜团来分析。

还没得出任何头绪,废弃教堂的纯白色大楼就在他面前露出塔尖,诸多黑色的建筑里,唯独这一座依旧纯白如刚落成时,从雪上经由王宫落到城内的那道巨型瀑布,也成了背景一般的存在,巨量的水流落入河流里时,从教堂入口处还能透过瀑布看到远处的蓝天与日光。

更让特兰惊讶的是,在这个柱子四处倒塌,除了正中央仅存的一块大堂外,就没有其他完好无损的地方的教堂,竟然从石头地里生长出无数茉莉,有蓝有白,都是可以在泥土里生长的特殊品种,比起城里栽种的小树茉莉,这个类型的要少见的多,就连特兰也不知道它们具体的名字。

瀑布落下时带动的水汽与清风将教堂内的茉莉花香直接吹入特兰的鼻子里,还没走进去他就已经被这股芳香给迷住,更加快的往教堂里进发,到达那里时,发现瑟雅斯已经站在正中央。

“果然比我来的还要早,看来早些离开图书馆没错呢。”

看见姐姐正往教堂残破的窗外看瀑布后,特兰没有故意蹑手蹑脚的靠近,刚到她身边就有意开口说话。

“你来的更早,本来我还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好好怀念一下。”瑟雅斯没回头,望着瀑布已经入神,说话都有心不在焉的感觉。

“怀念?说起来你以前每年都会来这里,这地方跟你有什么渊源吗?”

“以前我就是跟胡斯和夏洛特一起在这受老师的教导,这座教堂就是老师和学者们建立的,他们在这里利用致远花特有的矿物和环境,创造很多技术与发明,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长出这么多的茉莉花就是了,还是很稀有的特殊品种。”说完后,瑟雅斯这才转身面对特兰,手里还拎着一个口袋,上面沾满了泥土。

“这地方可不好找,又远又难走,非要约我来这到底是干嘛。”特兰很高兴认识一片新区域,却对于要来做的事情依旧不清楚。

“之前没来得及说清,其实我是突然想到老师在这埋了一本笔记,想着能找到的话,说不定可以深入了解一些关于信魔内墨的细节。”

“把他忘了吧,好不容易才回到以往的平静,别再折腾了。”

即便此时,特兰也不忘让身边的人或自己远离过去半年来那些威胁,连一丁点过去的痕迹都不愿意留下。

“事到如今我没办法忽视为何不幸的事总是发生在我们周围,也许笔记可以告诉我答案。”

瑟雅斯不顾特兰的劝阻,打开了手里的口袋,从中取出一个精美的木匣,推开木匣上面的夹层后,取出藏在其中的零散笔记。

羊皮纸制作而成的笔记时隔多年如同刚刚放下去那般崭新,埋藏于潮湿的泥土里没有影响它的质地,上面写的字都很清晰。

“上面写了什么?”特兰不想承认自己有好奇心而走过去看,便让瑟雅斯读出来。

“前面全是技术和发明,我想这个或许可以解答为什么白灯石能快速引爆,这里还提到了将灯石液化的方法。”

随手翻了前面的几页,瑟雅斯便能配合她所学习过的,迅速理解笔记的内容。

“莱恩的手臂就是被信魔内墨制造的爆炸弄没的,当时他就拿了好几个玻璃瓶,装着一种特殊的液体。”

“真的?”听到特兰的话后,瑟雅斯额头上冒出了不少冷汗,看起来很紧张。

“当时我就在场,跟你说过好几次了。”特兰回答。

“如果说预热白灯石等到随时爆炸的方法是将盐涂抹到灯石上烧,并且等用的时候再想方法刺激白灯石就可以引起连锁反应,那么想让将灯石液化,则需要依赖人体才可以做得到。”

一段不包含任何感情的文字,被记录在瑟雅斯手持的笔记上,她没有看到后半句便读了出来,等读完时,才意识到这些文字多么的恐怖。

但只是如此,还吓不倒特兰,他已经历过的,远比笔记上所写的更恐怖。

“人体?”他问。

“是的,是用人体,将阿特拉斯灯石内的液体混合白灯石的粉末,就不会制造出致命的破坏,通过特殊方法注射进人体内后,会将所有的血液与水分吸干,最后只剩下一丁点的液体,提取出来后适当的摇晃就会产生精准又强力的爆炸。”

单纯将文字读出来,还不至于让瑟雅斯多么害怕,她也仅仅负责朗读这部分,至于内里的细节,却不是她优先考虑的。

“有件事我一直没对你说,就算之前也没有过。”特兰觉得是时候说出一个事实,不过未必会让瑟雅斯高兴起来。

“怎么了?”瑟雅斯不解的问,她以为是刚才的话题有些太诡异。

“内墨是你的老师,也就是奥利佛·笛卡尔的好友,你应该猜得到他们两人的关系。”

面对弟弟说出的话,瑟雅斯表现的更冷静,源于她并非完全一无所知,早在特兰事前说出有关内墨的消息时,她就已经隐约感觉得出过世的老师与内墨关系匪浅,或是敌或是友,却没想到两者都是。

“什么意思。”瑟雅斯不太确定,语气听上去更像是否定而非提问。

“信魔内墨尝试用一种能记录人记忆的书页展示笛卡尔过去的样子,为了试探我是否知道你手上的笔记在哪,结果被我留意到记忆来自于他自己。”

“是记忆石,一种几乎算的上是珍宝的石头。”瑟雅斯很不情愿的说出来。

“那又代表什么?”特兰问。

“在老师背叛他十二骑士前,加尔迪亚的白狮非常信任他,曾经给过他五块记忆石,用于承载他的知识与睿智,我、夏洛特和胡斯每人都有一块,老师自己留了一块,如果内墨能弄到记忆石,肯定是老师给他的。”

面对难以接受的真相,哪怕纯粹的推理,也足以让瑟雅斯闭眼扶额,脑里一团乱麻,想不出该如何理解这件事。

“抱歉,让你又担心了。”

看到姐姐那副模样,特兰难免感到有点心疼,愧疚之情由心而生。

“你觉得不把知道的东西告诉别人,一切就能跟以前那样重回正轨吗?特兰。”

瑟雅斯仍处于混乱中,她想不出这十几年到底有多少秘密隐藏于身边,此时才总算接受现实,意识到她在内的所有人,已经被卷入一个无法脱身的大漩涡中,如今再看看尽全力恢复以往样子的特兰,不免更加伤心。

“”抱歉。”特兰重复了一次,除此之外,他觉得很难表达对瑟雅斯的歉意。

“算了,拿到笔记就好,剩下的部分我还是别读下去了,反正内墨和老师都离开了这个世界,就让秘密在此打住吧。”瑟雅斯不愿让特兰也跟着难过,深呼吸后调整了姿态。

“笔记该怎么解决?要烧掉吗?”

“我打算留下当纪念,原本还以为想得到这本笔记会是个好的新开始,没想到却有更多不想知道的麻烦。”

放下手里的笔记后,瑟雅斯重新振作起来,笑颜再次对特兰展开,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走近了几步,用手揽住弟弟的肩膀,打算两人一同离开。

“格温德琳也是那个人的学生吗?”特兰想起在奴隶之家时,格温德琳对他说过的话。

“她?算得上吧,不过都只是旁听的,老师也没反对,真正收了的学生只有三人,就算是给不少人讲课,老师也很少被普通人了解,大多数人还是很习惯叫他做启蒙人,时间长了连名字都忘记了,格温德琳开可以说是很幸运吧,就算不清楚名字也能得到知识,其他人能以老师的学生自居让我感到也挺欣慰的。”瑟雅斯回答说。

“可惜呢。”

特兰小声的对自己讲,他觉得要是有机会,一定要与启蒙人蓝道夫·笛卡尔见上一面,然而他已经死了,留给世界的遗产却足以让他沉迷于其中,包括危险的秘密。

原本特兰还打算稍微深入的了解笛卡尔笔记的内容,探索有关五枚最后子嗣的戒指的讯息,但看到瑟雅斯那副模样后,当即取消了有些愚蠢的想法,如今唯一让他担忧的,也就只有什么时候周围的人才会意识到他对地下发生的事情有所隐瞒。

即将走出废弃教堂大门时,没有木门的门框里突然多出了东西,拦住两人的去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把剑,而剑的形状让特兰立刻意识到他想遇见的人,主动送上门来。

方角剑被横立在门口,随后一只手和手臂慢慢出现,切割者的身影也从正门口的影子里浮现出来,看来是等了一阵,确认瑟雅斯与特兰的对话结束后,才决定走出来。

“是谁?”瑟雅斯听过切割者的传闻,却从来没见到过,还以为是城区里路过的抢劫犯,可看样子又觉得太古怪。

“罪恶的切割者,你听说过吧?就是这家伙,不过我感觉他很怪,以前不是这样子。”特兰拦住试图上前的姐姐,边走边退后说。

“敌人吗?”瑟雅斯一如既往的忧虑起特兰的安危,但看到弟弟那副胸有成足的样子,又转为安心。

“不清楚,他本来应该是死在地下的大深渊矿坑里了,要解释太麻烦。”

给出姐姐回答后,特兰走前一步,不让切割者继续接近。

“切割者!你到底是怎么回到地面的,回答我。这次来又要干什么?被你绑架的王储妃子在哪!”

如山般多的疑问,总有让特兰说不过来的时候,当下他也不知道具体该先问哪个后,毕竟眼前的切割者看上去不再像以往那般和善冷静,反而透着一种敌意和陌生感,手中的方角剑用更为熟练,每次挥舞过后都让特兰与瑟雅斯提心吊胆。

“笔记。”

切割者说出了他不试图加入任何感情的话语,对准瑟雅斯伸出手,管她索要笛卡尔的笔记。

“赫伯特吗?”

特兰试着随口问一问,看看切割者的反应,但当切割者没有如同上次那样理会他时,觉得他是冒牌货的想法又开始出现,更让特兰想不明白的是切割者缘何变得如此古怪。

对于特兰的话,切割者无动于衷,见到瑟雅斯不愿意交出笔记,将方角剑插入砖块的缝隙间,一下就绕过特兰,走到瑟雅斯旁边,扯住她拿着笔记的手,轻轻用力压制瑟雅斯。

特兰还没来得及回头,瑟雅斯就已经做出了反击,她向后倒踢,脚腕从上压下刚好击中切割者的后脑。

这一下没有让切割者失去意识,但足以打断他刚才的行为,看到瑟雅斯的脚踢后有些惊讶,犹豫过后又冲上来,铲起一片茉莉花,在四散开来的白茉莉间低身横扫还没站稳的瑟雅斯与特兰。

没来得及反应的瑟雅斯,被踢中脚腕后倒在地上,手里的笔记也飞了出去,刚好被站起来的切割者接住。

当他试图逃离时,特兰却躲过刚才的扫击,用手肘给切割者的肚子结结实实来了一下,打得他连连退后,特兰用尽所有学来的招数,打得切割者难以防御。

受到足够多的痛击后,切割者看上去如同忍不下去,向后大跳了一步,让第二次撞过来的特兰扑了个空。

“把笔记还回来!”由始至终搞不懂切割者的特兰,吐出满嘴的花瓣后爬了起来。

即便特兰生气了,切割者还是无动于衷,一副不在乎任何人的模样,拔起身后的方角剑就开始奔跑,特兰试着追出去,但跑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刚刚离开教堂的切割者,已经不知怎么的没了踪影,凭空消失在建筑群众。

这种情况特兰以前接触切割者时似乎也遇到过,他考虑了一阵后决定不再搜查,先回到教堂看看瑟雅斯的状况如何。

“笔记呢?”瑟雅斯坐在一根倒下的柱子上,检查脚腕的伤势。

特兰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哎,还以为会平安一段日子。”瑟雅斯叹气道。

“虽然我搞不懂为什么切割者会抢笔记,不过肯定跟笛卡尔有关,那笔记一定非常重要,才会让内墨跟切割者都跑来抢。”

“他到底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找出笔记的,不会又是敌人吧。”

“我猜,他或许是我认识的一个人,跟提米婆婆相熟的某个佣兵。”

说出他曾学习剑术的那段日子,或许会让瑟雅斯生气,但特兰觉得当下肯定还是说出尽可能多的真相出来,安抚有些慌乱的姐姐更为重要。

“你认识的?”瑟雅斯眨眨眼问。

“住在朱利安尔斯的旧宅时,有个退了休的佣兵主动接触过我,他教我剑术,说是为了报答婆婆的恩情,我看他不像是坏人,就接受了。现在想一想,有些太鲁莽。”特兰自动低下头,跟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

“你竟然瞒着我去学剑术?还是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佣兵?”这一天里,瑟雅斯已经有了太多的惊喜和打击。

“我相信他是个好人!信魔差点就杀了我,是他拼命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救了我之后就没了踪影,根据巡逻军的说法,他可能死了,但没人找到他的尸体,所以.......”

特兰说到这,终于完全想起赫伯特对他说过的话,如同师傅般的那人现今何在,光是这个想法就已经能让以前的他落泪。

“算了,跟我们都无关了,好好祭奠死者,活在未来吧。”瑟雅斯累了,不想再卷进任何麻烦中,就跟特兰一样。

“我会把笔记的事情报告给摄政王,可以吗?”特兰问。

“去吧,特兰。交给他们来处理正好,就不用我们再付出任何代价去换取以往的生活了。”

“等会你打算去哪?”特兰应声反问。

“上次鱼骨头酒吧重建快结束时就遇到了奴隶暴动,现在没危险了,我要回去继续搞定酒吧的问题,等你从王宫回来,就到那去找我,虽然那里的人都不在了,但看到新酒吧时你一定会大吃一惊。”

回答特兰后,瑟雅斯主动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两只手放在特兰肩膀上,先瞧了弟弟一眼,又往他身后的瀑布望去。

“没时间送你,抱歉了。”特兰知道他不可以与瑟雅斯一起先去酒吧再到王宫,不但道路不顺,连时间也不等人。

“走吧,大男孩,别担心你姐姐我。”

瑟雅斯最后推了特兰一把,将逐渐成长起来的弟弟送离了废弃教堂,临走时还给他胸前的口袋插了一朵白茉莉。

特兰不舍的与家人再别,咬咬牙抱着试一下的心情重新回到那场漩涡里,走远时还回望瑟雅斯一眼,然后从街上的十字路快转了拐角,往其他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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