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被袭击后的第六天,摄政王的命令终于下达到军队当中,驻扎在遥远之花国土最南端的军队驻地收到了格伦王储的诏令,一支三万人的军队开始出发,随时随地准备对抗来自任何地方的威胁,扫荡所以危害到王室统治的敌人们。
除了这样外,宵禁也是理所当然会被实施的一项行动。即便如此,绝大多数居民们在太阳落山后也不会离开家中,甚至是白天也紧锁大门,手里拿好自制的武器等待破门而入的敌人。此刻的遥远之花,已经进入了国王即位后最严峻的时期。
贵族们在家中打理好财务,收起了大部分的金银财宝,将地契与房契收藏在密室当中的宝箱里,像这样的小贵族家庭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外人所不知的秘密,用在各种非常时期疏通军队,还有的干脆用于直接贿赂官员们。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留下最大一笔财富,封存于地下,在他们离开城市避开灾乱后,重新的利用收藏起的财宝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人际网络。
对他们来讲,贵族不单单只是一个名号,还是身份地位的象征,那代表这一切,也不代表一切。以那少数人来说可以是一种符号化的形象,他们穿着北方运来的最好的布料,内衬是用金色的丝绸编制而成,吃着国家特供到城市当中的食物,将贵重的葡萄酒当做洗浴时的玩物。戒指上永远不缺闪亮的宝石搭配他们那有些臃肿或者巧妙纤瘦的身姿,鞋子的声音在路上也要尽可能的踩到最响,只为他人所注意。哪怕金扣子掉到了地上,某些高傲的贵族们也不屑于往下身躯让人看到自己在捡起一枚掉在地上的东西,就是这样简单,没什么对他们重要,也没什么可以束缚他们对价值的定义,只有随心所欲却不坠入凡流,才是这些人最终所想要的,或是说唯一想要的。
平民们与真正意义上的穷人们,在这城市当中依然占了绝大多数,对比贵族来讲,他们的人数说不上是个极其庞大的族群,却也是这城市乃至国家的主体,稍微富有或者有钱人都会尽可能的为自己弄到一个贵族头衔,以便摆脱自己身为穷人的命运。借着这城市的不景气,贫穷之神多次的光顾了这里,虽然只有极少数,但还是有一些贵族与富商失去了他们赖以为生的经济来源。投资失败?家族没落?经营的生意遇到意外?这一切都可能是一个上流社会的人物所遇到的不可预测之灾,一旦他们遇到了便不可逆转的成为那些穷人中的一份子,曾经与自己一起吃过肋排的朋友便会对自己不予理睬,落井下石的人还会利用机会敲诈光落难者仅有的一些余财。那便是身为贵族的苦恼与快乐,在随时可能会失去所有拥有的事物前,尽一切可能的挥霍与自身地位相对应的财富。
这种日子从来都是这样子,上百年的时间从来都没有间断,一日复一日的加重这种冲突爆发时所带来的破坏,每个想要改变的人都被送入了监牢或是刑场,抹杀尽任何挽回的余地,使得历史必然会走入一个难以清醒的时期。
一直在观望城市变化的反抗军们沉住了气息,哪怕动乱带来了良好的机会仍然没有冒然进攻,反而更加隐秘,完全消失在王国军的情报搜索范围之下。
在诸多反抗王室统治的小团体当中,胡斯带领的太阳团是最为特别的,多数反抗者所组织的团体都掺杂了贵族与平民的成分,为的是对抗王室的权力,希望在未来王室的威势削弱的时候,得到一个可以谈判的筹码。也有一些人,纯粹是身无余物的乞丐,与不法分子组织在一起四处掠夺,最后被通缉的前提下走上了反抗国王的道路。
特殊的太阳团之所以可以被称为反抗军,全是因为其势力规模已经扩展到上万人之多,武器与资源全部都可以与正规军匹敌。而另一点则是,太阳团并非被逼迫成反抗者,而是从一开始便想要夺取政权,将国王的权力架空,成立一个能够让平民势力参与政治的议会。这种带有目的性的团体向来不受贵族势力所喜欢,就连国王也拒绝借这种团体来打压大贵族的势力。
曾有一段时间,太阳团得到了合法承认,但自身对王室与贵族的看法却造成了一种缺陷,这种缺陷也最终夺去了建立太阳团的男人的性命。在这名被称为启蒙者之人的学生中,胡斯将太阳团转化为武装集团,十几岁的时候便带队攻击了国王军在城外的哨站,因此被列入了不法分子的名单。
数年后,太阳团不但没有消失,还逐渐发展为真正意义上的反抗者,带着神秘的气息,随时随地的出现在遥远之花城中各处,哪怕国王军也对他们的行为难以捉摸,两者的僵持一直在持续着,直到王宫受袭击后,又一个转折点的出现。
在王宫高处山峰上驻扎的反抗军营地已经得到了扩张,原本逐渐减少的人数也得到了增加,上百人在这等待时机,每天四处侦查情况,还在营地后方挖起了隧道,尝试把王宫与营地连接在一起,方便随时随地可以突击。
乱作一团的国王军们在平时便没有留意山顶,此刻灾难降临更加忽视了山顶在战略上的重要性,而身为反抗军的领袖,胡斯却深深意识到灯塔与山顶对一次进攻有着不可缺少的必要,正面交锋的代价对他们来说太过沉重,投机取巧反而更符合他们的性格。
一次会议正在山顶当中召开,到场的人一如既往的只有太阳团少数的干部们,却又有少数的不同,除了胡斯、塔鲁、莱恩、白发的女参谋格温德琳,还有来自其他团体的领导者,正围着飘着雪花的牛皮地图商讨着某样事情。
“城里的混乱已经得到了控制,错失这种机会可不怎么好,如果你们没能力做得到可以让我们来。”代表着自己团队所属的克利昂·布罗斯公开的质疑了胡斯等人的做法。他是落败的贵族后代,也是反抗团体中倾向贵族势力的一份子。
“在混乱上添加混乱,得到的也只有混乱。即便战争是唯一可以得到统治权的方法,我们仍然希望可以在避免影响市民们的情况下进行才可以,选择在这里对王宫突击便是我们的策略。”格温德琳这样子回击布罗斯的说法,透明的眼镜片后的眼神一点也不弱于一名男子发怒时的目光。
“你的伤才好了没多久,还是不要动怒比较好。”莱恩这样提醒她。
帐篷外此刻又进来了一个身影,翻开了帐篷厚厚的棉盖后走到了胡斯附近。那是瑟雅斯,山顶的低温让她不得不穿上了厚重打大衣,臃肿的就连扣子都难以找到,金色的发丝缠住了她的耳朵,螺旋形绑在一起的辫子也散乱的不得了,在帐篷外透进来的冷风下飘了起来,遮盖住了她的面容。
有那么一小会,众人都没有意识到那是瑟雅斯,直到感到慌张的瑟雅斯摘下了布制的黑色手套,将纤细的双掌撑在额头前,推开了叠落在一起的金发,露出了自己那双浓密眼睫毛下的眸子,蓝色的瞳孔晃动着,扫视着席间每一个人的衣着,最终停留在胡斯身上。
“天气那么冷,不懂保暖的话可是没办法保护别人的,我给你们带来的御寒的衣物,是最近我没事做的时候缝制出来的作品。”瑟雅斯又走出帐篷外,从门口端出一只铁箍木盆放到了摆置地图的桌角下,不同样式的衣物统统被摆放到里面,等待着有需要的人拿取。
“感谢你,这位小姐。”布罗斯这样回应着瑟雅斯,从木盆里取出了一件蓝色的棉衣,盖在自己的身上。
莱恩与格温德琳也自取了不同的衣物,一件绿色一件黑色,分别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塔鲁对着却有些抗拒,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于暴露在太阳光下,只穿背心或是什么都不穿着,让褐色的皮肤与空气直接接触。但高山上的寒冷让他也不得不改变以往的惯例,勉强加上几件不和尺寸的布衣,可手与头部却还是光秃秃。当他看到了瑟雅斯的衣物后,心里就想着拿来一件,可一想起前几天与莱恩所打的赌便不得不忍耐下去。
“你这傻大个还是听信守承诺的。”莱恩看得出塔鲁的身体正在发抖,哪怕近两米的身高,也无法阻止严寒对他的侵袭。
几日前两人曾经打赌,莱恩认定塔鲁必然会穿上厚厚的衣物,塔鲁却执意相反,中了莱恩的圈套,不得已一连几日都只穿着浅薄的布衣在风速越来越强的山顶白雪中生活,时间越长塔鲁便越后悔,心底的男子汉气概却不能容忍他的自尊受到侮辱,也只好继续忍耐下去。
“那当然。”塔鲁说出来的时候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颤抖,牙关不断紧咬避免撞在一起压到舌头。
“算了,这次是我输了,赶快自己拿一件给自己披上吧。”不想塔鲁继续忍受这种不必要痛苦的莱恩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虽然他经常与塔鲁斗嘴,却依然关怀着这个一起长大的朋友,也丝毫不在意偶尔让自己出丑来成全朋友的自尊心。
“莱恩你......”塔鲁想要继续说下去,但却欲言又止。
“赶快披上吧。”格温德琳自己主动走了过去,拿出一件白色棉衣递到了塔鲁手上。
“谢谢。”塔鲁亲自穿上了衣服。
瑟雅斯看到还有其他不算认识的人在一旁交谈,主动走了过去,拿出木盆询问:“先生们,需要衣服暖身吗?”
交谈中的几人终于留意到了瑟雅斯,即便不认识也尽可能的保持礼仪上的优雅,纷纷礼貌性的回应着她:“谢谢您,我们有足够的衣物御寒。”
“恕我冒昧,我从未见过您,请问这位女士是什么人?”其中一个留着红色八字胡的人问起胡斯。
“瑟雅斯·艾蕾莉亚,鱼骨头酒吧的女老板,提米的孙女,也是胡斯先生的未婚妻。我说的没错吧?”布罗斯想了想才说。
“是的。”胡斯如是回答,他又接着说:“瑟雅斯你也该认识一下这些位先生绅士们。”
胡斯走到了瑟雅斯身边,牵着她的手放到桌子上,另一只手抬了起来,对准站在地图另一侧的四个人了。
“克里昂·布罗斯先生,城里的二十位税务官之一,六年前就开始支持我们的行动,一些属于我们的工坊都是在他帮助下免去了税务,还避开了被盘查的危险,他和另外一些贵族们则提供了不少物资和庇护所,还出钱成立了小型的佣兵团。”
瑟雅斯打量着罗布斯,那是一位有着啤酒肚却面部消瘦的男人,下巴上有着两道经过护理的胡须,一同连着他偏黑的皮肤到腮部。圆形的耳朵显得他的脑袋十分有趣,就像是南瓜一样,身上披着的螺纹布衣刚好搭配的上脑袋上的长发。
“这是摩拉维亚先生与哈斯莫先生,来自于鹰喙佣兵团的佣兵团队长,是遥远之花里很出名的佣兵。跟太阳团同样是反抗组织,而且受到了追捕。”
摩拉维亚正是先前留着红色八字胡的男人,他的羽帽下则是打卷的深褐色长发,一身华丽的衣服不知让人如何应对,也不知道他是参加舞会还是一名佣兵。哈斯莫看起来更像平时所见的雇佣兵,一身酒气还带着不少的小刀在腰间,破烂发黑的羊毛内衬看上去就像被黑烟熏过,秃顶的脑袋上没有多少头发,牙齿也是。
“很高兴认识你,瑟雅斯小姐。”摩拉维亚鞠个躬,又走到了原先停留的位置。
“我也是。”哈斯莫想要主动握手,还没抬起来就缩了回去,大概是想起自己的一副仪容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好尊敬的,略带尴尬的拿起桌子上的酒瓶,跟着摩拉维亚一边走动一边开始喝了起来。
胡斯把手指向了最后一人,那个男人的体型十分巨大,却并不是满身肌肉或肥膏的男人,留着与瑟雅斯同样为金色的短发,圆形看不到眼睛的黑色镜片则在面部正中央,坚挺的鼻子像是笔尖一样,一副夸张的笑脸让人看起来很不轻松。他坐在椅子上,双脚高高抬起搭在了桌子上,翘起身下的凳子哼着听不清的小曲子,双手摆在腰间晃动起手指。长腿看上去很让人惊讶,黑色的长裤边缘与靴子连接在一起,倘若站起身来或许会有两米以上,一身绒毛似的巨大外套堆叠起来,比瑟雅斯所穿着的还要蓬松几倍。
蓝与黄色交叉而成的条纹衬衫下没有一件衣物,寒冷像是无法阻止他的行动一样,哪怕为了御寒而产生的自然颤抖都没有,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坐在原地。
“既然我要看到的东西已经看到了的话,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在这种小地方待着可不如在中央住得舒服。”他站了起来,走向了帐篷外。
“这就要走吗?”胡斯一动不动,连面部的肌肉也没有改变,只有眼球随着那人的身影转了过去。
“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只不过是凑巧路过顺便看看我的投资而已。”他说
那戴眼镜的男人稍微弯曲了背部,走出了帐篷,没任何人追出去,也没人对他说任何话。
屋子里有一股奇怪的气氛,似乎除了胡斯便没人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知道这种情况下必须要有所解释的胡斯用一根手指抵在想要询问的瑟雅斯的唇上,主动讲出了对方的身份:“是北方的商人,我们主要的资金全部是来自他那里,一直以来都是个古怪的家伙。就连我对他也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还是别太在意比较好。”
“虽然他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身份,但我也是头一次亲自看到他,而且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随意的人。”莱恩说。
“再随性也好,只要肯投资在反抗军身上的话,也一定是有着阴谋计划的。我说,胡斯先生啊,这样子信任对方真的不要紧吗?起义可是要被判死刑的,哪一天他出卖你,可就真的是最糟糕的结局了。”摩拉维亚表示出自己对这种来路不明者的担心,即便如此,摩拉维亚仍没忘记实际上他正是受雇于志同道合的胡斯,哪怕自己信任胡斯,也无法保证刚才所见到的人是绝对可信的。
“除非是一笔注定赔本的买卖,否则他没理由去对自己的投资计划进行扰乱,几年来一直都是靠他的资金注入才能让组织入场运作。信任问题上,我想即便心中有一丝怀疑,也没办法改变现状了。”格温德琳分析出了问题所在,嘴巴上的凌厉依然不减半分。
“没错,但国内可没有银行给你周转大笔的资金才对,而且你会被其他税务官追查到,资金来源越多,我做假账的机会就越少。每次我帮你们避开其他税务官查询的时候就很好奇作为一个领导者,你到底怎么样躲开了其他人,连我都没察觉到。”布罗斯带着责问的口气,像是在抱怨胡斯一直以来把自己蒙在鼓里。
“资金不会单独从其他地方运来,本地的货币在外地可不值钱,金银的混合比率也不足以应付官方关口的关税,所以我们从海山角走水路来运送银锭,然后在国内的矿坑进行交易,换取白灯石,最后再把白灯石转手卖到国内或者国外,只有这样才可以有合法的收入不被追查,多数人都不清楚背后运转,我只委托了每个人负责一部分而已。确实,我没有全部告诉你,对于这件事我必须向在座所有人道歉,我总是对某个人隐瞒了一部分,这是为了安全,很抱歉。”胡斯先说明了背后资金的运转,然后再表示歉意。
“所以我负责的是最后一项程序?”布罗斯又问,得到了解释后,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格温德琳也有参加吗?”塔鲁也跟着问了起来。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哪怕瑟雅斯也是。”胡斯不得不坦白一切,尽管这对他来说或许并不是个大问题。
“胡斯?”瑟雅斯第一个扭过头去,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眉间也皱到了一起。
“你该说清楚才对!”布罗斯说了一次后又补充说。
在场的多数人都很惊讶,心里突然多了一道裂痕,但也有人欣然接受,对于组织内潜在的威胁来说,这种缺失信任的分工合作或许才是更好的做法。胡斯坐了下来,一如既往的冷静,就跟夏洛特平时一样拿起了桌子上盛装了茉莉酒的木杯一饮而尽,不管其他人的继续追问。
“嗨!大家冷静些,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互相质问!别忘了难得聚在一起的是为了什么,先商讨完这次的计划,之后再来抱怨彼此吧。”莱恩站了出来,两只手摊开希望布罗斯可以停下现在争吵的心态,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回会议上。
“随你便,反正我也会去负责第一线的作战计划,有事情就找人送信给我。我已经没什么必要在留在这里了,那么是时候说再见,我的朋友们。”布罗斯弯下腰部,对每个人都鞠了一躬,唯独对胡斯只是摘下帽子甩了甩,然后倒退离开了帐篷。
作为税务官并且负责提供城内讯息给胡斯的布罗斯,一向都很警惕,相对的也很相信胡斯,却从不知道这个他所信任的人把他瞒在鼓里。那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愤怒,更多的是因为布罗斯身处于太阳团财务的管理者位置,身为一个管理财政的人员,即便本身也有着自己的立场,但遇到了胡斯跨越他的权限,直接将资金来源分配到组织内仍然感到不自在,就像是被背叛了一样。
拼尽全力克制住自己不满的布罗斯就这样离开了,心里还琢磨着下一次见到胡斯的时候该怎么训斥对方,出了帐篷也没回头的从北面的山坡与道路绕了下山,哨兵们回报了他的行踪后,在帐篷内的人才终于松下一口气,重新组织会议。
“但愿他不会继续生你的气,本来就不牢靠的合作关系,总是这样乱来的话迟早都会破裂的。”摩拉维亚把自己的椅子拉近了胡斯的身旁,声音不大却有意让瑟雅斯也听得到,更远一些的人只能看得到他说过些东西,内容完全不得而知。
“我也希望知道你有没有瞒着我呢,出去找女人什么的。”瑟雅斯一想起来边说,像是审问一样。
“放心吧,没什么瞒着你们的了,真的只有这一项而已。”不耐烦的胡斯这样回应着。
“就此打住吧。”莱恩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塔鲁把地图重新摆放,又拿出了另一份在后方毯子上的箱子,从中掏出了三份小地图,分别派发给胡斯、莱恩以及摩拉维亚。
“你们果然搞定了,本来格温德琳受伤我还以为需要更长时间才行。”就像是收到了礼物的小男孩一样,胡斯高兴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站在桌子上。
“这是王宫的地图与构造图没错吧?为什么会在你们的手里!”一直沉默寡言的哈斯莫终于酒醒,看到图纸的瞬间就叫了出来。
“小声点,会被人听到的。”塔鲁只是不喜欢哈斯莫而已,便找了个借口说出来。
“怎么可能会有事情,这里可是雪山。”莱恩挑中了机会,找起了塔鲁的毛病来。
“真抱歉,我都忘了。”哈斯莫主动承认错误,莱恩也因此吃了哑巴亏,不得不就此打住,塔鲁一副得意的神情却不止于此。
“难得塔鲁会赢呢。”格温德琳感觉有些无可奈何,或者说是哭笑不得,她从没想到哈斯莫竟然是个如此谦虚的大叔,只看外表的话,说是恶劣的酒鬼也不为过。
另一面,焦急地想要将自己得到地图的原因说出来的胡斯,又重新做好,瑟雅斯则到他的身后,为他梳起长长的金发,把分叉全部编排整齐,再用一根红色的布条捆绑到一起。
“某个想要杀死我的刺客身上得到的,应该说我们的运气好得不得了,但问题是至今还没有审问得出来对方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他说。
“那这里应该不安全了,还是撤离吧。”摩拉维亚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被发现后面临的战斗。
“不,还没那个必要。或者说这才是最奇怪的一点,我们并没有被袭击,也就代表对方没能发现我们。该死的刺客却不肯说出到底用什么方法查出我们所在,既不能放走他也不能处决,真是进退两难。”胡斯回答他。
“进退两难,只在意这点?”摩拉维亚产生了疑惑。
回过神的格温德琳主动过来插嘴,如果不提起的话,很多人便都会忘掉她作为参谋的身份:“是对未知的猜测与恐惧,我们占据了这个没人知道而且极为有利的位置,却出现了刺客想要杀死胡斯,而刺客没有回去也不见任何人来这里搜素我们。对于这种情况,到底是该离开还是继续留下来都是一种赌博。留下来就必须承担起被敌人歼灭的风险,因为我们不清楚国王军是否正等待着我们自投罗网。选择撤退则等同于失去了这里的优势,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的确是可行的,但想要在过一段时间国王生日的时候突袭守卫较少的王宫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做准备。”
“原来如此,那些雪地上的绳子与酒桶就是为了这个做准备的!”摩拉维亚想起他刚刚来到这个秘密地点时所见到的大批绳索。
“可现在僵持下去对我们也没有好处,必须在短时间内让那个古怪的刺客开口说出他的身份和背后指使者才行。只有确定不是国王的人才有必要对王宫进行突击,因为泄露的地图上来看,王宫上层在去年是有增建过一个用于士兵们休息的哨岗,而我们却没办法从上往下看到里面的人有多少,在那种地方埋伏进入冒然进入王宫的我们,结果就只有一个。”莱恩接着格温德琳的话说了下去,表达出自己对前景的忧愁。
塔鲁也坐了下来,就在莱恩的一旁,在靠近胡斯的位置停了下来,夹在胡斯与莱恩两人之间,椭圆形的长桌似乎还不足让这个身形巨大的黑肤巨汉轻松的趴在上面,每当他想要双手压在上面的时候,都会被莱恩伸出一只手指弹到一边。
“差点忘了说地图的事情。”塔鲁想起了手臂下的地图。
“是野外的地图,还细心的标记过原本的哨岗位置。天啊,这简直就相信的一样,连地理的高地都有深浅标明,包含的范围甚至还扩张到了国境。”摩拉维亚惊讶的看着这一副钉在桌子上的地图,抚摸着那特制纸张制成的地图,细滑而顺畅,加上那栩栩如生的画面以及极其精致的细节,让还有些醉沉沉的哈斯莫也跟着瞧了过来。
“这是瑟雅斯连夜赶制的地图,我劝过她要小心一些自己的身体,可她就是不肯听。”胡斯很自豪的说出了地图的作者。
“即便如此也太不可思议了,这地图我还没注意到哩。”塔鲁这才发现地图的特殊之处,为此还摸索看了数遍。
“你用错词了,应该说正因如此才可不思议!”莱恩呛了他一句。
“瑟雅斯姐姐以前有学习过绘画吗?而且没有专业的地理知识跟绘图技巧的话是画不出这种东西的。”格温德琳好奇的问。
“这也是我想说的,简直是天才。”摩拉维亚说。
“她过去跟我一样是一名学生,在那个时候她的制图技术就很高超了,对我来说的确不算是很出奇的事情,不过要让你们看到的话,确实足够吃惊的了。”胡斯回应着摩拉维亚的赞美。
被夸了几次的瑟雅斯感到了莫大的荣幸,自从老师过世后便极少参与这些制图的瑟雅斯,凭借长久以来的练习与回忆,总算是为自己争得一份荣誉,在这没有任何人会随意怜悯他人的国度里,即便身为胡斯的未婚妻,瑟雅斯也仍然需要有自己的用处才可以无限期的留下来。哪怕其他人没怨言,瑟雅斯也过意不去。这地图刚好可以算作是一种回报,就像报酬一样让她觉得自己可以继续留下来,在胡斯身边照顾他。
“只不过是学了几年而已,小意思。”最终,瑟雅斯还是禁不住别人的赞美,飘飘然的不自觉的谦虚过度。
“该继续说下去了。”摩拉维亚想起了正题,不得已的打断了瑟雅斯。
“好吧。”胡斯说,他回过头去对瑟雅斯摇了摇头。
摩拉维亚抬起了手,对准了地图上的几个位置,指来指去地说:“我的佣兵队大概有七百人,分别散布在郊区和城墙脚,发动突袭的话,最多只可以占领一面墙壁,另一侧则需要哈斯莫的队伍。”
“我的人比起摩拉维亚的多出不少,算上后勤人员的话,有两千多人。一千人正在执行剿灭山贼的任务,受雇到西面的山脉脚下清扫,剩余的则有三百人在城里分散开来,只有七百人能够攻打另一侧城墙。所以啊,我说胡斯小哥儿,如果一定要突袭的话,还是等我剩下的一千部下都到齐了再说,好吗?”哈斯莫的眼神清醒了许多,在决策作战时他可从来不醉酒。
“两侧城墙的话,目前预计可以调动用于占领墙体的有一千四百人,实际数字是两千七人。对比守护城墙的国王军六千人还是寒酸了些。从下往上打过去也一定很吃力,看来还是需要一些外援。”负责情报的莱恩很清楚国王军的一些讯息,将当前所听到的与自己所知的事情一对比,便得出了答案。
“比如?”塔鲁说。
“有一些逃离奴隶之家的奴隶们活了下来,我们收容他们后进行了整编,人数或许有三四百,如果加上佣兵队的话,三千肯定有了吧?”胡斯翘起右侧的眉毛,眼睛盯着格温德琳,等待着她的答复。
“三千人肯定是不足够的,不过城中的驻军总共也才一万多人,能拖住这六千人在城墙上的话,或许可以借助优势兵力迅速占领城里,只不过有一个不稳定因素还需要考虑。”格温德琳回答着胡斯,坐在一旁的摩拉维亚也聚精会神的听着,但仍时不时的玩弄自己打卷的红色八字胡。
“黑甲军!”瑟雅斯想起了一个名称,立刻就说了出来。
这个名字一被提起,坐在自己椅子上的每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低下脑袋不愿抬头,气氛顿时就冷了许多,比帐篷外的严寒还要令人压抑。
“别那么悲观,我听说过他们的战力虽然非常强,但指挥权实际却是由黑甲军的副官实行,军团上的指挥者只是挂名的家伙而已。或许我们可以拉拢他,让他成为我们的战力。”莱恩提出了一个看似不错的方案,更希望把这种想法变为现实。
“怎么可以那样,要不然怎么对得住被杀的无辜人,我坚决反对尝试与那些恶魔合作,即便有一次可能,我也拒绝!奴隶们需要更多的人帮助,我曾经昧着良心无视了他们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对我们的求救,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了。”格温德琳斜眼瞅往脚下,不愿面对感到莫名其妙的莱恩。
“莱恩说的没错,无论他们的行为怎么样都好,现在我们必须哑忍,尽可能的将自己手上的资源尽最大化利用。格温德琳你那同情心泛滥的性格也许在某些时候该改一下了,奴隶们与我们的关系可不是亲密的好友,我可不指望那一群没有受过教育的,随时准备破坏的人起到多大的作用,我们的支持者仍然是平民与小贵族集团,跟奴隶走得太近会惹火烧身的。”胡斯看样子不期望格温德琳会同意他的想法,一直以来领导者的身份令他保有一贯的冷静,彻底打消了格温德琳的念头,一点也没留。
格温德琳此刻不知该如何是好,对她自己来讲,心中所想的一些价值观上的东西是其他人所说之物无法僭越,也不会任人更改的,只有她以带着眼镜的双眼亲眼验证时,才肯改变想法。简单来说,就是出其意料的固执,在通情达理的外表下实则有着一颗倔强无比的心。
“平民也是人!奴隶跟他们没区别,我们是为了任何不自由平等的事情而反抗的组织,这是一开始成立时的信条。现在我们收容了那五六百人的奴隶,他们当中有一两百是孩子、是老人、是妇女,我们甚至还要求他们的兄弟与丈夫们为我们奋战,为我们牺牲生命,而我们给他们的希望就是,会以一个公平的出发点帮助他们,为他们复仇!现在却反过来与杀光他们亲人朋友的军人合作,这消息迟早都会传出去,你认为剩下的奴隶们会怎么想?那迟早都会害死我们。”格温德琳不打算放弃自己的立场,仍然坚持到底,还拉高了嗓门的音调,目的便是盖过胡斯。
熟悉格温德琳性格的胡斯不打算与格温德琳争辩出谁对说错,对他来讲,只要自己还是这个集团的领导者,便有权力忽视格温德琳的意见与观点,更别说从合理的角度来看,格温德琳作为参谋的基本义务便是提出一大堆策略与计划,然后不停的被人否定,至少在胡斯心里是这样想的。
“只是尝试而已,我还没打算这样做。”不愿惹麻烦的胡斯还是给自己补充解释了一番,却引起了更激烈的反应。
“如果你想尝试,就已经等于背叛了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没有那些贵族的压迫,奴隶们也不需要在地下呆一辈子,老实说我也不喜欢小贵族势力,就算他们没去参与到剥削的过程中,但到最后仍然会对奴隶制度起到巩固的作用。”格温德琳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摩拉维亚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矛盾,而他也不想让这小小的矛盾导致接下来的计划无法成功,只有同莱恩一起加入了规劝格温德琳的游说中。塔鲁与瑟雅斯则不知如何是好,都不擅长言语,唯有等待他们的争议结束。
“冷静些,格温德琳。我们必须从实际利益的角度出发,别再滥用你的同情心了。”觉得够了的胡斯最后一次回答格温德琳。
格温德琳得不到任何的说法,瞧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不发话的胡斯就独自一人跑了出去,连挂在椅子后面的黑色披风也没拿,甩起白色的麻花辫就消失在帐篷外的风雪当中。
想要追出去的莱恩被塔鲁拦下,回过头来才看到胡斯正望着自己:“莱恩,你要留下。别担心,她不会走丢的,闹完脾气迟早会回来。”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讨论该不该对奴隶负责,而是怎么安排战略的不是吗?今天还真是凑巧,连续走了三个人,可不要再走第四个。”哈斯莫拿起自己的酒壶,喝下一口后红着脸说。
“继续吧。”心烦意乱的胡斯脑袋里并不愿多想格温德琳的事情,尽自己所能让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桌子前的地图上。
一波三折的会议总算再度开始,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点不安稳,脑袋里一团浆糊,较为轻松的可能也只有摩拉维亚与哈斯莫这两个局外人。
“我希望可以在国王生日那天进行总攻,在那之前我会调动我们驻扎在山区的所有军队开始推进,敌人还没有收到有关我们主力部队位置的情报,这是唯一优势之一。不过,摄政王已经开始颁布诏令让敌人的大部分军队往这面赶过来,还不能确定对方到来的时间,贸然进攻换来的结果现在看还是未知数。”胡斯说。
“这也太过于着急了,现在刚刚经过袭击事件,生日时的宴会应该是取消了才对。”摩拉维亚否认了胡斯的看法。
“为国王举办的宴会开始与否对我们意义不大,需要的仅仅是在敌人主力赶来进行彻底防守前消灭他们的指挥系统,军队的效忠将变得无意义,提前占领城池可以建立起防御线来与军队里的高级人员谈判,就算谈不拢也不用担心遭遇战。”胡斯继续这样说道。
“有些太过火了呢,还是说疯狂呢?”哈斯莫对胡斯的计划同样表示担心。
“胡斯,你的计划随你实施,但如果不能成功的话,我会第一时间撤走我的部下。”摩拉维亚不敢相信胡斯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在他面前竟然做出这样夸张的决定,让他不得不先为自己部下的性命做考虑。
“好吧。”胡斯就这样答应了对方,坐在两侧的莱恩与塔鲁没有半句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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