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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三个病人

第二十五章 三个病人

遥远之花的王宫虽然在外面看不到多少,只能从城里望见在高处两侧的出口以及会议室的阳台,但内部的空间却远超那些平民们的想象,很多官员在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都被为自己所见到的这一切惊讶。

可就这这样一个巨大的王宫中,实际居住的人却只有一百余人,即使是一个小国家,这样的人数在各国里也算少见。

王室成员并不多,包括国王在内也只有三人。

大概距离现在八十年前,国王的祖父遭到了自己弟弟的背叛,本来人数稀少的王室成员也因为这次内斗而死伤殆尽,国内的战争使得遥远之花对领土的控制权与稳定迅速下降,暂时建立起的新政权也仅维持了几年时间。

国王的父亲带头反抗起自己的叔叔,花了十几年的时间重新建立政权并尝试把自己出生的这片土地在周围大国的侵蚀下保存下来,虽然他最终成功了,但他也死了。

死的就像一个英雄,却不是在战场上。

在外界看来当时的国王突然暴毙只是因为多年的疾病折磨,实际上却是因为不知名的刺客而致。

这种出于政治需求上的借口经常会出现,为了维护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重新建立政权的国家,贵族与官员们编造了一个完美的谎言对外宣传国王死于常年疾病而引起的突发性疾病。

初期人们还愿意相信这个谎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城市问题因缺乏管理者而开始泛滥,每个人都抱着猜测的想法去揣测国王的真正死因。

类似的说法有无数种,有新奇的也有让人毛骨悚然的,但好在最终无论是平民们还是贵族们都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一个新的国王被推上了王位,上任国王的长子莱克斯·西蒙接下了这个重任。

在别人家的孩子还是个十几岁只会四处打闹的年龄,这个叫西蒙的男孩就已经成为了整个国家上百万人的最高统治者。

他的父亲是个英雄,对于这个国家任何人而言都是,每个人都尊敬他并且爱戴他,为他所付出的每一份努力感到赞叹。

当这个国王死去时,他们同样在伤心,有的人甚至忍不住泪水开始痛哭起来,那一天的酒吧没一个人,空荡荡的。

但有一个人例外,西蒙并不是非常伤心,或者可以讲他没有一定感触。对于自己的上一任,也就是他的父亲的死,西蒙并非不想去流泪,而是两人之间的接触远比西蒙与自己老师接触的要少。

而众所周知,西蒙并不是个爱学习的孩子。

西蒙出生在草原上某个小村庄的时候,他的父亲还在自己的隐蔽据点策划着下一次对自己叔叔的刺杀,等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西蒙虽然成为了王子,但却已经九岁了。

其后的几年,时间过的比过去还要快,国王的死西蒙的继位让所有人都所料不及,包括西蒙自己也是,快的连让他回想过去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确有哭过,两次。

一次是为母亲的死,另一次则是在父亲死后要独自一个人面对众多的贵族与官员时,经不住老狐狸们的询问与试探,最终被迫妥协后躲在卧室里蜷着腿哭泣。

这个国王还有个弟弟,西蒙的母亲死的很早,留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弟交给自己的妹妹照顾,直到他们九岁的时候以国王身份归来的父亲带走他们时,这对兄弟才算得到一个比较圆满的归宿。

少年人的友谊往往与大人不同,还是个乡村小子的时候,他就认识了黑斯特瑞,并且终其一生视他为挚友。

可时间所带来的改变除了成熟也有陌生感,西蒙渐渐觉得自己与一切都开始陌生起来,被这种陌生环境引发的压力一度让他想放弃皇位,却在自己弟弟的鼓励下继续坚持了下去。

他的确坚持了下去,成了一个好国王,继承了父亲的政纲重建了遥远之花,国土面积虽然不如以前许多,但经济与影响力却大大提升,并且越发蓬勃直到他开始老去,无力在管理这偌大的国家为止。

人老了,精神也许不如过去,但思绪却更敏锐。

西蒙就是这种人,他每天都不停的思考不停的对自己发问,就是害怕自己因为衰老失去曾经的缜密心思。

再继承王位的第四十七年三个月零八日的早上,他如常起身拖着虚弱却无重病的身体从白色大床上慢慢坐起来,一个人不用侍从也不用士兵保护,单独在洗浴室冲洗,天刚亮就开始了每天不变内容的早餐。

菜单一往如常,一份八成熟的煎蛋三份脆皮肠一杯茉莉酒和一块黑麦面包。

可他已经衰弱的无法再跟平时一样坐在凳子上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唯有把餐盘放在自己的床上,用高度刚好的小圆桌架起来才能开始每一天的第一餐。

当他没还吃完,正咀嚼着面包的时候,远处门口的大门被慢慢推开,几个侍卫站在一旁,从中间护送了一个人进来。

“穆纳,今天你来晚了。”

西蒙没放下刀叉,嘴勉强的咬了咬,低下头切起煎蛋。

“我梦到了一个浑球,即便死了那么多年还是在梦里嘲笑我,真是有趣。你能说说这是什么原因吗?穆纳?”西蒙没停下咀嚼。

“谁?陛下?”穆纳尽量压低自己的音量,迎合着国王的话。

“还能有谁?当然只有奥利佛·笛卡尔!即便死去也要给我添乱。哈哈!”老国王硬朗的笑声让穆纳稍微放松了些。

“抱歉陛下,我妻子最近身体不太好,为她调制好药剂我才出门。”穆纳急忙放下自己身上的药箱,单膝跪到了国王西蒙的身边,这个中年老男人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忧愁,剃干净胡子的嘴巴也微微咬紧。

“那你应该去照顾她才对。我是一名国王,我可以找很多医生照顾我,但你妻子只有你一个。”

西蒙举起扎着脆皮肠的叉子对着穆纳,讲完就把叉子上的食物吞了下去。

“可陛下......”穆纳更加紧张,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今天的诊断结束后,明天就不用来了,你妻子生病所需要的药物全部由我支付。”

“陛下,我很荣幸,可是我觉得......”穆纳舔了舔舌头。

国王终于吃完了东西,他把餐桌与餐盘移开,拿着喝剩一半的茉莉酒坐在床边。

“你妻子可是两个王子的奶妈,也是我妻子的好朋友,你女儿跟我的两个儿子从小玩到大,而自己又是十几年来一直照顾我的医生,这些理由足够了吧?”

穆纳点了点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西蒙却早已看出了一些蹊跷。

“我最近衰弱的很快,前一段时间还可以用剑柄砸碎几个混球的门牙,现在却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可以解释给我听吗?穆纳?”

医生穆纳打开了羊皮包裹的木制箱子,从里面取出了几个铁制的瓶子,用里面事先准备好的草药混合液体勾兑起来,没一会就调制成一种味道古怪,颜色发绿的液体。为了不让味道那么难喝,最后加入的材料则是糖与茉莉酒。

“陛下,我在说之前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穆纳把调制好的药物递给了西蒙,西蒙把茉莉酒高高抬起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又接过药物。闻了下,犹豫一会后跟茉莉酒一样一次就全部吞入肚中。

“说吧,对快死的人来说没什么值得吃惊的了。”西蒙还在皱着眉头,甩甩脑袋想要彻底清除那药剂味道带来的痛苦。

“通过前一段时间的诊断来看,陛下你的时间并不多了。”

“没有治疗的方法吗?”

“的确有医疗的方法,但并不在这南方的土地,而是在西北方那个医学发达,围绕始祖树建造的城市。”

听了穆纳回答的西蒙抬起了脑袋,下床站了起来问:“太远了,以我年轻时的身体状况就算一个人日夜兼程也要半年多,更何况我现在这幅老弱的身躯更不可能花那么多时间,这段时间国家可没人管。”

“起码去那里能救你一命,陛下。”穆纳收起药箱,准备进行下一个阶段的诊断。

西蒙却没配合穆纳,把他甩在一旁,自己穿起衣服往门外走去。

“陛下?”穆纳在他身后追问。

“今天你回去吧,多陪陪你妻子跟你女儿。还有,记得保密今天我们两个人的对话”西蒙苍老的手用力推开了大门,然后带在拖地上长袍开始往门口走到,旁边的侍卫也没一个人敢过去扶着他向前走,直到他打开大门彻底离开自己的起居室为止,那是穆纳最后一次看到西蒙。

他重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统统放在箱子里,背在身上也跟着往门外走去。国王的诊治虽然结束了,但今天还有一个病人要医治。

穆纳从王宫里专门为平民准备的小路离开,小跑了一会才到城墙里的捷径,顺着这条捷径往下又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接近了目的地。

不高却狭窄的小道铺满了石板,陷在泥里看不见全貌。本来阳光就不多的城市底层被五六米高的小石屋彻底盖住了最后一线光芒。眼前虽然可以看清道路与方向却远不如在外面那么清晰,有些像黄昏快到夜晚时那一瞬间的模糊。

进入了小巷里,泥里的气味扑鼻而来,不是那么让人讨厌却感到异常的古怪,穆纳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全,毕竟在这种地方时常会发生一些杀人越货的事情,就连这里的少数居民也可能因贫困而一时起意对这里的陌生人出手。

“第一层二号大街五号巷三号门,应该就是这里。”他拿出了一张小纸条,对着眼前的房子说起来。

“你是?”大门突然被打开,木门后一片黑只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侧露出脑袋盯着穆纳。

“我是一名医生,来给住在这里的某个人治病。”穆纳把纸条递了过去。“我叫穆纳,你是叫做瑟雅斯对吧?病人呢?”

瑟雅斯换了一个角度,仔细看清楚来者的面貌。一个中年人带着不高不低的传统褐色圆顶帽,嘴巴上没有胡子,黑色的长发全部被梳到了脑后,有些消瘦但并不羸弱。黑色的眉毛微微上弯折起些皱纹。

“我没请医生,也没钱请向你这样好的医生。”看着对方穿着并不普通,一幅富态的打扮让瑟雅斯消除了些许疑心,却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已经有人付清了未来几个月内的医药费,你不用付。”穆纳站在原地等着对方让他进去。

“谁付钱让你来的?”瑟雅斯好像发现了什么,如同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一般。

“抱歉,这我不能说,他这样要求的。我可以先进去吗?”医生向前迈了一步,踏在了门口的石板上。

瑟雅斯没有立刻给出回答,一丝愤怒的神情却从面部略过,接下来没任何征兆就打开大门放穆纳进了去。

穆纳往前走,跨过了门口的门槛,发现这个石屋内除了少数必要的生活用品外一无所有,房屋右侧的角落里一张木床上铺着一层层黑羊皮,上面正坐着一个少年。瑟雅斯的绿色连衣裙有些肮脏,一眼就能看得出他们的生活过的并不理想。

“我不想再问谁花钱让你来治病,但同样你也不要告诉请你来的那个人我们的任何消息。”瑟雅斯往前面走了几步就立刻扭头跟他说。

吓到了的穆纳脖子往后一仰,差点跌了一个跟头,瞪了瞪眼才缓缓回复。“可他花钱请我来,我总要告诉他你们的事情才可以。”

“某种程度上我也是你的顾客,所以我的要求你也应该遵守。”

穆纳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好吧。”心里这样想,但穆纳知道自己不可能守得住这里的秘密。

“病人就是那个孩子吧?”他靠近了特兰,放下背后的箱子,从箱子里拿出几个药瓶。

“前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给了他太大的打击。上一个来这里的医生说他这种病叫做......”瑟雅斯有些迟疑,没继续说下去。

“失心疯对吧?那些医生水准有限,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帮不了病人。”穆纳又开始调制起药水,然后试着碰触特兰,却没有任何反应。

特兰的眼睛微微张着,瞳孔却一动不动,入石化了一样。穆纳不动神色的又移到了他右侧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突然双手猛力一拍,吓得连瑟雅斯也惊了一跳。特兰也有了微微反应,像被人从睡梦中唤醒似的抬起了脑袋,眼睛也张开睁开来,四处望着似乎搜索着什么。

“特兰?”瑟雅斯立刻上去验证特兰是否真的回复往常的样子,走过去摇摇他的肩膀,特兰也很配合的回应了对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姐姐,一只手率先触及瑟雅斯胸前的金发。

“他现在还没彻底回复,我会弄一些药物给他吃,每三天我会来一次。”穆纳开始把之前准备好的药水倒入一个杯子里。

瑟雅斯立刻半蹲在床边,紧紧抱住了特兰,像个刚刚失去孩子又失而复得的母亲一样搂住就不放,还没完全恢复的特兰动作迟钝反应也慢的出奇,过了好一阵才反应出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嘴里想要说出那几个字却始终讲不出,不受控制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越是想控制就越难使用。

“别勉强说话了,孩子。你的病现在只是靠着外界刺激与催眠术暂时解除了那种状态,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穆纳递过一个杯子交到了瑟雅斯手中。

她接过杯子,回头看看特兰:“我想不到会这么简单。”

“这可不简单,只是你看不懂而已,没有多年的练习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得到。一个小小的动作,再加上适当的暗示与刺激就可以达到想要的效果。”穆纳顺着话题说。

“无论怎么说我都不会理解就对了吧?”瑟雅斯因刚才特兰复苏而欢笑起来,带着喜悦的神情回答穆纳。

“这一点上你倒是很聪明呢,小姐。”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但随后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有些抑郁的脸。“这只是第一步,如果继续放着不管的话他还会像以前那样的。今天只是来看一下而已,真正的疗程要等三天以后才会开始。那么我先走了,三天后我会回来继续医疗这孩子。”

医生站了起来,拿走了调制药品的圆形石头瓶,全部放入了药品箱了。一扯皮带就把整个箱子背在身后,开始准备向大门走去。

“谢谢你,医生。”

突然一把颤抖的声音在他背后说。

“我是收钱的医生而已,不用谢我。”穆纳微微扭头偷瞄了后面一眼,带着笑意离开了这个小巷。

瑟雅斯关上大门,回头却发现特兰已经站了起来,但长期保持着一个姿势的身体却不能直立,只能驼着背弯曲着身躯扶着一旁的床头勉强行走。

没走几步,特兰就倒在了地上,瑟雅斯上前扶起了他,把他带到了床边。

“瑟雅斯,我从梦里醒来了。那是一个漫长又恐怖的噩梦,我想逃脱去又无可避免的再回到那个时候,当我醒来时却发现现实可能比噩梦更令人厌恶。”特兰吞吞吐吐地讲了几个字,接着又陆续说出一整句话。

“你不要勉强说话,医生说过你只是暂时脱离那种状态。”瑟雅斯提醒他。

特兰点点头,没继续讲。瑟雅斯也明白他所说的究竟为何事,两人都不愿意再多提。

“比起那个,我还是给你说说你这些天来的事情吧,比如说明明对外界没反应却懂得喝水吃饭去厕所,那还真是有趣。”

“是吗?我也不知道呢。”特兰依然是勉勉强强的笑着。

等他刚说完瑟雅斯就堵住了他的嘴,开始讲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已经离开了二号大街的医生穆纳,现在正走进家里的大门,鞋都没换就立刻跑往卧室,照顾起卧病在床的妻子。

“你今天没去给陛下看病吗?老头子?”他的妻子躺在床上问。

“陛下叫我回来先照顾你。”穆纳放下了手里的箱子,把妻子已经因病变得消瘦的手握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吗?”妻子这样问。

“看起来是出了些事情,国王的身体已经无法在负担沉重的国务了。”穆纳有些失落的讲。

“那你就更应该在他身旁陪伴他不是吗?我们一家子从你我还未认识的时候就服务于王室,现在又怎么可以离弃他们?”妻子带着鱼尾纹呢的眼角抬了起来,眉毛耸高像是在生气,却没有半点真正愤怒的神情。

“我没说过要离弃他们。”穆纳回答。

“虽然现在我病在家里出不去,但外面的事情我可很清楚,国家面临危机你一定不可以抛弃自己的国王。”妻子又恢复了平静宁和的一面,柔弱的另一只手搭在了穆纳的手背上,两人手掌的大小对比之下让穆纳有一种心酸的感觉,说不出也讲不来,只有心里在流泪才能明确的感受到这种特殊的“滋味”。

穆纳沉默了一小会,问起来:“是梅跟你说的吗?那个丫头还真不知道给家里省点心。”

“是我要求女儿的,可别怪她。”妻子讲。

“每次我看到她都有些担心,梅现在与王室的距离有些太近了。”穆纳换了个话题。

“你担心格伦跟梅的关系吗?”

“他们两个的关系太密切了,国王甚至提到了这一点,可我不清楚他的话是试探我还是在警告我。”有些担心的穆纳眉头越皱越紧。“平民与王室是不可能的事情,必须让梅认清这个事实。”

“我从来没担心过,两个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是我的女儿,另一个则如同我的儿子。两人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如果真的在未来会走到一起也不让人感到意外,只需要相信他们就可以了。虽然我也担心身份的差异所带来的隔阂与磨难,但我想这也许就是命运吧。”妻子眯起眼睛,像是困了一样,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无力。

“我有些累了。”妻子又讲。

穆纳从对女儿的担心中立刻回想起身边妻子的病痛扔在,不由得咬紧嘴唇,憋了一口气再深深叹息。

他的妻子也注意到了穆纳的脸部细微的变化,伸手摸起穆纳的脸庞。

“你会陪我到最后嘛?”

穆纳伸手接过妻子的手掌,放在嘴边淡淡一吻。

“我会陪你,直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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