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的光点越来越亮,离他们的距离也不过四五十米,周围的景物因雾气的减少逐渐消失,原本试图避开的沼泽地此刻却正在眼前,看到这一幕的安塞是最为惊讶的,熟练老成的奥格登大师跟贝辛格则过了一会才发现异样,就连一向迟钝的基利也拔出了自己佩剑,随时准备挥舞。
最早进入这地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靠近了沼泽,脚下的土壤与味道,绝对不会是虚幻的幻觉,安塞是这样想的。
但眼前的实景让他不禁怀疑其踏入这地区时,自己是否有判断错误,还因此而担心会被责骂,作为向导,即便只是个挂名的角色,安塞仍然希望尽量最好自己的本分,免得有人因他而死亡。
可现在看来,诡异的绿光绝对不会带给任何一人幸福,只要稍稍靠近或许便会沉尸于此。
越是往前,他们越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危险,这些想要避开困境的人反而深陷于困境,是一种讽刺,也是一种未知力量对他们的取笑,世界上任何因果皆有其自身的逻辑,得到这种充满趣味的记过,也正是一切发生的必然命运。
左右两侧的白雾几乎已经彻底消失,往后退几步却又会重新遮盖住他们的视线,贝辛格这才明白真正驱散雾气的不是因为已经脱离了核心地带,而恰恰相反的正是他们已经进入了某个诡异的地方,当寻找某个目标时在浓雾弥漫的地带中却不见雾气,换做谁都会后背发凉而悻悻离去,只不过他们没的倒退,就算有也不知道该往哪。
“这次遇到大麻烦了。”麦瑟林的视力不算太好,但也看得出环境的变化。
当他们最终站在两道光芒之下时,发现那只是一个更奇异事物的开端,绿色的光源于两盏南瓜灯,比马头还要巨大,却没有任何锁链吊着,而是漂浮不定的再空中颤抖,流出向油与泥浆混合出来的物质,然后掉落到他们眼前的泥潭与沼泽当中。
再伸出脖子往沼泽里看去,在那让人厌恶的物质下隐约透出的是与南瓜灯相同的绿色火焰,神奇的竟然可以在这片沼泽之下燃烧,而上面一层却完全看不到有一丝光亮透出。只有自己亲自把头部往泥潭的上方抬过去时,才可以在正上方看到瞧见那奇妙的火光闪现于下层,更深处却什么也看不到,泥层也没完全覆盖住火焰,反而有火光闪过的地方都撑开了一道透明而无法看见的墙壁,阻隔着泥层掉落。
南瓜灯的后方或者前方都跟他们所见到的一样,没什么东西好看,也不曾有太多的异样。有好事的士兵将剑鞘伸入那些流淌而下的黑泥中,立刻就被烧了精光,收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截剑鞘,令每个人都对那黑泥感到恐惧。
四周围似乎也没有树林与植物,有几个人试着从沼泽上突出的石块往外探索,走了十几米便不敢继续,所见到的也只有走不完的沼泽地,安塞曾以为树林离他们不算远,但现在看自己是大错特错,当队伍停顿下来后,正准备着被贝辛格教训。
但结果去出乎他自己的预料,贝辛格没责备任何人也没法任何的牢骚,只是手臂从披风下抬起,让身后的人停下,并且一一传达他的指令。
“都聚集在一起,然后找个地方休息下。”他说。“真是有够糟糕的,外面有兽人跟踪我们,在这还遇到这些怪东西。”
当刚才走出去探索的人顺着绳子回来后,大多数人靠在一起,但只有六七个是愿意坐下来的,更多的是蹲在还算干净的石头边,两名教团骑士则站在原地,像是睡着了一样闭起眼睛,将遮挡口鼻的面罩放了下来。
“又是一个难解决的难题,我还以为任务会很简单。”基利把自己的长剑插在地上,有点气馁,鼻子间呼出的空气越来越大,到最后干脆不顾污脏,把袍子当成垫子,坐在了离沼泽较远也较硬泥地上,脑袋一转,像是对谁撒气一样一言不发。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是希望遇到兽人还是不希望遇到它们。”麦瑟林在一旁说。
“遇到兽人,我还可以用上这东西,但现在我只可以拿来对着这片烂地发泄。”基利指着自己的长剑,还踹了一下,溅起的泥土染到了阿莫斯的身上。
本以为阿莫斯会勃然大怒的基利已经将道歉的词语提到了嘴边,只等待对方发火时说出来,却没见到阿莫斯有任何反应,即便袍子脏了也不在意。
“他们在冥想,一段时间内他们是意识不到我们,甚至无法意识他们自己存在的,不过至少不会添乱,要是我们必须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的话,也省下必须要用的食水与粮食。”贝辛格从两人面前闪过,双手放在身后,一副愁眉莫展的样子。
“你抢了我的台词!贝辛格。”麦瑟林又抱怨起来。
“真抱歉,是我带你们来了这里,我想我失败了。”跟在贝辛格身后的安塞说。
“别自责,老实说我比你更清楚如果在浓雾里判断方位,你做的没错,只不过有一些我也解释不了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带的地形,我走过很多次,没一次遇到过这种情况。”贝辛格没有怪责安塞的原因终于明了,让紧张的安塞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也许你只是沿着这地方的边缘而已,谁知道这鬼地方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麦瑟林不知趣的讽刺起贝辛格。
“你说的好像见过什么一样,不是吗?麦瑟林先生?”贝辛格问起他来。
“别忘了,孩子。我可比你祖父的年龄还要大,要说我一生里遇到过什么让人害怕的,那我说出来你一定会吓一跳,比如一只只几米高的蝠人,跳起来就可以达到橡树最高的树枝,坚硬的皮肤如果不是用大剑的话,一定砍不伤,就算用弓箭也难以刺破他们的硬毛,最可怕的是它们总是神出鬼没,滑翔的时候连声音都不出。就两次,一次我是离得很远就看到了他们,另一次则是在商队里,七十人全部都死在了四五个蝠人手里,我是仅有的几个生存者之一。”
平时说起话来尽是酸水的麦瑟林也难得的开始害怕起来,一提起自己的回忆就战战兢兢的,旁人听起他的故事来一点也不觉得假。
“我听说过一些关于蝠人的传说,但它们应该早就消失或者死的差不多了,上一次的目击报告是三十六年前,我父亲与祖父一起处理过这件事情,最后在这地区附近的某个地方找到了一具腐烂的差不多的尸体,但却始终没能找到什么大规模的巢穴,所以如果还有的话,也早就躲起来了。”对蝠人传说有些印象的贝辛格试着安抚着麦瑟林,他看得出这个长生者的焦虑。
“别大意,年轻的孩子。我敢保证就算没我说的那些,也会遇到些女巫在这鬼地方游荡。在没有外力杀死你的情况下,你才能活得够长,而我在这些地方多年的经历告诉我,只有运气和体力可行不通,你还需要一颗极为机警的心,小心翼翼的避开每个可能带来危险的地方。”麦瑟林又如以往一样说起话来,较之前更好一些。
“听上去的确有够吓人的。”基利真的被吓到了,他还在想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如果有任何巫术出现的痕迹,请务必通知我们,老先生。”阿莫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从沉睡中立刻苏醒过来说。
“噢,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们的职责之一就是狩猎巫术使用者,那些巫婆什么的。”麦瑟林想起来了教团骑士的职务,还不忘提醒身边的人。
“没错。”年轻的骑士骄傲的挺起自己的下巴,抬高额头往身后扭动,瞧了瞧自己的师傅。但奥格登却不为所动,一句话也不说,仍然站在原地不动,阿莫斯只好站回了师傅的身旁,合上眼睛继续开始冥想。
“说实话,我更担心兽人的行动与目的。”安塞说。
“你是指兽人的号角声?至少在这里应该不用担心遇到它们。”基利回答他。
“说出来的话,其实是因为我看到了一只,大概是斥候,就在进入这里前的时候,有一个山头上蠕动着一个黑色的脑袋,我当时还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想在想起来或许是个监视着我们的兽人也说不定,大概吧。”安塞不确定的东西永远不会一口咬定,只是婉转的换了个方式表达出来,他不害怕说出来,只是担心要承担的后果,即便他不清楚究竟会有些什么后果。
“毫无疑问,那就是一只兽人,我也看到了。”斯派洛肯定着安塞的话题。
“无论是什么都好,现在关键需要摆脱困境而不是担心那些不实际的问题。”贝辛格两只手插在身后,在原地兜来兜去,绕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你没办法发愁就解决问题,或许现在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的一早就可以搞定所以问题。”斯派带着调侃的腔调,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了一些东西。
“除非有奇迹,但据我所知奇迹可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贝辛格回应着斯派洛的话,他觉得斯派洛正用他的懒散讽刺着自己的勤力。
“这是从哪弄来的画笔和纸张?价钱应该不便宜。”安塞看到了斯派洛手中所持的正是笔与被折过的画纸,不禁好奇的问了起来,毕竟这些东西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挺罕见的玩意。
“军营里有很多种途径可以弄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你睡着的时候我花了不少功夫在这上面,做了一些小手脚,但这也没办法,谁让我那么的喜欢画些东西,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倒希望留在军营里画画那些风景和日落时的景象。”斯派洛已经提起了笔,对准南瓜灯与疲倦的军士们作起画来。
“就一天而已?我有点小瞧你了。”贝辛格留意到了斯派洛的小动作和他的话。
“我做得到,所以我才这样做,如果我做不到,那我就不会那样做,而你们也就不会知道我做不到,你有兴趣知道我是怎么成功的吗?贝辛格先生?。”专心画画的斯派洛并不介意分心说几句。
“现在我可没什么精力,有机会的话,下次吧。”贝辛格心中默念着不会再有下次,转过身去离开。
“这是绕口令吗?”基利有些兴趣,他似乎要找些什么事情来做,打发无聊的休息时间。
“不,这是我家族里的谚语,有些无聊,但仔细想想的确说的一点没错。在别人面前尽情的去做你擅长做的事情,永远也不要去做那些你知道做不来的事情,会对你的一生都很有利。”斯派洛说,打消了基利的念头,让他再次瘫软无力的睡在了地面。
“前提是你要分得出哪些可以做,哪些却不能做,否则就是空谈罢了。”安塞指出了谚语的漏洞。
“没错,拿来打法点时间还是可以的,至少可以让你不会去想太多,不是吗?”斯派洛画了一笔,扭过头去望着安塞。
“我以为你才应该是那个想的最多的人。”安塞低下脑袋,咧了咧嘴。
“的确,你说的很对。不过我是那种伤心时会哭的很厉害,但也可以迅速从中抽离的人,即便我确实为某些事情仍然心痛,可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斯派洛继续画着,手腕没有停歇。
安塞清楚的意识到斯派洛对他所说的话是为了什么,点点脑袋就倒头大睡起来,心里却想着其他事情,直到陷入梦乡为止。
困在这里的众人面对这种怪异的情况显得有些无奈,怎么离开这里的问题上更是一筹莫展,于是乎干脆彻底休息下来,用临时带来本用于喂养马匹的干草铺垫在石头上,然后再把自己的斗篷与被子盖在上面,也好地域一些寒冷。
两盏烧得正旺的南瓜灯离他们太远也太高,在这潮湿又阴冷的破地方,哪怕一点温暖也不能提供给这群可怜的士兵们,几个忍受不住的士兵干脆拿起火石尝试用干草点燃一堆营火,却屡屡失败,到最后还有人开始咒骂起来,非但没有温暖的营火可以靠近,就连想借着火焰烤些自带的东西也无能为力,剩下的唯一选择也只有无聊的待在原地,等待着任何一个可能带领他们离开的变化产生。
任谁都知道,坐在原地不会有奇迹发生,即便他们仍困在这里,但每隔一段时间贝辛格便会想出个办法试着继续前进,可无论走了都少次,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只要消失在浓雾当中,没隔多久又会走回南瓜灯的绿光之下,来来去去的反复周折了六七次以后,即便看不到太阳落下或月亮升起,贝辛格也相信无论怎么走动都无法脱离这片雾海的掌控,就像是被人玩弄了一样,沮丧而愤怒。
当他们的怒火平息,体力再次充沛时,第一个醒来的安塞估算的出时间或许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浓雾没有因为时间上的缘故而变得更浓密,相反则稀薄了不少,可以清晰的看到十几米外的东西,脚下也不再害怕随时掉到全是死去植物的腐臭沼泽里去。
距离他们在渡鸦隘口战斗也过了两天多,但此刻他们仍毫无进展的被困在这片土地上,原本诡异无比的南瓜灯不见了,就那样子消失在空气中,没人注意到也没人记得什么时候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就连守夜的哨兵们也没留意,甚至那些因烦恼而难以入睡的士兵们也不记得了。
像是童话中的曾给国王七枚宝石后永远消失的矮人之王一样,南瓜灯的确不见了,任何曾看到过那南瓜灯的人的记忆都出现了空缺,每个人的都不同,有的只记着在进入白蒙山麓的前一天晚上,也有的什么都记不起来,甚至连各地发生灾情的事情都不记得,一听到这些消息后半信半疑的对着其他人。
好在并非人人都是如此,越少盯着那南瓜灯的家伙失去的记忆便越少,安塞与斯派洛因害怕而没敢多瞧,仅仅失去了部分在南瓜灯下那段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记忆,当没失去这段记忆的家伙提起来的时候,有些人开始羡慕起来,毕竟那种充满绝望的记忆没什么好回忆的,如果喜欢做噩梦的话,或许想想灯下奇妙的绿光与绿焰,会有不少帮助。
说起噩梦,他们的经历正如果在现实中遭遇了梦魇一样,不单只是所遇到的令他们感到惊讶,脑袋里也正面临着一种强迫性的改变,他们开始相信起那些在故事里的东西来,将一切的可能性赋予给奇幻童话中的生物,对于这世上有着一些神奇事物这一观点打心底认同起来,即便他们过去可能是诚恳的教徒,或不信迷信的军人,但这都不妨碍他们见证传说的产生。
奥格登与阿莫斯师徒两人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几乎完成的记下了旅途当中的每一件事情,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怪事,没一个人可以用常理去解释,最后留下来的只有无奈与后怕。
经历过很多风雨的麦瑟林虽然也同样处于惊讶中,还特意翻看了斯派洛写下的笔记,却并没因此多做回忆,只是简单的收拾了原本需要使用的衣物与补给品,重新装配在累坏了的石角身上,牵着套在旋角羊脖子上的绳索走到了贝辛格的身旁:“赶快离开这里,那南瓜形状的怪灯搞不好还会再出现,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给人的感觉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至少你该试试看”
贝辛格对南瓜灯的记忆似乎失去了一部分,但来回跑动的那些时间却一直记在心中,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再次下达了让队伍继续前行的命令,甚至不顾可能陷入沼泽的可能性,心中对这片不祥之地的顾忌与厌恶,已经超出了对潜在危险的防范之心。
前后二十几米长的队伍被编排成了正方形,为了加速行进每个人撕下了自己衣物的一部分,缠绑在鞋子上,避免因陷如湿润的土壤内而无法前行,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因为脚步过快而陷入泥潭,被拉上了也花了不少时间,半条裤子都被染上了褐色泥浆。
行走了一段时间后,他们脱离了沼泽的范围,后方曾遇到南瓜怪灯的土地也离他们远去,前面的道路则愈来愈清晰,立在雾里的白桦木一根根的戳在那,远处看起来就像是站立着的巨大人影。
“我们一定要快点走,有些不好的东西可能正在跟着我们。”奥格登提醒贝辛格即将要发生某些难以预料的事情。
“狼还是熊?”贝辛格问。
麦瑟林拿着不知从何处取来的宽剑在他们一旁说:“搞不好比那更糟糕。”
“把旋角羊身上的补给卸下来,分给所有人,扔掉用不上的麻绳。”贝辛格往石角的身旁跑去,脚步越走越快,几乎迈步跑起来。
身后的士兵跟了上去,询问说:“棉衣与火石呢?”
“留下棉衣和牛肉干,其余的都扔掉!快!我们没时间了。”贝辛格知道继续待下去只会让整只队伍陷入危险,便加紧催促部下们一边跑动一边卸下不必要的东西。
整个队伍随着前进的速度越快,周围浓雾的厚度也就越低,躲在雾中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移动速度如风一般,在追赶这支队伍的时候加快了好几次的速度,最后甚至与他们平行在两侧,只是因为白桦木与仍未消散的雾气的缘故,还不能看清楚究竟是些什么
但在那影子周围,一股血腥味离得远远就传了过来,而神秘的影子却有意与队伍保持距离,一会远一些一会又靠近了点,还有的时候干脆消失不见踪影,但过一段时间又从黑暗中窜了出来。白桦木林中的影子越来越大胆,有几次还靠近了他们,即便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却仍看不清楚雾气中的影子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基利没等贝辛格提出任何指示,就拿出了自己的弓箭,搭上箭弦“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划开的雾气深处,一对发光的眼睛眨了一下,跟着又是一声哀嚎,有些像是野猪但远比那嘶叫声雄厚。除了那双眼睛的颤动外,空气似乎也从他们身边四处刮来,煽动翅膀的声音越来越响,甚至听得出具体在哪个位置。
“看起来我们激怒了它们了。”斯派洛跑在最前方,仍不时回头瞧瞧,生怕被雾里的东西抓到。
“别停下,继续跑!地面的泥迹已经消失,往前就可以跑出白蒙山麓!”贝辛格与基利在后方,一人负责驱赶部队加速前进,另一人则在后方边退边射,连瞄准都不用,黑暗里的庞然大物已经盖住了不少的树木,只要可以看到,就算是最差的弓箭手也能打中。
就在前方不远处,雾气已经稀薄到无法起到任何的遮盖作用,视力如鹰的安塞在远处一眼就看得到布鲁姆山脉的群峰,更后方的是巨大十几倍的灯塔之山,哪怕是残骸而已,仍然远大于他面前看到群山中的任何一座,就连颜色也因为太过遥远而变得黯然无光,较附近的景色都淡了一些。
士兵们提着自己的武器,一个个从薄雾中窜出,身上还残留着飞奔时的泥浆斑点,石角紧随在后,身上驮着的是麦瑟林与贝辛格,最后一个跑出来的则是阿莫斯与奥格登两人,却迟迟不见基利在哪。
队伍跑了有一段时间在减缓速度,于山麓边缘的平缓斜坡上休息,一两分钟后才开始清点人数,直到这时贝辛格才发现基利不在其中。
“基利哪里去了?有人看到他了吗?”贝辛格询问着部下们,但没一个人回答他。
“等等,瞧那里。”安塞抬起手指,对着下方的雾气。
他们所脱离的那片雾气中,某个男人的身影正迅速的从其中移动到外面,而且逐渐清晰,只要是个熟悉的人便知道他的名字。没错!那正是基利,身上的弓箭已经收起,弓弦缠在胸前,蓝色的皮飞来回抖动,随着他的每一脚步而扬起。
正当众人为他欢呼,手臂还没有从头顶放下时,就已经换了一个表情,向他们奔跑而来的不只有基利,还有他身后数个巨大无比的黑影,颜色越来越深,破开了挡住它们真正面目的最后一层雾气,将自己的面容暴露在阳光与空气下。
“是蝠人!快跑!往上爬!”麦瑟林高呼起来,声音响个不停,哪怕跑的已经喘气都上下不接,仍要叫喊。
被称为蝠人的生物面容丑陋,半张脸就足足有一个两双人手拼在一起那么宽,扭曲的嘴巴呈三角形裂开,面部中央几乎消失的鼻子则有四个空洞分别在它们的脸部两侧不均匀的分布着,绿色的小圆眼也被阳光刺到便盖上了一层灰色的薄膜,像是天生就已经准备好在阳光下猎杀猎物一样。
比几只牛加在一起还要巨大的身躯两旁,一对翅膀如同立起的巨大披风般形成了阴影,把它们前方好几米外的地方都遮盖住。覆盖在全身的硬毛之下,则是一层层看起来坚硬无比的角质外层皮肤,有些像鳄鱼但更像蛇多一些,身形却最为接近人或猴子,双脚向后弯曲的样子则又有狗或羊的特色,只是四个手指上的爪子可远比那要长的多,也更为锋利。
被称为蝠人的东西们在阳光下停顿了好一阵,像是还没适应这外侧的光线,如同刚刚从羊水中离开了母亲肚子,到人世间来的婴儿一样,它们开始发出似马般的嚎叫声,接下来又出奇的冷静,直立起来收回了翅膀,三角形的耳朵也停止了抖动,毫不在意前方已经跑远了的基利。
“等等我!”基利在呼喊着,听到声音的人立刻就站在了原地回过头去观看。
“瞧,他们停下来了。”阿莫斯往下跑了几步,差一点便没有从山坡上刹住脚步,还扬起了不少的尘土。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比我们进入白蒙山麓时遇到的矮树都要高,这东西稍微一抬脚就可以把我们踩死!”士兵里有人喊起来。
“我想我们该离开了对吧?它们停下来了。”有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它们应该只是适合在阴暗地区生活的动物而已,离开了领地范围就不会再追捕猎物。”斯派洛也开始玩起了自我安慰的心理战术,附和着刚才的话题。
“那为什么麦瑟林跑的那么远?”安塞想了想,然后说。
远方山坡的某个位置,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麦瑟林第一个就往山脉的方向跑去,其他人还在看着那群蝠人的时候,就已经跑得很远,让人对他那老迈的身躯再次有了新的印象。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他身上时,却已经不见了在队伍中的踪影。
“那我们想我们也最好跟上他。”斯派洛二话不说就甩开了自己的脚步,跑了起来,其他人一个接一个的不停移动,似乎不打算再等没能追上他们的基利。
“该死的!等等我,天啊!天啊!天啊!”基利越跑越快,也越来越着急,他不敢回头看过去,生怕一回头就被蝠人追上,儿时故事里他的确有听说过关于蝠人的恐怖传说,加上刚刚的遭遇,使他对蝠人的恐惧再次加强。
贝辛格一句话没发,也加入到往前奔跑的队伍当中,他清楚蝠人的习性,这群诡异的家伙不单单只是被称为“人”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可以思考的类人生物。也知道他们只是在适应着外面的环境,只要时间足够便可以找到在远处停歇的他们,如果在平地开战,二十多人的队伍对付起五只蝠人是毫无胜算的。
幸好没等他继续解释,所有人便跟着麦瑟林一起向前,虽说对于自己这种乐意严守军律的军人有一种涣散溃败的感觉,但比起浪费时间说明,现在的分秒必争才是贝辛格真正所需要的。
“基利!弓箭给我!”贝辛格停下了步伐,对着他下方不远处的基利喊。
不知贝辛格用意的基利扔了出弓与箭,然后跨步超过了贝辛格,庆幸着自己不再是最后一名,稍微的扭转过脑袋,却发现蝠人们已经在远处,不过还没有飞奔而来的任何迹象,这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但又被安塞的一声提醒而吸引了注意力:“快跑!”
安塞的手指对准的不是蝠人,而是白蒙山麓后侧的布鲁姆山脉南侧,那里离他们不算太远,几个黑点就站在那上面,手持着某种东西,一个接一个的翻了过来,数量也渐渐增加,一阵鼓声与呐喊声像要撕破天地般袭来,就算离的再远都可以听得到噪音的源头,并且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些噪音制造者的身份:脏乱粗野的兽人们。
“我们怎么可以扔下他!必须赶快回去!”士兵们拦住了想要跑回去帮助贝辛格的基利,看起来基利不怎么害怕兽人的袭来,没等他说完,山脚下便传出了长嚎声,比起马的嘶叫,这次更像更牛的怒吼。
滞留了有一段时间的蝠人们终于不再呆在原地,双脚撞击起地面,飞奔而来,运动起来的四肢不算流畅,但逐渐变得协调,翅膀也噗通的开始折腾,就像是为了腾飞而做准备一样,每往前一步,速度就加快一些,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就跑到了原本基利所在的位置。
“是时候该走了,兄弟们。”基利第一个跑到了前面,比谁都快,看来他对蝠人的恐惧还不只是在雾中被惊吓到那么简单,或许有一层看不清楚的迷雾才可以让他在面对这些生物时能够稍微勇敢些。
想要继续前进的蝠人们往斜坡上走去,却遇到了贝辛格弓箭的袭击,即便不是十分的准确,但每一发都拉到了尽头,射出的力度之大,在与蝠人插身而过的那些松木与岩石上就可以看到结果,只要是被打中的东西便必然会爆开一部分,石头被刺穿或击碎,枯萎将死的细小松木干脆被这段了一节。
即便如此,打在蝠人身上能够造出的杀伤也是有限的,弓箭刺穿了它们的硬皮,却无法直达要害,当十几只箭全部用光后,步伐变慢的蝠人们再次加速,更换了目标,对准贝辛格发起冲锋,五只一起用半圆形的阵型想要将贝辛格团团包围住。
就在贝辛格处于危机的紧要关头时,一个男人从高处远远的跳了出来,超出了常人所能达到的距离,落在贝辛格的附近,抛开了自己的披风,从中拔出了长剑,与蝠人战斗起来。
“奥格登大师在那里”士兵们有人指着跳出去的男人,那人正是教团骑士奥格登。
被数个蝠人包围住的奥格登丝毫不畏惧敌人,将贝辛格拉到他的身后,一个人把长剑竖在身前,甚至几次还试图进攻,剑锋只是稍稍在蝠人的手掌上划了一下,便切掉了两根手指。被明晃晃的利刃吓到的蝠人不敢冒然前进,退后到一旁想要绕开奥格登。
“往前跑,贝辛格队长,不要让队伍停下,剑刃再锋利也不可能永远挡住它们的爪子。”奥格登不紧不慢的会所,身上青色的盔甲反射出来的光芒让有些昏头转向的贝辛格清醒了许多。
“当然。”贝辛格往后开始奔跑,挥手示意让队员们继续前进。
曾被混乱与恐惧打散的队员们见到了队长安然归来,终于重新振作,纷纷转身向前,带动了安塞与斯派洛一起往山脉顶峰奔跑,基利跟身在后,等待贝辛格超过他,然后从贝辛格的手中拿回了自己的弓箭,搭上从补给里拿来的新箭头,瞄准绕过了奥格登的蝠人脑袋,每一箭都对准眼睛射去,又一次的减慢了这些个怪东西的速度。
在战斗中的奥格登尽可能的保持着体力,眼前剩下的两只蝠人学聪明了许多,将爪子露出在外,即便攻击也只是在奥格登露出破绽的时候,树枝一样的利爪更是压住了剑锋,让人丝毫不觉得与它们对抗是一种看起来轻松的事情,换做其他人早就已经变成碎片,死于这山坡上。
保持防守状态并不可以解决问题,奥格登第一时间就体会到了蝠人们的智慧,识破了它们想要将自己钉死在这里的计谋。带着不太确定的想法,奥格登找到了攻击的空隙回身跳过去,蝠人们立刻就跟了上来,但又不做攻击,只是单纯包围起自己,特意的分成一前一后的看着他。
“果然是这样啊,你们这群家伙还真的跟传说中一样聪明。”疾风从山顶吹起尘土,奥格登借机捡回了自己扔到地上的衣服,利用一瞬间的机会,在风尘中消失隐遁。
蝠人们没有再这场风沙中多做等待,或许是害怕奥格登趁着这次机会进攻而退了出去,在视野更清晰的地方等待一切回归平静,再次回到原地时却早就已经不见了奥格登的身影,只在前方很远的地方发现黑色的人影,确认了那是原本的对手后,一个个发狂似的嚎叫,奔跑起来不在意地面有多粗糙,将一切的精力投身于杀戮与嗜血的战斗中。
山脉上方,三只蝠人身上已经插了不少箭矢,有的断裂了有的也刺穿了蝠人的硬皮,看起来伤害不低却没有真的能杀死任何一只,但在减慢它们的进攻速度上,属实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基利没有像之前一样站在原地不动,而是利用自己善于奔跑又百发百中的优势,不停的再途中前进,然后回头射击,反复几次以后蝠人们与队伍的距离越来越长。
只不过基利与这些怪物的距离也靠近了不少,对付起这种天生便适合狩猎狂奔的野兽,即便跑得再快,也只能撑上一会,疲倦与麻痹的感觉在基利的双脚上出现,就像是无形的枷锁一样限制了他的双脚,迈步的幅度开始变小,就连射击的精准度也受到了影响。
“为什么它们一定要紧追着我们不放?”斯派洛不解的问,这个时候他正在跑着,嘴里的气变成了白雾,当他从下方的蝠人身上转移视角再往上望去时,一座雪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有什么东西驱使着它们也说不定。”安塞停了下来,又回头看看雪山。“我有一个好主意,但必须停下来才可以实施。”
“我知道你总喜欢想一些新奇的主意去冒险尝试,但现在可不行。”麦瑟林立刻就打断了安塞的想法。
“说出来吧,基利跑得再快,也不会永远撑下去,奥格登大师能再顶上一阵子,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要考虑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问题。”贝辛格继续往上小跑,然后回头停下站在一块覆满雪花的石头上对众人说。
士兵们等待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其中一些人这样说:“让我们战斗!二十人难道还怕五头野兽吗?我们已经重整了装备,随时都愿意与敌人作战!”
“别犯傻了,别说是二十人,就算有一支百人队,与这些怪物正面开战的话,能活下来的也只有不到一半。二十人能够做什么?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挑选你们出来不是为了送死。”有点恼火自己部下总是不开窍的指挥官声音越来越大。
“没时间思考这个了,步行骑兵们!”阿莫斯也拔出了自己的剑,对准比他们更高一点的某个山头。
众人疑惑的看着这个年轻的骑士,往蓝色深空下的山巅看过去,兽人们正从上往下包围过来,数量有三十多,身上披着兽皮,手里拿着的则是斧头与钝器,装备比起在渡鸦隘口遇到的兽人们要差了不少,但又有谁知道在那之后是否还有更多的兽人呢。
已经忍耐够久的士兵们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目标,在贝辛格一声令下的时候便如脱缰野马一般跑了出去,原本精疲力尽的他们此刻不知从哪得来了力气,如同有祖先保佑一般,毫不畏惧射过来的零星流矢,在那三十多兽人还没在山顶站好位置的时候便杀到了它们的眼前,一顿砍杀过后,只剩下几个逃走的家伙从山顶滚了下去。战斗只发生了几分钟,士兵们无一人阵亡,只有几个人受了轻伤,在兽人们第二波的攻势来到前便准备好了下一次战斗的准备。
“继续前进!我的部下们可不会输给那些没准备的兽人渣滓。”贝辛格伸出一只手,将留在原地的麦瑟林、安塞与斯派洛三人拉上了他所在的岩石。
“指挥官先生,请你继续前进!我得帮帮那个叫基利的家伙。”阿莫斯向前一步,摘下了自己的袍子,一手扔到了安塞手里。“麻烦你帮我保管好,向导先生。”
在他的前方不远处,基利几乎被蝠人追上,迎着风继续往前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基利的身形帮助他避开了那风力吹起时产生的升力,蝠人们却因为巨大的翅膀而吃了亏,就算收起来也难以快速行走,越往上越吃力,阳光的照射也就越来越强。
阿莫斯看到了蝠人们的破绽,就像他的师傅一样一跃而起,抬起宝剑对准左侧的一个蝠人刺了下去,刀刃借着落下的力度,直接把这个可怜的蝠人从左肩切到腰部,中途遇到的骨头跟脏器也一并削去,黑色发臭的血液立刻喷了出来,溅得阿莫斯黑色的鳞甲到处都是,就连他的靴子也没有幸免。
受到了突袭的蝠人们转过头来,动作比起在地面时迟缓了许多,甩出去的爪子甚至可以被阿莫斯轻松避开,双方在体力上的差距终于扯平,只不过年轻而精力充沛的阿莫斯更胜一筹,那些蝠人们自觉没有胜算,便想要甩开阿莫斯的追击,将爪子和利牙继续对准已经无力抵抗的基利,舞动着自己的翅膀,迎着原本对他们不利的强风,飞到了山上的雪花间。
飞起来的蝠人们展现了自己的本色,阿莫斯对此一筹莫展,正当他打算追上去的时候,身后传来的师傅的呼唤,奥格登已经靠近了他,更后方的远处则有另外两只蝠人在空中追赶他们。
“把这个小家伙抬起来,让那些士兵们脱离战斗往山顶北面的跑过去。”奥格登抓起了摔倒在地无力再站起来的基利,推到了阿莫斯的身上。
“那你呢?”阿莫斯将基利背在身上,收起了自己的银色宝剑。
“我会阻止蝠人的进攻,剩余的人只需要加快速度前进就可以了。叫做安塞的向导有个好主意,但愿他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跟贝辛格队长说明过。”
奥格登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段两头都系着铜块的绳索,离得远远就对准蝠人扔了出去,刚好缠住了在前方飞行的蝠人,用力一拽就连同跟在后面的蝠人一起被拖到了地面,两只巨型的蝠人彼此相撞又被绳子缠绕,翅膀又一次成了累赘,一起随着石块滚落下来,一直持续滑了三十米左右才停下。
阿莫斯背着基利往左侧的较为平坦的地方走去,避开了滚落下来的碎石与两只蝠人,与奥格登对视一眼后便加速跑了起来,一次也没回头,速度比蝠人还要快上许多,很快的就达到了士兵们作战的区域,看着正等待兽人攻上来的士兵,对他们大喊:“快离开这里贝加的士兵们!蝠人随时都会追上来,先不要管兽人了。”
原本期待着再发生一次战斗的士兵们见好就收,在没任何人伤亡的情况下撤退就已经等同于胜利,现在对他们而言,或许该休息休息,而不是不停的为了争夺荣誉在这里与兽人们厮杀。因此一听到阿莫斯在高地上的呼唤,便一个个往后撤,很快的便聚集到一起,从贝辛格等人曾经使用过的那块岩石上往更高处的山峰爬去。
见到士兵们开始后撤的奥格登没有与刚刚撕开身上绳子的蝠人恋战,一对四只会让他疲倦不堪,在应对接下来可能突然出现的危险中措手不及。愤怒的蝠人们不愿意在死去了一名同伴后就此撤退,反而变本加厉的继续追逐起开始快速后撤的奥格登,像被打痛的疯狗一样,发狂的咆哮着,口水溅落到的石头都被腐蚀出绿色的气体,皮肤的色调也有所改变,看起来在它们身上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致。
恰逢离去的士兵们早就避开了兽人所进攻的那片地区,蝠人们却刚好迎上,好不容易爬上山地的兽人们此刻见到的是彻底失去自控力的丑陋蝠人们,哪怕不愿意战斗逃跑也没办法避开对方,另一面又看着离它们越来越远的士兵们即将失去踪影,一个个也不得不顶着巨大的压力,抬起手上的武器与蝠人厮杀起来,十几个兽人被瞬间杀死,之后又有十几个跑了上来。
奥格登就混在这种战斗当中,兽人们完全被四个蝠人的冲击吓傻了,有一度甚至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呆呆的张着嘴巴看那高大无比如遮日的巨鹰般的蝠人们,等反应过来眼前的奥格登的时候,蝠人与奥格登一同杀了过来。最初蝠人的目标只有奥格登一个人,只是在愈演愈烈的战斗中,无论是什么都好,只要能够杀死什么东西,蝠人们便会产生满足感,更多的是复仇的欲望。
即便最终兽人们依靠源源不断的援兵与弓箭手的数量占了优势,但等到这个时候,已经遍地都是它们手足的尸体残骸,充满着臭味与血腥气息,把白色的雪地都染成了红色,化成了一条小河从山峰上流落下来。身上全是刀剑的蝠人还在战斗,剩下的两只奄奄一息,愤怒却从未减少过,哪怕爪子残缺不全,嘴巴里的酸液也所剩无几,这种生物仍然毫无退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贝辛格的小队已经翻过了好几座山峰,从极远处的高塔残骸里可以见到趴在地上的那些尸体以及延绵不断不知要流淌到何时的血溪,高山上的寒风送来了那里的结果,飘扬在半空中的兽人布衣碎片告诉了他们最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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