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巅的最尽头处,特兰与梅尔邱在风雪中前行,压在厚雪上的脚步印的周围到处都是,一直延伸到巨大的白色灯塔之下,停步于两座持剑女神像之前。
“好久没来这了。”
梅尔邱伸手压住帽檐,怕大风吹走他最喜欢的帽子。
“你以前来过这?”特兰跟上问道。
“是来过,那时候还经常能看到灯塔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可不像现在。”
“你还真是个经历丰富的怪人呢,梅尔邱。到底带我来这要干嘛,不会就是为了看这些石头吧?”
特兰抬起头去,往跟前的神像石柱靠近,仰视这根拥有不知多少年历史的柱子,发现那被风化侵蚀的雕像仍然能让他肃然起敬,尤其是在薄薄白雪风吹过时,若隐若现的那一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大概就剩我们了,你明白吗?”梅尔邱两只手握在木杖上,戳在面前停在那不肯回头。
“我们?”特兰绕到他面前问。
“心传戒已经很久没有任何动静了。”梅尔邱将左手的一枚戒指取下,正是前一段时间曾给特兰看过的那一枚。
“你这么说的话,他们恐怕都......”特兰想起了那时的记忆,一群人还聚在一起为这城市的未来而努力,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们。
“无论经历多少次类似的事情,每次看着认识的人消失,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颓废感,渐渐就会失去作为人的感情,现在的你一定能明白吧?”梅尔邱找了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
“有时候,的确是这样,到头来总是会觉得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作为人的感情,也用不着有那么多伤心事了。”
提起这个话题,不免让特兰想起惨死在他面前的每个人,有的甚至连一句道别到来不及说出,就那样子永别了。
“只要不断的参与到那些怪异的危险当中,就不可能回避这些麻烦,想做个英雄就有代价,也许我算不上英雄,不过把你也牵扯进来,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愧疚。”梅尔邱继续叹气道。
“尽管想成为阿尔文那样的人,但要说英雄的话,我就算到死也算不上,在我心目中只有切割者和瑟雅斯才是。所以我才那么主动往这些麻烦事里卷进来,一次次想帮助别人,结果一次次成功,然后失败的更惨,又有更多人被卷进来,一切都向着我无法控制的方向前进。”
对过去几个月的行动充满失望的特兰,跳过梅尔邱靠着的大石头,背对梅尔邱坐在另一面。
“是时候做决定了,特兰。你想继续过普通人的日子,还是像现在这样继续冒险下去?要知道,有时候人不一定非要像骑士小说里的主角那样,不由分说地就去前进,以至于最后忘了自己为什么不去安安静静的渡过一生。”
“安安静静的渡过一生吗?听上去还真不错,按照旧历算我才十四岁,但就经历了许多人大概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剩下的日子又到底是什么样的,还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话说回来,想要安静的生活,也只有离开这国家了吧?”
特兰睁大眼睛,盯紧两只已经交叉起来的双手,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自己变得如此紧张,或许正是因为对冒险的期待,才有了抗拒安宁生活的纠结感。
“鱼骨头酒吧跟图书馆已经毁了,两名兄长下落不见,巡逻军也好,反抗军也罢,都彻底的消失了,剩下的亲人们可以跟你一起离开这城市,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梅尔邱的背弯了下去,两只手顶在大腿上,好像没有其他选择一样对特兰说。
“是啊,是啊。”
在对现实模棱两可的恍惚中,特兰陷入了不知如何作答的处境,梅尔邱给出的建议非常实际,那么多人的死亡都跟刚发生没多久般重现在他眼前,没准下一个又到了他更亲近的人。
“可是......”
特兰开始再次开口,梅尔邱也瞪大了眼睛,等待特兰的答复。
“与其看着亲近之人一个个死亡让自己承受巨大的痛苦,不如让我来先行一步吧。”
少年给出了答案,看上去也没有后悔的意思,但作为人的感情,又从此消失了一分。
“既然如此.....”
梅尔邱学起特兰刚才的口气,故意停下来,将两只手从膝盖上撑起,让自己站立起来,肘部高高端到肩膀高度,将木杖握在正中间。
“怎么?”特兰扭身问。
“那便将更多的秘密告诉于你。”
老人的灰袍在风雪中被吹起,成了一个极有威严感的象征,还没等特兰打算说出自己的感想,梅尔邱再次转身往灯塔下走去。
“你知道新千年以来第一个获得联合帝国承认的宗教是什么吗?”梅尔邱在前面问身后的特兰。
“猜不出,我对那些事情都不了解,也就小时候每天在酒吧里自娱自乐的玩那些酒杯,或者是读一读瑟姐老师留下来的一些初级教学书籍。”
“星群信仰,那是信奉女神爱若拉的人们普遍共同认可的宗教,不过严格来说也不是什么有紧密架构的宗教就是了,最早是由赋星之民们将对星空的渴望带到了全世界,逐渐得到了人类的认可,再由女神爱若拉的反抗开始,推翻了那个名字不可以被提到的远古帝国,然后才化为成熟的宗教,这些都是许多国家学校里会教的一部分,哪怕海勒古那样的国家也不例外。”
两人继续走在通往灯塔的鹅卵石小路上,这次特兰产生了兴趣,主动赶到梅尔邱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所以我才讨厌学习,倒不是说我不擅长,只不过太麻烦而已,记这个记那个的。”特兰说。
“就当做为接下来的答案做准备吧。”梅尔邱鼓起右边的腮帮,让胡子吹了起来,故意做出这种鬼脸来逗弄闷闷不乐的特兰。
“接下来?”由于对某些糟糕经历有异常灵敏直觉,特兰当即发出了与梅尔邱那轻松表情完全相反质疑。
“赋星之民们在这竖起了最早的灯塔,不敢与其说是灯塔,不如说是封印石柱,之后一代代的人们在先民的基础上以神或人的名义层层垒起代表自己信仰的高塔,直到传说没落,神话时代远离,留下了这座已经被遗忘本身存在目的而残存于风雪中的遗迹,也即是我们面前的这座灯塔。”
说完话时,梅尔邱刚好停下来,特兰听的太入神反而撞到面前的墙壁,蹭了一脸雪,好不容易才抹走薄雪后,想起了刚才听到的东西。
“封印石柱?你跟我说过封印的是列祖先民之柱,那群古人的早就知道了吗?也许他们应该留下一些警告才对。”
“警告?他们留下的不止是警告,还有层层防护,整座城市就是古人为了防止地下发生变故而留下的,多年前我曾经来带过这国家,救下过一名曾经与笛卡尔共同工作过的学者,他告诉过我在这座城市下发现了疑似精灵古建筑的遗迹,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情。”
梅尔邱边说边走,很快就站到浮桥上,横跨湍急的雪山河水,往灯塔下方前进。
“结果呢?”特兰也跟着越过一块木板,比梅尔邱先一步达到灯塔入口附近的土地。
“我一到这就发现了这城市变成了现在这模样,本来打算与阿尔文一同前来,不过有另外一名同伴在北边遇到了些麻烦,不得不延迟两三个月,要是早来一步的话,也不会被自称信魔的人造成这么大的破坏了吧。”
梅尔邱大气不喘地也终于抵达了浮桥对岸,靠在不沾雪的门廊上,掏出烟斗与烟叶袋,再将切好的烟丝塞入烟斗中,好像等不及一般又拿了装满温油的小罐子,从中取出打火石,也不顾特兰等待许久,就将烟斗点燃。
过了一阵,抽过烟的他好像所有疲劳都从身上消失,开始继续打探灯塔内部的结构来。
“听说北面的火柴很便宜,一枚银币可以买一年分量的,不知道那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特兰想起了刚才的泡在温油里的打火石,那东西现在这年代很少有人用了。
“我的话,可用不起那么贵的东西,拉苏支持下的海盗对海岸线掠夺已经有五十多年了,贝加官方舰队护送的商船成本也水涨船高,连烟叶也只能抽最差的吉利烟叶,所以我想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
嘴里叼着烟斗时,梅尔邱说话依旧如以往那样清楚而又嘹亮,回音波荡在灯塔内好一阵才停下,让他确认了灯塔内部大致的高度。
老人的手上也没有闲置下来,说话的同时从胡子里取出一块不小的青灯石,挂在木杖顶端的凹槽内,高举到最顶端,让光线散布在整个灯塔内部。
“瞧!”特兰抬高手对准灯塔最顶部指着。
在光线能抵达的尽头,似乎有数百米之高的黑暗中心,有一块勉强看得出是圆形的石块回应了梅尔邱木杖上灯石的光芒,每次光线闪烁,那最远处的巨大石块也会反射出同样的光芒,即便极远,却也能让人看得清楚,无论怎样都不会因为距离而模糊。
“我想现在你应该能明白为什么致远花的居民们不愿意承认魔法的存在,甚至想抹除一切与魔法相关的东西了。”梅尔邱讲木杖抬的更高,两只手握住最末端,将木杖顶在墙上。
“看来还是灯塔的问题。”特兰点点头,开始仔细观察起壁上刻着的古画。
“一直以灯塔所绽放出如花一般的光芒为傲的致远花人,自古代起就是利用最后子嗣的佩戴五枚戒指的打开这座灯塔的通道,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一定不可能攀爬上去,如此狭小的空间无论是工具还是重新搭建都不能抵达顶端,哪怕阿尔文那种身手矫捷的强者,也是完全没办法。”
举了木杖一阵后,梅尔邱又收了回来,已经确定了他所要寻找的目标。
“可别告诉我你打算徒手爬上去。”特兰多嘴道。
梅尔邱气愤愤地将木杖放在旁边,对特兰的鼻子正中间举起了袖子下的中指。
那上面对佩戴了一枚戒指,用白色的金属打造成中空结构形成了网络错杂的纺锤型,正中间镶着一枚红色的宝石,宝石的内部流动比煤油还要粘稠的深红色液体,随着梅尔邱的每次晃动发出淡淡的流光。
“难道说......”聪明的特兰立刻猜得出梅尔邱手中戒指的来历。
“没错,正是那五枚戒指之一,笛卡尔的遗产,本来是应该由你两名兄长或姐姐继承的,至于怎么到我手里,以后再告诉你。”
还没等特兰吃惊的表情收回去,梅尔邱便将戴了戒指的手掌压到墙壁上,两者接触的同时,墙壁上雕刻着的壁画发出淡红色的光芒,一次次循环至顶部,最终形成耀眼的光柱,让两人不得不把眼睛闭上。
再次睁开时,世界仿佛变了一般,起码对特兰来说是如此。
“我不想再说见鬼了这种话,但的确够诡异的。”特兰抬头说。
眼前的灯塔内部跟被挖开的矿山一样,平白无故多在梅尔邱戒指接触的方向多出了巨大的空间,有一道阴暗的街道,两侧则是高大没入黑暗的梯形墙壁,留给他们的刚好是一道可以爬上去的石阶。
对于眼前的未知事物,也许在攀塔比赛前的特兰会毫不犹豫地去尝试探索,但几个月以来的经历改变了他,特兰少有地表现出排斥感,他心中的犹豫更多是对这些未知事物的厌恶,尤其是想起信魔与恩加多都曾经使用了类似的魔法时,便不免会想起以前,可更让他焦急的是,无论过去多么伤痛的事情都好,现在好像都淡然了。
“别在那发愣,赶快跟上来。”
听到这句话时,梅尔邱早已经拿起木杖爬了上去,从声音来看还走了相当距离。
多番催促之下特兰只好跟了上去,一踩到那条街道上就被袭来的寒气逼退了几步,与外面的风雪比起来的确算不上多冷,但又有一种夏日阴凉地窖里独有的沉闷感。
脚下的街道有五六米宽,全都用巨大的石砖砌成,看上去是给马匹使用的车路,两侧边缘则有石板压出的行人路,空气中飘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似乎是从建筑本身散发出来。
“我来过这几次,每次我都会逐渐确定一个事实。那就是这里实际上就是致远花的地底,被戒指的魔法通过灯塔链接在一起,从十几年前学者的日记来看,他们似乎被地底某个大厅的石门堵住了进一步发掘的方向,那么没猜错的话继续挖下去一定就是这里了。”
“难怪你之前会一个人往地下跑呢。”
“第一次与阿尔文一同在地下探险后,我们通过躲过了奴隶与各种诡异的东西,才达到了大深渊矿坑的最底部,那地方其实还不是最深层,只不过被加了盖子与密门,没猜错的话只有王室的人知道如何打开那些人力无法摧毁的大门,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在那么大的矿坑里加上几乎跟城市面积一样大的石盖,我就一点头绪都没有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便是精灵的古都遗址。”
两人走了几十秒,黑暗中的薄雾里冒出了三米多高的脚趾,似乎有什么无比巨大东西站在他们面前。
特兰下意识抽出身后一直背着的螺旋剑,几乎都要忍不住抽打过去。
“别害怕,是雕像而已。”梅尔邱拦住了他,一副没事了的表情。
“这东西也是精灵造的?”收回武器后特兰揽住了那只脚趾,发现这玩意比他整个人都要大。
抬头看去时,一座三十多米高的巨大雕像高耸直达不可见的黑暗之中,凭借着梅尔邱发出的光芒照射过去,勉强看得出这座灰色雕像的大概样貌。
雕像的头部看上去类属人类之中面孔皎洁的少年猎手,眉毛看起来比大多数南方人都要翘,眼角也更为细长,笔直的鼻梁到是与人类没有多大区别,更小也更尖,头发也背梳到身后,跟胡斯那种差不多,连下巴也是一个风格,连同那对挺长的尖耳朵一起构成倒三角式的面部,用老人们的话来说,就是纯粹的娃娃脸。
但毫无疑问的是,娃娃脸配上一副微笑时露出的尖牙就怎么也说不上与“可爱”二字扯上关联了。
“精灵们都有那样的牙吗?好像也就比图画书里的兽人牙齿小一些,藏在嘴里不让人看到的话到没那么夸张,一笑起来就跟那群吸血鬼差不多。”
特兰痴迷于眼前的历史遗物,每当想起曾经见到过的吸血鬼,不免将之与灭绝了的精灵们联系在一起。
“这雕像还有些东西没刻画出来,精灵们最重要的标志还是眼角流出的血泪,古代不可考的神话里都称做为神明哭泣的荣誉。”梅尔邱解答道。
“吸血鬼也有差不多的红色泪水,还有近似的模样,不过看起来似乎吸血鬼更接近野兽。”
“的确,是应该有些关系。”
特兰的喃喃自语被细心的梅尔邱所捕捉到,应他的话题直接说了下去。
“吸血鬼的确可能是古代精灵的后裔,或者属于不成熟的仿制品,以血传递历史一向都是他们擅长的,阿尔文作为多次参与剿灭吸血鬼行动的骑士,对精灵与吸血鬼背后的关系一直都很在意,最早说服他便是靠这方面的话题,结果的确有吸血鬼族群被人养在这,还是拉苏的军人,这国家背后秘密的消息也许早就在国王杀死学者时泄露出去了。”
梅尔邱绕过巨像后才将这些全部讲解完,花了好一阵才确定接下来的方向,带着特兰继续在连转角都一成不变的街道上前进。
“来这总有什么目的才对,虽然这些历史听上去到还算不无聊,但不能把时间只花在这上面。”
走了十几分钟后,特兰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阴沉的古代遗迹里似乎本来就不应该有这么多的空气,不知为何越是深入内部,反倒越觉得空气不再如一开始般沉闷。
“到了。”
走在前面的梅尔邱没有立刻回答他,突然就停下来,将光源对准左侧,凭空照射出一道与墙壁同样形状的梯形石门来。
“实际上,有些秘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这里就算是拥有戒指的笛卡尔都没有来过,我必须让绝对信得过的人来帮我这个忙才行。”
“到底什么秘密?”特兰不自觉地伸手去摸螺旋剑的剑柄,总觉得可能有些意外发生。
“进去就知道了。”
梅尔邱用木杖顶住石门,稍微用力就带出一道缝隙,从中喷射出一股无味的气流,大门跟着一触即开。
门内的世界与外面无异,空旷且沉闷,唯一能让人感到与众不同的,无非是摆在正中央的一副棺材。
几个月来特兰没少见过城里的棺材,大多只是平凡无异的黑色木头,眼前的古棺却是由石头打造,棱角分明的表面有许多光滑如新的凹槽,岁月完全无法侵蚀这副精灵所打造的棺材。
“你想让我帮你抬棺材?我看这东西不是两个人就能搬走的,你起码要找些脚夫来。”
怕脏的特兰试着用手指在棺材上抹过,发现竟然没有一丝灰尘,抛光的石面跟地面不同,没有肮脏的尘埃,冰冷的质感更像是泡在冰水里拿出来的冷玉。
“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现在就我们两个能救这国家了。王室中的秘密究竟有多复杂我还不清楚,要是有人面对贵族和叛乱者的战争时被逼疯了,我可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毕竟这国家不止有他们,还有数不清的平民,要是出了麻烦,海勒古的侵略会让南方大地陷入连锁性的战争。”
梅尔邱一边唠叨一边开始检查棺材,摸索一段时间后总算发现了盖子与棺材的缝隙。
特兰很自觉地走上去对准缝隙拼命推动,试了一阵棺材的盖子却丝毫未动,迫不得已的他也放下面子,将两袖撸到肩膀,抽出螺旋剑卡在缝隙里,噗一下撞了过去。
他手中的剑柄立刻弹到半空中,整个人也撞向石棺,半空中失去了平衡的他没有任何改变位置的办法,只能死死闭紧双眼等待下一刻发生的事情。
脑袋与石头的约会如期而至,撞了上去的同时,头上的伤痛似乎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剧烈。
当然,还是很痛,不过那种痛更近似于与一个同龄人脑袋撞上时的感觉,而不是被石头砸到那样。
一股的力量同时从头部开始将他推开来,摔得他弹到身后,落在一直围观他的梅尔邱身边。
“我忘了告诉你,这种石头可以将任何超出承受范围的力反弹回去,是现代已经绝迹的材料,北方残留的魔法师之塔就是用它建成的。”梅尔邱将木杖末端递给了特兰,将头冒金星的少年拽了起来。
“早点告诉我不行么?”特兰尽可能温柔地抱怨了几句后捂住脑袋,检查过后才发现没有流血,但肿了一个不小的红包。
梅尔邱没有给出任何答复,纯粹是捂住了胡子在那坏笑,等特兰彻底站起身来,突然将一直放在腰间的那把长剑拔了出来,将剑锋对准特兰。
“梅尔邱?你生气了?”
“不,只不过我需要用你来帮我把这里的东西带走。”
“用我?”
特兰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一个朋友般的老人如今正厉目瞪着自己,紧张起来与以往的他有所不同。
“这石棺没法靠物理方式破坏,必须依照制造时的正确方法才能打开。”
梅尔邱放低了长剑,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停在他认为正确的地方,就在特兰的附近。
“正确?”
将口水吞下去后,特兰就已经忘了呼吸,连问问题的都有些胆怯,下意识地倒绕到另一面,想要远离梅尔邱往大门方向移动。
“这副棺材由古老的血液浇筑而成,也当由新鲜的血液瓦解。”
梅尔邱说出话的同时,特兰的步子也迈了起来,跨的太大成了累赘,第一脚就在黑暗中踩空,摔向棺材上,整个人都爬在上面。
暗淡的微光中,他隐约听到有水流的声音,那股味道让人再熟悉不过,浓厚的铁锈一般,也只有大量血液会有这种感觉。
特兰似乎意识到血液正在棺材凹槽里流动,然而放的却并非是他自己的血,顺着血流动的来源看去,那位看上去好像有一瞬间背叛他的老人,前臂被剑锋划伤,正在从伤口上流淌出宝贵的血液。
鲜血很快就布满了整个棺材,凹痕之中的淡淡光彩随着血液的增加,逐渐化为更明亮的色彩,从蓝色开始由化为红色,整个大厅都被深红色充斥着,又在达到最浓的时刻猛然消失。
差点沾上血液的特兰在光线结束后,才想起来走到梅尔邱身边检查这位老人,发现梅尔邱失神的靠着棺材干净的一侧,呼吸微弱且不稳定,看上去流失大量的血液对他的影响颇为严重。
“放心吧,我已经止血了。”
“你把剑挥起来那时.......抱歉。”
特兰主动检查起梅尔邱前臂上的伤口,发现除了一条粉红色的长疤与少量血迹外,没有任何其余伤痕存在。
“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小子,我怎么会把剑挥在你身上,要做傻瓜的话出去可千万别说认识我。”骂人时的种种语言,让梅尔邱顿时来了精神,虽然比不上放血前的状态,但也摆脱了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面貌。
“没办法嘛,是谁都会吓到,你要是跟我说清楚,也许我会答应帮你做这个也没准。”
“比起放血,我更讨厌背里面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我找你来的原因。”
“东西?”
特兰愣住了两秒,立刻反应过来,棺材的盖子不知何时已经汽化不见,里面的“东西”也很自然地暴露在空气中。
而在棺材里的东西能是些什么,哪怕是特兰这种对世事了无深知的少年,也不可能不懂得会是些什么。
“果然呢。”特兰屏住呼吸,往棺材里探头瞧了一眼。“唉?”
“怎么了?”听到特兰惊讶的声音后,梅尔邱本以为能吓到特兰的计划就此泡汤。
“这具尸体很奇怪的样子。”
“奇怪?”
听到特兰答复的梅尔邱抱着同样的好奇心支着木杖站了起来,发现棺材内的场景的确值得让人发出这样的感叹。
眼前古代棺材中承载的与其他任何所打开的棺材都没有任何不同,都是一具尸体在内,而引起特兰与梅尔邱好奇的,也正是这具特殊的尸体。
尸体本身并没有彻底腐烂,甚至并未有任何腐败物出现,说不上栩栩如生,但头发与五官保存完整,唯独皮肤干瘪枯竭,跟水分消失殆尽的脆皮苹果一样,蜷缩棺材的正中央,瘦得也仅剩皮下的骨头,被一层层打卷的破布包裹,看上去就是一副保存完好的木乃伊罢了。
比干尸还要感觉的棺材四个角落里,分别放置了四个巴掌大的陶制罐子,特兰随手就拿出一瓶,发现这些平淡无奇的陶罐似乎还颇有分量。
“那些是精灵保存内脏用的陶罐。”
“唉?!”
特兰被梅尔邱的警告吓得松脱了手,陶罐摔在地面时又弹了起来,反复几次后慢慢在地面开始滑动,最终在特兰的注目下总算停止运动。
“看来是一样材质的东西,古代遗迹总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呢。”
“来!接着这位老兄。”
还没等特兰反应过来,一个黑影就从天而降,砸在他的双手间,等他仔细看过去时,才发现那具干尸正在与他脸对脸,这种超出他接受能力的亲密接触顿时刺激的他浑身毛发立了起来,连呼吸都短暂忘记。
“恭喜你,你跟我成了历史上有记载以来最先发现精灵尸体的人,光是证明他们的存在这一点我想就可以让你靠名字就足以让途人给你捐助去环游世界。”、
还是那么喜欢开特兰的玩笑的梅尔邱嘴上说话时手里也没闲置,趁着特兰还没反应过来,立刻将四个陶罐与精灵尸体用黑布盖起,一顺手就推入一早准备好的巨大褐色袋子里。
“那些虚荣对你来说都没所谓吧?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只是为了单纯发现精灵本身而来,列祖先民之柱到底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特兰本打算多看一眼精灵干尸的模样,也好回去跟瑟雅斯多吹一些牛皮,但他一想起来这之前的疑问还未得到解答,便罕有地主动提问。
“戒指上的魔法与灯塔内附加的历代魔咒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戒指古老的多,而又与王室的传说关联紧密,毫无疑问那段属于不知何人的历史空白期,或许可以解释在王室血脉里跨越时空的诅咒到底因何而产生。从效果上看,尽管赋星之民们的确曾经在这建立起了封印柱用于压制地下的力量,但源于精灵末代的戒指又能通过灯塔抵达这里,所以这要有这具尸体在,稍微花些时间就可以判断王室的血脉与精灵是否有联系。”
梅尔邱咕哝说了一大串,也没有忘了把袋子交给特兰,让他背在身上。
“也就是说?”
“即是说戒指本身是可以打开灯塔也能将灯塔紧闭的钥匙,古人没可能蠢到留下后手让某些人去干预那些会给世界带来永久性破坏的渠道,我必须搞清楚为什么。”
“你确定会有人这样做吗?”
“这你比我更清楚,特兰。瞧瞧你这几个月来的经历,都是某些图谋不轨之人的杰作,要是这种灾难扩大到整个南方,十几年前在杰宾斯城拉开的序幕日将在遥远之花重演,我经历过那段时光,比现在你看到的要惨烈多了。”
一提起往事的种种残酷,梅尔邱就毫不吝啬地把他内心的想法全部讲述出来,试图让眼前的特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即便他已经确定特兰能够深刻的意识到了。
“我从来都不希望有任何人无辜的死去,可也没更多办法避免了,我不能变得更强,至少现在还没办法。”特兰的双眼低垂,羞愧地往地砖上寻视,自责心让他宁愿找个地缝在这钻进去。
“也许魔法很危险,人心亦然,但现实许多因素综合在一起,驱动一切前进和改变的往往比你想的复杂,我们还是赶快起程离开吧。”
老人给特兰提了个醒,悄然走在最前方,主动为特兰打开了合上的墓室大门,二人如来时那般,一老一少再次地往山顶那冰天雪地中进发,开启回程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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