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的营地之中,西侧大门霎时多了一群人,再加上孩子的哭喊声,终究还是引来了普通奴隶们的注意力,他们都以为出了事,纷纷从远处探头,却只瞧见一大堆人形成的人墙,就算靠过去也看不出究竟有西侧大门附近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声音都听不清。
他们都等待着负责巡逻与警戒的士兵来到,可等了再久也没动静,到是北面营墙外有了不小的噪音,又将注意力投放到身后去,想搞清楚北面教堂传来的声响是不是仅仅来自于瀑布而已。
在大部分人都看不见的西侧营门下,正站着刚读完信的两男一女,胡斯、特兰与瑟雅斯,一个个亲手接过梅丽尔的那份染血白信,从文字间读出了一份只有自责的父亲才会写下的悔恨,那个人的名字也正烙印在落款处。
“信魔......内墨。”瑟雅斯最后一个读完信,先是怒不可遏,然后转为不知所措,哭着倒在胡斯怀里。
胡斯将金丝剑提在手上,瞧见那跟信魔内墨一样的手套,还有阔别许久的肉人偶们,换做是以往到也不会畏惧,但今天妻子与弟弟都在身边,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本来我没打算做这些多余的举动,只是想按照原计划一样抓个人,避开费雷德里克或其他军队,再做我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梅丽尔说话时也有哭腔,强忍着她的泪水。
“可你!胡斯·沙罗温,你杀了内墨,全都是因为你的偷袭,如果没有你,他现在一定还活着。费雷德里克和黑皇冠这次罩不住你了!”
来自奴隶少女的叫喊,让胡斯想起了当时对信魔的重创,不知为何对方竟然毫无抵抗,有意求死一样放弃对抗,最终甚至与胡斯达成了一定共识,得到了信魔所提供的情报。
事到如今,他大概也明白了那之后发生的事,信魔的确是死在了广场上,剩下的不过是眼前这名叫梅丽尔少女,以信魔名义故意引着反抗军走入一系列陷阱,以至于误判了跟国王军的力量对比,差点又引发佣兵团在地下与反抗军开战。
胡斯早几个月前已经看得出给他情报的“信魔”另有他意,只是实在想不出,竟然会被眼前比特兰还小的女孩给耍过一次。
“说的好像你能靠自己杀了我一样!别以为自己年纪小就不用为言行付出代价,信魔是规则外的怪人,如果你是他的同伴,那我连你也不会放过。”胡斯嘴上放出狠话,却不敢轻易妄动,纯粹试探对方被激怒后会如何应对。
“她是我朋友。”特兰瞪着胡斯的剑锋,大气不喘地将螺旋剑握在手里。
“过去也许是吧,可你现在从她身上能感觉出不一样的东西吧?那些被催眠控制的人,还有肉人偶又是从哪来的?”胡斯问道。
“信魔杀了班德,毁了鱼骨头。”
瑟雅斯抹干净泪水,试着拽着特兰的红围巾,却被他一下闪开,故意挡在梅丽尔与胡斯之间。
“特兰......”
梅丽尔与胡斯一同咋舌不语,不知道对特兰该做怎么样的表态,某种意义上特兰都是他们心目里有特殊位置的人。
“和平协议已经被打破了,城外的国王军残部中早就有我提前催眠好的十多人,他们充当了导火索,引发了奴隶跟码头佣兵的战斗,费雷德里克因此已经决定剿灭你们,现在就让你暂时离去好了,反正你逃不出这城市,一定会死在我手里。”梅丽尔本来抬起的手掌,因特兰的缘故渐渐地垂下,有意说出自己之前做过的一切准备,宣告着胡斯无路可退的绝境。
务实派作风的胡斯,没有给出答复,直接跨过特兰,对身后的他来了一拳,正面再用快到超出梅丽尔反应的速度,两步就逼近到她身边,隔着两米的距离剑柄大力挥舞,卷出彩带状飘扬飞洒出去的一线斩纹。
来不及闪避的梅丽尔,只好将手套一横,两个肉人偶和三个在身旁站着的老人倒成一排,半空中接下了胡斯的攻击。
斩纹在最前方的两个肉人偶心口开了水杯一样的大洞,后面被催眠的老人则被不规则地斩纹碎片射杀,后背透出了一阵阵筛子状的开放性伤口,直到梅丽尔面前才没有穿透过来,喷射了一点血点在她左脸上。
梅丽尔浑身僵硬地冒着冷汗,咬着牙用双手遮掩面部,看上去她对自己刚掌握的操控技术没多大自信。
眼见一击不成,胡斯立刻打出第二下斩纹,这回分成三段绕开了人墙,就算勉强有时间反应,也无法防御三个方向。
三爪式分开的斩纹刚刚从柔软的剑端裂开,特兰就由胡斯身边一闪而过,横挡在斩纹正要穿过的路径上,半空中硬接下这突然的致命一剑。
“呲啦~呲啦~呲啦!”
连续三次青色火花闪过,特兰的螺旋剑上出现了三段被烧的通红的地方,竟然将胡斯的攻击全部接下。
“特兰你!?”
胡斯欲言又止,他惊讶的不是特兰会去主动保护梅丽尔,而是专门用来防止他冲过来的那一拳,竟然毫无作用,仔细回想刚才的手感,恐怕压根就没打中过。
当下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特兰竟然凭空接下自己的斩纹,似乎弟弟并无天分的短暂实战生涯里,没有太多真正的进步,莫说是有经验的佣兵,就算一个剑术老手在场,胡斯也相信对方不敢去接下自己的斩纹。
“你疯了!”
骂喊不是来自瑟雅斯,而是缓过劲的梅丽尔,她瞧见特兰为自己与兄长对抗,挡住了连自己都知道会性命不保的攻击,本来自认为足够冷酷的心,又突然暖了起来。
与之相对的瑟雅斯,反而没有跟以往一样大哭大喊,满脸欣慰地惊讶于特兰的成长,也许她没有像之前那样锁住弟弟,现在以及未来而言,都将是个再正确无比的选择。
想杀人的人没有杀成,被杀的人又没有死去,他们之间的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或者说处于绝对的沉默中。
五秒左右的对峙后,他们都想开口说话打破僵局,但天空却突然亮了起来。
一道道蹿升飞起的烟花,顺着奴隶大营木桩墙壁排排升起,留下了包裹整个奴隶大营的“尾巴”。
烟花释放着太阳一般的光芒,数不清是几百支还是几千支的数量,同一时刻在墙外飞起,连带噼里啪啦的爆破声,将光与热投放到了不到十万人聚居的这片土地上。
万丈光辉洗走黑暗,刺入眼眸的强光令所有胆敢直视的人统统陷入短暂的失明中,奴隶们即便背过身去,或是藏在帐篷里,仍旧无法避免折射的光线刺得他们目眩头晕。
拥有常人视野的特兰等人,也被这光芒晃到发愣,遮盖住眼睛也能看到紫色的斑点在黑暗中晃荡,过了十几秒后确定光芒消散殆尽,才流着泪恢复视线。
过亮的光线让他们重新回归黑暗后,唯有身边和稍远些的巨大篝火可以辨识,视野范围可见内的奴隶们大多抱着双眼嚎叫,北面的大门隐隐约约有一大群白色的“幽灵”蜂拥涌入营内。
刚从死亡中躲过一劫,梅丽尔又遭遇了闪光弹的照射,视觉比地面人稍敏锐的她,只觉得两眼火辣辣的发疼,脑袋几乎裂开一般肿痛,完全顾不上其他,抱着额头开始在肉人偶中乱撞。
走出几步后,身边有名**隶跌跌跄跄走到她身边,却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抓紧梅丽尔的衣角嚎啕。
他抬起了脑袋,眼白却被红色覆盖,鲜血满盈而出,顺着眼角形成两道血泪痕迹。
梅丽尔用仅有的理智拔出了大腿上的匕首,刚想一刀抹去他的生命,这名奴隶就倒在地面就此死去了。
更远方的灾难随之到来,梅丽尔也总算好转些许,从墙边民用帐篷较少的地方往北望去,大批士兵冲碎了奴隶们的拒马,不分目标的肆意屠杀每个见到的活人。
“白甲军杀进来了!”
营内某些没有被闪光弹刺伤的奴隶们开始大声吼叫,四处奔跑传递信息,有几个人刚好跑过梅丽尔身边,却谁也没工夫理会彼此。
在肉人偶后的胡斯,脑袋嗡的一下陷入混乱,太多麻烦等着他要面对,偏偏遇上最棘手的。一想到白甲军的存在,便顾虑到未婚妻与弟弟的安危,根本也管不上有没有机会除掉梅丽尔,立刻抓起瑟雅斯的手向西营门外跑去。
“特兰!快跟上我!”胡斯同一时间对特兰发话,指望弟弟也会跟上来。
他跑出几步,发现瑟雅斯甩开了他的手,回过头时才发现特兰仍然在原地,瑟雅斯正等着他。
“走吧,老姐。”特兰回她一个笑脸。
“要保重。”瑟雅斯彻底放开了,从容地跟上了胡斯。
而胡斯向营外跑了两步,又伫立等候特兰,反复两次后才在梅丽尔跟特兰的目视下逃了出去,看他别离的样子,总似有说不完的话,比起瑟雅斯干净的道别显得婆妈了些,到不像他的风格,也许是绝对有所亏欠吧。
留在营地照看梅丽尔的特兰,已经见到白甲军开始分三个方向穿插奴隶的基地,三叉戟一般把东西两侧包围,几十人的前锋冲溃了试图拿木矛抵抗的巡逻奴隶小队,正要封锁西侧营门,还有一群国王军打扮的青衣士兵也奔着他们而来。
“还好胡斯他们提前逃出去了,现在我们该怎么跑?”特兰并不紧张,走到梅丽尔身旁检查起来。
梅丽尔轻轻推开特兰,试图挥手调动身边被催眠的人与肉人偶们,结果却不见一点动静,先前的肉人偶纷纷倒地乱颤,从皮肤里渗出了黑色的粘液。被催眠的人则开始恢复意识,对身边的事情感到十二分的惊讶,有人甚至因此嚎啕大哭。
“魔法失效了?”梅丽尔没有喊出来,无言比呐喊更具冲击。
她并不真正懂得魔法,无法感受到魔法在指尖与身体里流动时的力量,精神稍微脆弱,就失去对魔法的掌控,旁边的肉人偶已然帮不了他们了。
须臾之间,掺杂部分白甲军的国王军小分队就抵达到他们身边,左右两翼对奴隶帐篷的后方开始清洗,附近路过的女人跟孩子被砍瓜切菜一般从上往下剁开。
那些无力反抗的老人们盘坐在门口,闭上双目,两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为女神爱若拉颂念礼赞,接下来便是杀红眼的国王军唱着曲子用火把将老人们挨个点燃,围绕着烧起来的活人转圈跳舞助兴,不时喷上一口手里的烈酒。
跟着跑到下一家帐篷前用宽刃的大戟对着里面一通乱扫,勾出一节节不知是谁的肠子或脊椎后才转向别处。
闪光弹令许多人无力逃跑,甚至不知道身边发生什么,视力没有被损伤的奴隶,也根本顾不上他人,却又实在不愿意抛弃同胞落跑,离着远处用地面的石头投掷过去,但在盔甲的防护下几乎不起作用。
孑然一身的人可以轻易逃跑,有家室的奴隶则无处退避,就在特兰与梅丽尔身边,红了眼的丈夫为被杀的子女与妻子点燃了打翻了铁匠炉的熔渣,跟两名国王军同归于尽了。
咒骂声、哀求声,轻声呼唤着母亲的最后之音,在十万人的大悲剧中交杂成复杂的曲目,梅丽尔哭出了血泪,又在笑了出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好像很悲伤,又没有太多实感,觉着面前的人都是罪有应得的费雷德里克共犯。
“赶快离开吧,你现在这样子根本没法战斗。”特兰背靠梅丽尔,发现有人开始跑来。
“他们活该,他们活该......都该死!”梅丽尔念念有词地默念道,全然忘我不理睬特兰。
九名持大戟的国王军已经盯住了他们,二十米外散开的士兵正在逐渐收拢包围圈,特兰只好抬起螺旋剑,一声不吭地准备着对应的动作。
梅丽尔勉强重新捡起武器,两手以这个年龄不会有的幅度颤抖,眉梢或嘴唇硬的发僵,眼眸在火光跟兵锋间来回乱闪,各个方面都显示着她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极为脆弱。
士兵们开始了试探,先对着特兰正面挑刺,两侧又同时夹击,逼着特兰从较高的地方滚下坡来远离梅丽尔,直接给了国王军机会,远远地扔了一把斧头,砸到梅丽尔的脑袋上。
换做是以往,任谁都能避开,梅丽尔却不在状态,被人钻了空子,好在扔斧头的人毫无准成,仅仅是斧背砸中了梅丽尔的后脑,把她磕的一震,反而激发了怒火,使她瞬间清醒过来。
少女咬牙嘶吼,跟狼崽子一样窜入低估她的士兵间,对准扔她斧子的士兵,左起一刀削没了半个鼻子,用手指扣除了那人的眼球,再用牙齿咬断,故意把鲜血抹在脸上,威吓任何胆敢靠近她的人。
本来对着特兰的士兵,都被这一幕吓得发愣,他们虽然杀人剖腹或将人头挑在枪尖上时从不手软,但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残杀,就一副怂了的模样,大概是欺软怕硬瞧出了梅丽尔很难对付。
正当梅丽尔想借机冲向第二人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跳到了她面前,一拳弹开梅丽尔的匕首,半空中接住后卡在地上的缝隙里,大转身地用脚跩在士兵的脸上。
“嗖。”
士兵以头部为中心飞上半空,黑影立刻转向下一目标。
一人只用一拳,在场的八名国王军士兵眨眼间被打晕在地,等战斗结束后,梅丽尔才看清了对方的身影。
“是你!”
该说是熟悉,还是陌生?
依旧的红头巾,只露出双目,随身的褐色牛皮甲和半身短披风,身后背着一把长三角型的大剑,在月光下隐约浮动某种纹路,出手时只伤人不杀人的举动,谁都瞧得出他的身份。
“罪恶切割者。”特兰道出了他的名字,却既不惊讶也不理所当然,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特兰!?”
切割者用模糊不清的声音惊叹他所看到的人,很快又强行压抑住了言语间的兴奋。
“他们都说你死了!”梅丽尔总算拔出匕首,直指切割者走了过去。
“等会再叙旧吧,现在必须赶快离开这,白甲军来了我们都走不了。”切割者话是对着特兰讲的,有一种道不出的遗憾。
还未等切割者面向梅丽尔,来自少女的刀锋就正落在他头顶,让他不得不倒退闪避,跟梅丽尔保持距离。
“你疯了!”切割者不理解眼前少女的行为。
“疯了的是你,还有你的笑话。”梅丽尔没有得逞,竟然依旧不肯放弃,但却将目标转向了更好得手的国王军身上,奔着这些晕死过去的人走去,不由分手一刀切断一人的喉咙。
她下手太快,又超出了切割者的预料,刚喘口气就跨过三人,有意要尽快杀死倒下的士兵,防止切割者出手阻止。
“住手!”切割者跳到梅丽尔身边,迎来的是一刀回应。
等闪过袭击后,梅丽尔又杀了两人,手法更为仓促,随便对着头颈乱剁一阵就赶往下一人,眼见还剩下三人就在切割者身后,竟然踢起一支大戟,握在手上对着切割者冲去。
疑似失去理智的突击,目的却不在切割者本人,只是在切割者跳开过后,直戳地面,又用刚才砸到自己的斧头打脸另一人的脸面,在切割者认真想要打晕她以前,跳到最后一人身上。
“停下!否则他们都要死!”
背后一阵强风吹起了梅丽尔的发丝,她一回头果然是切割者,对方冲抵她的一米范围内,愤怒的拳头差半秒就打了上来。
阻止他行动的东西,除了梅丽尔手上几乎要切开最后一人喉咙的刀刃外,还有抬起的另一只手,手套的花纹图案上流动着某种透明反光的液体,看上去连接着某种东西,足以让切割者却步不前。
“看来你读过蓝道夫的笔记了。”梅丽尔说。
切割者沉默不语,但一直袖手旁观的特兰看得出他比刚才还要紧张,两手小心翼翼向上伸展,示意自己没有威胁,生怕梅丽尔做出进一步的举动。
“还不离开的话,他们又要包围上来了。”尽管完全看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暗语,特兰还是轻声提示,希望利用外部的压力缓和他们的矛盾。
一想起正身处战争的最前线,面对的是一场无止境的屠杀,切割者难免开始分神,梅丽尔借着这个机会切开了最后一名士兵的喉咙,抹掉一脸的鲜血,笑对着切割者往摆放物资的废弃木箱区倒退。
“跟我来,要不然你谁也救不了。”梅丽尔显然抓住了切割者的把柄,命令切割者跟随自己前往未知的区域。
特兰没有多加思考就跟了上去,切割者则挣扎过后才一同前进,包括他们在内的最后一批逃离者在封锁完成前隐入东侧的黑暗中。
就在他们离开后,白甲军正式控制了这片地区,切断任何从营地南方离去的道路,闪光弹突袭下的两千五百米奴隶士兵已经身首异处,剩余的十万待宰羔羊则彻底沦为俘虏,一个小时前还威胁国王权力的疯狂浪潮,就跟油尽灯枯的火光一样,以超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熄灭了。
他们的救世主没有预期中那般降临,救赎并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身上,带领主力离开营地后,费雷德里克特纳仍然困于反抗军的计谋中,散兵们在反抗军的空营里过慢撤退,又无法深入支援奴隶王的所在,只能停在反抗军营外的水渠改造的战壕里。
与阿尔文的决斗已经过了半响,费雷德里克倒在一片水洼中,身后的是破碎的家具与砖墙,带着伤口忍痛想要再站起来,却怎么也抬不起脚。
“胜负已分。”
阿尔文的破魔钢刀冒着白烟,小心翼翼地靠近费雷德里克。
“你这怪物!你还想害死多少人?”
奴隶王嘴里流着血,全然没有认输的打算。
回想起刚才的战斗,这位极度自信的“救世主”仍然心有不甘,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有失败的可能,也就只有交手的刹那时刻掠过一丝怀疑,转眼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魔法在阿尔文的武器面前不起任何作用,光是躲开不带斩纹的普通白砍,费雷德里克就拼尽了全力,等意识到要败北时,使出浑身解数仍旧无法改变命定的结局。
“我......一度的确是个怪物,比那个信魔内墨还要暴虐。但今天的我不想让你杀更多人了,摘下戒指放弃吧,杀了你奴隶们也会陷入混乱,别再引起杀戮了,猜疑链是永远不会因为暴行而停止的。”阿尔文有意留下费雷德里克的性命,仍旧试图纠正对方的观念。
“伪善者。”
费雷德里克喷了一口血水,想要忍痛奋起再战,左前方忽然有数百道光芒同时升空,连阿尔文都被吸引了过去
无暇的白光夺去了费雷德里克的注意力,他立刻意识到奴隶营地上空发生了什么,即便光线刺的连阿尔文都有些难以正视,费雷德里克仍旧目不转睛。
数百枚闪光弹照亮了全城,光线连带左侧的城区一起吞噬,阿尔文忙着掩盖双眼,只听见面前的响起了“嗡”的一声,等闪光弹的光线消退后,费雷德里克已经不在原处,借机逃离了此地。
“这次麻烦了。”阿尔文唠叨着,眺望向奴隶的营地。
“你比传闻里的还要厉害。”格温德琳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她一直观望这这场战斗,刚才所见的一切可以说是她一生中都难忘的经历。
对此,阿尔文沉默不语,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夸奖,一直以来都在为了遏制魔法的滥用为他人征战,从福克西纳到反抗军,每次都会造成更多无辜者的死。
“接下来我们会进攻教堂,有你在的话一定能成功。”格温德琳说。
“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对付约定以外的普通人。”阿尔文果断拒绝了邀请。
“可战争仍然会继续,国王军不会放过反对者。”格温德琳有些不理解阿尔文的表态。
“凡人的战争交给凡人处理,我原本就是来这国家阻止信魔用魔法制造出更大的破坏,既然他已经死了,跟着我只需要追缴五枚魔法戒指就完成分内的任务。”阿尔文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你要去追击费雷德里克?”
“没错。”
或许是察觉到了各种连锁反应下即将发生的人间悲剧,阿尔文把自己从众人争夺政权的冲突里摘了出来。
在他看来一个剑士无论多强大,都也无法对抗所有人,更不能平息无数年的积怨,靠他的武力并不能平息利益之争,也许世上存在某种正义,值得人们为之付出,但阿尔文的正义并不适用于此,罪恶切割者也许曾经是这城市的希望,但现在什么都太晚了。
他收起长刀,不顾另一侧恩加多的大声劝阻,自顾自地走下了斜坡,回头看了他们最后一眼,就奔着奴隶营地去了。
升起的闪光弹不止是照亮了霍特尼斯主广场一带的城区,连南面的码头也被包裹在内,背对着主广场战斗的奴隶们,当光芒高高挂在城市上空时,都对脚下渐渐变短的影子产生了好奇,连码头的守军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黑白相间的倒影错开了厮杀中的两拨人,对于从城外渊湖越过浅水区抵达码头沿岸的逃难士兵来说,刚进来就遇到这种事,难免也会呆在原地,比这更好的事情是,狙击他们的奴隶射手也受到了惊吓。
比起码头的佣兵与水面的士兵,奴隶们都瞧得出闪光弹在大本营的上空,反抗军营地方向的混乱也有所目睹,某些不利于他们的意外正在侵蚀生存的根基。
更了解城里建筑分布的地面奴隶,很快瞧出了端倪,抛弃了在此的任务,不听从地下奴隶领袖的命令,竟然向东侧的无人区逃跑。
连带着的反应让许多不明就里的奴隶士兵感到慌张,这群没受过训练的人,在未经组织下又遭遇了士气打击,很快一千来人的战线两翼就跑出了空缺,等监督作战的奴隶领袖开始斩杀逃兵时,带领码头军队的拉赫马已经反扑过来。
虽然不多,但五十多人的敢死队就在拉赫马的领导下瞄准了岸上一组奴隶领袖,接着混乱直刺入奴隶不到一百人的防区中。
老练的自由雇佣兵在人群里四散而出,没有组织的奴隶在他们面前有若畜生,除了跑与叫,连抵抗都忘记。
闪光弹慢慢开始熄灭,回归到黑暗中的同时,码头岸边的战斗便告结束,以拉赫马等人的胜利为终点。
还能喘气的码头守军约有五百来人,奴隶们被杀伤的数目则要多上一倍,逃跑中就死了有八百多,活着逃离战场的至多三百以内。
本该负责支援码头的奴隶援军有一千多人,从东北方来的路上就被大量的逃难的人士兵吓破了胆,一回头又看到奴隶营地遭到进攻,大部分人想都不想就跟着别人奔逃向安全的无人区,任凭骑马的小队长怎样叱喝都不愿停留,偌大的队伍三十秒内就彻底垮掉。
此时唯有西北的反抗军营地外剩下了三千多的奴隶士兵,既是仅有的精锐也是他们最后的地盘,尽管没有如反抗军预期那样发生溃逃,可却仍然失去了目标与领袖,中层的奴隶军官只能勉强保持秩序,无法对外界发生的麻烦做出任何干预。
岸边,码头上的海盗与自由佣兵不分彼此地坐在木板上,莫不是休息或擦拭伤口。
奴隶们的武器以木制或骨制居多,许多人体力不济,难以戳穿皮甲,使得大部分与奴隶作战的码头守军都受的是轻伤,也有部分人被特意制作的倒钩扯下一大块皮肉,虽不致命却十分痛苦。
爬上岸边的城外国王军们没有引起码头人的警惕,拉赫马早早吩咐过他们坚守在此处的原因,当下全都通力合作,把尸体推入水中,再将码头里的船板抽出,当做梯子给水中的士兵们提供一条道路。
活下来的俘虏清一色捆绑在岸边,也就九十来人,拉赫马正在想办法处理他们,还有远超他们人数的逃难军人们。
“你们由谁领导?霍吉尔呢?拜亚·艾兰思你们知道吧?”拉赫马与跟随他的前巡逻军成员一起叫喊,但大多数士兵对他们都不理不睬,累的直接坐在水里或泥坑中。
排队爬上岸边的士兵长龙仍旧没有任何回应,知道拉赫马追问了几次,才终于有人回头对着队伍最末端指去。
他用独眼遥遥一瞧,有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拖着疲倦的双腿走到了过来,跟随在后的还有一大批军官打扮的人。
“拜亚~!”
拉赫马的一嗓子,唤起了诸人的精神。
泥人似的拜亚果然抬头开始寻找姐夫的方向,等他瞧见拉赫马时,不留余力地迈步狂奔,溅射起一片片水花,到了拉赫马面前时几乎要拥抱上去,想起身上的污秽又忍住没动。
“太好了!你还活着!”
然而拉赫马并不嫌弃他,反过来将拜亚抱住,用力拍打他的肩膀,拉远一看总算笑了出来,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欢颜大展。
“怎么不说话?”拉赫马开心之余,也发现了拜亚不同寻常的表情。
“我们只是活下来了,可父亲和兄长他们......”
“这就是战争。”
两个人都没法改变命运,能留下的唯一念想也被火焰付之一炬。
跟随拜亚的盖温曾经羞辱过拉赫马,现在也不敢靠过去搭话,便按照拜亚之前的吩咐在岸边组织士兵,只留麦斯在侧。
“要是你还记得我的话,拉赫马队长。我想问问国王军打算怎么处理这面的人。”麦斯插嘴说。
“我已经差人写信送过去了,西蒙陛下会妥当处置,在我离开后指挥权会交出去。”拉赫马记得麦斯,但当下不是寒暄的时候。
“你要去哪?”拜亚连忙追问。
“黑皇冠给了我戴安的消息,我要去见她。”话语之间,拉赫马就收拾装备,换了一套新的黑色渔夫夹克。
“让我也去。”拜亚要求道。
“也好,留在这恐怕不安全。不过跟我去的地方更危险,你有心理准备吗?”拉赫马点点头就同意了,作为成年人他不想过度干预拜亚的选择,更别说戴安还是他姐姐。
“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拜亚没有推托,他早已预见了潜在的风险。
这些话都听在耳里的麦斯,本想阻止拜亚离去,一旦他走了,盖温恐怕难以掌控大局,大部分人认识的都是但罗、霍吉尔以及拜亚,若国王派人来到,遇到麻烦也难以周全。
出于某种情感上的共鸣,麦斯还是选择了不去打扰,他曾让夏洛特失望,不想让别人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经过一场大战,旁边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在乎拉赫马与拜亚的去向,浑身泥浆的打扮也瞧不出有什么特殊性,拜亚跟盖温做过交代后,趁着人群密集涌现岸边时,跟随着一起抵达了通往城区的狭道入口,从这过了一座拱桥进入旧货市场,就能抵达左侧的城区末端。
两人在麦斯目送下穿过无人的狭道,在黑暗的桥墩下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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