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邱从阳台上一跃往下,地面的士兵们退成一圈,让他直接落到地面,老人的身姿没有阻碍梅尔邱的动作,他翻滚后轻松落地,比任何人预期的都要快。
手中的银白长剑横在身前,趁着反抗军们尚未有准备,仗着先手的优势打落他们的武器,从人群中撕出一道口子,头也没回地蹿出了包围网。
刚走出没几步,一个矮子挡在他面前,少了一截手的空衣袖表明了他的身份,梅尔邱愣了几秒,就重新被围了起来。
“梅尔邱,到此为止。”断臂的莱恩抬头对曾经的恩人说。
“伤好了?”梅尔邱收起了长剑。
“托你的福,所以不要再往前一步了。”莱恩用单手举着一枚飞镖,皱眉摇摇头。
“但愿你肯定这样做是对的。”梅尔邱微微侧脸,往刚才跳下的阳台望去,发现梅丽尔跟桑妮正在那看着,反抗军则等在她们身后。
他连忙转回来,生怕引来太多注意,干脆举手投降,不再做任何抵抗,身边立刻有士兵上来搜剿他的武器,在袍子里怎么也翻不出来,跟掉入无底洞一般。
“够了,他肯定用魔法藏了起来。”
莱恩看不惯梅尔邱被粗暴地对待,亲自上前驱赶开其他士兵,走近了才放下飞镖,不再做出一副警戒的模样。
“你为什么在这?”莱恩问道。
“很高兴你起码还认我这个朋友,不过躲在暗处把我的身份指出来就太不地道了。”梅尔邱不打算直接回答。
“公事公办,私人关系不可以带到工作里。如果你在这,那我就有义务指出你,奴隶三大领袖之一的梅丽尔突然到了此处,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搞不好要出多大问题,反抗军的利益对我来说永远优先。”莱恩小声讲,背后很快传来了骚动,胡斯已经带了一队人抵达了附近。
“无论怎么说。”梅尔邱吸了口气,挺起胸口故意高声叫嚷,“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好朋友。”
没等到莱恩开口质疑发问,胡斯竟然就蹿到他们身旁,无声息如鬼魅,看上去比以往更孤僻,还有点小情绪。
“你们是朋友?”胡斯第一句开口问。
“他救了我,跟你说过了。”莱恩为了避嫌退到一旁,不打算再参与进去。
胡斯对莱恩的行为深以为然,眼球一转就把目光集中在梅尔邱的面容上,刹那间想起了最不想回忆起的片段,他误伤特兰后在半空松手后,就曾看到过眼前的老人在远处盯着他。
他害怕特兰死讯被梅尔邱传播开来,下意识地竟然伸手拔剑,眼看就要抽出来时,莱恩挡在他面前,用被风吹的乱晃的绿色空袖子唤醒了他。
“胡斯?”莱恩脖子不转,双眼往出鞘的金丝剑看去。
“我不是间谍也不是战士,难道你要不合法的谋杀我?”梅尔邱又拉高了嗓子嚷道。
“不合法”,这种特殊的概念其实并不存在于大部分人的脑子里,但对寻求公义而参与到革命事业中的反抗军士兵来说,是再也神圣不过的信条,哪怕他们本身所作所为称得上不合国王家的法律,可在内心里道德始终约束着他们。
“没人会杀你,虽然这个节骨眼杀人都不需要任何理由,但我们还没野蛮到那种地步。”胡斯点点头,想了一阵才肯收起金丝剑,转身摇手下达命令,似乎暂时没有打算针对梅尔邱,“把他带到囚室,战斗结束后再审问他。”
其余所有的反抗军们很快就压了上来,把梅尔邱的双手扣到身后,用力把他推向前方,他只能扭过头,往阳台上感到不知所措的梅丽尔看去,笑着被套上了黑色的布袋,按照规定好的路线被压去了囚室。
胡斯很快就顺着梅尔邱的视线将注意力挪上阳台,没等看清楚,阳台上的桑妮与梅丽尔就主动回到了屋内,附近只剩下胡斯与莱恩二人相处。
“他怎么发现屋子里有引石的,格温德琳应该提前塞在了壁炉里。”胡斯没有捞到任何想要的情报,对梅尔邱的身份也一头雾水。
“那老人身上有各种说不清的奇迹,他会用魔法,断手后就靠他照顾我才活下来,能发现也不足为奇。”莱恩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主动解释道。
“也许他是费雷德里克的人,要不然叫梅丽尔的奴隶领袖没可能接受他也跟在身边,我听说过陆桥东侧有个老人用半年时间跨越陆桥后来到南方协助奴隶起义,奴隶都称他为大巫爷,我从来没见过。”胡斯很快在心中构架出一个靠得住的逻辑链。
“就我跟他的接触来看,想必他不会是奴隶的人。”莱恩仍旧尝试为梅尔邱辩护。
“戒心这种东西,一旦产生就很难消除,那两人已经知道我们在监听她们,没法用最好的办法套出情报了,万一是费雷德里克派来打探消息的,我们麻烦就大了。”对于莱恩的行为,胡斯表达出非常明显的不快,他看得出莱恩的意图,故意挑明了说。
“你想怎么处置她们?”莱恩没反驳一句,只是淡淡问接下来的事。
“执行原计划,留她们在此地,但暂且不进攻,打着时没法和谈,我需要你去奴隶那里作为和谈特使,有大巫爷的把柄在,费雷德里克会听我们的建议。”胡斯轻描淡写地说。
“和谈?你想跟国王和谈?”莱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在他看来这绝对不是胡斯的性格。
“太多人因此而死,有的该死,有的则该好好活着,如果我们拼光所有人才能获胜,那也无力管理一片废墟,现在的情况下国王会希望寻求我们的帮助来对抗奴隶,毕竟奴隶比起我们激进的多,到了奴隶那告诉他们一个小时后在主广场上见面。”胡斯已经显得不大耐烦,用金丝剑来回**砖缝间的泥土。
“真不像你。”莱恩说。
“人是会变的,和谈有劳你了。”胡斯将舌尖顶在腮帮里,转了一圈后才终于说出心里的想法。
两人之间突然变得无话可说,在气氛更加尴尬前,莱恩选择了主动离开,迅速迈开的双脚显示出他的愤怒,无论是和谈或者梅尔邱的事情,都让他觉得今天过的糟透了。
头一回被同伴甩在原地的胡斯,竟然傻兮兮地笑了起来,没过一会就凝为沉重的表情,他无奈地合上双眼,想再去看莱恩背影时,对方早就离开了。
享受难得的宁静时,胡斯突然留意到十几米外房屋夹道间有一人闪过,天生的警觉性令他还没思考好就先驱动身体撵了上去,两个箭步就遁入屋檐下的黑影中,金光一亮就将在黑暗里窥视他的人顶到了墙边。
“等等!是我。”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
“格温德琳?”
胡斯刚发现偷窥者的身份,格温德琳就摘下了兜帽,露出标志性的白发。
“你偷听我们的谈话?”胡斯将剑与剑鞘交叉成十字形,互相交叉后对准了入鞘的位置,但又因为格温德琳的出现而停顿。
“我是来见你的,你说过让我过来,忘了吗?”格温德琳觉得胡斯疑心太重,特意加强了语气。
“对,是有这回事,对不起。”胡斯这才将金丝剑插回剑鞘,熟练的准十字入鞘法变得生疏,让格温德琳察觉到了这一变化。
“莱恩受过伤,他还有些不大接受,原谅他吧,换做是我也会对救命恩人尽一切帮助。”格温德琳低下头尝试给莱恩刚才的话解释,声音越说越小。
“是么?”胡斯似有似无地嘟哝了一句,“关于那些女孩的事也谢谢你,不过如果情况不对劲,我也希望你能亲自处死他们。”
“什么?”格温德琳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对了,还没告诉你和谈的事情。我打算跟组织多方和谈,战争超出我们的控制了,对国王的讨伐应该缓一缓。我的意思是,假设奴隶们不同意,那些女孩们就是敌人,你懂的吧?”胡斯说道。
“塔鲁与莱恩同意了吗?”格温德琳问。
“莱恩没反对。至于塔鲁,我这就去前线说服他。”胡斯说。
“国王最想息事宁人,我们能借用这段时间重新整顿,但奴隶和雇佣兵们怎么办?尤其是奴隶。”格温德琳反问。
“我们抓到了他们的人,特别是那名老人,大巫爷的传闻你听说过的对吧,八成就是他了。探子说费雷德里克滥用魔法,要依靠大巫爷才能维持身体,右侧的福克西纳卡死了通道,左侧是我们控制,他们没得选。至于佣兵,黑皇冠自愿去袭击夏洛特,肯定想不出我们会和谈,等谈好了就没他们生存的空间了。”胡斯讲出了他们和谈的资本和大致上的愿景。
“莱恩是去找谁和谈?”格温德琳想起不久前莱恩离开时的场景,心里嘀咕着去奴隶那肯定凶多吉少。
“费雷德里克。”胡斯明白格温德琳的态度,她不愿让恋人再往危险之地探索,但胡斯不在乎。
“让我也去。”格温德琳少有的表现出了情绪。
“你有另一项任务,去王宫面见国王,告诉那老头我的想法,一个小时后在主广场进行和谈。”胡斯说。
“就不能让我自己选吗?”格温德琳深呼吸后不再跟胡斯有目光交流。
“这是命令!格温德琳参谋士!”胡斯不曾大声吼叫,可却让人听得出那是没有选择的警告。
过去从未有过的矛盾下,格温德琳选择了低头,她明白过去无保留地信任着领袖,是基于以往的团结,如今有不安的种子被人种在胡斯的内心,太阳团再也没法跟过去似的在光忙着无暇。
她想先离开再找个机会把袖子一甩,好让胡斯看到她的不满,未及做出来,胡斯就跟平时那般消失不见,只能从被薄雪覆盖的青黑石砖上看到他走往向上一层楼梯的脚印。
就在他们的头顶上一层,持续了数小时的攻坚战仍然未有胜负,提前占据有利地形的国王军们的战斗意志无比坚定,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阴影都成了战场,一批批反抗军整装待发地跳到垒好的沙包墙里,地面早已被国王军炮制的白灯石炸弹破坏的不成样子,遍地都是可见的人体残肢与坑洞,那些仍旧未曾死透的人,用无力地呻吟声取代了刚战斗时的哀嚎。
大量未曾踏足战场的反抗军们,被以白甲军为首的老兵们阻击在此,负责协助进攻的奴隶领袖戴尔和佣兵们,分为两路在左右防守。国王军们跟三叉戟一样分割了三支部队,短期内都不再兴起刀兵,消耗时间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心烦意乱的胡斯来到此地,在弓箭与弩箭都碰触不到的建筑残骸掩体中见到了塔鲁,这个临时搭建的指挥部由塔鲁负责,一见到胡斯就像他报道最近的战况。
“佣兵和奴隶们跟我们都参与了第一轮的猛攻,死了过千人到现在还没推进到一半,对方也就损失三四百人而已,在那之后就停在前线不动。白甲军们的战斗力太强,很快就把三个进攻的部队都分割开,不过他们部队数量不够,吃不掉佣兵团和戴尔的奴隶部队。”塔鲁**的身上有些割伤,双刃斧都砍出了缺口,满身是不知道属于谁的血迹,勉强才被胡斯认出来。
“辛苦了。”胡斯没有任何顾虑,直接伸手替塔鲁抹掉血迹。
“胡斯?怎么了?”塔鲁向来神经大条,可也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不该再有人流血了。”胡斯小声说。
即便他只是用嘴唇微微出声,还是被同一空间下的其他许多人听见,无论身份职位的高低,很多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认真聆听领袖极为反常的话语。
“我猜一定有人对你说过什么鬼,可我必须早说一次。”
塔鲁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
“什么鬼!?胡斯你是认真的吗?”
同样的惊讶很快就从指挥部传播出去,胡斯没有给他们回答,在被人群堵满的指挥部里走了出去,绕过沙包掩体,步行在没有活物的中央大街上。
长时间未有过战斗的宽广街面,飘进楼层里的大雪覆盖,还是那个脚步,还是那个步伐,胡斯在所有人的关注下走向了中央大街平日里执行绞刑的行刑架上。
反抗军都不再关心自己的安危,一个个全想跳出沙包掩体,纷纷露出脑袋,塔鲁带着他们向前移动,作为老朋友的他预感到胡斯有话要对他们或所有人说。
白甲军毫无意外地射来了箭矢,胡斯轻易就闪躲过去,连续几次后他仍旧站在原地,这才让白甲军们暂停了攻击,国王军的前线指挥者也暂时停止了任何对反抗军的射击。
附近的风雪比胡斯到来时更大,可身边反倒比平日热闹,所有前线的战士们都窜出来看他,自从城内开始了战争后就是如此,也许是人们早就对自身的未来产生了疑问,因胡斯的摇摆变得明显。
他们绝大部分不是最早的太阳团成员,有的是为了吃饱饭,有的则是城外几十公里远的村庄的幸存者,在这个不见阳光的城市里寻求安身之处。
如今,他们的道路走到了尽头,死亡用鲜血书写他们的未来,许多人都有所预感,随着夏洛特与梅丽尔等人的到来,宣告着往日的不再。
人群随着他蜂拥而至,塔鲁作为士兵们的主要领导者,背着斧子走在其中,跟其他所有人一样,不再畏惧随时可能飞来的箭头。
即便没有任何提前预告,士兵们还是心有默契地都走到一起,反抗军与鹰喙佣兵团的人十之八九都在附近,都静静在风雪中侧耳倾听。
“我已准备与王室和谈,战争拖累了我们,也把所有人都卷入了无底的漩涡中,这不再是理想中的世界,但更不应该是一片废墟。我们要为未来负责,为子孙后代负责!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战争该结束了!我会为我的行为负责,如果你们之中有谁不愿意,可以站出来,我会一个人为你们战斗到底,直至死亡将我带走。”
很少从任何方面表达情感的胡斯,说出话时竟然罕有的咽哽,低头瞧了眼手掌上的血迹,强忍着波动的情绪,望像后方屋顶上寒风中飘扬的十二芒刺太阳旗,黄黑交杂中被冰雪抹上一点白霞。
风越吹越大,众人们却依然没有发声,胡斯拔出金丝剑默然走下台下,准备帮那些不愿意放下仇恨的人拼死一战。
然而士兵们越靠越近,无言中对他展开拥抱,然后将他举过头顶,欢呼着将他送像往下一层楼梯去的道路。
本该寂静的大街上,传来了节日里才有的欢歌声,过去在雨祭节里的赞美歌,如今即便雨水化作了雪花,也无碍于重新激起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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