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深处某地,穆纳正在捣鼓着他的药柜,一间连接御用厨房的专属办公房间,冬日中结了遍地薄冰,再加上缺乏照明的灯石,自从他离开以后似乎这里就没人来过,太过偏僻以至于旁边的厨房都没有遭到避难者们的掠夺,药房里的药物也存放齐全。
十多米高的木柜摆放了一二百种珍贵药材,如今战争中没有医生的管理,都被遗忘在这个角落中,穆纳欣喜于其他医生也被国王辞退,否则到今天他绝对找不到妻子能用得上的药物。
“太好了!”
在高处踩着梯子的穆纳总算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一些能异国进口的药用树叶,装了满满一大口袋后直接跳到地面,扫开桌面多余器具,找来捣药的椿碗按照比例开始调和药物。
专心忙于眼前工作的他,忽视了身边的变化,突然一个罐子被打破的声音从隔壁厨房传来,让他吓的连忙躲起来,盯了一阵才想起拿回制作差不多的药物,在昏暗的柜子后发现有人正在靠近。
“快点,等会有人来就麻烦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说道,明显还有另外一人。
“少了几根手指可不好受,搬东西真费劲。”被女子催促的男青年抱怨道。
“还好他们把我们遗忘了,王宫深处也好在没人,要不然肯定会被抓出去。”年轻女子说。
“无所谓,反正暂时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夏洛特老大要是想找我们,一定也会往这面走吧,不过听那些侍女们私下议论,摄政王在特兰离开时被人连同王妃和小王子一起捉走了。”男青年喘着气,果然是在搬运重物。
“夏洛特?”穆纳脑子一愣,进入把话说了出来,立刻引来另外两人的注意。
“是谁在那!”男青年的声音传来前,就有一根木棍砸到药柜上,两个外来者穿过层层架子,到了这面的药房中。
三个偷偷摸摸的“贼”,互相都曝光在一片黑暗里,尽管都摸清楚对方的位置,可还是没有看清彼此。
直到年轻女子拿出灯石照明,将附近几个有连锁反应的灯石管道也点亮后,他们才总算看清了当前的情况。
“瑟雅斯!朱利安尔斯!”穆纳喊道。
“穆纳医生!”另外两面的二人先后叫着。
从厨房来的人两人正是瑟雅斯与朱利安尔斯,意外地撞到了穆纳,三个本来就认识还互有帮助的人,都对这一刻的相遇感到诧异。
“你怎么会在这!?”
“你们为什么在这?”
双方同时提问,场面一度非常混乱,过一阵后朱利安尔斯才连续重复了几遍。
“切割者死后我们就在这了,婚宴和生日宴结束后外面太混乱,还发生了内战,干脆躲起来,反正他们也不在乎王宫那么多间房里竟有谁。这不,饿了就跑来找吃的。”他交代道。
“特兰呢?”穆纳问。
“他出去了,我劝不住他,孩子大了总是有自己的选择,不过他能自立让我很欣慰,就是太不安全了。”瑟雅斯提起这件事还心有芥蒂。
“天啊。”穆纳摇摇头,犯了职业病,“他还没痊愈!我后来对比了一些文献,特兰得的不是癔病,是其他我也搞不懂的。”
“先回去再说吧,这太不安全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有些警卫在附近游荡。”朱利安尔斯压低了穆纳的肩膀。
即便穆纳还有疑问,但他也清楚确实不能被人抓到,进来时他对不认识的人示以反抗军的身份,得到过他恩惠的人包庇也是非常有限的,要是真抓到他,非但国王会对他罪加一等,坐实反抗军的立场也会让他遭受杀身之祸。
点点头后,三人在厨房与药房重新收集了些必用的生活用品,在瑟雅斯带头下熄灭了灯光,俯身轻轻走在昏暗的走廊中。
外面不知道发生了怎么样的怪事,到处都是走动的侍从,还有成批的白甲兵聚集到议政大厅的方向,好在他们没人注意到瑟雅斯一行,只用了一阵子就带着必需品回到躲藏的房间内。
“所以为什么医生你会在这?”瑟雅斯想到了之前没来得及问完的话。
“说来话长,我跟妻子在外面躲躲藏藏,碍着国王回来了才没进来找女儿庇护,你知道的,国王一直都不怎么同意这婚事。但没办法,我妻子她突然发病,附近只有王宫里还有药,我跟着刚好遇到的熟人混了进来,外面不少警卫都受过我恩惠,打点一下就可以了。”穆纳道出他不久前的经历。
“就留夫人一个人在外面?”瑟雅斯不敢相信穆纳,有些不怎么高兴。
“我没得选,瑟雅斯。”穆纳也清楚做法是不妥,可也确实入他所言。
瑟雅斯欲言又止,她想了想穆纳说的一点没错,自己想的太多,又帮不了他,一味责怪他人只会显得无理取闹。
“那现在你怎么打算?穆纳医生?”朱利安尔斯在那问。
“我已经做好了能缓解症状救急用的药物,不过外面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能不能出的去,可惜没时间去瞧瞧我女儿了。跟你们刚见面就要分别,真可惜。”穆纳开始整理他做好的药剂,几个玻璃管里装的是未来几天的药量。
“等等。”
瑟雅斯叫停了穆纳,似乎有话要说,还没说出口就被朱利安尔斯拉住了肩膀,用眼神暗示她不要再说下去。
“怎么了?”穆纳好奇地问。
尽管朱利安拽的很紧,瑟雅斯还是不愿意再瞒着穆纳,深思熟虑后挣脱了后面的朱利安,还是决定说出了她知道的事实:“梅被反抗军抓走了,听王宫里的宫女说是反抗军和佣兵做的。”
“什么?”
刚才穆纳手里拿着的玻璃管,立刻落在地上,滚到朱利安尔斯脚边,哪怕他捡起来递回去,穆纳也没有任何反应。
“还有摄政王跟小王子。”朱利安尔斯眼见没有好隐瞒的,干脆也说出了实情。
“就在大概两个多小时以前,反抗军和佣兵趁着国王离开突袭了王宫,三个人都被抓走了。”瑟雅斯可能觉得隐瞒是不必要的,当下也不是让人舒坦活在幻想里的时候。
“谁做的?他们怎么进到王宫里的?”穆纳不敢相信王宫竟然如此不安全,一下子哭了出来,不知道怎么回去对妻子交代。
瑟雅斯这回变得有点难以开口,她清楚说出来或许会有不必要的误会,但显然朱利安尔斯没有考虑那么多,直接将答案脱口而出:“是反抗军的莱恩,那个有名的三大干部之首。后来国王去派人调查,发现王宫上面的灯塔有一个被冰封的古代路口,他们很早以前就在那勘探过地形,我之前追捕麦斯时也走过那,没想到会有人利用来,现在已经被封死了。”
跟反抗军的关系和立场让瑟雅斯尴尬地倒退几步,还好穆纳并没有怪到她头上,或者说是也来不及考虑那么不必要的事情,刚才他还在跟莱恩倾谈,更帮助他进入了王宫,好像亲手送给绑走女儿的凶手一份大礼。
自责感油然而生,穆纳噗通跪在地上,瑟雅斯赶忙去搀扶,可过多的压力已经将穆纳压垮,连他作为医生的身体也出现了异样,面部发青按住胸口,两手颤抖着张嘴大口喘气,发出喉咙里不成规则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朱利安尔斯被这阵势吓到了,他莽撞的性格这回又惹了麻烦。
“我到底怎么了?就不该说这些话!”瑟雅斯回想刚才那几句话,觉得责任都在自己身上。
“也怪我说太多了。”朱利安尔斯扶住穆纳,用力地按压他的胸口。
不知是朱利安尔斯的努力起了作用,还是穆纳本身就没有特别大的问题,总之过了一阵后,穆纳总算缓过劲,全身无力地躺在给他拿来的天鹅绒枕头上,另一面侧身背靠沙发,整个人没了精神。
穆纳对他们两个人无话可说,拼命地摇着头,旁人也说不出他到底在想哪些,看着就让人感受到穆纳作为普通人无力又虚弱的一面。
朱利安尔斯按耐不住,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让我去把夫人带进来吧,你这样根本走不出去。”
“可.......外面的警卫。”穆纳说。
“我怎么说到最后也是巡逻军的四个头之一,有腰牌也有熟人,王宫里逃难的贵族都进的来,我想带个人肯定没问题,瑟雅斯也没这个体力不是么?”朱利安尔斯让穆纳放心些,希望他能信任自己的能力。
“好吧,就这样,有劳你了。”穆纳点点头,同意了这个说法。
“瑟雅斯你照顾好医生,我这就回来。”
交代过后,虽说少了点手指头,朱利安尔斯还是对自己再次复出的第一项任务充满信心,惯用的那把刀藏在衣服后面,熟练地蹿到门前,检查外面没人后就跑了出去。
“抱歉,把你气成这个样子。”瑟雅斯捡起一地的药瓶,再将厨房带来的食物分别拿出来摆放在桌面,分了两个苹果给穆纳。
“是我,我帮莱恩解了围。”穆纳摇摇头,开始后悔起来。“我刚才跟莱恩一起进来的,他是来代表反抗军和谈,我借着机会才进到王宫里。”
听到穆纳的描述,瑟雅斯意识到之前说的话对穆纳有多大的冲击,转而留意到一个更麻烦的事情。
“莱恩来和谈?”她问。
还没等穆纳给出答案,瑟雅斯就冲向了可以看到广场的窗口,拉开窗帘观察起地面的变化来,发现正有三方面不同衣着的人群拉开距离,齐聚在广场的大坑湖各自一端,拉开了承载国家未来的新序幕。
霍特尼斯主广场之上,巨大的空间被肃清出一片场地,大坑湖处于接近正中间的位置,北面连接瀑布与废弃教堂的地方被国王军占据,他们使用王宫藏在瀑布中的水力升降梯抵达了此地,奴隶们早就让出了此地。
东南侧是奴隶们的主要聚集地点,作为指挥中心的大帐篷旁部署了大量的奴隶兵,控制着南方往渊湖去的水路和大部分广场,围绕着大坑湖做足了万全应对的准备,只是碍于太阳光太刺眼不得不回避一段距离。
西面的反抗军们,以太阳团为首有一小半都到了太阳照射不到的民居中,还没有参与进来,似乎在等待关键人物们的抵达。
胡斯最后才抵达广场,依靠他才能记得住出口的城内隧道带来了近千的兵力,连负责驻守指挥的塔鲁都跟着身边,与早就等待着的格温德琳合兵一处,前后差不多一千二百人,还包括了被押解到这的梅丽尔、桑妮,以及乐于见到和谈的夏洛特·格林。
“如你所愿,和平就要到来了。”胡斯跟在夏洛特身后,前面几米外是两名奴隶少女。
“就是有些太快了,让我难免怀疑啊。”夏洛特晃了晃手上的锁链,暗示着与自己预期不同。
“怀疑什么?这不好么?”胡斯瞅了瞅那副锁链。
“怀疑能不能成事而已。”夏洛特比较现实的说。
“事情有好的开端都比没有要来的强。”胡斯回答道。
“靠战争或死亡?”夏洛特讽刺说。
“没有战争或武力的威胁,就没有谈判的基础,王室与贵族没有衰弱到一定程度,根本也不会接受任何改革,打疼了才能逼他们同意。总比你那种认为妥协的加入体制,就可以慢慢改变而后皆大欢喜的理想主义更贴近现实需求。”胡斯按耐不住,换做其他人也许他不会去理,但夏洛特不同。
“我们本可避免一切,这国家背后还有着你不了解的一面。”夏洛特没有直接反驳。
“没有其他路了,不要劝我和解后又一副不愿意的样子,那很讨人烦。”胡斯拍了夏洛特的肩膀,加快脚程超过了他。
身为俘虏的奴隶少女梅丽尔试图过去说上几句,胡斯却装出看不见的样子,谁都不在乎地走到队伍最前端,见到了掐腰等待的格温德琳。
“费雷德里克怎么说?你告诉他关于那两人的事了吧?”胡斯这时才回头侧眼看梅丽尔。
“第一次见面他同意和谈,打算等见到国王军的代表再慢慢谈,至于那两个女孩的去留,之后又跟他谈了一次,没有任何反应,按照我对他以前打交道过的经验,肯定是生气了,毕竟梅丽尔要是能攻下福克西纳的大宅,他就不用屈尊在这谈判。”格温德琳也往上看去,发现梅丽尔停在了原地,顺着风也许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右侧行走的士兵队伍顺着斜坡向下有序前进,踩到雪地里的嘎吱声响掩盖了短暂的尴尬,格温德琳默认梅丽尔听到了,再想起先前对她做过的事,即便以自己身份来说没什么必须在意的地方,还是出于羞耻心低下了头,不愿意再装作一个关心梅丽尔的人,宁愿自己真的不在乎眼前少女的命运。
“有大巫爷在手上,费雷德里克或多或少会听我们的意见,不过肯定会招来怨恨就是了。”胡斯尚不知费雷德里克还没从他们那得知任何消息,仅仅是内部出了乱子而已。
“别把她们交出去,梅丽尔偏离了奴隶的任务,又没攻下目标,费雷德里克会杀了她们的。”格温德琳突然讲。
“每天都有人被杀,奴隶内部的争斗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对我们也有好处。”胡斯没有理睬格温德琳隐隐地请求,“千万别滥用你的同情,也许真正的和平还离得远,不过近在咫尺了。”
来自于领袖的警告格温德琳压根听不进去,她知道梅丽尔足够坚强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可过去她也曾经作为奴隶的那个往日,总是不经意间与梅丽尔年轻的影子重叠,要是有机会,她真的想好一点对待她们。
说到底还是年幼,梅丽尔仍未察觉将要发生何种事情,她猜不透许多答案,不少人的欺骗给信任蒙上了纱罩,可那双大眼睛在光线下,或多或少透露着对世界仍然一丝真诚地渴望。
“吹响号角通知他们,别浪费时间了。”胡斯高挥手臂,让队伍尾端监督的塔鲁加快速度。
负责号角的格温德琳无奈之下也压不住太多的犹豫,抖干净黑披风上的薄雪,掏出之前准备好的号角,对准天空深呼一口气,吹出了象征和谈即将举行的号角声响。
“嘟~~~~~~~~~!”
另有两声不同音色的号角声在大坑湖的两端回应着,三方都做好了准备,各自选出了应该的人手,在没有痕迹的湖边踏出一条直线。
按照古老的约定,他们在湖水表面投下了代表和平的白色茉莉花,随着水流涌动于寒风间,三撮花瓣终在湖中汇聚,短短的交集过后又流向他方,直到传达至敌人的脚边。
格温德琳、费雷德里克与国王军的代表者,亲身从湖面捞起白色茉莉花来,高举在手,象征着保护对方的安全。
“仪式正式完成!”
源自于各方利益挣扎后的妥协,和谈即将开始,发自灵魂深处渴望的也许不是他们的应得的,可真相总会让人看清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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