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顾雪脸色微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轻泉定睛看了看，那玉质的烟管还好好地拿在金玉楼老板娘的手上，看来什么东西断掉的“咔嚓”声只是自己的幻听罢了。
身为来自地球的漫画宅，自己总是会潜意识地在这种情节中配上音效。硬是要说，在刚刚的剧情里，断掉的应该就是顾雪的……理性了吧？
虽然这舞楼只是自己隐于市的藏身处，但好歹也是自己这长年累月的积淀啊！最大的舞楼代表什么？代表至少在歌舞这一领域，自己的心血成功为自己争出话语权了！
而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女孩，看上去甚至无法独立在社会上生活的小女孩，竟然说出“在座各位都是辣鸡”这种样子的话！而且这还是是自己打算为对方提供援助、对方拒绝自己的理由！
童言无忌，但如果那些在众人的目光中舞蹈了一辈子的舞女听见了，恐怕会气得发抖吧？毕竟大家都知道舞女为了能多表演一支舞做出了多大努力，也知道那些更加不干净的场所，舞女的调.教有多么的……多么令人怜悯。
这个女孩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出这种狂言呢？还是在自己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开口？
顾雪不知道这些，所以她只能用仅剩的一些理智去提问。
“你说……什么？”
“我说啊，我跳舞要比那些人厉害多了！所以能够雇佣我吧？”萝莉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的气氛，一个劲地述说自己的构想，“叶轻泉貌似对这方面不大拿手，光是舞剑就能感觉到她的四肢太过于僵硬，短时间里改不了……啊！不过她可以当我的经纪人！毕竟我火起来了以后麻烦的事情会很多很多地出现，全部丢给她就行了！”
“正好你说最近有祭典，是街上人说的那什么‘琅琊会’吧？”小萝莉双手一拍，就好像成功已经放在了她的眼前，甚至连伸手都不用便能得到，“这样子一次应该就能赚够需要的银两了吧？所以就不需要你破费了，这些银两你拿回去花吧！”
墨若荷露出“不用谢我”的笑容，等待有谁来夸奖夸奖如此机敏的自己。
“咔嚓”
在说到作为剑修的自己四肢僵硬时，叶轻泉一度以为幻听的断裂声是自己的理性也一并破碎，不过定睛一看，她发现顾雪手上握着曾经是烟管的半截残骸。
啊，这次是真有东西断了。
得亏顾雪还能强忍着听完师父的高论，如果是普通人，早上前去把这熊孩子揍上一顿了吧？
不过，不愧是师父，这种ky能力简直能把好心人给说自闭，果然天然切开都是黑的……而且“经纪人”这种词汇，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师父你打算为了生计成为偶像少女吗？！
“……别开玩笑了，你要知道即使是最不被人重视的职业，需要付出的辛苦可不仅仅是一年两年。即使是有天分的人，没有相当的努力也不能轻易说出这种话来的。”
似乎是顾及到对方的年龄，即使脸色有些发黑，顾雪依旧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确实，这种就像是直接否定对方意义一般的话语，即使是无心说出，也会让人不好受。
叶轻泉暗暗地点了点头，虽说这样袖手旁观算是很失弟子身份的做法，但确实也该让自己的便宜师父学学人情世故了。
一天到晚只会顾及自己以及亲友的话，可是会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树下很多敌人，而再怎么遗世独立的修仙界，也不过是另一种存在形式的社会罢了。
让师父涨涨教训终归是好的。
看着铁青着脸的顾雪以及若有所思的叶轻泉，墨若荷不禁叹了口气。早知道就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与经历，哪会来这么多麻烦呢？
墨若荷并没有隐瞒这些信息的意思，不过之前一直没机会挑明，导致大家对自己的认知越来越偏差。
等自己反应过来时，这帮人就已经把自己的前世今生给脑补得趋近完美了。这群人不去写传奇小说真是可惜了！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可以从中白嫖……咳咳、从中换取不少便利。
确实，看起来只有“十二岁”的自己怎么可能得到足够长时间的训练？但如果是真正认识墨若荷的人……绝对不敢与她比试任何能靠时间积淀精进的技艺。
——一个人花一生去精通的东西，她能花上几个、几十个人的一生去研习、参悟。将自己的疯狂与嗜虐引导向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中，从而让自己不至于在无尽的岁月中崩坏，这便是墨若荷。
“嘛……总之说什么也不顶事。”依旧站在桌子上的萝莉挠了挠头，“至少可以比一比吧？虽说荒废了挺长一段时间，但只要能拿出相应的实力，你就能认可我了吧？”
墨若荷偏过头来，对着自己的徒儿笑了笑：“轻泉你就先四处转转，就让为师我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差距！”
“等正式献舞的时候，再让徒儿你见识见识‘悠远之羽’的冰山一角！”
毫无自觉地否定他人，然后自顾自地定下比试，最后甚至放出这种仿佛已经奠定胜局的话语。叶轻泉也不明白，自己的师父，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又究竟狂傲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看着顾雪那越来越黑的脸色，叶轻泉当即决定无奈地耸耸肩，随后丢下一句“那我过几个时辰再来找师父”便一个闪身离开了厢房。
谁惹的事情谁摆平，我才不要因为师父而惹到一位元婴甚至以上的强者呢！而且师父如此模样……应该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事情吧？
……
到头来就这么把师父丢在舞楼，叶轻泉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虽说有些担心被惹怒的老板娘会不会做出什么，不过……八成只会把师父当成“熊孩子”说教一顿吧？
而且，面对修真强者那不自觉释放的威压依旧气定神闲拉嘲讽的师父，也不是到现在仍有些心悸的自己可以担心的。
摇了摇头，叶轻泉决定好好享受这段小小的假期。
这一个月以来，一头心思埋在修炼的叶轻泉很少有闲下来四处转悠的机会；而当初作为天剑门大小姐的自己，更没有多少机会能溜出来玩耍。
稍微伸展了一下身体，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
雾城是天玄境内最靠近云梦泽的偏远小镇，再往外走、穿过这几乎见不到头的巨大湖泊后，几乎就是各种妖兽、异族横行的土地。而常年大雾的湖泊中心，湖心岛上屹立着自千年以前便存在于此的神秘门派——缥缈宗。
每一甲子的这段时间，雾随风动，笼罩雾城，宗门之人便会趁此机会莅临于斯，与城中百姓一同享乐。同时，这也是此修仙门派大开宗门，纳徒、出师之日。
那时候，周边大大小小的门派、来自于各地的散修，都会闻讯赶来，在大雾之中相互结交，或者寻求赏识。雾城的住民们，便会举办盛大的祭典，希望讨天人们舒心，继续庇佑这基本不受天玄朝廷控制的城镇——这便是琅琊会，也是墨若荷师徒决定在雾城再呆上一段时日的原因。
当然，这也是那些自诩清高的天人们为数不多能明目张胆接触凡间俗世的机会，所以听说以往的琅琊会都是异常的热闹。毕竟这是仙俗交流的典范，“虽说我内心是不想看的，但凡人们的一片好心怎么能辜负呢？”——一些门派的修仙者如此表示道。
“在高台上起舞便是艺术，在厢房内起舞却为糜物。”
想到这的叶轻泉感到有些好笑，明明是同样的人，同样的舞，即使是号称超脱凡俗的修仙者们，也逃不出身为人类本质的恶习啊。
不过……
叶轻泉环顾四周，那些商家为了琅琊会而忙碌的身影无处不在，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对难得祭典的期待。
对于用心去享受这一切的凡人们而言，对于没有生死忧虑、日出而作的凡人们而言，那种无忧无虑不由得让她有些羡慕。
“呀，是若荷小姑娘的姐姐啊。”
“真是难得看见姐姐出来逛街。”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打招呼，在这里居住还习惯吧？遇到什么事情直接给大伙说就行了。”
“对啊对啊，哪天我家那死鬼再去偷看若荷姑娘起床，你一定要告诉我，看我不打死他！”
“哎呀，你们的家事就别到处说了，不过若荷姐姐啊，正好最近赶上琅琊大会，你可一定要来看看，别老是待在客栈里不出来，有的人一辈子都赶不上这一趟呢！”
正在搬运一箱蔬果的大妈认出了叶轻泉，随后，不久前还在干活的太太们从街上各个角落突然出现将她围了起来，开始七嘴八舌地嘘寒问暖。
师父你的交际圈到底有多广？！你是大妈杀手吗？！
被问得晕头转向的她露出无助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凑热闹技能点满的妇女联合。
“瞧瞧你们这群麻雀，没看见小姑娘被你们吓到了吗？干活时怎么就没有这种活力呢？”
像是领导者的妇女从不远处赶来解围，并将手上的苹果塞到叶轻泉的手里。
“吃吧，今天上午刚摘下来的，很甜的。”
“谢、谢谢……”
依旧有些晕头的叶轻泉机械地点了点头，盯着手上红色的水果看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似的一口咬下。
“好吃？！……”
恰到好处的甜味与清爽从舌尖蔓延，令她不禁瞪大双眼。
“是吧？”妇女笑着说道，“这种清爽的口味可是只有我们这才能产出，作为替这群八卦婆娘的道歉物，这几个就免费送你了。”
说着，又朝她的手上递去几个。
“你们远道而来，可能也是为了琅琊会吧？”妇女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要知道，为了这几天的祭典，我们可是从好早之前就在准备了。”
“这么多年来不受妖兽侵害，真是感谢仙宗庇佑啊。而且每次琅琊会，作为凡人的我们也能或多或少发笔横财呢！”旁边的大妈接嘴，“我家孩子从小练武，就想哪天能被仙宗赏识，出人头地啊！”
“少说了，人家修的是仙，你那孩子学些武功，有啥用呢？”
妇人们再次七嘴八舌地哄笑起来。
“哎呀，总之，你们姐妹俩都这么可爱怜人，看起来又天资聪慧，就算去不了仙宗，待在这里也一定能过得无忧无虑的！”
似乎是以为插不上话的叶轻泉在担心不被天人相中，妇人们又纷纷开始安抚少女。
“就是就是，这么乖的孩子，真的无家可归的话，就来我们家吧！”
“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女儿，叫声娘我一定好好抚养你们。”
“薛姐你这么说会惹你儿子生气的。”
……
师父你到底对这些大妈做了些什么？！
叶轻泉不由得想要扶额，作为突然来到偏远城镇的外乡人，墨若荷在短短一个月里刷爆了所有大妈的好感度，甚至都出现认女儿的人了！明明是一个ky，为什么偏偏能把大妈们唬成这样？
幸好师父现在不在这里，不然以师父最近的行为来看，能够骗吃骗喝？那这个女儿她认定了。
“……而且啊，不只是缥缈仙宗，还有很多其他大门大派也会参与，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叶轻泉回过神来，发现大妈们依旧毫不疲惫地动着嘴皮子。
“不过，你可千万要小心那些不熟悉的门派啊……”像是想起了什么，打头的那位妇人微微皱眉，“不是所有门派都是恪守正道的，有些仙门，经常传出不好的故事啊。”
叶轻泉微微一愣，将注意力移到妇女身上，准备继续倾听。妇人见叶轻泉露出感兴趣的态度，也一时有些收不住话匣子。
“而且啊，我听说这次来的门派里，还有不久前……”
“————？！”
不过下一秒，叶轻泉已经完全没有再去注意妇女的八卦，她的视线越过眼前的妇人，看向更远的地方。
“不久前被门内弟子篡走的宗门，叫什么……天、对，天剑门！”
在妇女的后方，叶轻泉看见一闪而过消失于街角的人影。仅仅只有一瞬，但叶轻泉很清楚，这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认。
“师兄……”
在那里的，确确实实是自己最尊敬的师兄，也是那背叛宗门，使自己气府尽毁的罪魁祸首之一。
——原天剑门大师兄，现天剑门兵部长老叶星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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