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某旅馆后方的空地。
“只要能变强,我什么都干!”芷屽元气十足地喊道,“对了,念静姐,这次特训过后我的实力能有多大提升?”
“如果说你现在的等级是五,升级所需经验是1000,那么这次特训过后你能得到100的经验。”念静面不改色地说道。
“得到的经验连升级都不够吗?!而且LV5的等级太低了吧!”
“笨蛋,你以为变强有那么容易啊?你问问你周围的人,他们是不是从小就进行各种训练,才得到今天的实力的?不用努力就能成长,那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狗血情节吧?”
“哦……”被念静泼了一盆冰水后,芷屽的兴致顿时弱了下来,但他还是不得不接受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别以为我的特训很轻松哦。芷,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致命的攻击,你需要全部躲开而不是承受。”
“是!”芷屽如同士兵听到军令似地立正。
念静动起真格来可是很可怕的,这一点芷屽非常清楚。念静取出了她很少用的第二把驱魔枪,双枪内都装满了对魔物具有巨大杀伤力的驱邪子弹。她从十岁开始就跟随收养她的师傅练习枪法,如今已经是第十个年头,就年龄而言她算是公会里的前辈了,实力自然也不会输给公会里的任何一个人。
高速运动中的子弹的轨迹是无法用肉眼来观察,但可以依靠身体来感受,因为魔物自身由暗元素组成,对富含光元素的物质非常敏感,如果该物上还含有杀气,就更加容易察觉了。芷屽就是其中之一。
芷屽与念静分别站在空地的两头,间距十米。羚希和雷雅站在空地边缘旁观:羚希兴致勃勃地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还不忘帮双方加油打气,雷雅则有些百无聊赖,但还是花时间来围观了。
“事先说好,”念静举起双枪,“我可不会——”
两声枪响叠加在一起。
“手下留情哦。”
芷屽立马感受到射向他的子弹有四枚之多,但刚才明明只有一声枪响,真不知道念静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发那么多的子弹。
不过能感受到和能够躲开是两回事。芷屽本身的速度就并不快,再加上来到人界后长期对复活能力的依赖,身体的速度就更加大不如从前了。
芷屽紧绷神经,尽全力移动身体。未待他猜测自己能否躲开,结果就已经公布了——
四颗子弹只避开了两颗,但剩下的两颗没有击中要害,而是分别打中了大腿和肩膀。
钻心入骨的痛在芷屽体内猛然爆发开来,剧烈的疼痛感几乎让他的全部神经瞬间麻木,比死亡还要痛苦多倍——死只是一瞬的事情,连站都站不起来。念静用的是装有弹药的实弹,这种子弹射入人体后会立刻爆炸,普通人被一颗子弹打中都会立刻失去知觉。由于这种痛过于刻骨铭心,芷屽马上感到了恐惧,不敢再被射中一次了。
念静却不等芷屽恢复,继续开枪,逼得他不得不再度闪避,否则只会有更大的痛苦降临。行动不便的芷屽选择跃上半空——还好这次只有两颗子弹,闪躲顺利。
这一跳,竟有六米之高。
还不等芷屽落到地面,念静就以芷屽为圆心,绕着他快速跑动,双枪齐发,子弹围成一个圆将他封锁在其中。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芷屽会被杀掉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谁也不会料想到的动作——
正在下落的芷屽扬起身子后翻,在半空中倒立并缩起脚,一只脚踏中了其中一颗子弹,通过脚的着力扭转自己下落的方向。
子弹全部擦边而过。
连芷屽都没想到自己会作出这样的举动,也许正是危机激发了他的战斗本能。
芷屽顺利落地,单手撑地半跪。同时,念静刹车停止圆形跑动,小腿向后发力前冲,在离芷屽还有一米的时候跳上半空,双枪朝下发射数枚子弹。芷屽即刻向左方跃去,避开了呈一条直线的子弹。高高跃起的念静后翻三百六十度,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半圆弧线后落地站稳。
此时念静是背对着芷屽的,芷屽在躲过子弹后立即向念静冲去,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只有打败对手才能结束这场战斗”,于是他的拳头毫不犹豫地伸向了念静最脆弱的后颈。但念静的反应速度也是一流的,似乎一早察觉自己的脖子会被盯上。她在转身的同时俯身,芷屽的拳头划过她的上方,隐隐渗出一阵拳风。
围观的羚希和雷雅都能清晰地看见,战斗中的芷屽神情凛冽,念静的眼神也好似紧盯猎物的猎人,令人打寒颤杀气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他们是来真的。
战斗已经达到白热化。念静起身的同时抬起手中的枪,指向芷屽的下巴。芷屽的头向后仰起,将腰弯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双手撑地,飞起两条腿踢向念静的手臂。念静右手握着的枪跌落,但她反应及时,用左手朝下方——也就是芷屽的方向开枪。
由于没有瞄准,子弹的方向微微偏离,射中了芷屽撑地的手其附近的地面。芷屽踢落念静的枪后返向继续甩腿,这一次他想绊倒念静。念静曲腿稳住下盘,但芷屽的腿击还是让她失去了平衡,于是她适时调整方向,向平躺的芷屽倒去。芷屽见状连忙抽回撑地的双手转而伸向念静,念静用持枪的左手挡开他的一只手,并用右手的手肘击向芷屽的胸膛。受到冲击的芷屽差点要把内脏给吐出来,在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念静的枪抵住了芷屽的额头。
“将军。”念静的上半身紧贴芷屽,讪笑道,“你还嫩得很啊。”
两人此刻虽保持着暧昧的姿势,但刚刚结束了的激烈战斗仍历历在目,令围观者颤然。
“果然还是念静姐厉害啊……但这不公平,我没有武器。”芷屽不甘心地说。
“就算有了武器你也不会用吧?给你枪,你打得中吗?”念静从他身上爬起,收回枪,“而且你现在就是没武器的状态,必须学会不带武器战斗。”
芷屽没办法反驳她。
“你今天的表现还算不错,有几次连我都被吓到了呢。没事的话,我明天就回公会了。”念静边捡起掉到地上的枪边说。
“终于结束了……”芷屽长舒了一口气。他刚被念静打中的地方到现在还疼着,感觉每和她对打一次自己都要少半一半的魂。
“你应该感谢我浪费弹药陪你训练,这种没好处的事我还不想干呢。我先去买点东西,你自己找棵树撞死吧。”念静说着离开空地,前往武器街。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让芷屽自己想办法死一次并复活,如此一来芷屽身上的伤就全好了,自己也不用再浪费子弹。
确实,没有比实战更有效的提高战斗力的方法了。雷雅想,念静真的很为芷屽着想,即使冒着自己会受伤的风险也要帮助他变强,而芷屽这个人……真的值得她这样做吗?
这几天她都一直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芷屽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的存在对他周围的人而言是福还是祸?自己到底要不要留下呢……
——她不想逃避。
即使有强烈的不祥预感,她也不想为了保全自己而逃跑。
“那么,就让我看看吧,地缚神。你能做到何种程度呢?”雷雅轻声说。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地缚神在用脑袋猛地撞树。
“我还是别期待他了……”雷雅别过头,装作“我不认识那个用头撞树的死蠢”的样子,默默地离开。
当天晚上。
芷屽吃完晚饭后,独自走在郊外的小树林里。他抬头望向高远的苍穹,只见缥缈的星光流淌过稀疏的枝叶,倾洒在他的身上。远处的几点繁星清晰可辨,没有什么能阻挡夜空精灵带给人们的光明。
靠近郊野的旅馆便宜很多,而且作为饭后散步的去处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他的身边不似白天那般吵闹,此时只此他一个人在此地彷徨。
他自己也很疑惑,他到底能不能变强,他甚至忘了自己是如何成为地缚神的……因为时间实在过去太久了,他连自己身为人类时的事也忘得差不多了。他只记得自己喜欢宿命,也有夜凌这个好朋友,所以就跑到人界来,除此之外他记不起任何事情。
自己真的是因为喜欢宿命才来到人界吗?还是因为……
想要逃离“那个地方”呢?
芷屽突感后颈传来一阵凉飕飕的风。
下一瞬杀,他强行拉入黑暗。
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已趴倒在地,满脸是腥臭的泥土。他即刻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站起来,皱着眉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回首道,“又是你。”
“别来无恙啊,地缚小子。”紫黑长发的青瞳魔女琳弥冷笑道。戴在她右手上的骷髅头铠甲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上次念静姐怎么没把你这个魔物打死?”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回了,琳弥这个女人三天两头就会来找茬一次,每次都会逼自己让位,而死都不让位——反正也死不了的自己就被她各种打,直到她打累了才肯罢休。但这一次要不同了,芷屽打算听从念静的意见,不再依赖复活能力,而是要反击!
“你自己不也是个下贱的魔物吗?”琳弥反讽道,“居然还好意思和人类混在一起。上次我败在了那个人类的手上,是我运气不好,不过这次可没人再帮你了哦。”
“那证明你承认你比念静姐弱了哟?真难得。不过这次我可不会乖乖让你打了。”芷屽将指关节掰得啪啪响,以此来营造气势,“让你见识一下地缚神的厉害。”
琳弥举起右拳,蓄势待发,“这我倒很期待。”
两股不同的力量分别从两人的体内爆发出来。眼看即将发生激烈的碰撞,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股新的力量毫不犹豫地加入其中,强行阻断了两人的能量流——
一名银发红眼的黑衣男子出现在芷屽和琳弥中间。
“零大人?!”琳弥看清来者的容貌后脸顿时白了下去,气势也大大减弱,“您怎么会在这里……?”
银发男子一言不发,将冰冷的目光扫向芷屽。
芷屽当然认识眼前的这个人,而且他也不可能会忘记。这个男人曾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但也是目前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更是琳弥一直找自己麻烦的根本原因——
前任地缚神,零。
晚风掠过,轻轻拂动一整林的树叶,沐浴在月光中的绿叶们发出窃窃私语般的沙沙声。
现任地缚神芷屽、前任地缚神零、效忠于零的前任冥界将军琳弥。三人之间的沉默仿佛一颗蓄势的炸弹,一颗火星都能将其引爆。
气势不减的芷屽严阵以待,试图将零冰冷的目光蹬回去。
零首先打破静谧,“抱歉,是琳弥没经过允许擅自行动,打扰你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零大人!”被他护在身后的琳弥表示立即不满,“为什么要和他这么客气?他明明没有资格当冥界的地缚神……”
“安静。”零的声音很轻,但字句都能透露出其威严。琳弥闻言马上禁声,但脸上还是挂着不服气的表情。“如果给你添麻烦了,我向你道歉。”零面无表情地对芷屽说,语气却非常柔和,显得十分礼貌。
“其实我一直把她的找茬当锻炼啦。”芷屽无视了琳弥“你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眼神,摊手说道。眼前的零还是和印象中的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彬彬有礼,但看似弱气的他也曾经是叱咤整个冥界的最强之灵。当然,只是曾经。每每想到这里,芷屽都不禁暗自得意。
“虽然琳弥的做法是有不对,”零忽然又说,“但你身为冥界的统治者,不应该离开自己的岗位太久,玩忽职守——我想传达只是这个。琳弥,我们走。”
零向琳弥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琳弥不得不跟随他离开,临走时琳弥还不忘对着芷屽做了个鬼脸。
芷屽知道自己离开冥界确实有一段时间,但亡灵的寿命普遍都很长,而且冥界一直非常太平,通常没有什么需要他处理的事情,所以零的话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尤其是“玩忽职守”四个字,像在他脸上扇了几个耳光一样。
“你等等。”芷屽不甘就这么让他离开,因为如此一来自己好似承认了错误一样,“就算你这次带琳弥回去了,又怎么能保证她不再来骚扰我?”
琳弥首先跳出来怒喝道:“你这个混蛋别得寸进尺!谁骚扰你了?”
“看吧看吧,这个泼妇心情不好可还会再来的哦。但我下次可不能保证她能够顺利平安地回到你的身边。”芷屽摆出欠抽的脸说道——他非常擅长这个技能。
“你说谁是泼……!”
零迅速用手挡住正要冲上前的琳弥,阻断了她的口头反击和将要进行的行为反击,转而面不改色地面向芷屽,“我的确无法限制她的行为,那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芷屽摊手作出无奈的表情,“我又不像你,是个地缚灵,到了人界最多只是被削弱而已,我可是什么能力也用不了啊。但是只有我和你再比一场,证明我确实比你强,才能让琳弥那个家伙乖乖服输吧?”
“原来如此……”零点点头,“那我们就来比一场吧。”
零居然认可了?但现在动手是犯规的吧?芷屽顿时变得焦虑起来。
“但是我现在无法使用能力,你要是就这样把我打输了消息传回冥界会影响你的名声吧……”芷屽怕零真的动手,赶忙解释道。
“不,我有办法让你在人界使用能力。”
此言一出,芷屽就愣住了。
怎么可能?自己一直苦苦寻求的方法,竟然在他身上?不对,他曾经是地缚神,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办法呢?以零的性格,不可能会开这种玩笑。
“此话当真?”芷屽急忙再确认一遍。
零召唤出一把形状怪异的剑。那把剑共有四个刃面,三短一长,剑的中部有一个圆环,那是使用者持剑的地方。整个武器看上去就像是由两柄双刃剑拼合而成的四刃剑。芷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形状的武器。
“它叫作地缚十字刀,将它插入地面,可以在方圆十米的范围内展开冥界力场。”零简洁地说明了他的功能。
芷屽马上明白了这件武器的原理。地缚神无法在外界使用能力、亡灵的能力在外界会被削弱,都是因为外界的压力场与冥界不同:冥界的压力要远大于人界。地缚神在人界时就好像一个扎满了洞的球,能量都从体内外泄出去,无法集中在一起,自然不能发挥实力。而这件武器加大了周围的压力,模拟了冥界的力场,使身处范围内的亡灵能正常发挥力量。
零将地缚十字刀最长的一端插入地面,一层灰蓝色的薄膜以它为中心瞬间扩张。芷屽顿时感到周围澎湃的力量都凝聚在了体内。如果说芷屽入神界时得到是解放感的话,那此刻他便是体验到了久违的充盈感。
“居然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我这个地缚神不知道?”
“这是我还是地缚神时自己做的。”零淡淡地说,全然没有炫耀或挖苦讽刺的意思。他的表情总是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芷屽看着那把十字刀,流露出贪恋的目光——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呐,我们要不要来打个赌。”
“赌什么?”
“我赢了,你就把地缚十字刀送给我。”
在一旁观战的琳弥急了,骂道:“你这个小人!”
“别紧张嘛,”芷屽补充道,“要是我输了,我就自动退位,你也可以因为这一战再次成为地缚神。这不是正合你们的心愿吗?”
琳弥不服,“你输了的话本来就应该退位!”
“好,我答应你。”零却同意了芷屽无理的要求。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另有打算。
“那么,开始吧。”芷屽说着召唤出一把七尺长、四尺宽的巨型镰刀,这是他在冥界时常用的武器,熟悉的触感点燃了他的兴奋。此刀名为死神镰,全黑的刀身毫不花哨,刀锋处流动的黑色让人容易联想到黑暗深渊里的游灵。
一言不发的零也召唤出了六尺长一尺宽的巨剑。隐约可见剑柄上雕刻着青面獠牙的黑色龙头,剑身上缭绕着蛇形的黑色火焰,蠢蠢欲动。
——神之战,暴热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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