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得到您的准意,那么话题就此开始。首先,我想要告诉您“那次事件”的真相。」
克蕾雅的眼神中寄宿着强烈的意志,浓厚的情感仿佛就要喷泄而出。那是长久以来一直未能倒出的苦水,也是她心中最黑暗的一面。
「“那次事件”是指在我入学前的光元素暴走事件吗?」
「正是。对于那次意外称之为“事件”而不是“事故”您并没有疑问呢,看来在某种程度上是知情的。」
「只是最低程度上的了解而已。」
虽然卡尔曼老师告诉了自己部分内情,但是在这种场合为了能更准确地得知详细内容以及对比双方间的误差从而判断在哪方面撒了谎,这是对于夏尔来说的常识。
和普通的学生不同,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着生存下来的他,言语上简单的读心术以及思考诱导早已是家常便饭。或许有些对不住面前抱有好意的少女,但利用能够利用的一切来收集情报,将不好的事态防范于未然,只要最后不将这些出于恶意来操作,就算是对任何人来说没有损失的有效利用了吧。
「唔嗯,从哪开始说好呢…事件的起因是同班同学面临了重大危机这点您应该清楚吧?」
「我知道。」
卡尔曼老师告知的内容里有这一项。
「那个男生,是尤里。明明当时的关系很差,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副会长?本家同为高级贵族,这种情况倒是挺让人意外。」
「毕竟从小时候起就开始有所交往。但是起初他好像十分厌恶我,明明是个温柔的人…或许不止是他,在与尤法斯家接触的时候,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表面友好的背后,阿斯特雷亚有着使他们全族无法敞开心扉对待的理由在。」
「可能有什么内情吧,这样的事告诉我这种无关者没关系吗?」
「不知怎么的,总有一种可以将心里的烦恼倾诉出来的感觉,给您造成困扰了吗?」
「不用在意这些。你那边没问题的话我的时间很充裕。」
之后并没有和任何人有约,在平时也从未有过休息日与人见面的记录。不止如此,对于高级贵族夏尔有着自己的想法,在这样特殊的契机上,能够得到他们的情报无疑是一件好事。
「好的,那么切回话题。那个时候,作为同班同学的他,那个除我之外对谁都亲切对待,认真而独自努力着的人,我对那样的他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所以想着要去救他?」
「是的。能够帮到他的只有我了,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你替他抵挡“穿云箭”的理由我明白了。那么,光元素为什么会暴走?」
「连那种细节都知道吗,克里斯汀同学的情报收集能力可真不一般。当时一心想要做些什么的我,实际上是无力的,风属性的魔法发动速度非常快,还有其“穿透”的性质在,一般的魔法无法阻挡,稍微高级一些的无法进行“速攻”,光吟唱就已经来不及了。」
克蕾雅像是对当时的自己十分悔恨似的,轻咬着嘴唇低下头来。
「那时还只是个一年级学生,无论是谁都有着不成熟的过去。」
若无其事地出言安慰,仅此对于夏尔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关心了。她好像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稍稍回复了心情,继续开口。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感受到体内的力量开始膨胀起来,想着这样也许能行,就随着本能行动了,真是没有考虑后果的莽撞之举呢…」
自嘲着,少女帮助了同学,而自己没能被拯救的事实,确实地传达了出来。
「体内的力量膨胀?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点是夏尔最想要弄明白的。在某一时间,也许自己也会身处同样境地,这让他不得不认真起来。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喔,原本处于安定状态的光元素开始涌动,从远低于警戒线的状态一口气拉升…」
「难道,光元素擅自与玛纳进行反应了吗?」
「真明锐呢,亏您能够察觉到。是的,门被强制打开了,光元素夺走了大量的玛纳。」
「强制打开…这样的事也能够做到吗?元素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吧。」
「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惜的是“光”与“暗”是不同的。当体内元素的量足够一定数值时,元素便会形成其本源精灵的虚拟人格,随后将受到宿主的意志影响,成为独立个体。」
「………竟然会这样,那按照逻辑上来说,如果四大元素的持有量超过一定标准,不也会发生同样的事吗。」
「理论上是如此,但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元素适应者本身就和容器一样,各元素的本源精灵会按照喜好来进行挑选,这便是适应性的原理。只有拥有能够承受莫大量元素的肉体,才会被拉克丝与贝库塔选中。同理,若是四大元素的本源精灵在适应者体内注入过量元素,其无法承受大量元素的肉体在发生元素失控之前就会崩坏了。」
「魔法适应者居然是这么危险的存在……」
「力量必然会伴随着风险,这点您应该早有体会吧。关于刚才那一点恰巧相反喔,元素适应性是与生俱来的,适应者们使用魔法能够适量排出体内的元素,反而会安全些,若是成为一个普通人,才更加危险。」
「的确如此,我自己也被告知要定时将元素排出,来保证自身的安危。」
「光是这样还不行,但也是我们唯一能做到的了。」
关于十分危险这一点,夏尔早就已经明白了,毕竟自己的事自己是最清楚的。但是不可有顺其自然的想法,他有着必须要完成的事,在这以前发生暴走从而导致崩坏是决不允许的。
「有一个想要问的事,可以吗?」
「请不要介意,随意询问即可。」
夏尔并不是畏畏缩缩的人,但这个问题牵系到克蕾雅的深层情感,不得不小心对待。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当时你体内的光元素因吸走大量玛纳而发生膨胀。这样的状况无法靠个人意志来应对吗?」
短暂的思考过后,还是决定直言关键之处。
「果然连这也瞒不住您,的确元素产生独立个体的模拟人格绝大多数取决于适应者本人的性格,所以完全违背宿主的意愿来行动是受到限制的,在那个时候如果我想要阻止的话至少事态会发生在可控的范围内。可是即使如此还是行动了…在元素开始膨胀的同时精神面也会受到影响,意识会逐渐模糊起来,当时的我只是一心想着要抵挡住那支“穿云箭”而已。」
她自己承认了,虽说是精神不安定的状态下,可引发出这样的后果并非不可抗力,即使是在意外的促使下,但让对手受到如此严重伤害的——是她本人的意志。
这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卡尔曼老师会说她活在自责与内疚之中。明明是自己的错,不止是受到伤害就连学业甚至人生都被扭曲的却是无辜的他人。而她却一直不能道出真相,独自背负起了一切。
若非拥有强大内心之人,就算心灵会被这样的压力所压垮也不为过。
「是吗…一直以来辛苦了…」
不会安慰人的他,就算真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也只是这样虚幻的言词。
「这是我应得的报应,因为过去是无法被重写的。」
正论。对谁来说这都是事实,但少年的内心此刻抱有着别的想法。那次的事件已无法改变,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应该真的有着能够改写已发生的事,甚至扭曲因果的力量。至少能够改写世界真理的魔法真言,就是类似的存在。
「若是我的话,会把无法改变的过去抛在脑后,想着如何让现在与未来变得更好,而这个任务,更应该是你们这些贵族的使命不是吗?」
「…………」
(交流之后再次感受到,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无视着痛苦而前进,并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事,而我只是个被过去束缚住的普通人而已。)
(但是通过这次的对话,稍微有些改观了。的确如他所说,还有着许多自己应该去做的事,应尽到贵族应尽的义务才是,作为四大贵族之首的阿斯特雷亚家的族人就更是如此了。)
「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因为阿斯特雷亚前辈的努力,而受到鼓舞的学生一定不少,我认为更加地认可自己也不坏喔。」
「前辈…吗。」
(是呢,作为前辈在后辈面前这个样子可不成体统。)
「虽然是对我这样的人可谓浪费的话语,但谢谢您。现在已经有着直面过去,然后好好展望未来的觉悟了。」
「嗯。」
点了点头,夏尔爽快地认同了她的改变。如果内心的顾虑少一些,眼前的少女将会成为更加优秀之人。
「关于那个话题差不多结束了,现在才要真的开始解决现有的难题。」
「诶?」
原以为是将以前发生的事作为参考,来给予自己能够自力得出答案的契机。看来并不只是这样而已,她还想要做什么?
「在此之前,希望能够让我“观察”一下您体内的具体状况。为此需要有身体上的接触,这也是当初我会提出在这里见面的理由。」
「身体上的接触……具体是指?」
夏尔少许动摇,咽了一口口水等待答复。
「呵呵,不要有奇怪的期待喔,只是最低程度上的接触罢了。请像这样将手掌贴上来。」
露出了小恶魔般的微笑,打起精神的克蕾雅开始浮出游刃有余的态度,如此玩弄着后辈的纯情,才是年长的学姐该有的余裕。
桌面上,小巧的手掌心朝上伸了出来,白嫩的肉贴着脆弱的骨架,指尖晶莹剔透,如钻石般发出本不可能发出的荧光。错觉吗?夏尔看着如此天外之物,想着女孩子原来是这样的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生物。
战战兢兢地伸出稍显健康肤色,但比起同性仍显得更白的手掌,简单地将其完全盖住,随后便感受到对方轻轻地,像哄孩子一般的握住了它。
「————!!」
一阵如电流般的体感通过全身,少年吃惊地想要抽回手掌。但在此之前,对方已经像触电似的条件反射性的放开了手。
在其脸上的,是与自己相同的惊愕。不,比之更甚。可谓呆然、困惑、以无法理解般的神情正看着刚才接触的部位。
「怎么了?」
即使有些意外,但提出请求的是对方,自然是知道会发生什么才如此决定的吧。然而看着那张脸,原本的推断被推翻了,一定是发生了她也无法把握的事,才会有着这样的反应。
「………」
「这…这是…」
「请解释一下。」
情感是会传染的,少女的不安传达到了少年的内心,对于自己体内的状况开始产生了不安,催促着对方进行解答。
「被抵抗了…只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庞大的暗元素…在那之后,被什么不明的东西排斥了,就好像是拒绝我的接触一样……」
「抵抗?什么抵抗。原先不是这样打算的吗?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原来他不知道吗?“观测”这种事,学院也在做的。只是教师是通过魔道具,这样的事本身通过肢体接触人为也是可以做到的。看来是信任着我呢。)
因为无关紧要的事取回了冷静,克蕾雅开始正面回答。
「只是观测了体内元素的状况,是和卡尔曼老师的定期检查类似的东西。比起这个,那不明的什么更重要…您心里没有头绪吗…」
「没有呢。」
速答,没有丝毫犹豫便回答了,但这是谎言。夏尔关于那不明之物虽然无法确信,但有着一定程度可能性上的推测。可是,这是能让她知道的范围之外的东西,在少年不可触及的领域里的存在。
「是吗…现在无法判明,但请一定要小心。我判断这是非常危险的东西!」
「多谢担心,我会好好戒备的。」
即使唯独对她不想有所隐瞒,但少年还是选择了敷衍。
「那作为本题的暗元素状况如何?」
强硬地转换话题,若是更深程度地追究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那个也不是能放置不管的状态,真的在警戒线内吗?明明是那样可怕的量……」
「也许是引人而异的缘由,至少我现在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是吗…这也是贝库塔的选择呢…没有我能够插手的余地。但即使是这样,也有着一个能够提高安全性的方法,请一定要牢牢记住我接下来所提到的。」
像是在让对方做好心理准备,克蕾雅暂停了话语,沉默地等候着。
接下来的一定十分关键,夏尔慢慢地深呼吸,将自己的脑细胞高速运转着,以不漏听任何一个字的气势给予了回复。
「好!我明白了。」
「嗯…听好了,这是只有我们这样的体质能够做到的事,也是我这段时间能够好好控制住体内元素不再失控的方法。」
又是短暂的停顿,接着再次在心中做了觉悟,道出了那“异常”的手法。
「为了防止莫大的元素失控,需要做的是——人为进行的,小型的“失控”。」
「…………」
意料之外的方法,虽然在脑中可以推测出其逻辑性,但夏尔还是沉默了。
「果然…还是太过激进了是吗…」
不,少年认为这是十分正确的决定。从成为稀有元素适应者的那一刻起,安全这样的状态就已经离自己远去了,虽说是有着一定危险的举动,但比起不知何时到来的暴走,以自己的意志来进行调节无疑是众多选择中最有效的手段。
「在考虑是否激进之前,能否有效抑制才是关键,我认为有试一试的必要。」
「是吗,您能够理解呐。」
安心下来了,少女用手抚着胸口,随后重新换上了严肃的面容。
「在这之后才是最重要的。说是“失控”,实际上是由自己的意志来让元素活性化至暴走状态,在那个时候,体内元素的独立人格会显现,它虽性格与宿主接近,行动方针也会以适应者本人的目的接轨,但想要将其控制住是非常困难的。」
「这个时候就像是有了多重人格似的,将体内独立着的个体进行统一化,让其彻底隶属于自己…这便是这个方法的最终目的。」
「这种乱来的方式…究竟是怎样…如此地戒备着,看起来也不像是阿斯特雷亚前辈自己想到的方法呢,是以“四大贵族”的门路打听来的吗?」
无论怎样,不是简单就能做到的事,一个弄不好,直接真的暴走导致崩坏也大有可能。这样的行为绝不是性情温和的她想得出来的,是有着前车之鉴吗……
「…………是皇家魔导师团的人曾经用过的方法,“那个人”在学生时代便已用这样的方式完美控制住了元素失控的可能。」
有些不甘心,少女明显地表露出了本意。所以才会效仿吧,夏尔这样想着。
皇家魔导师团——是隶属王族的王国最强魔法吟唱者集团。那里的人以实力为上的传言自己也有所耳闻。若是为了变强,不管动用怎样的手段,只要不触及禁忌便是正义,有着那种想法的团体,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控制体内过量的元素也能够让人接受。但是从学生时代起就完美控制住这点来看,克蕾雅口中的“那个人”即便在那个皇家魔导师团也是异类的存在吧。
至少有效这一点无需怀疑,因为有着活生生的例子在,若非如此想必克蕾雅也不会染指这么危险的行径。
「我明白了,抱歉问了多余的事。这是值得一试的冒险,我会尽力在安全范围内控制住的。」
「如此轻描淡写的……真的一定要小心喔。」
夏尔总是伴随着危险,已经习惯了。只是这种程度的尝试的话根本不会影响到他的内心。换句话说,或许他的某些地方早就“坏掉”了。
「没事的,阿斯特雷亚前辈不也跨越过来了,好好控制着的吧。」
「我还差得远呢,光是抑制住就竭尽全力了。」
(在那之上还有别的什么吗?)
言外之意是…也许这么做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值得尝试的点又增加了一个。
正思考着,将他拉回现实的是面前的少女突然略显扭捏的发言。
「真是的,总是将别人的担心无视掉……那,那个,我有个不情之请…可以吗?」
「嗯?是什么。」
「称呼……我的姓氏很长…所以……」
「所以?」
「希望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那个,毕竟我们是拥有相同难题的伙伴了…不是吗…」
前半段不自然地提高了音调,好像特别紧张的样子。之后又沉了下去,不太有自信吗?
「啊,这样的事啊。当然没问题,克蕾雅。」
对于少年来说,直呼名字可不是什么特别关系的证明,仅仅是方便而已。
「诶?可以吗…那我也能喊你……」
「啊啊,叫我夏尔就可以了。」
「呜哇哇这样太让人害羞了,称呼你夏尔君可以吗?诶嘿嘿。」
「倒是没什么问题……」
(怎么了,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吗?唔呣……)
相对于一个人红着脸偷乐的克蕾雅,夏尔歪着头表示不解。
…………
对话在之后不久便结束了。
就这样,在少年不理解的状况下,两人渐渐形成了新的关系。这为之后他们人生新的篇章打下了基础,少年少女间的羁绊是否会开花结果呢?有着复杂情感的两人终将参夹其中,另外还有着一个女孩正独自行动着,同样有着强烈情意的她势必阻止他们更进一步的发展。此刻的夏尔·克里斯汀不会想到自己将卷入怎样的修罗场,迟钝的他所关注的,只会是一件事而已,而为此必须要得到更为强大的力量。
内心不可置信地雀跃着,得到新的力量的契机出现了,只要能够彻底掌握这过量的元素,便能够突破瓶颈,继续前进。这时的他还不明白那重要的道理,单单想着一个人全部背负。只有自己去做,没有什么真正可信的人,信任的结果终将是被背叛。幼年的创伤在心中形成不可磨灭的阴影,促使着他前往错误的方向。
(隶属于我,贝库塔。)
踏出房门的少年,露出的是阴暗的邪笑。而其影子之下——“野兽”正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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