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双生罪 Be(lieve) You(r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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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枪声,也没有硝烟。
倒在我怀里的源雏菊,只是因为心情激动过头而暂时昏了过去。我捡起掉在旁边的左轮——并没有卡壳,也没有其他故障,只是少女刚刚好选中了那六分之一的概率。即便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在她的手里仍牢牢攥着天赐的运气。
“到最后,果然还是我输了啊。”
“……你承认……就好……的说。”在我感叹时,她醒了。是我认识的那个固执地带着奇怪口癖的雏菊。
“那情报的话,按照约定我就拿不到了啊。”我苦笑着,看着怀中的少女哭花了的脸庞。
“不……我会给你的……”她从胸部拿出那U盘,随手砸向我的脸。
“但是……今天的事情……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告诉薇姐姐……”她补充道。
“嗯,我答应你。我不会说的。等你什么时候有了那种勇气,自己去说吧。”我用认真的口气说着。在这件事上,的确是我自我意识过剩导致大错特错。
“……你也……给我忘掉这件事……”
“好好好,我也忘掉。”满口答应着她的同时,我望向了女仆。
“谢谢你能前来救我——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就死在这里了。”
“请你去对我主人说这个。”女仆用冷漠的语气回答道,“既然你已经安全了,那我就告辞了。”
从她翻进来的窗里,她又翻了出去,顺手还拉上了窗帘。
“不过如果我没有采取那样的措施’叫醒’雏菊的话,源会杀了我吗?”
“那……要问……源姐姐的说……”雏菊用有些埋怨的眼神看着我,
“别,你可不要再叫她出来了。”
“没关系……她……哭累了……已经睡了……的说。”原来源也有这种时候?这还挺新鲜的。
“雏菊……也好累……所以……晚安……的说”
“喂,别自顾自地就睡啊!”
已经晚了。躺在我怀中的少女,已经露出了安详的睡颜。我叹口气,将她轻轻抱起,放在她的椅子上,盖上旁边的毛毯。
拿出手机,发现时间已经是二十六日的深夜了。
那么,下一步——好累。或许是突然轻松下来的缘故,又或者是好久没有这样勉强自己的缘故,我累得要命。浑身像要散架一般。
看看U盘,再看看睡梦里的雏菊,我做出了决定。
先睡一觉吧。疲倦已经爬满了我的身体,我随便地枕在某个玩偶熊的肚皮上,闭上了双眼。
…………
雏菊已经醒了,在我的旁边用各种工具修复着破损的玩偶熊。看到我仍旧半梦半醒,雏菊下意识拿起旁边的玩偶熊砸向了我的脸。
“啊,早安。”被砸一下还蛮痛的,所以我赶忙向她问好。
“……要……吃点东西……吗?”
“唔,那就麻烦你了。”的确,我的肚子饿的要命。
“只有……泡面哦……”雏菊站起身,去旁边的热水机接水泡泡面。我拿出手机,发现已经是二十七日的晚上了。睡了好长啊——长到总觉得忘了什么。
“说起来……我给你的情报……你不看了吗……”端来泡面的雏菊,有些在意的指指U盘。
哦对,是情报。
边吃着泡面,便把U盘随意地插到雏菊的某台PC上(“请爱惜……我的机器!”旁边的雏菊这样声讨道),我边吃热气腾腾的泡面便看向屏幕。
屏幕里是一间有些眼熟的停尸房,阴森无比。
我直接把泡面吐了回去。
“喂——你是故意让我边吃东西边看的吧!”
“……不……雏菊没有的说……噗……”
“你刚才没憋住笑出声了吧!”
但,接下来的录像内容,让我根本不再在意泡面了。
那是在一间我熟悉的停尸房里,监控记录下来的诡异的一切。
那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座城市的?那个我从前认识的少女,又为何会在那间停尸房?那荷枪实弹的雇佣兵是什么来头?
所有的问题都让我无比震惊又杂乱无章——这起事件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复杂的?
“……雏菊,给你秘钥,你能不能远程重启两年前装的监控摄像头?”
“……只要有电……就OK……的说”
“秘钥我用手机发给你了。地址在N区伊芙琳路27号的——”看着手指翩飞操作着键盘的雏菊,我在本被我埋到深处的回忆里,将那个名字挖了出来:
“虹之馆。”
1
我并没有去处理那具尸体。让罪恶与那栋别墅一同被埋葬,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我抱着仍在浑身发抖的红,与沉默的其他两人一起回到了虹之馆。
与Viola的交谈并没有给我什么实质性的线索,而我手中所有的牌已经尽数打光。换句话说,已经死棋了。
林芝的死亡势必会让林氏企业有些其他动作,但对此我完全无法猜测。Viola的态度极为暧昧,我甚至无法判断她究竟想做什么。
红的状态跌落谷底,完成了报仇的她仿佛失去了仅剩的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动力,开始发起高烧。虹之馆其他三个孩子依旧下落不明,而经历了那场闹剧的蓝与黑,也变得沉默寡言,不怎么肯与我交流。
那名情报贩子仿佛知道了我们干了什么,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接受我的联络。
找到我的弟弟事件才会有进展,但我该怎么样去找他?身处新月岛,他如鱼得水,而我如履薄冰。
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只能坐以待毙了吗?二十七日的深夜,我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这些问题。
不,再想想,夜於,再想想。从头开始,从这起事件的开始想想。
因为被陷害我来到新月岛,为了安全起见欺骗在酒店的AI,去那所医院验尸,尸体如焦炭一般,与黑偶遇,被雇佣兵追杀,来到虹之馆,与情报贩子做交易,在林芝的旧别墅收集情报,为了与Viola交谈而布局,林芝被红所杀,然后到现在。
不对。再想想。再从更加开始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来着?
是接受了委托。
那委托人是谁?
是Viola——不,不对。Viola否认了她曾经委托过我,我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撒谎。虽然在医院是她派人追杀的我,但只要不是Viola的委托的话——那这就不是一个陷阱了。
委托人究竟是谁?
但无论如何,不是陷阱的话,我至少就能与委托人联系了。这样,我的手里就还剩这样一张不知通往何处的牌。
我拿出手机,看向那个委托人给我留下的号码。是ACE或者是JOKER,就看这一个电话了。
我按下了拨号键。几声令人紧张的滴声后,电话被接起来了。
“喂,你是——”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不必多言。”电话那头,似乎是经过处理的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问题。
“还有一个你忽视的地方。去一切开始的地方吧——不是你的开始,而是一切的开始。密码是他的生日。”那声音接着说道。
“等等——”
电话被挂断了。和向我下达委托时一样,在那时这人声音自顾自地说完委托,自顾自地传给我我需要的凭证与事故录像,然后自顾自地挂断。根本不容我问一句问题。
那么,“一切开始的地方”?还需要“密码”?
我立刻找到了那显而易见的答案——甚至显而易见到不需要询问我也应该想到的。整起事件是发生在我来到这座岛屿之前的,而那一切的开始就只能是那里了:
火灾发生的现场,我弟弟的房间。
2
在看到打算前往某栋别墅的红与蓝离开后,我逐渐对哥哥来到后经历的各种事件有了大概的框架——只是其中还有很多模糊不清又难以解释的地方,但我并没有去深究细枝末节。而红那只空荡荡的袖管也让我有了一些令我极度不适的联想。而至于他们的情报来源——
“雏菊,你到底卖给过他们什么情报?”
“全是关于……林芝…………的说……”雏菊用很无辜的样子,对我说出了我十分不想听到的话。
“该死。”如果红也去了那栋别墅的话……某个不祥的预感开始在我的心里发酵。
甚至没有与雏菊道别,我直接向门外冲去。
“可是……我觉得……这对于薇姐姐……并不是坏事……的说……”身后的雏菊,只是面带疑惑地喃喃自语。
……
但是已经晚了。当我以最快速度到达那栋别墅时,里面只有一具躺在血泊中、大睁着的眼中瞳孔仍在逐渐扩散的男性尸体。
死因是颈部被数次毫不留情的刺击,凶器大概是极为锋利的匕首,至于凶手是谁,我根本不用去推理。
“他死了啊。我这就通知小姐。”在我的身后现身的女仆,用不怎么在意的语气说道。然后,她开始操纵起自己的手机。
“——他可是薇的父亲啊?”
“没关系。小姐并不会在乎这个傀儡的死活。”依旧是淡漠的语气。
在我已经了解到的范畴里,这个男人的双手已经沾染了不可饶恕的罪恶——薇对此也不可能毫不知情。虽然是死有余辜,但这毕竟是薇的血亲啊——她究竟为何对他如此的不屑于憎恶?一系列的思考都令我回忆起某件往事,让我反胃到作呕。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转身准备离开的我,对女仆说道。
“我只听从小姐的命令。”
“……那随便你。”并没有多言,我走出门,朝森林的深处跑去——即便是再熟练的跟踪者,也无法轻易在夜间的森林紧追不舍,更何况只是一个并不精通此道的女仆。
三两步便甩开了身后的女仆,我仍未停下脚步。夜的森林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嘈杂声音,但与我的思绪相比却只是无比的寂静。
穿过最后一道熟悉的灌木,我终于来到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片空地。那是新月湖边,是这片森林鲜为人知的美景。在曾经我无数次与朋友来到这里,嬉戏畅谈。
但在此时的此处,并非我孤单一人。
下弦的月牙倒映在湖中,在那人耀眼金发的映衬下却也显得黯然失色。黑色的礼服已经有些脏乱,而她却毫不在意的跪在湖边。
与波光粼粼的湖水一起刻在我的眼中的,是如画中走出一般的薇。充满了诗意,却又充斥着违和。
是在……哭泣吗?
我缓缓地靠近她的身后。
“——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她只是在不断重复着道歉与哽咽。
“薇……”我忍不住轻声叫出了她的名字,而她也惊讶地转过头。在她哭的通红的双眼里,那水蓝色的眸子先是震惊,然后转为兴奋,最后却变成了无比的悲伤——她没有朝我走来,而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然后,她朝着另外的方向逃开了。
我追上去,但在这黑暗笼罩的森林中只是徒劳。
在我茫然的看着这夜晚的森林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看完那消息,更深的违和感将我重重包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哪里搞错了?
3
毫无准备、毫无计划的调查从来都不是我的风格,但正如我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一样,在这起事件上所谓“我的风格”早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对真相极度的渴望让我并没有与虹之馆还在熟睡或是仍在失眠的孩子们打招呼,只是自己一人悄悄地离开,走进夜色之中。
与我所追求的极度的理性不同,我是一个特别容易被感性支配的人。对侦探来说这并不是好事,但对于做人来讲或许也谈不上坏事。正是因为这感性,我没来由的直觉到在那火灾发生的地方,我会得到足以终结整个事件的线索。
那所学生公寓在湖对面的M区,到达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深夜的公交车上只有我独自一人,而车载音响则是不断循环着有些枯燥的冬季风暴提前登陆的警报。
到达那老式公寓时,已经是二十八日的零时。处于M区边缘的这所公寓,因为和无论M区还是O1区的中心都有些距离,所以出乎意料的简陋,价格大概也很便宜。
我上楼,找到那所新闻中播报的房间。锁是简陋的电子密码锁,款式也是停电便有概率将人锁在家里出不来的老旧型号。输入0131,那锁尽职尽责地为不是主人的我将防盗门打开。
小小的客厅里面空无一人,一片狼藉。虽然并没有被火灾殃及,但灭火时的骚动让整个客厅都乱七八糟。火灾发生地的卧室更是难以入目——焦糊的地毯与床黏连在一起,黑四处的白墙都是黑漆漆的烟熏色。因为警方已经草草结案,此处并没有留下什么封锁线或是警告牌。
在整件卧室里,唯一较为完好的是距离火焰最远的一体式衣柜。因为是本身是从墙面凸出的抗高温砖瓦结构,衣柜门又被主人换成了奇怪的毛玻璃门,所以那衣柜幸免于难。我打开,里面是没有受到波及的几件普通的衣服。
——但空间不对。作为专业人士的我,一眼就看出了那衣柜表露出来的空间与外部看
来的大小有着明显的区别。
是并不多么隐蔽的暗室。懒得破解暗室开启机关的我,只是将外面的衣服丢到一边,拿出瑞士军刀转成螺丝刀,将衣柜内层的塑料隔板内外的螺丝尽数旋下,然后把那隔板直接拆下。
里面——仍旧是几件衣服,以及两瓶贴着富马酸奎硫平标签的药瓶。但是那衣服却让我有些在意——
简朴的纯白色连衣裙、有些保守的礼服、几件白色丝袜……尽数是些有些眼熟的普通女装,已经很久没有穿过的样子。而在某件裙子的内侧,则挂着一件纯白色的假发。因为很久没有使用与护理,已经微微发黄。
我不断看向那假发与衣服——得出了某个有些微妙的推论。虽然这推论看上去能解决很多谜团,但毕竟与这起事件无关,因此我并没有深入思考。拿起那药瓶,明显是旧药瓶的那瓶,其实是一瓶被改造成药瓶的美瞳盒。紫色的美瞳在已经接近干枯的最后一点护理液里漂浮着。
我摇摇头,拿起另外一瓶。大概是新买的,里面的确是白色的小药片。以上面潦草贴着的医嘱看,这药正是这个月买来的,而且应该是两瓶一起。另一瓶呢?
我望向身后的狼藉——我并没有自信在这一堆灰烬中找出那瓶不知已经变成什么样子的药,所以只能作罢。
我拿出药瓶里的白色药瓶,嗅了嗅,没有什么味道。我用指尖挂起一点粉末,用舌头舔了舔——
奇怪的味道。因为我经常会接受到一些伪装或者真的是自杀的案子,因此我对于各种精神类药物的味道了如指掌。但这个,不仅明显不是思瑞康,甚至不属于任何一类我所知的。我皱了皱眉头,再次仔细观察着手中的药瓶。贴着的药嘱上有着林氏医疗机构的落款,但因为这座岛上基本所有医院都属于林氏家族,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这到底是什么?我将药瓶收起来放在大衣内袋里,然后开始略微整理思绪。这两瓶药可以确信是我的弟弟买来的,那么他要拿这个做什么呢?思瑞康——富马酸奎硫平是是一种非经典抗精神病药物,有镇静作用,可以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症、躁郁症等等。虽然药效与通常安眠药相比还是差一些,但是也有着一定的安眠作用。唯一的好处就是,它的购买比安眠药要简单许多,因为比起在医生面前装成失眠,装成躁郁症明显更容易一些。
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警方给的结论是电火花)点燃木炭起火导致的火灾,而在我的背后的确看到了已经被烧成漆黑的不锈钢盆,里面仍留存着烧黑的木炭。而因为这个房间在发生火灾时与客厅之间的门(似乎是在最近换成了简易的防火门)紧闭着,所以没有波及到客厅。
两者的联系已经很明显了。利用安眠药将精神麻醉,利用木炭燃烧与密闭空间在短时间内造成一氧化碳中毒,然后从世界上就此消失。
极为经典的自杀方式。
我没有尝试过,我也不知道这种方式是否真如大众所言那般极少痛苦。但如果这场火灾的缘由,真的是我亲爱的弟弟的自杀的话——
再次看向那衣柜的女装,我实在有些难以评价。
在这没有见过面的十年间,我亲爱的弟弟,似乎已经与我刚开始对他的评价大相径庭了。
或者——虽然我仍旧不想承认——在十年前起,我就已经想错了吗?
4
我仍旧无法解释那极其奇怪的违和感。倒并非没有假设——只是我宁愿让那假设永远都只是假设。我没有找到、也绝对不可能找到能证实那假设的证据,但我却的确可以论证它。
虽然我不想这么做。
但迟早,我不得不这么做。
将这些暂时抛之脑后,我开始在脑中虚构着哥哥来到岛后所做的一切。将所有的可能性列出,然后为这些选择形成的庞大选择树修剪,最终所有的剩余枝叶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那便是我的面前,一切开始的地方,火灾发生的现场,我自从火灾后一次未归的家。
在自己的家门口,我略微操控了下老旧的密码锁面板——就在十分钟前,有人进去过。是谁自不必多言。有些事情终归要去面对,但此时此刻我不知道有没有做好准备。
我并没有选择推门进去,而是敲了敲门。有些慌乱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了防盗门。
在那脚步声停下时,我叹了口气。夜於事实上并不适合当侦探——他在某些地方总是莫名的粗枝大叶以及感情用事。
“——别担心。是我。好久不见。”我平淡地向门内搭话。
良久的沉默。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听出十年未见的我的声音,但是我相信他一定能判断出门外是谁。
“嗯。好久不见。”
是比起十年前沧桑了许多的声音,毕竟已经三十岁了啊。大概已经有许多孩子叫他大叔了吧。
“——我知道你有许多想问的,既然十年未见,就当做见面礼,随你问吧。”虽然我这么说着,但事实上接受提问也是获取情报的一种方式。
“不进来聊吗?这可是你家。”
“免了吧。”
我并不想看到他的脸。我相信他也一样。
“随你吧。那么就告诉我十年前那件事,你知道的一切吧。”
啧。我还以为他会问关于这起事件的问题,没想到一上来居然是这个。我果然还是太高估他了——即便经过了十年,他仍旧如此意气用事。
“……你不是知道吗?就是我们的母亲谋杀了我们的父亲。”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
“十年过去了,你依然这么恨我吗?”用莫名悲伤的语气,他向我这么问了。
“我还没这么记仇。”我并没有说假话。十年前那件事,直到现在在我心里剩下的只有干枯的回忆罢了。不带任何感情的回忆。即便是夜里梦到我死去的父亲,第二天我仍旧可以当无事发生——
“那就告诉我真相啊!”他的悲伤逐渐变成了愤怒,“十年了,我为了追寻那件事的真相选择成为侦探,但十年过去了我还是一无所获!我到底还要有几个十年被囚禁在这件事上!”
“……”
我并非有意折磨他,只是在我看来选择得知真相,往往不比逃避来的轻松。
“十年已经足够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仿佛猜到我在想什么,他坚定地说道。
我摇了摇头,为他的固执感到悲哀。看来我不将他想要的真相给他,对话就不能进行下去。
我只能选择再次回到过去,让听了也绝对不会让人如释重负的那件事重新浮出记忆的泥潭。
Between
在我十岁时,我的家庭幸福而美满。母亲是某所三甲医院的护士,父亲则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他们是青梅竹马,外人对他们结合的评价总出不了“天造地设”“郎才女貌”云云。
我出生时他们已经三十多岁,而我十岁时他们已年近五十。虽是老夫老妻,但他们仍十分恩爱,身位小儿子的我更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那时我的哥哥还在读大学,而有些早熟的我则是在上学外整天读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度日。
但我突然生的一场急病,打破了一切的平衡。
并非什么绝症,只是需要做个小手术输血。夜於从大学回来为我做移动血袋,但正是这个举动让某个真相被揭露。
夜於的血型与我并不符。母亲是A型血,父亲是AB型血,我是B型血,而夜於则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O型血。
先知道这件事的是母亲。
因为母亲是这所医院的护士,所以出生起她便知道这件事——只是通过自己的医生朋友对父亲加以隐瞒。
并非是外遇那样简单的事情。
在后来我依靠母亲的研究日记与她的只言片语,拼出了夜於身世的真相。
二十年前的新月岛的某家医院曾经进行过一个在岛内半公开的实验,验证他们用来自那些智商与能力处在世界顶峰的人的**与卵子结合而成的受精卵,是否能可控的孕育出在世界上呼风唤雨的伟人。
母亲曾经是那实验项目的研究员之一。年轻时的她也是对科学有着狂热追求的那群科学家之一——起初我只是猜测,在来到新月岛后我才验证了当初的猜想。
她选择用自己的身体见证这个实验。为了尽可能的减小误差,所有自愿参与的代孕母亲会去往每个国家,在那里用虚伪的身份与某个毫不知情的男人一同养育。
于是,在我们的家乡,母亲与父亲相遇了。
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当父亲终于知道夜於并非自己亲生时,第一时间选择了理解,并向我的母亲询问了原因。
母亲的支支吾吾却让原本语气温柔的他十分火大。
在那个时候,两个人之间的裂痕便逐渐开始无法弥补了。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我,依靠着只有十岁的便利,翻看了母亲藏起来的研究笔记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但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矛盾一次次爆发,直到母亲再也无法忍受。
她本来是选择自杀的。但被父亲发现后,在他们再次歇斯底里的争吵后,或许只是意外,母亲的刀刺向了父亲。
在父亲死后,新月岛插手了这件事,将事件伪装成的母亲彻底没有关系。只有那把母亲刺向父亲的匕首被我藏了起来——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或许我只是想不让这个悲惨的故事被“那群人”彻底掩盖吧。但让我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夜於将一切再次改变。本就已经情绪崩溃的母亲,在法庭上选择了和盘托出——她对于杀了父亲一事供认不讳,却对其他一切问题三缄其口。
在我十岁时,我的家庭再也不存在。
5
所谓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东西呢?我无数次的自问自答,无数次的假设求证,无数次的梦中惊醒,欲求它仿佛将窒息者欲求氧气——但现在我终于得到了它,却丝毫没有喜悦。
“——母亲究竟,是怎么想的?”依靠着防盗门,我向一门之隔的虽没有血源但仍是我弟弟的他询问。
“我不知道。但被她封存的那本研究笔记,最后一次记述是在二十年前的一月三十一日。”
“——她写了什么?”
“’我有预感,弟弟今天就要出生了,但我和老公却还没想好为他取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话,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我卸下了十年以来越发沉重的重担,但却感觉比以前更加难以呼吸。
许久的沉默。
“那项研究——后来怎么样了?”或许,我还有什么能为我的父母去做的,但,
“被我毁了。”门的另一侧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我自叹弗如。
“很沉重吧。”他继续说,话里带着难掩的苦涩。
“不,如果是两个人分摊的话。”
“……我并不想让你承担这个的,”他有些难以启齿,但仍说出了那个词,“哥哥。”
没错,如果这就是真相的话,那么我便是这件事里所有的罪恶结下的种子。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因为我会替你分担,我才是哥哥啊——我的傻弟弟。”
至少在这迷雾重重的悲伤之火里,有一件事变好了。
在我三十岁时,我的家庭,终于不再只是我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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