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靠在王座之上，有些出神地看着下面跪地的臣子。
千人一面，千面一人，冰冷冷的谄媚样子，与那些故作恭维的话语，让我心烦意乱。
“好了好了，挑重点说，废话滤掉。”
我捏了捏鼻子，闭上了眼睛。
“大……大人……”
“到底有事没事？”
这一句话将满殿的人震成了哑巴，面面相觑，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事就散。”
我扫开了风衣，站起身来，在众人的跪拜之下，撩开王座后的幕布，走了进去。
“大祭司……这……”
“大人说的话你听不明白？需要我给你重复一次？”
“不……不敢……”
“那就快散啊。”
曼沐渃一声低吼，让所有人拱着手，一步一步退出了大殿。
曼沐渃切了一声，学着我的样子扫开了自己的羽衣，瞪着阶梯之上的王座。
“大人……”
“和我说的没两样吧。”
“王真的有些飘了。”
“所以，越快越好，懂了吗？”
厄隆类一鞠躬：“懂了，一切按您的吩咐。”
“下去吧。”
曼沐渃冰冷的话语只留给了厄隆类一个背影，她一改神色，脸上又是恬静的微笑，一步一步，走向王座的幕布后。
“还有一件事。”
“大人。”
“找个体面点的理由，动动你的脑子。”
“是。”
曼沐渃撩开了幕布，走了进入。
厄隆类看着曼沐渃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后，也向着大殿的门外走去。
大殿之外，一个身着青色罗裙的少女，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们去哪？”
“你家。”
“去我家……”少女含住了食指，傻傻地看着厄隆类。
厄隆类提了提她的耳朵，让她连忙将手从嘴里抽了出来，拍掉了他的手。
“你在想什么？”
“没没没……没想什么……”
“那就快走吧。”
厄隆类松开了她的耳朵，放她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跟。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你被关押的这十几年，在镜子中，都经历了什么。”
少女猛地回过头来，眼眶微微发红，强忍着嘴角的抽动与鼻子的酸，带着哭腔开口。
“那你在镜子里的十几年，又经历了什么？”
厄隆类的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恐惧，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看来你和我一样。”
“这么快？”
厄隆类看着她淌落的泪滴，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我是治愈师，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口，还有内心的创口，迅速捕捉，是我分内的事情。”
“那跟你在一起岂不是连点秘密都没有了。”
少女打断了他僵硬地想帮自己擦眼泪的动作，抬起手来，在脸上狠狠地抹了两把。
“如果你够深，我就没有那么快，说不定也就能隐藏起内心。”
少女又一次转过身，向着祭坛的方向走去。
“那么你这么多年，恨没恨过主人。”
少女又一次停下了脚步，一下子转过头来，那锐利的目光刺得厄隆类有些心寒。
夺眶而出的泪水，更是让他有几分畏惧。
哭腔让少女的话语断断续续，但是她的语气，她的语句，全部出自本心。
“厄隆类，难道你就不曾有恨意？”
“我告诉你，在镜子里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秒，都不是人能忍受的时刻。”
“你见过刻墙而滴血的指甲吗？你感受过那种被千刀万剐却不能死亡的坠落感吗？”
“我不曾有恨意……”
她嗫嚅着，“我是不敢有恨意。”
少女蹲在地上，无来由地啜泣的，叫喊着，宛如癔病发作的患者。
厄隆类上前，拍了拍她的身体，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承受的，我感受不来。”
“比你高烧淋雨，低温淋雪，还痛苦千百倍。”
厄隆类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眸子尽是空洞，竟无一点神采。
他也陷入了自己痛苦的回忆，雨淋，雷击……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折磨，构成了他在镜子之中苟活的一天又一天。
那种痛苦，绝无半点虚假。
“所以我怎么可能不恨大人……我怎么可能……”
许久，待这段痛苦稍稍缓解，两人又一次站起，向着祭坛的方向走去。
少女仰头，看着祭坛之上冲天的红光。
“安格瑞多好，永远不用寄人篱下，永远也不需要担惊受怕，活在苍白之下。”
“这也不能全怪主人吧，毕竟，她还是履行了诺言，将我们从镜子中……放了出来……”
现在的厄隆类，倒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跟在少女的身后，喃喃道。
少女笑了笑，回过头来冲着厄隆类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着。
走过祭坛，走入了丛林之中，走入了一条小径，走到了一环泉水之前。
“说吧，来星光圣泉干什么。”
“等大人，大人自己说的。”
“那我藏在哪里？”
“泉水中。”
少女一跃，悬浮在圣泉之上，双手隔空撩拨开水面，降了下去。
“听大人的指示，让你出来，你就立刻出来。”
少女点了点头，将泉水复原。
四下里，静悄悄的，除了厄隆类看着水中雕像的背影，和他身周的点点星光，再无他人。
厄隆类找了一块草丛，挑了进入，藏匿了自己的身体。
此时的大殿之中，我还在和曼沐渃共进午餐。
“大人别不开心了。”
“开不开心好像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吧。”
我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盘子中的食物，让酱料沾上食物又涂抹在盘子上，把一个白眼甩给曼沐渃。
“是……”
她也不做声了，同样扒拉着盘里的食物，咬着嘴唇，一副受了气的可怜样子。
“心情不好，我们去打猎啊。”
“打猎？”
“对啊，蝴蝶祭坛，走一波？”曼沐渃见有机会，便立马提出了去处。
“蝴蝶祭坛？”
“那里很多水生野兽，景色也很是稀奇，消遣的好去处。”
“别的我不管，我就问你一个事。”
“嗯。”
“它们，好吃吗？”
“好……好吃吧……”
我听着曼沐渃的答案，放下了餐叉，一下子站起身来。
“走，去。”
曼沐渃也放下了餐具，站了起来，向着我的方向走来，伸出了手。
“那么大人，去准备准备吧，我们马上走。”
我点了点头，拍了一下她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了餐厅，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来人。”曼沐渃向着空气中喊道。
“大祭司。”
“去给大人挑身轻便衣服，大人要去蝴蝶祭坛。”
“是。”
曼沐渃诡异一笑，冷哼一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希望，一切都顺利，玩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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