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行李,打整房间,折腾下来已是入夜。
E大学区虽地处闹市中心,但其与时代脱节的古旧又与四周的繁华割裂,入了夜,便成了一派灯红酒绿下的阴影,潜伏在瞬息万变的马咽车阗中,瞻望着亘古不变的星空。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凉佳航倚靠窗边,枕着零散几户人家里星星点点的灯火,黑暗与静寂混沌着五感,让他的躯壳融进了夜色,让思绪飘然远走。
“古往今来,月皆如此……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你这套不太严谨啊,还是说你对唯物那套保有质疑?”王皓宁粗犷的嗓门功效胜似招魂幡,把少年神游天外的魂拉了回来。
“诗是人李白写的,仅代表他老人家个人观点,与我何干?”搅了意兴,凉佳航略是不爽:“诶,我说你是不是杠精啊?”
“那你是不是神经啊?叫你吃饭半天不应,搁这儿吟诗作赋。”王皓宁笑骂,端出一锅热气蒸腾的方便面,勾勾手指:“嗟,来食!”
少年听着看着,很是来气:这个老混球居然用的中指!
既然你于我百般无礼,那就别怪我抗争到底!怒声道:“哼,来食就来食!”
嘛,填饱肚子才有斗争的力气哈!
“你要哪种味道,海鲜,藤椒,卤肉,挑你喜欢的加吧。”
“真就方便面,都不带演的啊!”身为一名合格的王皓宁anti,不会放弃任何可以diss他的机会:“难不成这就是王大厨的实力吗?凉自愧弗如。”
“别跟我贫,我是没料到你会这么早来,冰箱里没备菜。话说现在还是暑假吧,世界这么大,你不去看看,跑学校这边干嘛?”
疾首蹙额:“唉!”
“还放着好好宿舍不住,出来租房。我寻思这房租也不便宜啊。”
捶胸顿足:“唉唉唉!”
都怪你这“别人家的孩子”啊!大三两篇顶会,奖学金拿到手软,“学霸”二字都不足概括你的卓卓功勋,家里人就喊我尽早过来跟着你,好好看、好好学,争取向你看齐。
当然,这般臊皮的话,凉佳航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敷衍搪塞道:“要你寡,雨女无瓜吧。”
嘴里含面,口齿不清,让壮汉忆起了老家那只蠢萌蠢萌的猫咪,使他倍感亲切,自然也懒得计较少年处处的针锋相对:“得,我不问了好吧。”
“这就对了嘛,听我的,这件事不需要讨论。”
面再不济,也能饱腹,而吃饱喝足后,血液向肠胃集中,大脑相较缺氧,就会教人昏昏欲睡。
仰躺床上的凉佳航自我安慰: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啦,加上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身心俱疲嘛。我可不是那种吃了就睡的懒狗啊!
说到底还是一条懒狗。
不过对少年来说,这确实是多灾多难的一天。
怎么自己好死不死偏巧走错门了呢?犹记当时,自己明明……Zzzz……
困意汹涌袭来,少年滑入梦田。
夜半,万籁俱寂。
辗转难眠的王皓宁索性翻身起来,冲兑一杯速溶咖啡,枯坐客厅,不时扫视里屋安睡的少年和拿方桌抵死的外门。
抿一口黑咖劣质的苦香,壮汉难掩落寞:比之那家伙烹调的,还是相差甚远啊。
念及“他”往日为自己烹煮咖啡的背影,手中淡而无味的次品就越发难以入喉——王皓宁不是挑食的人,但因“他”缘故,对咖啡却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偏执。
俄而,月出层云夜渐明,皎皎月光如水,浸润了少年甜美的睡颜,看得壮汉有些发神。
“真像啊……”喃喃低语不得归宿,就这样迷失在这漫漫长夜里。
是夜,有人好梦,有人无眠。
……
“天渐放亮,带明星探头为我觅方向~”
黄教主磁性的歌声划破学区清晨的宁静,把熟睡的少年惊醒。
赶在魔性的闹太套之前,凉佳航匆匆关了手机闹铃,尔后,继续躺尸。
没有闹钟的懒觉是没有灵魂的,不能体现出赖床的价值,所以纵使放假,他也会本本分分地设好七点半的闹铃。
略略略,就不起,气死你,略略略……咦?
趴在床上撒泼的少年猛然感到一丝违和:怎么胸口压得有些发紧?
下意识探手一模,就碰到了一对圆润柔嫩的玉兔。
已经全然清醒的凉佳航隐约察觉到了事态的发展,颤抖的双手向下摸索……
定海神针已被连根拔起,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我……变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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