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死了,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能做什么?经过三次满月,买十二本周刊,甚至可能连一季的动画都看不完,就不得不向这个世界说再见。老实说,有些不舍,但究竟有什么好留念的呢。
我想不到!
只有三个月,这么一想,变得害怕,害怕死亡,畏惧黑暗。房间的灯通宵亮着,我试着屏住呼吸,一分钟后大口喘气。太难受了,心中的恐惧令我窒息,我想逃跑,逃离这个房间。却又无处可逃,死亡终究会找上门来,我不想在它面前显得太过狼狈。
于是我下定决心——向天台走去。
室外正下雨,寒冷刺骨的雨。一阵风吹来,我缩了缩身体,随即想到自己连死都无所谓,冷又算得上什么。
等我站在天台不再缩着身体躲避风雨,看见栏杆的外面,一名少女无声的望着远方阴郁的天空,眼神冰冷,脸上说不清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流过。
我有些吃惊,站在大雨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如果时间提前一天,我可能还会惊慌地劝说少女人生还有无限的未来,不必为了眼前的痛苦悲伤而想不开。只要努力一切就有可能。这句话在当下莫名的讽刺,我要死了,再努力也改变不了这悲伤绝望的结局。
翻过围栏,反手抓住冰冷的铁杆,紧紧的抓着,当我注意到的时候,不由得自嘲的一笑。还有什么可以留念的吗?我最后看了眼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城市,在少女惊讶的目光中放开手。
“你怎么了。”
少女冰冷的声音传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抓住了什么,心砰砰的跳着,似乎仍留有充足的生命力。
“你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没有得到答案,她继续问着。
没什么,我想。我只是快要死了。
“我快要死了。”
她歪着头,似乎想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快死了”和我当前所做的事有什么关系。但面对陌生人的提问,尤其在这微妙的场合下,我将深埋心里的话挖了出来。
“医生说只剩三个月。”我补充道,对别人说了以后,心里觉得轻松了许多。
“哦。”
她点点头,表示了解,但马上又提出疑问:
“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呢,或许明天就是奇迹发生的日子。说不定医生给你打电话,说诊断错了,其实只是感冒发热一样的小病。如果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有点羞愧,少女在栏杆外面,却想着让我翻回去,而我看见天台边缘的她,无意中或许还推了她一把。少女的话让我觉得她的存在是如此的突兀,像黑暗中的花火,突然爆发出来,闪亮而美丽。只是,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有怎么样的隐情呢?
我一时来了兴趣,反问她:“那你呢?高中生现在还在上课吧?这里可不是学校,离樱之峰高校更是三十公里以外。”
“你怎么知道,你是樱之峰的毕业生吗?”
“算是吧。”
我在樱之峰读过两年,三年级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转到临近城市的高校。但樱之峰给我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归根结底,是因为她那独特的校徽和一个特别的女生。
少女校服胸前绣着一座以樱花为背景的山峰,写着“樱之峰”三个字。我还在校的时候,校徽上是没有文字。据说以前是有的,但新校长上任后,认为“樱之峰”破坏了校徽整体的美感,还说就算没有“樱之峰”,樱之峰依然是樱之峰,就把“樱之峰”三个字去掉了。
“怎么了?”
少女问到,无机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问。我急忙将视线从少女的胸前收回。我只是在看她校服上的徽章,至于少女的身体并没有太在意,不过她似乎误会了。
她以为我在看她的胸部,虽然看上去是这样,但被说穿了又是另一回事。我感觉脸颊火烧般的烫,有些难为情,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的。
“樱,‘樱之峰’,又改回去了啊!”
“民主嘛。今年校长让学生自己决定,投完票就把‘樱之峰’加上去了,其实学生根本无所谓。该做的事却……”
感觉自己两年青春被背叛了。虽然校服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校徽变了以后,似乎连学校也完全变了个样。但某一天路过樱之峰的时候,看见涌出的人群,而隐蔽的教学楼后面,一名女生和三四个女生围成一圈,我知道她还是那个樱之峰。有些事,即使时间流转也不曾改变。想到这个,心里就很难受。
“大家都变了好多,有些跟不上。而且这个时候转学过来,老师和同学都不是很放得开。”
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少女的话。虽然是简单的词语,但组合起来却意外的难以理解。只要改变自己融合进集体就好了吧。
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會做不到呢!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身为大人,却给不出合适的建议。就好像一个医生,面对病人束手无策。
有些人活在痛苦之中,有些人的快乐却建立在这痛苦之上。
紧握栏杆的手冻的发白,少女歪着头看我又爬了回去。雨淋湿单薄的衣服,渗进身体,一丝一丝夺走残余的体温,我哈着气暖和僵硬的双手。聊胜于无。我向少女伸出手,声音夹着寒冷的空气,在小小的天台回荡。
“过来吧。”
少女疑惑的看着我,看了看我伸出的手,又看着她自己,不知想到了什么,警惕的目光稍稍缓和。少女点点头,准备翻过来。但看样子因为在雨中呆了太久,身体用不上力,差点失足掉下去。我急忙抓住她,扶着她慢慢爬到栏杆里侧。
少女下意识的抓住我的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好久才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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