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道边的酒馆现在悄然无声。
当骑士走进这家酒馆时,那个肥胖的老板趴在柜台上。
他的身边有许多破碎的酒壶,骑士一走进这个酒家,就闻到从这个人身上发出的冲天酒气。
“一杯波特酒,”骑士敲了敲桌子。
“欢迎,骑士先生。”老板抬起头,眼里丝毫没有醉意,满面油光之下堆满笑容,他接待异国客人时甚至连语调的模仿都游刃有余。
“今天的布丁是什么?”
“醋栗——布丁,”声音有意夸张的拖长。
“好。我要一些。再给我来点果酱涂在上面。”
“是,骑士先生。”
“我还需要奶酪。有奶酪在店里吗,或者你必须派人回城里去取?”
“有一些在店里。”
“那就把它放在桌子上。”
“是,骑士先生。”
波特酒和布丁摆放在木桌上,骑士端起酒杯在目孔前仔细看了看。
在老板端着一盘奶酪匆忙赶过来时,骑士没有摘下头盔,只是拉开铁盔下的呼吸活门,露出正微笑的嘴角。
他推开大份醋栗布丁,只吃了一小口奶酪,几乎不足以澄清他的味觉。骑士举起他的酒杯,转身冲着柜台里的老板。
“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骑士问道。
“您是第一次到这里吧,”老板低头擦拭着柜面,“骑士先生。”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这里,打打杀杀像醉鬼一样常见,”是不以为然的语气。
“是吗?”
“你运气不坏,那些人都走了,沿着这条驰道你可以顺利到达洛坤府。”
“哦。”
“快点吃吧,骑士先生,运气就像天气一样,随时都会变的。”
“哦。”
骑士浅绿色的双眼,透过冰冷的头盔看着老板,令人很不安。老板一直没有抬头,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挪动身体,再次改变话题。
“你是哪里人,”骑士说,“看上去更像苍术城的人。”
“我只是个商人,骑士先生。”
“我想的确是这样。”
“嗯?”老板似乎有些介意,“您说什么?”
“你把那些尸体拖到哪里去了?”当骑士把酒杯从唇边拿开时问道。
“我……并没有……”老板支吾说道。
现在他再次坐立不安。
“在我喝完这杯酒之前,”骑士的另一只手一直攥着那把钉头锤,“请诚实的告诉我,要知道我的耐心就像天气一样。”
“我……,”老板说,准备站起身,那把钉头锤拦住了他的去路,“我准备把他们送到城外的漏泽园中埋掉。”
“那些尸体现在在哪,”骑士说,“不说实话的话,你可能会发现,自己今天的运气会很差。”
“好,我带你去看,”老板缩着脑袋说道。
他笨拙地拱在柜台下,探着粗肥的手臂在空隙里窸窣操作了一番。
随着铁链和齿轮咯咯绞动的声音,地板上缓缓出现一个方桌大小的洞口,沿着一楼楼梯盘旋而下。
“就是这里,骑士先生,”老板有些畏缩,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通往漏泽园。”
“不,我是说我好像听到有很多人在下面喊叫,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牢房。”
“牢房?”
“是的,骑士先生,苍术主城的秘密牢房——血竭坊。”
“我从没有听说过。”
“因为没有人告诉你苍术城实际有十三坊,但在地图上你只能找到十二个。”
“你是说……”
“是的,骑士先生,地下之城血竭坊。”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您太紧张了,我只是个商人。”
“你告诉我的、有些太多了吧。”
“我相信圣奥宾庄园的纹徽,远道而来的骑士先生。”
“哦?”
“请您跟着我,”臃肿的身躯沿着楼梯逐渐向下移动。
潮湿的咸风呼呼地从深处吹上来,踌躇的骑士终究抵不住血液中冒险精神的怂恿,提起武器,跟着那个看似庸碌的老板往下走去。
牢房绝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跳蚤、臭虫、苍蝇、蚊子,在这里多不胜数。
何况还有一种腐臭的气味,这种气味几乎是监牢中所独有的。
骑士看着狭长的走廊被松明照亮如白昼,两侧密如棺椁的牢房,被一英尺厚的铁门封闭,仅有的小窗绝不比他头盔的目孔大很多。
“里面关的都是什么人?”
“罪大恶极之人,谋杀、叛国、还有强盗……”
“该死的家伙,我听到你的脚步声,快放我出去!”
一间牢房铁门被敲得隆隆震耳,随后几乎所有牢房都不平静起来,封闭其中的犯人在嘶声长嚎,有的在咒骂,有的在喊冤。
“我承认,并非所有的犯人都是罪有应得,”老板摊开手表示自己的无辜,“可惜这种事情并不是我能改变得了的。”
“你只是个商人,怎么会有这种权力?”
“是啊,我只是个商人,他们都是用来卖掉的,卖掉的钱都要上交国库,我只领一点点的中介费。”
“什么?卖掉?把这些活生生的人卖掉?”
“不,骑士先生,是尸体,我只卖尸体。”
“尸体?可是……”
“走吧,待会你就看到了,”一路穿过走廊,又进入一个大铁闸门,才在一处牢房门口停下,“就是这里了。”
骑士以为是另一条走廊,但眼前的景象还是令他大为惊讶。
他的脚下现在是一处突出的绝壁,如同露台般探在半空中,距离地面一百多米。
对面石幔壁的大裂缝中汹涌喷出几股极粗的地下水柱,在下游汇聚成巨大的地下湖面,倒映着上方悬垂的石钟乳。
此刻,它们在不知何处洒落的日光照耀下,发出静谧的蓝光。
数十艘双桅纵帆船停泊在湖上,拱卫着中央的那艘大型私掠船,巨大的主桅杆上挂着白色帆布,上面一个挥舞着八条腕足的章鱼图案十分醒目。在它的中线两侧,是两门巨大的迫击炮。
“阿卡普尔科号,是个漂亮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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