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理由吗？”
休假申请，是由赵承杰眼前的少女呈递上来的。
少女娴静秀丽的脸上没有多少欣喜，占据主导的反而是寂寞。赵承杰办公室的极佳采光映在少女身上，只留下孤独的影子。
紧攥的拳头表示少女内心的紧张，紧咬下唇的她就连“是”这样的词汇都不愿多讲。
“虽然你们两个是合作伙伴……可是，他回国你也不用做出同样的事……”
少女一直低着头。虽然赵承杰没有说个“不”字，但这次回国很大几率会没戏。
“滴答滴答……”挂钟的声响让办公室莫名地安静。眉头紧锁的青年和站立的少女，是这间屋子仅有的生命。
“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欸？”少女好像没听清，抬起头的时候也是一脸惊异。
“给你放个假吧……仓本给你的麻烦也不小，是时候消停一下了。”赵承杰勉强撑起一丝笑容。
“非……非常感谢！”少女这一次用鞠躬表示感谢。
“好好珍惜机会啊，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贞恩。”赵承杰在申请书上飘逸地签下名字。他没有注意到，那些曾经消失的哀伤，重新笼在玄贞恩的脸上
再次踏上徐阳的土地，已经临近10月5日正午。
“异国之门”的开启地点依旧是商店街。短暂的一个月并没有让这里发生多大的变化，倒是改变了少年和少女的心态和谈话。
“real test的内容？”
“是啊，如果考试都不清楚会考什么，不就很被动吗？”
“但是，昙宗大人没有跟我说。”云梦欣似乎觉得自己失职，所以低下头。
“他没有说？”荆政暗自开始抱怨这位所谓的祭灵师老大。
“嗯。他只是告诉我，real test的地点，是徐阳的废弃钢铁厂，测试时间是今晚，还说要我和华樱帮忙。”云梦欣现在确实在复述昙宗的话语——虽然也难以揣摩昙宗的心思。
“她到底想干什么啊……‘玉虚’是这样，real test还是这样。”
不过荆政的呢喃还是让云梦欣捕捉到：“我不是说了吗，让你进‘玉虚’是我的提议，跟他没什么关系。”
云梦欣故作生气地挡在荆政面前，在净空之域新换上的水蓝色连衣裙裙摆轻扬。不过现在的云梦欣已经不再避讳“玉虚”。
荆政则是一脸无奈：“是是，我明白。我的意思是，如果我通过‘玉虚’的话……”
云梦欣这回却是真的生气：“你还想再进一次吗？还是说，你想再死一次？”虽然云梦欣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不过那凛冽的双眼还是让荆政感到背脊有些发凉。
“不不不……我发誓我再也不进去那个鬼地方行不？”对付生气的女孩子，荆政真的没有什么经验可言。
“算你了~”云梦欣这才转愠为笑。
“不过，有样东西我还是很想问，”荆政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你和华樱为什么可以进到‘玉虚’救我？”
“那还得感谢一下昙宗，”说着云梦欣一脸欢喜地向荆政摇了摇自己的右手，“我和华樱赶到净空之域的时候，昙宗已经在办公室等我们了。他咬破自己手指，用自己的血在我手上画了‘帝神之盾’，然后滴了一些类似抗凝剂的液体——因为他要我在血干之前赶到‘玉虚’，并对我说，只要我举起印记说一声‘复’，‘玉虚’就会恢复正常。所以，我们才救到你。”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一下那个人？”荆政对云梦欣的回忆并不完全信服。
“怎么说呢……印记在‘玉虚’回复后就消失了，也拿不出什么证据。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完成你的real test。”
云梦欣的总结得到了荆政的支持：“目前也就只有这么办了……”
身边熙攘的人流让城市的繁荣一直持续到正午。
“还有问题吗？”
“嗯……就只有这么多吧。”现在的荆政，的确没有什么不清楚的了。
Real test只能坐等夜幕降临，至于“玉虚”的事，别说云梦欣，就连是荆政本人也不愿多谈。梁楷和爱丽丝的事，也许直接问本人会更好。仓本剑和玄贞恩恐怕也是同样道理。所以，现在的荆政，还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想知道。
只是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
荆政发现，云梦欣一直在跟着自己。
这算什么啊？跟踪？
身边鳞次栉比的房屋向后缓慢移动，少女的脚步一直紧随着少年。
如果是护送自己回去，也未免小题大做。虽然荆政跟附罪魔还是有些“孽缘”，也不至于需要专人护送——护送荆政的还要是神极祭灵师。显然过于夸张。
当然接下来的事，让荆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排排欧式楼房被整齐划分成几个方块区域，区域之间的草坪上是高大的棕榈。虽然不多，倒也为这些草地增添了几分蓬勃向上的气息。楼房清一色的红瓦白墙简约却不失典雅。单从这些方面就可以认定居住坏境足够优越。
如果是平时，荆政会直接回家。不过这次，他的身后多了一名少女。基本上她是一直跟着荆政的脚步来到此地。
“梦欣，”荆政放弃了“没有疑问”的想法，再次向云梦欣发问，“你也住这里？”
“嗯。”少女点头，这反而让荆政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会在我不在的时候搬到这里吧？荆政打开底层的铁门。云梦欣跟在他身后。
“咯噔咯噔……”原来平常不过的脚步声在此刻成为了沉默的写照。
如果是普通人，听到一位美少女就是自己邻居——甚至是住在自己家里的话，心脏大多会因为过于兴奋而直接停止跳动。不过荆政只会觉得奇怪，因为整整一个月，这条走过上万遍的回家路，都没有出现过云梦欣的身影。
是自己多虑吗？荆政希望，这是“玉虚”带来的副作用。因为在“玉虚”里一直绷紧的神经现在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就连荆政也难免会变得多疑。
脚步声停止，打开房门，浓郁的香气从房子里面逃出，这样看来已经有人在家张罗午膳。
“我回来了。”荆政向这个分离五天的家，投以自己的声音。
“再次打扰了，伯母。”“欸？梦欣……”荆政对云梦欣还在自己身后感到惊讶，
当然，他母亲的回答也没让他冷静。
“啊拉，”杜月菲的头从厨房通往客厅的窗户伸出，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荆政和梦欣回来啦。”
和？荆政发现，自己的猜想不幸言中。
“梦欣，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嗯？不就是这样吗？”云梦欣对荆政的问题显然不能理解。
“什么‘再次打扰了，伯母’啊……你搬到我家里吗？”
“不是，我住的是你家对面。”说着云梦欣转身指着背面的门。
这也倒好。荆政暗暗松一口气。不过疑问还没有结束：“那么你来我们家是……”
“解决温饱问题。”云梦欣依旧是一脸微笑。
“不就是蹭饭吗！”荆政毫不客气地揭穿云梦欣的“谎言”。
“政，不要这么说梦欣。”杜月菲的头再次伸出窗户，“她三天前搬到对门，我见一个女孩子独自生活不方便，就让她过来吃饭。真的不关她事。”
“妈，再不专心菜会糊的……”“啊啊糟糕……”杜月菲又把头缩回厨房。
“看来是我妈的主意啊……”荆政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不欢迎？”云梦欣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也不是不欢迎……只是不太适应……”
荆政对人的适应性并不差，他这么说只是在回应云梦欣的试探，就拿一个简单例子说明——他妹妹。
“哥~哥！”从房间出来的少女一看见荆政，就冲上去从后拦腰抱住，脸不停地往荆政后背上蹭，胸前有些规模的起伏紧贴。不过这一切换来的是——
“放开吧，缘。”说着，荆政向云梦欣耸耸肩，表示“她一直都这样”。
“不要~”荆缘开始耍性子。
“阿缘，如果你不放开哥哥会被梦欣姐姐笑话的哦……”
“我已经跟她说过了！”荆缘的脸终于离开了荆政的后背，只是双手还是抱住她的哥哥。
荆政望向云梦欣以示询问，而云梦欣的回应是：点头。
只能出撒手锏了。荆政这么想，也自然会这样做，何况梦欣都知道了他妹妹的事，他也没有什么好忌讳：“好吧……如果你真的喜欢哥哥的话，就放开哥哥……”
话还没有说完，荆缘就立即放开荆政。当然，惩罚游戏还没有结束——至少在云梦欣看来是这样。
“哥哥大人这几天都去哪里了，让妾身很担心……”荆缘学着古人的口吻进行询问。
虽然已经是一位初三的女学生，但在荆政面前，荆缘总是像没长大一样。
“把大人删掉。”妹妹水灵的双眼并没有让荆政有什么额外的想法，虽然他的话很明显搞错重点。
“好坏~”荆缘突然绕过荆政扑到云梦欣身上，还一副被欺负的表情，就连云梦欣也是下意识地抚摸她柔软的头发。
“梦欣姐，哥哥欺负我~”
“你哥哥和朋友旅游回来有些累啊，所以小缘要体谅你哥哥。”说着云梦欣向荆政使眼色。
（原来你是用这个理由来糊弄我家人啊）
虽然这个理由还算合理，不过净空之域的“旅游”经历还真让荆政有些不堪回首。
“那~”荆缘突然转过身，脸上的可怜样瞬间被眼中的兴奋光芒取代，“哥哥就让我侍寝吧！”
“什么侍寝啊！你看清宫剧看多了吧！”荆政连愕然都直接省略。
“答应一次你妹妹吧，她可是你妹。”云梦欣背后，一位男士的突然插话反而让情况更加混乱。
这个男人身高将近一米八，体型修长却不失力量感。虽然已是而立之年，但英俊的脸庞和荆政如出一辙，不过也多了几分成熟和内敛的气息。额前的刘海并不像荆政那样分成一缕缕，而是干脆地斜分。
说实话，这位中年男士出现的时候，还真的伴随着一股成熟稳重的气场——这种气场不会维持多久就是了。
“老爸你又乱说什么啊！”不过荆政对这位中年人——也就是自己父亲没好气就是了。
相比之下，一脸阳光向中年人点头的云梦欣要有礼貌些。
中年人点头回应后，继续“欺负”自己的儿子：“家人陪家人入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他故意大声向厨房喊道：“小静！今晚我陪你睡！”
厨房里传来了杜月菲兴奋的声音：“可以啊！”
“你们两个不是本来就睡在同一房间里的吗……”
“看吧，这不是很好地说明家人可以一起睡吗？”中年人一脸得意，继续向荆政施压，“所以啊，你就……”
“她是我妹啊！法律说过，近亲不能同睡！”荆政竭力的辩解，反而让另一个人物也成为敌人。
“法律只是说近亲不能结婚……啊拉，”云梦欣故意把手掩住嘴，以显示自己的惊愕，“难道荆政已经妄想和小缘结婚了？”
“谁会啊！还有，梦欣你为什么站在荆恒那边啊！”荆政口中的荆恒，自然就是他父亲——那位外表很成熟的中年男士。
当然，从他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他的成熟内敛形象就变成碎片。
“看吧，少数服从多数。今晚就让小缘侍寝吧！儿子。”
“别一脸语重心长地拍我肩膀啊混蛋！”荆政现在恨不得一口吞了荆恒。
“哥哥你不期待吗？”有很长时间不说话的荆缘，这时候抬头望向荆政。
如果换做旁人看见荆缘那双含泪的水灵眼，都会怦然心动。可惜，她用错对象。
“从未期待过。”荆政直接拒绝。
“真是不解风情的儿子啊……”荆恒在一旁扶额表示苦恼。
这个话题直到午饭进行才宣告结束——与其说结束，倒不如说是被另一个事件所取代。
荆恒、荆缘、杜月菲和云梦欣都同时停筷望向同一个人。
“你慢点吃，小心别噎着。”杜月菲一脸担忧地望着狼吞虎咽的儿子，作为母亲，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吃饭吃出事。
“看来他的旅游生活……还挺痛苦。”望着就连最讨厌的青椒都往口里塞的儿子，荆恒只会这样来劝慰自己。
“哥……哥？”虽然牛肉已经消失了半盘，荆缘也不敢向自己的兄长提意见。
云梦欣则是一脸坦然，在座五人，也就是她和荆政了解内情。
虽然净空之域的食堂大厨们的手艺绝对是一流，但也是食堂的大厨而已。
过去的一个月（按照净空之域的时间表来算）里，荆政吃到的，就仅仅是压缩饼干和军用干粮。而且，威廉还大言不惭地说，这些东西吃不死人。
虽然荆政狠狠地反驳“你是为了吃死人才弄来这个吗”，但威廉根本不把伙食当回事儿。而最后两天云梦欣暂时不与荆政见面的时候也从安娜口中听说过这件事。
（辛苦你了……荆政）
云梦欣一脸体谅的微笑，静静看着自己的朋友。
“裂谷”的那段经历，让荆政成为云梦欣第五位朋友。
“伯父伯母，”为了中和气氛，云梦欣率先打破沉默，“今晚我和荆政有事要出去，所以……”
“可以，不过你们要小心，最近有很多人夜晚被袭击死亡呢。”杜月菲口头上应允了，不过她显然不放心。
“放心吧，他们会照顾自己的，对不对，我的女儿？”荆恒这话很明显是对云梦欣讲的。
“噗——”荆政差点没把嘴里的饭菜喷出来，云梦欣则是一脸茫然。
一轮费劲的吞咽后，荆政再度向荆恒发难：“你不是有一个女儿了吗！”
“女儿本来就不嫌多，再说你多一个妹妹不是很好吗？”荆恒装作什么都不清楚。
“我有荆缘一个妹妹就足够了啊！”“哐当！”荆政脱口而出的话让荆缘手中的碗掉在桌面，不过荆恒却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欠揍表情。
“哥哥……小缘觉得自己现在小鹿乱撞……这怎么办……”荆缘的声音越说越小，两脸红得像秋日的枫叶，白暂的大腿更是在百褶裙间互相摩擦。
“不是，小缘，不是这样的……你是故意的吧！”荆政也顾不上抚慰妹妹，直接把矛头转向荆恒。
荆恒则不忘落井下石：“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关我事~也许，你想让云梦欣当你姐姐？”
“驳回！”这是连想都不用想的答案。
“很过分~”云梦欣也加入战局当中，“荆政直接拒绝人家……”
“我拒绝的是你吗！”一时之间，荆政也听不出云梦欣的意思，他还以为梦欣说的是自己否决父亲的提议。
“好了好了，恒，别耍儿子了。再戏弄他我可要再做一顿了。”杜月菲看似是在调停，不过从她如花的笑靥看，还是别把她当成调停人为妙。
“真是的……我为什么要一次对付你们四个啊……”荆政现在已是彻底脱力了。
让我们直接跳过一些时间。
晚上7时45分。
“唔~”刚刚从如山的书堆挣扎而出的荆政在公共汽车的尾座尽情拉伸自己的双臂和后背。
“很累吗？”坐在一旁的云梦欣及时送来关切的问候。
“那是当然，”荆政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容，“五天作业要在一个下午搞定……我还真成超人了。”
没错，作为学生的荆政，把10月5日整个下午都用作作业时间。虽然校方强调“这是有史以来最少的国庆作业”，但也把荆政折腾到将近7点。
“那，很抱歉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说着云梦欣向荆政笑了一下。
“那么今天你们又要耽误荆政？”坐在另一边的华樱也为荆政打抱不平。
云梦欣只能苦笑应对，她和荆政也是在刚才才接到昙宗的通知。
“real test的时间定于徐阳时间10月5日20时，内容嘛……把科研社的最新研究成果弄坏就行。”昙宗的通知就是这样——虽然这通知整人的成分很重。
地点云梦欣已经先行通知，所以，他们三人现在正前往徐阳的废弃钢铁厂。
这座被徐江横穿而过的城市，已经开始对自己的夜景进行今天的展现。
虽然开发时间比南岸要晚，但徐阳北岸明显地要比南岸繁华很多。经过跨江大桥，就算透过车窗也可以看见北岸霓虹的影子，相比之下南岸则显得失色。姹紫嫣红的北城，人声鼎沸的北城，就像国画大师的点睛一笔，对城市的活力进行最有力的描绘。
徐江南岸的废弃钢铁厂的一座炼铁高炉。
那个曾经站在斜拉桥顶的女人，这次继续自己的不畏高传说。
秋季的夜风开始混有些许凉意，这也没有打扰她遥望北方的兴致。
突然，海蓝色的瞳仁捕捉到一辆行走于跨江大桥之上的公共汽车。女人的脸上多了几分喜色。但这几分喜色，却让她的脸容愈加狰狞。
“看来实验，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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