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回到公馆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被火焰烧成了废墟。虽然墙壁依然坚挺,但是所有家具都化作了灰烬,成为来年路边野草的肥料。
“现在我们要露宿街头了,”我的内心对未来隐隐不安,“我们击退了敌人的一次突袭,是不是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呢?”
“公爵,我们去找布雷洛的郡守吧。他应该会给予我们一个容身之处。”欧克茜丹安慰我说,“至于有没有下一次突袭让神明决定吧。我们只能等待这骤雨初歇。”
幸亏现在是夏日的热夜,要不然欧克茜丹只穿了一件连衣长裙会让这个夜晚寒冷得刺骨难忘。
“那你知道怎么找到这位郡守吗?”
“不知道,”欧克茜丹摇了摇头,“但是,我想,他现在应该在行政官邸里。”
那是当然,我内心吐槽到,当他的治所被敌国突袭,治安崩溃,烧掠满地时如果他还能睡大觉那才是一位人才。
行政官邸在市中心的广场后面,是这座城市唯一堪称开阔的地方。广场上是一位手持树枝的神祗的雕像,一位策马奔腾的将军的雕像。看来,欧岑安尼奥在这个城市无处不在,只是可惜现在他的雕像只剩下底座与相连的大腿,膝盖以上的部分歪倒在广场大理石的地面上,砸下一个不小的坑。纤细的树枝,此时早已脱离了欧岑安尼奥的右手,滚到了广场的入口,与旁边将军雕塑的马刀一起躺在广场的入口。
“这里就是布雷洛郡守的官邸了,”欧克茜丹轻快地说,“不过比预想的要冷清不少啊。”
的确,和预想中人来人往忙于救灾的官邸不同,眼前的官邸简直门可罗雀,门前的护卫不知道去了哪里,官邸大门洞开,里面的中厅被隐藏着的深邃黑暗所掩盖。
我和欧克茜丹径直走进官邸。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了然生机。
“阿路明-阿拉斯。”欧克茜丹念完这仿佛咒语一般的一句话,她手中多了个蜡烛一样光点,“现在可以勉强看清这里了。”
“这是咒语吗?”我好奇地问到。
“不是的,公爵。”欧克茜丹回答到,“这是对光明之神的祈祷词。”
我学着她,也念着“阿路明-阿拉斯”,指尖像窜出了光精灵一样多出来一个光源。现在,屋子里更亮堂了。
粗略地扫一眼,就可以发现这里没有遭到什么破坏。没有火灾的痕迹,也没有外力打碎东西的痕迹。仿佛时光在这里保存着她袭击开始前的切片,一切都静止在袭击开始前的那个时刻。文书散乱地摆在书桌上,仿佛下一时刻有人回来给它们会被整齐地签名,盖章并归档。
“公爵,您能想象门口的雕像碎裂,这里却如此完好无损吗?”欧克茜丹抛出了她的想法,“看上去这无人的房间像是被人离开前精心整理成现在这样的。”
“的确如此。”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中厅深处传来。
我和欧克茜丹条件反射地向声音的地方释放幻雾。金光迸裂,那个人被击退撞到墙壁,寒霜做成的冰墙将那个人困在房屋一角。
“你们不能杀我——”那个人声音惊恐,“我是舍瑟尼尔的侄子。”
“舍瑟尼尔是谁?”
“不认识,估计是这个人瞎编的。”欧克茜丹略微想了想,“的确没印象。”
“在布雷洛连舍瑟尼尔都不知道还想来杀我?哈哈哈——”这个人开始狂笑,“等我表叔回来你们等着吧——你们没有好果子吃的。”
我和欧克茜丹决定忽略眼前这个人对他那显赫身世的自吹自擂,“你怎么知道这里是被人整理过的?”
“哈哈哈——刺客还问起主人问题来了——”这个人显然头脑不太好,我想问他一下,哪有刺客穿居家服行刺的?
欧克茜丹的涵养真是深厚,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发怒 。“既然您不愿意将事情讲来我们只好自己去找了。布雷洛的郡守呢?”
“舍瑟尼尔城主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接见你们这两位卑鄙的刺客?”
大抵是这个人太显恼人,欧克茜丹把一把冰刃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希望您现在可以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我们的问题。”
“不能杀我——我是舍瑟尼尔城主的侄子——”
又是一道冰刃。现在他一动也不能动——脖子前后都是冰刃。
“他在、他在、他在敦弗兰街、敦弗兰街二十九号的私宅里。”他快吓傻了。
“咝——”这是个让我们措手不及的答案,那里明明是一座已经尽数烧毁的房子啊。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提议到,“既然布雷洛的郡守不在,我们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的。”
欧克茜丹点了点头作为回应。踏出了这座谜团环绕的郡守官邸,里面依稀传来那个人狠毒的咒骂。
“下一步我们去找谁呢?”夜快深了,我和欧克茜丹都有些疲惫。
“去找找监御使吧。”经历了刚才不算愉快的一幕,欧克茜丹语气也不太兴奋。
出乎意料,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很快,一个中年人踏上了将军雕像的底座,他向周围的人群高声喊到:
“各位帝国最忠诚的子民,我们今天晚上聚集在此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某个人的错失,更不是因为我们总体的某种僭越。相反,我们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的家人在这个夜晚被杀害,是因为我们的财产在这个夜晚被掠夺,是因为生而为人的权利在这个夜晚受到了侵犯。
我们本来相信,税收所供养的军队可以保护我们的安全;我们本来相信,劳役所支持的官员可以告知我们以危险。
可是,在这个夜晚,这些都没有发生。
那些平日如公鸡般骄傲的军队早就悄悄地撤离了城市,那些平日如天鹅般高傲的官员现在都不见了踪影。我们能依赖的只有我们自己,只有我们的汗水,我们的鲜血。”
我和欧克茜丹今天晚上都没有穿贵族的衣服,所以可以混在人群中不被发现。
“帝国最勤劳的子民们,我们现在应该放下手中对准邻居的尖刀,放下手中瞄着邻居的火把。我们应该把这些都集中在一起,团结起来,对准帝国强加于我们身上的枷锁的主人,对准造成今晚这一切不幸的根源——
让我们向城主府出发!”
我拉了拉欧克茜丹的衣袖。虽然不知道这一幕在异世界有没有上演过,不过在历史的画廊里总是真迹很少,赝品很多,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有一位将军把大炮拉进城市,炮声隆隆,街垒上尸骨累累。
“这个时候,不知道监御使还在不在。”欧克茜丹不无担心,“公爵,对刚才的演讲您有什么想法吗?”
“你呢,欧克茜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你想必比我要深刻地多。”
“公爵,您自世界鸿蒙混沌处走来,您的思想直抵世界的本源,是最为深邃的断语,我们又如何揣度呢?倘若您愿意倾听我们的浅薄思考,那我自然是乐意至极。”欧克茜丹顿了顿,可能在想怎么把那些矛盾的想法杂糅在一起,“把今夜的灾难归结于任何一个人的渎职恰恰是一种渎职,一种不负责任的说法。调动军队需要行省长官的首肯,哪里是一个郡守可以决定的呢?虽然他身上谜团笼罩,敦弗兰二十九号的谜团我们始终没有看得真切,他也确乎没有维持起治安——但是将今晚的一切都归结于他实在是一种思维的惰性,一种不理性的诘难。”
“但是寄希望于每一个失去了房屋与财产的公民像你一样这么理性是不现实的,”我惊叹于欧克茜丹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从某种意义上说,理性塑造了集体,而正是不理性塑造了我们个体。理性塑造边界,让我们在安全区里面自鸣得意;而不理性冲破边界,让我们在未知的领域筚路蓝缕。所以,我对广场上的每个人,每一个被愤怒所支配的人——无论是那个演讲者还是听众——都心怀同情与怜悯。我同情他们的愤怒,我怜悯他们的愤怒。他们注定将化作街垒上的尸体,一事无成,留待后人凭吊。”
“您说得很对,公爵。亘古不变的理性有如山川,而正是瞬息而逝的生物让山川在我们眼中显得可爱。”
“你让我很惊讶,欧克茜丹。这样深邃的思考在你的同龄人里面也是凤毛麟角,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公爵,您的夸赞让我不胜荣幸。”但是欧克茜丹的表情绝不像她的语气这般波澜不惊,“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吧——我们要找到布雷洛的监御使,希望他能不吝我们一个容身之处。”
“希望这位监御使现在正待在他的官邸里。”我叹了口气,“要不然在茫茫人海里想要找到他不是那么容易。”
“公爵不必担心。”欧克茜丹语气轻快,“这位监御使肯定会在他的官邸里。他为官勤勉,在帝都也素有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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