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时代的来临
“这种事情……”
“是真的吗！”
“一个六岁的女童，居然当上了弹正……”
“噢……这……”
………
清水城的军议大厅内，清水康宗刚刚宣布了一个令家臣们为之震动的消息。那就是清水家的小女儿，年仅六岁的雪姬，竟然被天皇亲册为从三位的弹正尹。并且这位弹正尹，所处理的第一个对象，还是本家的家臣。
“兄长，这件事……义元公有没有……”坐在康宗身旁的正胜有些担心。
“所幸雪子已经向义元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义元公只吩咐我们三月之内要把姊小路赖山的罪行省查清楚后，交付骏府处置。”
“表明了态度？”正胜明白过来，“是幕府的弹正尹，更是今川家的弹正尹……吗？”
康宗点点头，“可是这仍旧是我们家的耻辱！”
家臣们都把头低了下去。
“甾山。”康宗的语气平缓，但是在熟悉他的人耳里听起来，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不打算解释什么吗？”
雪子成为弹正尹的消息，甾山是知道的，可是他知道的时候也没有比康宗早多少。正当他在思考为什么桐泉之里的忍者们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时，他听到了来自康宗的质问，沧桑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条皱纹，“主公大人……解释是……姊小路大人的事情吗？”
康宗手里的花鸟图折扇啪的一声拍拢，“啊，对啊，说起来姊小路赖山也是你派到今桥去的吧？”
甾山低头默认。
“你向义元公报告说，雪子的私政有谋反之嫌，是吧？”
在场所有家臣的视线都在霎时间集中到了甾山的身上。
“是，主公大人，当时情况紧急……”
“甾山，”康宗盯着甾山，“那一千担粮食呢？”
甾山的额头上渗出冷汗来，“因为检地事宜还未完成，我认为此刻大规模调动粮草实在是不妥。”
康宗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是谁的家臣？！”右手边摆放着酒具的低案台被康宗抬手掀翻，案台上的陶瓷酒具顷刻间混杂着酒水破碎在地上。
康宗爆发的怒气，让身边的家臣们都纷纷低下头去。他站起身，绕开地上的碎片酒污，在甾山身旁停下，“真是可怕啊——”这句话的语气非常奇怪，拖得很长的尾音，就像是唱出来一般。伴随着长长的尾音，康宗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中。
甾山非常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他作为清水家的家臣，向绕开清水康宗，直接向义元公汇报雪子有谋反之嫌。一旦雪子的谋反坐实，那么久不仅仅是清水雪子一个人的谋反了，只要义元公愿意，这件事完全可以上升到对清水家的肃清层面上来。只要他再把康宗向今桥城运粮一事说出来，按照远江井伊家的前车之鉴，康宗，雪姬甚至是正胜都会成为被肃清的首当其冲。自己则可以作为新代清水家家督的阵代，辅佐鹤之丸直至成年。
在这盘棋里，他自认为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出现了无比他难以预料的情况。没有人会想到，一个黄口小童，居然能够成为日之本的弹正尹，没有通过世袭，而是由天皇亲册。甾山想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自己在做这一切之前，也就是康宗把运粮的事情交给他的那一刻，会不会真正走进棋局的，是他自己才对。
为什么会这样？甾山久久不敢直身，身边的家臣们已经渐渐离开。余光中只剩下了鹤之丸。一道灵光闪现，“是吗……是这个意思吗？”
鹤之丸移动到甾山身旁，“师傅，其实我已经想通了，师傅您不必再……”
“不可！”沙哑的一声怒吼回荡在厅堂中，“在此放弃，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师傅！”鹤之丸的眼神里出现焦虑，“父亲他今天放过您，就已经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其实父亲……早就想……”
“不对！少主大人！”甾山猛地抬起头，树皮一般的双手按住鹤之丸的肩膀，“是老夫错了！是老夫没有看头主公大人的心意。”
“父亲大人的……心意？”
“要竞争家督的人，是少主大人，而不是老夫。”
“师傅？”鹤之丸不解的看向甾山。
“少主大人，”甾山面朝鹤之丸，跪拜下来，“接下来，老夫会全心全力辅佐您，得到这个家督之位。”
“.………”
鹤之丸犹豫了，印象里甾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正式过，他看向先前自己的父亲坐过的位置，眼神中的一堆燃尽的篝火，又出现了飞舞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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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三月，三河湾上时不时吹来暖风。十几艘渔船正在三河湾外的远海上作业，十几艘渔船靠的很近，船之间张着的大网一次又一次的沉到快速流过的黑潮里。海面上一时嘈杂起来，渔夫们从船头跑到船尾，看着那一尾尾肥壮的白影撞击在渔网上。
姊小路赖山被抓后，在阎雪的命令下，今桥郡各町恢复了以往的生产。岩田町的第一批由破旧小早改装而成的渔船，也终于下水。进入农忙，整个今桥郡的百姓没有一人手里是空闲的。就连今桥城的城下町里的百姓，也都纷纷拿起农具，到其他町去帮忙去了。
“一，二……三——！！！”渔民们费尽全力把一张最早放入水中的渔网拉起来，渔网中的水面沸腾起来。水花散去，网中的鱼群在阳光的照耀下纷纷闪着银光腾跃出水面，简直就像是飞跃在空着的白银一般。
“哦哦哦!!!!”渔民们欣喜地惊呼起来。
左门卫站在甲板的一侧，粗糙的脸上挂满笑容，双手撑腰。身后一个矮小但是肤色麦黄的男子用手搭上他的肩。“在想什么呢，船头。”
左门卫回头瞥了一眼，“阿松一会定高兴的吧？”
仁太郎穿着麻衣从二人身后跑过，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后，停下匆匆的脚步，不发出声响的听着。
男子叹了一口，“唉，是啊，多亏了清水大人啊。”说完，男子有些担忧的看向左门卫，“船头，我们可是都听说了啊，阿松的事情，没想到……”
仁太郎的眼神也随即黯淡下去。
“大健，”左门卫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下去，“换做是我，估计会和阿松做出同样的选择。”左门卫脑海中浮想起那时自己制止平太郎，而阿松却勇敢的站出来的那一刻。
“切，”男子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他发现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点，他认为自己一定是看海面上被反射的阳光太久了的缘故，“我说，船头，这些鱼够我们吃多久了啊？”
左门卫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让大健安心不少，“如果光给我们町的人，这些鱼能吃到今年秋天吧？”
“嗯？”大健听出来左门卫并不想这样去做，“那不然呢？”
“到今桥城去卖。”
“诶？！为什么？”
这次轮到左门卫惊讶了，“我没和你说过吗？雪子殿下说了，这世上有种叫做市场的东西。如果百姓们越来越有钱，可是身边能买的东西还是那么少。久而久之，钱就会不值钱，这个城也无法继续发展。”
“市场？”大健听了有些发懵，“这些东西真的都是那个清水大人说的吗？”他挠了挠头，“这些东西她都是怎么知道的啊？明明才只有六岁吧？”
左门卫笑了，“我们的雪子殿下啊，说不定真的是大明神转世呢。”
“哦哦哦…快看！！”船上片刻间骚乱起来。
“那是什么？！”
“船吗？”
……
二人朝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大健这才发现，之前自己看到的那颗黑点，根本不是什么幻觉，那是体积足足大了他们渔船十倍有余的一艘他从来没见过的造型的大船！船上光是他现在能粗略数到的桅杆就有六根，每一根上都挂着画有红色十字的三角旗。那巨大的黑船正在朝他们逼近，很显然，船上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
大健和左门卫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曾经听到过这样的传闻，说是九州岛上会有这样的大船驶入港口，船上的人是和日之本的人完全不同的样子，他们有的金发碧眼，有的却像赤鬼一般一头红发赤须。“南……南蛮人？……”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所有的渔民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这样的大船，到底是如何建造出来的？！看那船体两侧密密麻麻的黑孔，据说那里都放满了铁炮，只要遇到危险，船上的铁炮足够能把一座礁石打到沉没。他们卖给大名们的铁炮只不过是船上的百分之一大小罢了，根本就是玩具。
捧在仁太郎手上装着鱼料的木箱子掉落在地上，木箱子的一角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脚背上，但是仁太郎却像着了魔一样，对脚上传来的疼痛浑然不知。他出神地盯着那艘巨大的船，眼睛里呈现出自己父亲临终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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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匹快马在茂密的森林中小心翼翼地前进，马上的人都穿着低调的狩装。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让身下的马都显得小了不少。他头戴的狩帽上绣着金色的新庄六葵纹，手中几乎要触地的长弓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挽的动的。
清晨的树林里弥漫着浓雾，四匹马停在了几棵大树围起来的一处空地中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身后的随从漫步上前，“家主……”话音未落，远处的灌木丛里发出一声响动。所有人都浑身一震，驱使着身下的马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声的朝前踱去。
男子伸出手掌，示意身后的随从停下。前方除了浓雾之外，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三名随从却习以为常的停下了。之间为首的男子从马后的箭筒里取出一只箭头带着棱状倒刺，箭身中空的长箭。熟练地搭在弓身上，右手不紧不慢地拉开弦，瞄准着身后随从都看不到的那个目标。
射出的长箭划破浓雾，消失在众人眼中，树林又重回平静。男子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但是许久都没有期待中的回应，这不免让男子微微皱眉。身后的随从也面面相觑，这是往常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但是紧接着，浓雾中传来阵阵低轻的哀鸣声。男子的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嚯！”他一震马缰，朝前奔去。身后的随从见状，也朝前跟去。
灌木丛中，是一只已经死去的母鹿。但是很显然，之前的哀鸣声并不是它发出来的，而是它身边正用鼻尖触碰着它的幼鹿。幼鹿不停的用刚刚长出来，还覆盖着未退散的鹿茸的角挑起母亲的脖子，但是一次次的失败使它绝望的发出阵阵令人心寒的哀鸣。
随从们惊呆了，都说动物和人一样，会有护犊的情感，但是今天他们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为了保护幼子，而不发出声响的死去了吗？”男子的眼神中出现一丝怜悯。
随从翻身下马，准备把母鹿的尸体运回去。但是幼鹿却始终不肯离去，甚至还出现了要做出抵抗的表现。随从朝男子投来了为难的眼神，从身侧拔出刀来。
“算了！”男子制止道，“放它去，鹿也不会成精害人。”
终于，在随从的驱赶下，幼鹿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就在幼鹿离开不久，众人正在处理母鹿的尸体时，丛林里又发出一阵响声。男子和随从当下警觉的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灌木丛被推开，走出七八个风尘仆仆的农民迁户打扮的人来。在看到三人后，对方也是一愣。几乎是片刻之间，七八个农民中有个梳着朝天束的，一下子双膝跪倒在地，其余的众人见状也都跪倒在地上。
但是男子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他们是细作！！”男子大喊，抽出腰间别的长刀。
如果真的是普通的农民，那么就会像第一个人那样直接双膝跪倒在地上。而武士是不会有这样的肌肉记忆的，武士的下跪方式通常是先单膝落地，而刚才，那其余的几个人就是这样的跪姿，他们一定都是潜入进来武士！
“你要干什么！弥八！”男子身后的其中一名手下惨叫起来，回头时已经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本来跪在地上的农户也一下子跳起来，手中寒光一闪，一道光影从男子的脖间划过，离皮肤只差分毫。
身体本能的朝后靠去，迎面而来的是自己已经叛变的手下，“家主！对不起了！”
“弥八！！！你这个卑鄙小人！”男子身子一沉，刀锋也向下走去。哗啦一声，像是沙袋被划破的声音。那个叫弥八的叛徒的肠子像从桌上滚落的毛线团，一节一节的滑落在地上，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啊啊声，倒在地上。
“家主！！”仅存的一名手下从不远处牵着马跑过来，“请您快点……”话音未落，他身后就出现了一个黑影。
“佐方！！！”男子大叫，但是为时已晚，手下佐方的人头已经落地，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表达着不敢相信。
男子摆好架势，他听得到自己牙齿因为愤怒吱吱直响的声音。“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们难道不觉得耻辱吗？！”
之前那个梳着朝天束的人影在浓雾中清晰起来，他的双手被在身后，“居然能第一时间发现，真不愧是……”
“少废话！放马过来！”男子举起长刀朝人影冲去，在距离缩短之后，他终于看清楚了对方，“小孩？！”手里握着的长刀因为片刻的犹豫出现了偏移。
但是对方却依旧不紧不慢，“三河武士们都那么心急吗？”被在身后的手终于抬起来，一把已经燃热的铁炮对准了朝他冲来的男子，火舌伴随着剧烈的声响贯穿了男子的胸口。
男子像是被绊倒了一般，倒在地上，嘴唇因为对即将来临的死亡而变得煞白。“你……这个……”男子虚弱的想再说些什么。
人影扛着枪口还在冒烟的铁炮走到男子身侧，抽出太刀，“接下来，是铁炮的时代了。”
刀锋稳健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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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读者老爷，大家好。
作者已经回到国外了，所以趁着还没开学，准备把更新进度加快一下。
这部作品转眼间已经到了三十章，作者在此要再次感谢各位读者老爷一直以来的支持，并且我也会坚持写下去的！！！其实作者更希望的是读者老爷们能够在评论里多吐槽吐槽wwww。
包括正在读我的小说的朋友们偶尔会觉得，我写的东西太细节化，导致剧情的推进比较缓慢。于是作者我也去尝试了大枝大叶的文风。于是发现。
真的是学不来，学不来wwww。虽然说我喜欢写细节，但其实在平时我读小说的时候，非常讨厌那种把读者当傻子，什么都要解释一遍，甚至连一点幻想空间都不肯给的作者和作品。所以在本书中，我会把我认为理所当然可以推测出来的东西简单的略过。
那么最后。
本篇中最后的一个场景，其实有大量的作者刻意安排的东西。我希望各位读者老爷们能够猜测一下其中的人物关系，还有场景中的一处对未来的flag。
okay，再次感谢各位老爷们捧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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