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物中心前。
我们仰头望着一张巨幅海报。
“很短的裙子。”社长评价道，不带丝毫的情感，也听不出一滴欲望。
海报中的模特摆出撩人的姿势，将那双长到令我惊讶的细腿迎街张开。
她张开的腿下，或者说，腿间，正是这一巨大商场的入口。
男装在三楼。
“有直达电梯。”社长指给我看，“还是透明的哦。”
本以为从不会主动踏入这类卖场的社长，意外地很了解此处的层次与构造。
至于原因嘛。
告示牌上赫然的“8L电玩厅”给出了最浅显易懂的解答。
“这是附近最大的一家，机种也最为丰富，玩家水平当然也普遍较高。”我们走进电梯时他介绍道。
随后他顺手按下代表楼层的按钮。
“社长。”
“恩？”
“男装，在三楼。”
“哦，啊，不好意思，按错了。”
“那还真是错得远啊。”
于是走出电梯的我们来到了8楼。
“其实你没必要陪我的啦，你不是要买衣服吗？买完了通知我一声我们楼下集合就好了嘛。”
“那么请问，这和我一个人出来买东西有区别吗？”我拉住早已做好战斗准备轻车熟路地掏出代币卡刷得一满杯代币的社长，“你不是来助我一臂之力的吗？”
“可我忽然发现自己没电了。”
“等等，刚才你不是还沉浸在无法从游戏中找到快乐的痛苦之中吗！为什么才短短一会就又恢复原状了？”
“这正是你所期待的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
“光阴不待，”阴阳怪气的社长已经坐下了，他开始投币，“这样好了，如果你能赢过我……”
“好好，果然是这个展开啊。”我接过他递来的一把代币，走到他的对面机台前坐下，“来吧来吧，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完美无敌的绝对防御。”
连败五局。
事实证明玩格斗游戏的时候如果你只想着防御就输定了。
或者说无论你干什么如果你从最开始就没打算主动出击的话你是一定会输的。
想到上述第一句的时候我感伤了一会，然后发现无论干什么都能影射出我的废材性格后我又感伤了一会。
“敢不用腿和我战么？”
六连败。
“不准用拳！”
七连败。
“禁止投技！”
八连败。
“我是有多弱！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放水？”
“我之前就说过了，全力以赴，是对对手的尊敬。”
“真要尊敬我就不要乱按挑衅键啊！”扯着脖子好不容易才让声音传到对面的社长耳中。
继续投币。
在把所有的角色都试过一次后，我终于选择了放弃。
“好的，你赢了，我自己下楼看衣服。”我把剩下的代币还给社长。
“等等，帮我买瓶饮料。”
“自己去啦。”
“我很忙。”他连看着我说话的空闲都没有。
“……唉。”该说是早已习惯还是我生性温和，我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
“只要是饮料就行。”他补充了一句基本等于没有补充的条件。
“好好。”我转过身，可惜没有看到自动贩卖机，看样子只能下楼找找了。
“把这个拿上。”腰部被戳了一下，我反射似地抖了抖，回头接过社长递来的东西。
一个钱包，一个印着巨大机器人图案的钱包。
我的动作停滞了片刻，一般情况下社长和我之间是不会在意类似“今天的早饭钱谁来出”或者“我把刚才你帮我买饮料的钱给你”这种问题的，先不讨论这是因为我们爱面子还是真的毫不在意，反正社长绝不是一个“亲兄弟明算账”的人，因为（他让我觉得）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上面。
社长还是没有看我，感觉到我接过钱包后他的左手立马以一股温柔温暖温热的气势包围了摇杆。
我捏着他的钱包，走出电玩厅，开始等待电梯。
我的目的地是地下一层，百货中心下的平价超市。
用手指弹弹电梯中的透明玻璃，在下降的电梯中跺跺脚，在这些行为终于引来旁人注意之时，我才停下身体各处百无聊赖的动作。
在货架前驻足良久，终于在众多能量饮料和咖啡中选择了一罐名叫“清醒！”的混合咖啡饮料。
光是看到包装就觉得万分可疑的饮品，正适合社长。
我移动到收银台。
打开社长给的钱包。
“啊哈哈。”自嘲地笑了起来。
果然如此。
那钱包里，一分钱也没有。
我翻了翻（像赃物得手后的小偷一样）。
果然还是没有。
除了钱包一侧透明夹层中的一张照片外。
我看了看照片。
短时间内完全忽略了付钱这件事情。
那就是张极其普通的旧照片。
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穿着臃肿朴素的衣服站在一对坐下的老人身旁，四人身后的墙上有对联和一个倒挂的福字，满满的新春气息。
哈哈。
我在心里笑了起来。
社长啊社长，瞧瞧你小时候那呆样。
可我只敢在心里笑笑。
我的五官大概已经凝固了。
因为我看清了社长旁边的女孩。
既然有表情波澜万丈实则内心巍然不动的人存在，那么像我这样表情呆滞心里惊涛骇浪的情况也绝对属于正常。
没错，属于正常。
我能听到身后排队的顾客催促我快些付账的声音，可惜我的身体有大概两三秒（对于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依然能正确感知时间的我致以敬意）陷入了无法正常运作的状态。
接下来我便轻而易举地飘出名为王艺艺的躯壳之外，默默地看着他付了咖啡饮料的钱，离开收银台，重新打开社长的钱包，取出照片再次观看。
趁王艺艺看照片的当头，我发现了一条新的线索，钱包另一侧的夹层中，还有另一张纸片。
我操纵起他的右手，怂恿他取出纸片来，同他一齐凑近。
看起来，像是一张名片。
在名片正面一张显而易见的宣传图案旁，布满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外国文字。
“是哪个国家的文字？”王艺艺问我。
“真遗憾，不需要我来回答，你自己看到的瞬间就已经明白了。”
是的，你是明白的。
我们是明白的。
我被强制拉进了王艺艺的身体。
是韩文嘛。
我是明白的。
即便是孤陋寡闻学识浅薄的我，也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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