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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蛇与狐之书——人之咒(上)

真蛇与狐之书——人之咒(上)

站在城下町中最高的瞭望塔上,清正在一片血色红光之中仰望着头顶的城池,身为平胜次的部将他现在却不能前往城内,指挥仅剩的老弱残兵守卫城下町是平胜次亲自给他下达的命令。

不幸中的万幸,黄泉之水在即将淹没临时搭建的土堤时奇迹般的褪去了,而除了几个零星闯入的妖怪,町中还没有爆发什么激烈的战斗。

“清正大人,来的人好像是我军溃部。”

身边士兵的声音将清正的视线拉回到了通往町门的西方大道上,在视野中出现的人群步履阑珊,他们顺着大路向城下町走来,旗号虽然五花八门但都是平氏一族的旗帜,清正当然不会认错。

“打开门让他们进来,率先救治重伤者。”

町门打开了,有些体力早已经透支的士兵一进入町中便直接坐倒在路边,有些还能支撑的帮着将重伤者抬入室内。

就在清正忙着清点伤员的时候,町中医师的弟子突然跑到了清正面前,他脸色煞白一副丢了魂似的样子。

“怎么了?”

“师傅……要我请你过去。”

“草药不够吗?”

弟子摇了摇头视线离开眼前的清正投向别处,他紧咬着牙关用惊恐的眼神审视着逐一走进町中的溃兵。

放下手中的长枪,清正直奔医师所在的小屋,小屋内一切正常,分派来照顾伤病员的町民正在紧张忙碌着,医师正在逐一为伤员诊脉。

“师傅,清正大人来了。”

医师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伤员的手臂,起身对两名帮手说道:“把他也抬进去吧。”

在清正看来,医师吩咐抬进去的这人伤势并不重,而且他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除了身后那名弟子粗重的喘息声,清正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医师。”

“清正大人,这里说话不方便,请跟我来。”

医师有些神秘的将清正带往屋后,这里有一扇窗可以看到刚才被抬进内屋的伤员。

“究竟出了什么事?”

医师压低声音轻声道:“在这屋里的人,已经都没有了脉象。”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

清正的喉咙里像被塞入了一颗泥丸,他大口张合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猛然间他摸向自己的心脏,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后他才稍稍镇定。

“这已经非我所能,请您谅解。”

清正明白了医师的意思,但是对于他来说恐惧丝毫没有消减,等医师离开后他独自走进了内屋,不知情的帮手们还在将一个又一个“伤员”抬进来,其中有些还是清正的部下。

“清正大人不必管我们了,医师说了我是轻伤不致命的。”

“啊,是……”

清正的脑中一片空白,他退出内屋站在门前呆立着。

时间不会因为某人的迷茫而停下脚步,眼前的血红还在蔓延,更加浓重的血雾已经不知不觉的弥漫开来,城下町中很快响起了警报声。在瞭望塔上的哨兵看到了伴随着血雾一起到来的士兵,他们打着另一种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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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与现世因为黄泉之水连接在了一起,纵使操纵黄泉之水的元凶已经死去,还有一种力量维持着这条通道的运作。

一切都如那条咒蛇预料的那样,它成为了支撑两界之门的中心,纵使魂魄已经支离破碎,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执念依旧催促着她完成自己的“使命”。

在她的结界之中生死的界限已经模糊不清,许多已经死去的战士重新站了起来,无休无止的争斗一直持续着,只要他们想持续下去就会永不停息。即便血液流干,躯体化为白骨,失去人性与记忆,在这个扭曲的世界中他们依然“活着”。

血雾之中,咒蛇的一只眼睛透射出了黑红色的光泽,仅剩的魂魄已经依靠凝聚起来的力量觉醒。虽然有些迟缓,但是她已经准备好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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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艺少国主手下仅存二十多人残部,在一次又一次的突围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山洞。

血雾越来越浓,守卫在山洞口的三名武士听到不寻常的声响,其中一人立刻跑进洞内回报。

“少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走了。”

“往哪里走?你们有人认识路吗?”

“不管往哪里走,我们都会全力保护您安全回国。”

微不足道的小卒有时却身负万斤重担,失去了识途之人这只弱小的部队在山中的每一次摸索都伴随着可怕的风险,更不用说后面还有无数食人妖怪紧追不舍。

洞外,声音越来越近,来者的脚步声虽然轻缓,但是在非常时刻任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当一只布鞋从树后探出,一名武士毫不犹豫的拉满了弓弦,他的箭矢对准了不速之客即将出现的位置,只需要松开手指一枝利箭便能呼啸而出。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

洞口突然的沉寂让还在洞内休歇的人竖起了耳朵,仅存的战力已经做好了准备,少国主踉跄的站了起来拔出佩刀,这里很可能就是他们最后的葬生之地了。

“大人!大人!”

一个武士惊恐的跑进了洞内,他的脸上泛出惊喜之色,但是亦无法完全消除自己的恐慌。

“怎么了?”

“是雪姬大人。”

“雪姬!”

“属下没有看错,她手里还捧着夜明珠……”

少国主收起佩刀,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向洞口走去。

她宛如在血雾中绽放着一朵白色雪莲,双手叠起一颗躺在她掌心中的夜明珠焕发起幽兰色的光彩,少国主当然认识她,也当然认识她手掌中那颗至宝。

真正令少国主信服的,还是那双清澈的眼眸,正如少国主当年第一次见到雪姬时的那样,一股绝不浸染尘世的清泉,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妖怪可以模仿出这样的眼睛。

“雪姬大人,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国主带着武士跪倒在雪姬面前,身穿丧服的雪姬有些尴尬的还以微笑。

“说起来有点可笑,我迷路了。”

“迷路?”

“我感觉到想要见的人就在附近,可惜一起雾就跟丢了。你们也迷路了吧,刚才那名武士告过我了。”

“是的,我们的向导死了,现在已经陷入绝境。”

雪姬点了点头,似乎下定决心,说道:“既然这样,我帮你们带路吧。”

“雪姬大人认识路吗?”少国主有些激动的抬起头。

“虽然不认识,但是这里已经快到边界了,只要出了边界你们就可以摆脱妖怪。”

“边界……”

少国主和武士们抬头张望,但是血红色的天空好像无边无垠,根本看不到雪姬所说的分界。

不过在雪姬眼中,在血红色笼罩的天空彼端有一只镇守边界的灵兽,血雾被强大的灵力束缚无法继续扩散。

“青龙、朱雀、白虎,这边是玄武,已经离得很近了,我来给你们带路吧。”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求生的本能激发着这二十多人的小部队再次行动起来,幽兰色的微光在队伍最前端劈开血雾,后面的人们配合着领队者的脚步小心翼翼的跟进着。潜伏在血雾中的妖物似乎惧怕着夜明珠的力量,它们只是在一旁嘶嚎尾随却没有一个敢来袭击这支小队。

终于到了雪姬所说的边界,人们隔着淡淡的血雾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再有几步就能逃出这人间地狱,队伍后面的人不再遵守秩序,许多人快步冲了出去躺倒在阳光照射的大地之上。

少国主和随从武士们跨过了相隔着两个世界无形之门,当他们回身准备感谢的时候,无数张血盆大口已经封住了他们的退路。

“不要回头了,这里已经是死者的世界,生者不应该对这里有所眷恋。”

雪姬的声音被怪物的嘶吼淹没,它们被隔绝在结界之内。

“雪姬大人!”

脱险者纷纷聚集到了结界附近,许多人惊魂未定,但是感恩之心人皆有之,许多人正要跪拜却被少国主拦下了。

“雪姬大人有坟有墓,你们现在拜只是拜些孤魂野鬼,留着以后再感谢吧。”

“少主!”

少国主的话音刚落,一名武士的手指指向了血雾消散的地方,幽兰之光再次出现了,聚集在结界附近的妖物一哄而散,一步之隔的地方站着两个身影。

“父亲。”

已经腐烂的尸体踉跄的来到结界前,那熟悉的轮廓和身上的衣服,少国主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父亲。他的遗体在突围时早已不知所踪,此刻雪姬正牵着他的手将他引导到可以见儿子最后一面的地方。

生死之隔的短暂会面,那个曾经横征暴敛风光无限的国主大人,在死后也只能沦为孤魂野鬼。两行眼泪从他凹陷的眼睛中流出,也许是因为看到了亲人,又或许是因为懊恼。

少国主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向雪姬和父亲跪下逐一拜过,他身后的二十多人也纷纷相仿。

“放心吧,我会引导令尊前往彼岸。”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血雾再次凝聚,直到人们再也看不清结界之中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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