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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蛇与狐之书(四)

真蛇与狐之书(四)

医女上。

广原记。

她的手永远是冰冷的,心却永远滚烫炙热。如人类一样迷茫,如人类一样脆弱,如人类一样执着。

所以我将她视为人类又何尝不可,甘露之恩必涌泉相报,若我无法拯救一个曾经救助过我的人。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天下众生,一生中我已错过太多,年岁递增我开始对身边之人越发珍惜,看着水中那花白头发的自己,深感岁月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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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宅中醒来的我得知自己被一名医女所救,虽然大家都对这名医女感恩戴德,却没有人能说出她的真容,只是见过、听过而已。

腰间沉重的武士刀提醒着我作为一个武士的应该谨守的道义,我开始四下打听,奇怪的是不光人们对这位医女有印象,更对一个名为犬神的妖怪有着深刻的印象。

“我的孩子得了重病,犬神愿意相助,但是要我献出人祭。我家只有我和孩子两人孤苦相依,哪里还有人能献祭给神明,于是我决定让犬神吃了我救我的孩子……等到第二天醒来我的孩子退烧了,犬神也没有把我带走。”

一个农夫与他的儿子清楚的记着这个犬神,在房间中浮动的身影,白色的毛皮、锋利的犬牙、长长的尾巴。

……

“又一个来打听犬神的?是准备拿犬神的脑袋去换赏金吧,我劝你这种武士别管闲事,只要年年准时上供,犬神大人可比大名好伺候多了。”

奇怪的信仰,一个村庄专门为犬神设立了庙堂,每当村中有病重之人,都会将人抬到庙堂中等待犬神的医治。村人告诉我,即便犬神不能治疗百病,但是在庙堂中逝去的人都面容安详。

……

“我听说有马郡有个医生,是男还是女我不记得了。还有有马郡有犬神出没,年年都会向町民要活祭品,大名根本不管这事,町民已经献出了不少儿女,前阵子有个阴阳师去了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去收服这个妖孽了。”

行商的信息更为可靠,一路走来医女与犬神的消息都交替出现,不知不觉我已经走了几百里,已经严重偏离了我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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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有马郡城下町我准备在宿屋落脚,刚刚走进宿屋的时候,一只跳动的白狐从我的脚前溜了过去。我的目光被它吸引,紧紧的跟着它我来到了一间已经有人入住的房室门前。

“请进吧。”

邀请声在我耳畔响起,左右环顾无人之后,我推开了房间的移门。

带有庭院的小屋敞开着庭院的移门,潺潺的流水推动鹿音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位高冠锦衣之人坐在屋内正对着庭院,背对着我。

“风铃高悬,音传四方。总不乏有寻音之人,又徒增一份心结。”

“您是……”

“我只是个普通人,倒是广原大人名扬四海,晴明总闻其名不见其人。”

那个阴阳师是安倍晴明吗?我心中一紧,手不自觉的压住了腰间的刀。

“您不必紧张,此事我不会插手,权当一个静坐旁观者。”

“阴阳师的职责难道不是斩魔除妖吗?”

“阴阳相生,渊源流长。什么都以斩除为基,不需百年人类自绝。”说罢主家提起一壶清酒,算作入座邀请。

“今夜我与她有约,广原大人是否愿意同行?”

“我听说今晚是献人祭的日子。”

“的确如此。”纸扇在他手中缓缓收拢,转身面对我他笑着说:“听说广原大人棋艺了得,不如我们对弈一局?

接下主家递来的酒盏,侍女端来了棋盘与棋子,撇开尘世间的嘈杂,一局对弈从烈阳正午到明月高悬。

“我输了。”心神不宁的我,行棋不利最终将自己逼入死局。

“心结难解,是时候去见见犬神大人了。”

收拢棋盘,饮尽杯中酒,踏着月色我与他走出了城下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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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商家献出女儿作为人祭,坐在神轿上的身着白无垢的女孩在无数人的祝福中被抬到了荒野。

这是一片乌鸦都不愿意接近的死地,野狼群在远处呼号,却不敢靠近神轿半步。我与晴明站在一座山岗上,正好可以俯视神轿所在的位置。

电光火石间,一条白色的尾巴从黑暗中出现,它朝着神轿砸下,神轿应声断裂成两截。

“老妖婆!放了她!”

从神轿上飞身而起的女孩扑向了在空中挥舞的白色尾巴,一转眼女孩化身成一条狐狸,它企图以尖牙厉爪作为武器袭击藏身于黑暗中的怪物。

但是狐狸的动机被怪物看穿了,一次毫不留情的甩击,将它打飞出很远,看着那只狐狸重重摔在地上,我和晴明同时挪动脚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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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要不是我哥哥多管闲事,我怎么可能退步成这样!”

小狐狸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伤势,伤口明明还在流血却已经想着返回死地了。

“嗯,这个妖怪可不是等闲之辈。”晴明顿了顿继续对暴躁不安的小狐狸说道:“以我们的力量难以应付,你应该去找一员救兵。”

“你这个阴阳师该不会想骗我吧!”小狐狸警戒着。

“灵蛇善用诅咒,我们绝对不可以意气用事,必须先找个能够破咒之人作为先锋。”

“听起来有道理,但是你这个阴阳师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只听说此地被献做祭品的女子都成了咒女,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在奈良被解咒了。”

“奈良,范围好大。”

“灵狐一族日行千里,区区一个奈良,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日之功罢了。”

小狐狸得意洋洋的甩了甩脑袋,它腿上的伤在晴明的治疗下已经收口止血,耐不住性子的它飞身而起蹿入茂密的山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

“为什么要它去找解咒之人?”我这样问着晴明,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令我震惊,却没有让我感觉到威胁。

没有杀意,至始至终我都感觉不到暗藏在死地中的那条白蛇有过杀意。

“绝缘易,生缘难。况且我请的这位也是您想找的那位,世间真是多奇妙之事,轮回运转总无尽头。”理了理衣襟,晴明对我继续说:“是时候去见见犬神大人了。”

我随他一起踏入辽阔的死地,不知行了多少步,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片低洼之地中我们找到了一处不显见的洞穴。

“有人在盯着我们,很近。”

我的手已经压在了刀柄上,一双眼睛就在我身后。

“前面也有一双眼睛。”

晴明说着摇动扇子,微风吹开一阵草木浮灰,一只巨大的蛇头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洞穴里。

一条令人胆寒的巨蛇就在我们眼前,但是它却一动不动像死未死,在它脑后有一根木锥笔直的插着,锥上有一张符咒迎风飘动。

“钉魂之咒。”

“什么意思?”

“这条蛇已经死了,但是死后不想让自己的魂魄飞散,故而用了这个极端残忍的方法钉住自己的魂魄。保持着自己死又不死的状态,真是执着宁可忍受着这般痛苦也不愿意获得解脱。”

“……看够了吧,再不离开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这是我一直追寻的声音,如同她的手一般冰冷,如同她的心一样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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