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寺庙佛堂的二楼俯视山下的村庄,小小的村庄已经有半数土地被海水淹没,作为村庄附近地势最高的所在,寺庙中已经挤满了从各处涌来的避难者。
在一间最大的通铺客房中,开设起了一家临时医院,医院使用的药品和聚集过来的患者一样五花八门,它们有的是僧侣们日常所用,有的是村民带上山来的家中备用药物,还有人从药局中紧急搜罗来的一批抗生素和绷带。
医院有三个医生,两男一女,他们是某医药研究所的在职人员,他们搭乘的大巴车在过山隧道里遭遇堵塞,一起下车的十七人在最初的混乱中走散,一起上山的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经历过最初的惊恐与混乱,骚动的人心开始逐渐平复,面对汹涌而来的海水人们无能为力,他们或在寺庙中休憩,或站在山崖边眺望远观,但所幸并非人人都意志消沉。
村民:“最初的地震已经让北方的过山隧道陷入瘫痪,南边的绕山公路也发生了山体崩塌,而且海水从南方袭来,就说明南方的低洼地带已经被海水吞没了。”
村长:“总之先稳定大家的情绪,动员一下青壮年和我一起下山去村子里抢救一些物资上来,村中的钓具店里也有橡皮艇可以一用。”
“咳咳,能让我插句话吗?”
村长:“立林大师!”
“村长不需要和我这个老僧客气,我这里有一个灾难救援队的电话,你们可以尝试联系一下他们。”
村民:“现在这个时候村外的人自顾不暇吧。”
村长瞪了年轻的村民一样,从立林大师手中接过了那张名片。
村长:“我会尝试联系他们,这段时间我们都要在寺里叨扰您了。”
“请自便即可,还有用得着老僧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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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已经是一座孤城的长禄寺来说,村外的情况究竟如何,被困在寺中的人根本一无所知,手机讯号已经完全中断,除了固定电话他们已经失去了与外界沟通的其他手段。
万幸的是,聚拢到山上的避难者所受的伤基本都是皮肉伤,骨折、挫伤、肌肉拉伤、擦伤等等。
只有一个病人非常特殊,以至于临时医院专门给她准备了一个床位。
“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男性医师询问坐在床边的女士,惊魂未定的她只是木然的摇了摇头。
“她的心率不齐,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但没有仪器检测我无法做出定论。”男性医师看着那位女士呆滞的神态,紧紧的咬了一下嘴唇用催促的口吻问道:“你能告诉我更多信息吗?”
摇头、摇头、摇头……床边的女士一直重复这个动作,她憔悴的脸上多了两条泪痕,就在这时一个关键的人介入了这场对话。
“这边就交给我吧,疏导、交流是我的专业。”
男性医师叹了一声点头默认。
“在山上的时候,是我扶着你一起走上来的,你还记得吗?”
“谢谢……我……记得……”
“你一直赤脚走路,现在先让我帮你把创口消毒吧。”
“谢谢……”
女性医师娴熟的拿过酒精、纱布开始替女士清洗脚上的伤口,谈话一直在继续。
“我的名字叫吴巧,你的名字呢?”
“池正……松平……”
“很男性向的一个名字,你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
吴医师的手轻轻抚过池正松平的右脚脚踝,她的脚踝已经严重扭伤,鼓起的大包几乎让她的右脚无法屈伸。趁着这个机会,吴医师将眼前这个病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女性OL标配的Y领西装、短裙,脸上的化妆并没有因为剧烈出汗而变花脱粉应该是高档化妆品。
“你还没有结婚吧,是全身心投入到事业中去的女性吗?”
“哎……啊……对了公司……公司……”
吴医师口中的“事业”两个字触动了池正松平的神经,她开始焦急的在自己的身上寻找手机。
“我的手机可以借给你,但是现在这里完全收不到信号。”
“那么固定电话……”
“等等!”就在池正松平要从吴医师双膝上抽走右脚的时候,吴医师一把抓住了她的腿说:“现在这里有更加迫切的事,非常抱歉这边的优先级更高。”
池正的目光被吴医师带到了正在床上粗重呼吸的小女孩身上,一阵身体的抽搐让池正紧咬牙关,她想起了可怕的事,而这一切细节均被吴医师捕捉了下来。
“在灾难中许多病人并非死于药物匮乏,最有可能导致他们死亡的是医生无法获得正确的信息导致的误诊。无论你要面对的记忆有多么可怕,现在你都要尽力去回忆,哪怕只有一丁点的确切信息,都是足矣挽救她生命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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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片段开始在池正松平脑中逐渐构筑,从昨天下午开始的公司会议,到昨天晚上回到家后还在电脑上不停录入账目信息……昏昏沉沉入睡,然后被一阵猛烈的敲击车窗声惊醒。
一如许多大学毕业步入职场的人,池正松平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只是不同于起点较低的普通职场人士,在她的同学、好友的努力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公司正在悄然崛起。
每一天都是朝气蓬勃充满干劲,今天的池正松平也不例外,在洗手间洗去一晚的疲乏,她如往常一样穿上衣服,锁好公寓的大门,来到楼下启动了自己购置的一辆二手汽车。
“……市内路线已经严重堵塞……”
电台中播报着早高峰的路况,在熟悉的岔路口,池正松平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环山公路”,这是她每天都有很大概率做出的选择之一。而就在她做出选择十五分钟后,一场灾难突然来临。
伴随着猛烈的拍击窗户的声音,一个男性的声音也传入了池正松平的耳朵里,他在呼喊着已经陷入昏迷中的池正松平。
池正松平睁开了眼睛,将自己的脑袋从气囊的包围中拔了出来,透过车窗她发现一颗硕大的山石已经将公路的一半占去。
“醒醒!醒醒!”
打开车门的池正松平看到了那个一直拍打车窗唤醒她的男子,但是混沌感占据了她的大脑,使她无法去记忆那个人的面容。
记忆又一次开始支离破碎,但是零星的拼凑还是逐渐让她回忆起了上山路上发生的事。
发生的连锁车祸使山路堵塞,池正松平看着许多人正在一个个去唤醒、救援困在车内的司机们,一个女子带着她的女儿站在池正松平身边,女孩甜美的微笑让这个刚刚发生过灾难的山道上有了一丝色彩。
“你的女儿?”
“是啊,她的名字叫结心。”
“真是一个好名字,结心。”
女孩用笑容回应了池正松平的呼唤,这让遭遇不幸的她心中扬起了一阵暖流,但池正也看到了女孩煞白的脸色,以及手中握着的一本纸制病例卡。
“……心脏……”
“快走!把路让开!快往山上走!”
就在大家稍稍镇定的时候,一辆交警所骑的摩托车就停在了事故现场,那名交警焦急的催促着停留在路上的众人。
“海啸要来了!这里是低洼地带!往山上走!!!”
交警的咆哮声宛如一颗落入湖中的巨石,掀起了巨大的波涛,惊魂未定的人们开始挪动脚步,不光是聚集在环山公路上的人,更多的人从那个熟悉的岔路口往这里涌来,惊恐成了每一个人脸上的色彩。
在奔跑中,女孩的母亲突然一矮身差点摔倒在地上,原来是一条车辆保险杠差点将她绊倒,她的丈夫很快扶起了母女,但是一瘸一拐母亲还要抱着女孩,根本走不了多快。
“把你的女儿给我吧,我来抱。”
池正脱掉了自己的高跟鞋向母女伸出了手,女孩的母亲带着歉意的笑容将结心交到了她的怀里,在她丈夫的搀扶下这支四人小队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跟随着人流向山坡平缓的地方前进。
环山公路沿山脚修建,现在公路截断要顺公路上陡坡要徒步走上五六公里,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处山坡平缓处登爬。池正松平用右手穿过女孩的膝下,左手臂护住女孩脊背直到后脑,她将女孩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头,极大的避免颠簸对怀中小女孩的影响。
“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快!”
身后的夫妇似乎掉队了,而池正一直紧跟着大队,她没有回头而是用鼓励的口吻说道:“加把劲,我们很快就安全了!”
“海水来了!!!”
呼喊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池正不断催促自己更快的前进,她已经忘了自己走了多远,只当她听到女孩在她肩头发出微弱的一声哼响才停住了脚步。
“没事的,应该已经安全了。”
安抚着女孩,池正松平在陡峭的山坡上缓缓转过身去,下一刻她就被恐惧吞没,海水就停留在她的脚边低几寸的位置,在她所站之地的下方已经是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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