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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买卖

公平买卖

木村小孝何许人也,无论是他来到长崎前,还是来到长崎之后,他的名字都只是一个微小记号,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其重量微不足道。

但是这片羽毛引发的风暴却是货真价实的,从整个研究中心中搜寻到的蛛丝马迹上,木村小孝自己也窥见一斑,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已经被一股强盗势力所裹挟,需要被迫做一些自己不情愿的事。

等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种煎熬,精心策划、巧妙布局、稳步推动、最后一招将死,不同于他花费了十足的心血准备的圈套,伊宝元宏子大概只用了几小时、几通电话。

木村小孝与伊宝元宏子之间并非明确的敌友关系,仅有的几次交际之后,他们都本能的与“麻烦”保持距离。

形象的比喻一下两者的关系就像是人和鬼,选择的道路截然不同,相互敌对也没有一方能获得切实的利益,但这一次一个人直接将一个鬼牢牢困住了,她一定有极为必要的理由。

“理由”是什么,这是木村小孝苦思不得解的结果。

为了试图理解大人物的思维,木村已经强迫自己躺在床上思考了一夜,早晨8点伴随着起床闹钟响起的是电话铃声,木村小孝所住寝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

利落的接起电话,木村小孝顺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充满血丝的眼球干涩生疼,也让他的情绪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我是伊宝元诗乃。”

伊宝元诗乃的声音有些颤抖,对声音异常敏感的木村感觉到了这个女孩的惊恐,他开始有意压抑自己的情感,转而用舒缓的语气说道。

“诗乃……”

“是。”

“我们之间没必要相互欺骗,你的奶奶做事的风格虽然很不讨喜,但她绝对不是虐待狂,她的良知底线甚至在我之上。一定有什么事在逼迫她,所以照实说吧,究竟为什么要强迫我留下?”

沉默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电话听到那端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好可怕……我们真的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吗?……太疯狂……太原始……无法理喻!”

————————

21小时前,东京。

一架客机在东京机场落地,它是专为短途国内航班准备的客机,更确切一点它是某人的私人专机。

当登机梯衔接完毕,伊宝元宏子带着她的诗乃出现在打开的客舱门门口,此刻正值7月而管家藤木抱起的伊宝元诗乃却被貂皮大衣包裹着,伊宝元宏子拄着拐杖一步步走下登机梯,她的脚步异常缓慢,登机梯四周聚集了八名安保人员,他们和这架客机一样只服务于他们的主人。

“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

伊宝元宏子蹒跚着往下走去,安保人员只是耐心的等待着,对于如此重要的客人,他们不敢催促更不敢怠慢。

“……在这里逞强对你没有好处,这是我已经舍弃很久的烂泥潭,里面全是食腐动物。男人为了继承家业而存在,女人为了繁衍后代、联络血脉而存在,他们视金钱如粪土只注重实权的归属,要不是如今的风暴,我这样的商人连被他们邀请的资格都没有……”

“宏子大小姐,欢迎。”

伊宝元宏子的脚刚刚落地,负责保安队长便迎了上来,一辆轿车准确的停在了离她十步远的位置上,车门打开恭候她的大驾光临。

“我早已经嫁出去了,你们没必要对我这样客气。”

“老爷特地吩咐过了,定亲仪式结束后,请大小姐和诗乃小姐就在别馆下榻。”

“诗乃的身体虚弱,别馆临水而建太过阴冷,而且这个孩子还认床认生,十文字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仪式结束后我们就会自行离开。只要将我的话转告他,他必定不会怪罪于你们。”

“是!请!”

诗乃微眯着眼睛,全身贴满的散热贴使她能在貂皮大衣的包裹下保持温度,但持续时间毕竟有限,她祈祷着这场仪式不要持续太长时间,让她能尽快脱离这般窘境。

轿车没有开多久,在一座五星级酒店门前它停了下来,诗乃对于这间酒店并不陌生,平时随奶奶应酬时她也来过几次。

下了车诗乃坐上轮椅,藤木推着轮椅跟随着宏子走进大堂,就在这时诗乃目睹了她难以忘记的一幕。

“子不教,父之过!该怎么教育你的儿子,你看着办!”

一个年龄与宏子不相上下的老人高昂着头正对一对身着西服的父子怒目相向,父亲大约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儿子十五六岁模样与诗乃同龄。

说时迟那时快,父亲的手已经抬过了肩膀,老人的一声咳嗽却让他的动作冻结在了半空中。

“没看到这里有客人嘛!无能的父亲教育出无能的东西,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父亲带着歉意向老人鞠躬,然后拉着儿子消失在了宾客大厅的拐角,诗乃揣测着那个同龄人的遭遇,却被奶奶和那位老人的笑声激得打了一个冷颤。

“十文字大人别来无恙。”

“宏子!家人见面还有什么可以见外的,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今天是令孙定亲的大日子,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有这样的福气?”

老人的目光转向轮椅上的诗乃,撇了一撇嘴后又将视线转了回来说:“是千羽家的千金。”

“千羽家的哪一位?”

“千羽鹤。”

“她今年才十三岁吧。”

“定亲这种事不就是如此嘛,想你当年也是定亲在前,要不是……哎!不说了,不说了!”

“偏偏我是个病苗。”

“哎!看到诗乃的样子,我就想起当年的你,这些往事就别提了!今天你能来,作为兄长我很开心!和我一起上楼入席吧!”

宏子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让十文字很不自在,诗乃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位老人,她和他绝对是初次见面。

一切按照宏子的计划进行,在宴会大厅亮相之后,诗乃就被藤木推到了走廊上僻静处“透气”,她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着最后订婚仪式时再入场一次。

“爸爸!”

有人在走廊的另一头说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是走廊如同扩音器一般将他们微弱的声音放大了数倍。

“我让你去说服鹤,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从小被你教育,要肩负家族使命,牢记家族使命。但是鹤不一样,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而且她才十三岁。”

“就是一直对她放纵,我现在才后悔,也不知道为什么十文字会看中鹤,但既然已经下了请帖,场内那么多客人都已经到了,绝对不能现在出岔子。”

“爸爸,你不能逼她!”

“我有什么办法!现在我们用的、住的、吃的,只要十文字家当主一句话,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愿意帮一条落水狗,十文字家主动找我们结亲已经是强运加身了!”

“我……”

“你只要让鹤在台上站十五分钟,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诗乃双唇渐渐变成了紫色,她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牙齿不停的打颤、撞击,眼睛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叠影,呼吸更加纷乱,心脉时有时无,她真的就像一个重病号依偎在轮椅上静静的看完这个仪式。

被迫拼凑在一起的男孩和女孩,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方家长宣读婚书,并且签字交换,一整套流程中没有子女说话的份,人人都面带笑容,只有台上的两位主角冰冷默然。

喝彩、祝福声无比刺耳,诗乃感觉自己看一场木偶戏,而渐渐的她开始恐惧,她怕自己变成另一个别人看中的木偶。

“这位就是伊宝元诗乃小姐吧!”

一个男子的目光挪到了她的身上,她企图躲开那道视线,却发现自己无处可逃。呕吐感涌来,多亏这股翻腾的黄汤,她才从那间木偶剧场中脱身而出。

伊宝元宏子:“你看到了吧,你也听到了吧。现在你需要去做你的事,我会去做我的事,我给你推荐一个帮手吧,木村小孝被我困在九州三天,如何说服他帮助你,那就是你的事了。”

——————————

诗乃:“十文字与千羽家的定亲,使千羽家经营的银行得以存续,如果千羽家倒下来,那么围绕千羽家开始的多方势力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开始坍塌。我无法认同他们的做法,但是这就是另一个事实。”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长崎先天性疾病研究所是九条常志耗费三十年精力创建的,其中聚集的研究员更是各领域的领军人物,现在风雨飘摇之际已经有很多医院、制药公司盯上了即将解体的研究所,挖人行动更是在悄然进行。

然而问题也随之产生,研究所与多家医院有技术支援关系,一旦研究所解体,正在进行治疗的病患就无法继续获得正确的医疗援助,这个数量粗略估计是五千多人。

不过最核心的,还是那间拥有小规模生产特定药剂的传奇工厂,九条常志最大的遗产居然是这座仅仅为少数人开设的“药房”。

顶尖的研究人员,加上顶尖的设备,“药房”的潜力无比巨大,在任何一场爆发性疾病袭来时,“药房”可以在短时间内生产出多种实验**物,这些雏形再经过细化、筛选,最终可以定型为其他医药公司可以生产的药物投放市场,这会大量的缩短处置突发性疾病的时间成本,这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人可以获救。

面临研究所解体,“药房”无疑也被人盯上了,但觊觎者们都只盯上了眼前利益,他们争夺最多的只是已经生产试验型药物的专利权,药物、机器、人员都因为专利的所属而被撕开分裂成了附属品。

“奶奶已经准备接手研究所,无论是现役人员,还是‘药房’,奶奶都投入了足够的成本维持现状,奶奶带着伊宝元集团,以一己之力将整个研究所全盘接下。如果转移工作无法按预定进行,那么伊宝元集团将会面临巨额亏损。”

木村:“我猜如果转移工作顺利进行,那么伊宝元集团不光能获得整个研究所,还能收获无数的专利权,名声和财富都会是双赢的局面吧。”

诗乃:“是的,因此我们需要即刻在九州有一个代言人,在转移之前负责管理与研究所管理层的对接事务。”

木村:“为什么你们要把我捆绑在伊宝元宏子开启的疯狂战车上,她已经那么有钱了,转移整个研究所也只是因为可以赚更多的钱吧。为了那些即将失去医疗援助的病患?我没有那么崇高的道德,如果你要说服我,还必须有更多的理由!”

诗乃:“……”

木村:“抱歉,你看错我了。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等等……”

木村拿着电话听筒的手险些挂上,当他听到诗乃的声音手臂又反弹式的将听筒送回到了耳边,但是许久诗乃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喂!说点什么!财富、地位、名誉,你一直跟着你的奶奶,编织谎言都没有学会吗?”

诗乃:“你不让我撒谎……”

伊宝元集团要倒闭了!木村心中飘过一道闪念。

诗乃:“这个理由是真的,但是说出来太……”

“太?”

“呼!呼!……”诗乃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后,才喃喃的说道:“馆林千晴一直拒绝服药。”

“馆林一直拒绝服药?究竟是怎么回事?”

“馆林小姐的眼睛,也是一种先天性疾病,是视网膜色素腺变性。这种疾病虽然有对症药物,但是会对身体的激素分泌有影响,可能会造成……女性绝经。”

“真的?!”

“研究所的新址在大阪,‘药房’如果顺利搬迁,生产对症优化药只是时间问题。”

“口头承诺恐怕没那么容易兑现吧。”

诗乃:“我向你发誓,我拥有伊宝元公司二十七的股份,如果奶奶拒绝为馆林千晴提供医疗服务,我就会行使我的股东权利。”

伊宝元集团果然要倒闭了!第二个闪念闪过,木村小孝长长的叹了一声。

诗乃:“还有,千羽银行在九条常志在世期间发放了大批贷款支持研究所营建,如果研究所倒闭,那些贷款就会变成不良资产,千羽银行就必定要依附在十文字家名下求生存。”

“如果你奶奶顺利接盘,千羽银行……不对,是千羽鹤小姐就能摆脱闹剧式的订婚了对不对?”

诗乃:“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能摆脱订婚,但至少可能……”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找我?我的外公他们难道不能成为代言人吗?”

诗乃:“其实最早盯上研究所专利权的,就是紫原先生,在奶奶行动之前,他已经从特殊渠道买到了研究所的百分之七的股份,还正在做研究人员的割分工作。奶奶是用一点五倍的价格从紫原先生将股份买回来的,奶奶说紫原先生是个枭雄,再提防都不为过。”

哈!真有你的,外公!

木村用电话听筒敲击着自己的脑袋,发出“笃笃笃”的声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疲惫的笑容。

“喂……你还在吗?”

木村干咳两声,对听筒另一端的诗乃说:“你最好别对我有过多的期待,另外告诉伊宝元宏子,我会在九州逗留三天,但是我还是会准时回去打棒球比赛。既然她如此看重我,我也应该有些惊艳的表现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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