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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国庆日

六、国庆日

七月九日,是西海王国的国庆日。

九十四年前,同样名为安东尼斯的那位国王在腾灵城为自己加冕。十五年后,他的儿子瑞迪克消灭了一直扬言要“收复”西海王国的西海共和国,整个西海地区终于再次回到了克罗蒙柯家族的统治之下。

西海的国庆日其实并没有很多严肃的纪念活动,反而更像是一场民间的狂欢节。这一天所有的人必须放假,做生意的人必须关店参与狂欢。如果有人偷偷的继续开店的话会被判一年监禁。

而国庆日对于西海的国王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这是国王一年到头唯一的一次自由出宫的机会。他可以不带着任何随从去参与腾灵城的露天化装舞会。

国王独自一人去参加民间的狂欢,这听上去像是一件很疯狂的事情,但是这是近百年来的传统,而且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任国王在参与国庆狂欢的时候遇到过危险。甚至历代国王还相信,如果连独自参加狂欢的勇气都没有的话,那一定是对自己治理下的国家非常没有自信。

七月九日,已经是安东尼斯从昏迷中苏醒之后的第一百一十天了,然而王家医官依然判定国王的身体没有真正康复,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所以一直以来安东尼斯也没有恢复日常的朝会,而且伊莎拉也依然不被允许与他同房。

伊莎拉因为巡游前一天私自跑来和安东尼斯一起睡了一夜而被医官训斥了很久,在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在晚饭后接近安东尼斯的卧房了。

这样的日子安东尼斯自然觉得十分无聊,他觉得别的做不了那也至少能看看书吧。然而医官却说书也不能随便看,否则一样会影响国王身体的恢复。医官给安东尼斯送来了几本书,告诉他除了这些书其他的暂时不要去看,因为阅读太艰深的书籍会在目前会伤害安东尼斯还没有完全恢复好的大脑。而医官送来的书,都是些非常浅显的类似童话绘本一样的东西。安东尼斯对此非常的无奈,但他知道西海王室的规矩,所以也只能乖乖的听话。

当然,这些绘本里面的内容至少可以让安东尼斯了解一些这个被称作玛尔阿图的星球上的基本天文地理知识。他记起了这里的一天有十三个钟,一个月有四十五天,而一年有着十个月。他还记起了玛尔阿图那一大一小两个太阳的名称:火炬和蜡烛。至于关于玛尔阿图上的两片大陆——克兰西亚和瑙恩阿寇斯——的地理环境的记忆,在没看这些绘本之前他已经通过自己书房里挂的那张地图恢复了。

安东尼斯曾经有些不怀好意的问医官既然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那为什么国庆日化装舞会却可以参加。他很想看到医官露出尴尬的表情。

然而长得像一尊岩石雕塑一样的医官却面无表情的回答说:“因为这是历代国王传下来的规矩。”

安东尼斯对跳舞什么的兴趣不大,但是能出去看看总归是好的。他问伊莎拉会不会跟自己一起去,伊莎拉告诉他,规矩是只有国王一人可以出宫参加化装舞会,王后必须留在宫里。

“我亲爱的安东,答应我,一定不要太晚回来,我会担心你的。”伊莎拉把头靠在安东尼斯的肩膀上说道。

国庆日的狂欢由清晨安东尼斯亲自击发的礼炮宣告正式开始。

安东尼斯非常意外这里的国庆日居然不需要国王发表任何演讲之类的东西。他其实从小就很喜欢在别人面前高谈阔论,所以不需要做演讲这件事让他有些失望。

狂欢日的王都腾灵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自由市场。因为饭店都必须关门,但实际上这一天需要吃饭的人又数量很大,所以许多人都把自己家里做的食物拿出来贩卖。这些食物的价格往往是平时饭店里的价格的数倍,但是狂欢中的人们根本也就不在意自己多花了多少钱了。

以往干干净净秩序井然的王宫广场现在聚集满了吃喝作乐的老百姓。成群的摊贩在现场烹制食物叫卖着。这些民间食物使用的香料味道非常的浓烈,和安东尼斯每天在王宫里吃的那些口味清淡的精美料理简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安东尼斯在王宫里面都能闻到各种烧烤的香味,他不由得不停的偷偷咽口水。

而他的午餐,依然是按照规矩制作的熏兔肉、蔬菜馅饼和蜜酒。闻着浓烈的烧烤香味吃这种寡淡的饭食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伊莎拉在陪安东尼斯吃完早餐并嘱咐他早点回来之后就没再出现,午餐也缺席了。侍女告诉安东尼斯说王后染了风寒,怕传染国王所以就不能来陪他了。

这么多天以来,安东尼斯第一次独自一人吃完了一顿饭。其实跟伊莎拉一起吃饭安东尼斯反而觉得很拘束。伊莎拉虽然处处表现出小鸟依人温柔似水,安东尼斯却一直对她有着一种敬畏的感觉。

“大概是她实在太漂亮了吧。”安东尼斯对自己说。

安东尼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爱上伊莎拉。按说这么漂亮的女人天天对自己如此的温柔,怎么可能不爱上她呢?但是安东尼斯却一直觉得自己和伊莎拉的感情之间隔着什么东西。他觉得也许是自己还不能完全确定黄嘉木和安东尼斯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吧,所以现在如果真的爱上伊莎拉大概就会背上一种玩婚外情的负罪感。

王宫外面的城市一片喧嚣,王宫内的安东尼斯在静静的等候着黄昏的来临。

黄昏意味着化装舞会即将开始,而国王也可以离开王宫了。

安东尼斯打发侍从去看望了好几次伊莎拉,得到的消息都是王后还在床上静养。

国庆日的晚饭比平日开始的早一些,因为国王要参加化装舞会。安东尼斯有意的只吃了一点点东西,因为他想留点肚子出去尝一尝点的街头美食。然而当他准备离开王宫时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货币。

“你能不能给我点钱,我出去也许用得到。比如渴了买点水喝什么的。”安东尼斯对护送他到王宫侧门的侍卫队长说道。

“对不起陛下,按照规矩国王出宫也不能携带现金的。如果您渴了,城里到处都有免费的水井。而如果您饿了,那就请您赶紧回宫吧,千万不能吃任何宫外的食品。”

安东尼斯苦笑了一下,心里对自己说:“看来他们早就料到国王出宫最想干的事什么。”

侍卫队长打开了侧门,行了个礼对安东尼斯说:“陛下,虽然城里非常安全,但也还是请万分小心。如果发生任何意外,一定记得鸣放我给您的这颗信号弹。秩序骑士团的弟兄们会立即赶到的。”他话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安东尼斯就这样走出了王宫。侧门外没有任何守卫和行人,只有他独自一人。安东尼斯不由得觉得这个西海王国真是个有趣的地方,他们居然就这样放心大胆的把国王独自一人留在黑灯瞎火的大街上。

化装舞会在腾灵城的中心广场举行。这是整个大陆上最大的广场,比克兰西亚帝国首都金涛城的天阙广场还要大了三分之一。

中心广场距离王宫并不远,安东尼斯事先研究好了城市地图,所以对路线已经颇为熟悉了。这时候王宫广场上的人群已经开始散去。大家都在向中心广场聚集。穿着一身普通市民服装戴着样式简单的白色面具的安东尼斯混在人群之中向城市中心移动。

老百姓的们虽然兴奋,但却并不混乱。庞大的人群井然有序的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街区。

“你说今天王后会来参加舞会么?”安东尼斯听到他身边的一个小伙子在问他的同伴。

“那位绝色美人么?不可能的。国王会混到我们中间参加舞会,而王后要留在宫里。”

“这可不好说哦,反正大家都戴着面具,她偷偷的来参加舞会别人又认不出她是谁。”

“你是在幻想你一会遇到的舞伴里有人可能是大美人王后吧。嘿,想得美,就算她能出宫也不会跟你跳舞的。”

“不过我好奇的是,为什么国王可以独自一人出宫参加舞会而王后却必须留在宫里呢?他们不是应该一起行动么?”

“所以说你就是个啥都不懂的愣头青。这是国王一年一度的猎艳之行。他会找一位民间女子快活一下。你想想他一年到头能接触的女人就只有王后,当然需要放松一下了。而国王出来尝尝鲜能让王后跟着?”

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安东尼斯哭笑不得。原来这就是国庆日化装舞会国王一定要独自参加的理由?怪不得伊莎拉专门说让他早点回来。

而伊莎拉今天一天没出现,是不是其实是在闹别扭呢。她认定国王是真的要出宫寻欢了么?虽然安东尼斯不确定自己爱不爱伊莎拉,但他至少不想让这个一直对他脉脉含情的美人儿伤心。

安东尼斯突然开始考虑怎么才能让伊莎拉相信自己根本没去猎艳,或者说干脆现在就直接回宫算了,反正也没钱买东西吃。但是他向后看了一眼,人潮人海之中想要反方向走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他也只能继续跟着大队伍向前。

终于,中心广场到了。广场正中是首任国王安东尼斯一世的巨型铜雕。铜雕的脚下搭起了一个高台,拿着各种乐器的人们已经在那上面待命了。

月亮升起,人群发出了欢呼。广场四角响起了四声嘹亮的号角,安东尼斯铜雕脚下的乐手们也用长号齐鸣进行了回应。六个不停变换色彩的巨大光球升到了半空中,这是为整个舞会提供照明、光效和扩音的魔法装置。

乐队开始演奏节奏明快的音乐,广场上的人们大呼小叫着开始了舞蹈。每个人都是一边跳着一边寻找自己看上去顺眼的舞伴。

安东尼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跳这种记忆中不存在的舞步。他在试图模仿旁人,但却显得非常笨拙。由于他的服装和面具都很普通,加上舞姿也不怎么高明,所以根本也没人来邀请他当舞伴。

而因为晚饭没吃饱加上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安东尼斯自己也没太多力气。他跳了一小会就觉得既无聊又无力,于是只好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打算稍微回复下体力就赶紧回宫算了。

然而安东尼斯坐下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女人走到他面前,对他伸出手并用带着古怪口音的陌生声音对他说道:“先生,来当我的舞伴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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