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可怎么都不想睡;脑子里全是他讲的事情。那种场景,一个接一个在脑海里闪现;好像就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样。想想自己的身世又何偿不是悲剧呢?她深呼吸了口气,将眼睛闭了起来,渐渐放松自己的身体,慢慢地睡了过去。
他看了大半夜的书,也始终不肯去睡。书就是他的命,除了这一所老屋和水牛外。他没有多余的钱,一年收个七八千,这花一点,那用一点;到了过年,几乎就花没了,平时还卖点玉米小麦,年就这样过了。他想过,去城市里生活,可不知道该如何在融入进去。他讨厌城里人的虚伪,更讨厌自己的诚实被人当做愚蠢。他不想和别人勾心斗角,但在城市里生存,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社会好像没有了真实,真亦假假亦真,真真假假谁能分呢?太真实,别人觉得没意思;太假,别人又感觉造次。还是守在自己家的田里好,是真是假自己知道;不听别人说三道四,不理他人恩怨情仇。当钟敲响了四点,他才放下书,脱了鞋袿,关了灯睡下了。
天灰蒙蒙的,乌云密布在空中。她轻轻下了床,垫着脚尖走到门前,微微将门开了些。堂门还在关着,屋里也静悄悄的,他还没有起来。她匆匆穿好鞋走了出去;没顾及去洗漱,就上灶房里动起锅来,她要为他烧顿早餐。锅炉里火焰熊熊燃烧着,她洗了锅放了些水,就拿块肉切了起来。不一会水开了,她将切好的小肉块放进了锅,水滚后又捞了出来放在碗里。烧干的锅开始冒烟,她倒了些油进去,油在锅里真叫嚷,乒乒乓乓跳着舞。她将肉倒了进去,一会香味就从小小的空间飘然出来,飘进堂屋,飘到他的房间里。
“我还以为有贼呢!这么早你就起来了,不多睡会?”他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着她,说话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我习惯早起,见你没起来,给你做个早饭;你快洗脸吧!饭做好了”她把煮好的面端放到桌子上。
“那我就不洗脸了,可以吃了吗?”他打着拖鞋走进来坐了下去。
“那也得洗洗手,不然不能吃”她把筷子从他手中抢了过去。
“我又不脏,还不能吃了不成”他嘟嚷着起身去洗手。
“我给你倒水”她打了一瓢水端了出去倒在盆里,“我给你找香皂去”说着又转进了堂屋,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熟悉。他一脸的莫名其妙,才一个晚上,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像个管家婆,又像真媳妇。他想发火,又只好摇摇头将手伸进了盆里。“来,给你香皂”她放在了地上。
“你在哪找到的?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个”他寻思着探探她的口气,到底她想做什么。
“就放在窗台上,我一进去就看到了”她在桌前坐了下来。他匆匆洗了脸,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脸都没擦干净,还一大块白沫”她有些好笑地掏出纸巾在他额头上方将一块小白沫擦了去。
“没事,一会就干了”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这面真好吃”
“好吃就连汤也喝了吧!不够我还可以再煮;你吃慢点”
“要喝,要喝;我吃面就喜欢喝汤”他抬头看她笑笑,端起碗也不管烫不烫,吹了几下就咣咣喝了几口,放下碗还舔舔嘴唇。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看你也不给你家里打电话;都两天了”他将碗和筷子放在盆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优雅的动作。
“明天我就回去了;家里没事,她们知道我出来的”她边吃边说。
“明天你就走吗?”
“嗯,明天一大早就走”
“好,我,我送你出去”忽然间,他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了,可又感觉到彼此间的距离,不好得张口说留下她的话来。
“当然要你送我了,不然我肯定出不去”她端起碗轻轻的喝了两口汤,又放在桌子上,“不过,今天我要听完你的故事”用纸擦了擦嘴看着他。
“你先吃完面,余下的故事我就告诉你吧!”他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忽又想起什么来,“我先去弄点火进来烤着”说着又起身走了出去。在灶房的锅炉里,他将里面烧过的木柴渣子用火钳夹了出来放在火盆里;又在上面加了些碳端了进来放在她脚旁边,又走过去将门关了起来;“现在找到听故事那种感觉了吗?”笑呵呵地在她旁边又坐了下来。
“嗯!不过,我想先问个问题”她把火盆朝他那边挪了挪,“你会诚实回答我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什么问题?”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觉得一套一套的。
“你想过再出门打工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说你诚实回答我吗?我只要你回答去还是不去?”
“我也说不准,是去还是不去?不去又想,去了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好了,我知道了;我想听故事”
“你知道什么了?”
“以后你会知道的;我想听故事”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从昨晚接下去听”
“成全你,那就”他将手伸在火上烤了烤,想了想就开始说,“昨晚我说到哪了?我忘记了”
“你哥上哪去了?”
“对对对,你问了这个问题的”他如梦初醒般地眨眨眼睛,点着头,滔滔不决地说了起来。
“我们都跟着我爹过日子。这样过了到二年的时候,一天,我们刚从地里回来;那时我哥已经没上学了,他初中毕业,我小学。一回到家,就听见屋里有哭的声音,是个女人;我们就慌忙着走了进去,我的心蹦蹦地乱跳个不停,那时我最胆小了,最怕有什么事情在家里发生。一进屋里,就看见我外婆坐在沙发上直掉眼泪,我妈也在一旁抽泣。在农村,尤其是我们这个村子里,都说家里有人哭,尤其是女人哭会影响财富和人的命运。我爹在一旁直叫嚷,让她们滚出去,别在我家里哭丧。我爹骂人是从来不留口德的,什么难听的话,不管老的小的他都能骂得出来。他骂得火了就想抄家伙,我外婆把身子顶了上去,一副拼命三郞的样,眼睛瞪着我爹;我爹纠她不过,不敢下手,将家伙丢到一旁把头转朝一边。看见我们进来,我妈抬头看看我哥,又看看我;我外婆就开始骂我们,说我们没有良心,忘记了自己的妈不说,连外婆也不肯放过。其实,我们哪里知道那么多,心里想,可是力跟不上,我们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她这一说,我哥就哭了出来;我倒没哭,反倒觉得好玩,感觉我外婆她们好像在演戏一样;一出一出的来,心里倒觉得有些好笑。但我没笑,只是表面装得很难过的样子来。我妈见我没哭,就一把抽过来,我倒在了地上,我爹看了,赶紧一把将她打开在地上,将我拉了起来;顿时,我大喊大叫,哭得死去活来,足足哭了一个早上;她们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我都不知道”外面下去了雨,风呼呼的刮着,雷声伴着闪电,一阵比一阵强烈。“后来听我哥说,她们见我爹很硬,就没办法,下午三点多就走掉了;出了门还听见我外婆说,明天再来。第二天,她们真来了,我爹也没躲,我们也没走;我爹将我们叫到灶房里坐在火炉边,他把门锁了起来让在门外。我外婆跟我妈来到院子里就又哭了起来,边哭边骂,就像我家里死了人一样那样悲伤。我爹急了,将门打开,手里拎着一桶水走了出去;我们也跟着跑了出去,只见他用尽了全身的力将水泼了出去;我妈身上,我外婆身上,才一秒钟就湿淋淋的;脸上的泪水也被洗得一干二净的。我外婆哭丧着脸坐在那里,我妈站起来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她骂得更厉害了,直骂到我爹家的祖宗十八代;听见她骂我爹的爹还有我爹的爹的爹,好多一连串全沾上了,我爹火冒到头顶,走过去给了我外婆两巴掌。我外婆身体单薄,脚跟不上身体的摇晃,后退了两步咣当一声倒在地上;我跟我哥哇就哭了出来,我妈拼了命地扑向我爹,也被我爹两巴掌打开了。我外婆朝地上又爬到我爹脚旁边,两手使劲抱着我爹的腿,哭得死去活来,我妈也一样跟在我外婆后头,眼泪一行接一行掉出来,声音一声比一声响;骂得一句比一句狠毒,一个比一个厉害。我爹拼命想踢开她,可她就是死都不肯把手放开。我爹经常下地干活,自从我妈走后,他就变勤快了;脚上的力气也是数一数二的,一天可以走好几里地歇都不用歇。他直拖着我外婆朝墙角那里走,我外婆的裤子都磨烂了她也不肯把手放开。走到墙头那里,我爹拿起靠在墙角下的那根铁才铲子;双手抡了起来,“啪”的一声,我眼前一亮,我哥已经躺在了地上;满头的鲜血流得一地,他一动不动靠在我外婆的脚旁,眼睛还睁着,嘴也张开了。我哭得更厉害了,眼前开始显得昏暗,顿时天摇地晃倒了下去不醒人事。”
“后来你醒了吗?”她两眼泪花地看着他。
“我醒来时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人;家里空荡荡的。中午时候来了村长,他告诉我,我爹被警察带走了,我妈也走了,我外婆回家了。我问我哥呢?他抹抹眼睛说:你哥走了。我就知道肯定是那回事了,眼泪一行接一行的往下掉,往事一排接一排在脑海游荡;我哥的笑,他的脸,他哭时的可怜模样,身边还站着一个傻瓜一样的我。我始终忘不掉他的脸,他的眼神。我什么都可以没有,包括我爹妈,但我不能没有我哥。我就像一个被抛弃掉的孩子一样,唯独我哥还真心关爱着我。其他,像我妈,只是嘴上问问,但心里也不见得真有过,就像是没有生过我一样;我爹呢!通常也都不闻不问,我能过活,不去偷不去抢,好好干活就行了。村长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我哭了一个早上,中午挣扎着起了床。家里还有一头牛,两只山羊和一只三年多的老公鸡。后来我出去了,就吃的吃,卖的卖,直到重又回来时,又一一买回来。和原来一样,一头牛,两只山羊和一只公鸡;但情形完全变了个样。”眼泪顺着他的脸直滴到衣襟上,他静静地靠在沙发上,眼睛模糊地看着天花板上面那几张红红的招财纸顠来摇去;那是过年的样子,那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她轻轻将头枕了过去靠在他肩膀上,就像两个相依为命的姐妹,又像逃离苦难的夫妻。指针已过十一点,外面雷声已静,只有那不愿离去的闪电游荡在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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