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吗,这孩子才4岁,太小了点吧。”
有什么声音……
“就是因为太小了,我不太放心嘛,要是交给大哥的话,还不知道给他宠成什么样。”
好像是我……听不懂的语言……却又冥冥之中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
“没关系的,我们只是过去做技术上的工作,又不会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火……
好烫……好疼……
“快……逃……”
谁……那双手……好熟悉……
那张脸……我看不清,像是被一层浓雾给遮盖着。可是我却能看见……那张脸在笑。那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幸福的笑脸。
“活下……去……”
不……
我不想走……
不想离开那双手。
我好像被什么拉扯着,飞快地远离着。
“呜啊!”
我用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胸口依然沉闷地喘不过气,背上也全是汗水,全身一时间也使不出力气来。我……是做恶梦了吧。
“怎么了!玛利姆,出什么事了?”
由弥的脸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的脑袋晕了好久,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而由弥就坐在我的旁边。这应该不会是梦了,她看上去十分真实,伸手就可以碰到。
“没……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恶梦。”
直到这时,我的呼吸才稍微平顺了一些。可让我在意的是,我为什么会躺在床上。我扶着脑袋回忆了许久,我应该是从大使馆前的战斗里逃了出来,溜进了由弥的家里,然后……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吗……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外面实行宵禁了,你只能明天再走了。”
“这样啊……”
我知道,这一定是因为白天我们发动的袭击的关系,所以加强了晚上的警戒吧。
“你的父母呢?怎么联系他们呢?”
“父母……我没有父母,村里的人说他们早就死了。”
“啊……对不起……”
不知为何她突然向我道起歉来。也许这是她国家的什么奇怪礼仪吧。
“那还有别的亲人吗?”
“亲人……”
难道是村子里面的那些大胡子吗?不,绝不可能,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亲人,只不过是把我们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和牲畜圈养起来罢了。
“没有……”
“是吗……真可怜呢,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很辛苦吧。”
“辛苦……嗯……有一点。”
每天都要躲在村子里提心吊胆地生活着,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也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和那些大人们辗转各地,听从所谓的“真主”的教诲,和“真主”的敌人战斗,在杀人和被杀的两头踩着危险的跷跷板。
这大概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外国小姐们想象不到的困难吧。
“我以前……有一个哥哥,比我大5岁,叫坂野和平,是个从小就很让人担心的家伙呢。”
“卡兹……席勒?”
外国人的名字都那么难念吗……我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成功将这个名字念出来。
“放在汉语里还有‘和平’的意思。上小学的时候,他偷了爸爸的工具箱去帮同学修收音机,结果他也不问问清楚,把别人家的影碟机拆了差点装不回去。还有一次,他在路上听见有人喊抓小偷,他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把别人摁在地上,结果被他摁住的正是失主,回来之后老爸发了好大的脾气呢。说实话,他的成长经历不怎么和平呀。”
尽管是些听上去就好蠢的经历,由弥看上去却十分兴奋,就连我都能感觉到温暖了不少。说不定,有亲人就是这样一个感觉吧。
“那个家伙虽然很不省心,但其实是个很爱我们的人呢。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被附近的男孩子欺负,只要我一哭,他马上就会出现在我身边来救我。那个时候,我还说过将来一定要嫁给哥哥当新娘这种话呢。”
虽然不是太明白,总之那位哥哥对由弥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如果……我也能有那样的亲人存在的话,是不是……
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过现在的日子了……
“你刚才说……以前?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嗯……那个……这个……”刚刚还一脸幸福的样子,由弥此时却扭捏了起来,“因为一次事故去世了……真的是事故哦!才……才不是因为什么丢脸的原因死掉的呢!”
“不……我也没有怀疑你说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变得那么紧张,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也没必要关心那么多。
“啊对了,你要不要再吃点咖喱饭,之前你只吃了一点就不吃了好浪费啊。”
说完,她从旁边的桌子上将一碟涂满了奇怪绿色酱汁的饭端到我面前。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回想起了,曾经一度支配我的肉体与精神的恐怖。那是一种能够深入骨髓,让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会跟着颤抖的恐怖,能使人光是听见这个名字就会本能地拉响最高警戒。
失去的那一片记忆也回到了我的脑海里,对,就是这个咖喱饭。
“我……那个……我已经吃饱了,真的,请不用担心我,我明天就会离开这里!”
“诶……是吗……好可惜呢……”
由弥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失落地坐到一边吃掉剩下的咖喱饭。
从表面上看,由弥手中的咖喱饭和普通的食物相比没有任何异样,但一旦回忆起我的初次尝试我就再也没有勇气去怀疑那是否是我的错觉。说不定……她的哥哥就是因为吃了她做的咖喱饭才死掉的吧。
第二天,城里的警戒仍然没有解除。尽管由弥提出要把我送回城外的村子里,但美军封锁了出城的道路,最后也只好作罢。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我还没有办法应付他们的盘问,正面碰上的话我是一定会露陷的吧。看样子这些大兵也没有发觉昨天的袭击者里还有我这么个幸存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住在了由弥的家里。
“真是不太平呢,没想到连大使馆都被袭击了。果然这里和日本大不一样呢……”
看着窗外神情紧张的士兵们,由弥托着下巴感叹道。
还有比这更乱的时候,你没碰上呢。当然这种事我是不会告诉她的。
“要我说,你们这些外国人不在自己的国家享清福,跑我们这里来干什么?”我拿着她递给我的牛奶问道。
“我吗?对呢……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由弥做出有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的样子,“嗯”了很久才答道,“我是外派到这里来的记者,记者啦,这是工作哦。”
“记者……”
仔细想想,我好像见过被叫做“记者”的人,他们应该都是背着大大的背包还有相机,到处照些什么东西或者拍一些录影之类的吧。不过在由弥身上,我也没有看到类似的东西……
总觉得哪里很可疑的样子,却又说不出来。咳,说不定那什么日本还是日班的记者就是这样呢。
“说起来……玛利姆,你也不是阿拉伯人才对吧?”
“不对!不对的……”由弥这不经意的一问让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分说地否定了她的说法。但显而易见,这种说法连我自己都不信。
“嗯?是这样吗?”
她离开了窗边,坐到我的对面,趴在桌子上朝我探身过来,盯着我的脸端详起来。
“怎……怎么了……?”
我又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身子往后退了一点,椅子的两条前腿也悬空了。上一次和一个女孩子的脸离得那么近的时候,我还拿着刀架着她的脖子。更重要的是……她的上衣穿得有些宽松,从我这个角度……很容易看到里面的样子,虽然说我昨天就看过了……啊不,这跟看没看过是两回事,真主大概是不会允许我起什么歪脑筋的,尽管我并不怎么相信他的存在,但这是两回事。等等,先等一下,我到底在烦恼和紧张些什么啊!
“我啊,见过美国人,见过法国人,也见过巴西人,哥伦比亚人,上大学的时候也有从印度和阿富汗来留学的同学,可你嘛……”她凑到我的跟前,闭上眼睛嗅了嗅,几乎就要碰到我的鼻尖,“你身上的东亚人的味道,可不是靠头巾和衣服就能掩盖的呢。”
“味……味道?”
我抬起手臂,在自己的袖口上也闻了闻。
“怎么当真了,”她把我的手臂按下去,做了个鬼脸说道,“骗你的啦,哪能有什么味道,我自己就是东亚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同类呢?”
她倒是笑得满面桃花,我却像个傻瓜似的被她戏弄。不用说也可以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会有多尴尬了。
“啊,抱歉抱歉,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由弥看见我好像真的有在烦恼的样子,也收敛了一些。
“不……并没有……”
说不上是生气……只是我,一直想要去回避这个现实罢了。
“呐,看样子你真的不是阿拉伯人吧,难道是中国人吗?还是说是越南人或者韩国人呢?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呢?”
“我……我不是……”
我在逃避什么呢?这里不是游击队的村子,我现在所拥有的不正是我一直想要的吗?
“我……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就在城外的山里长大……”我终于还是向她投降了,坦诚了我一直想要承认却又不能承认的东西。
“咦?这怎么可能呢?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外国人的孤儿?”由弥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好像我和她说的是个毫无可信度的神话。那个反应,就和我每次听那些大胡子念叨有关真主的事情的时候差不多。
对于她发出这样的疑问,我也没办法回答。我已经记不清亲生父母的样子,也不记得他们的名字,甚至自己本来的名字。
“这样啊……那为什么这么抗拒承认自己是外国人呢?”
“那是……因为……”
我除了游击队,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不可能离开这里。尽管我并不情愿,但那是我唯一所能回去的地方。否则,我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成了孤身一人了。
但我无法说出口。
要是说出来了,我就连那个地方也回不去了。
“好吧算了,要是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问了,对不起,今天是我问得太多了。”
“不……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想去房间里休息一下……”
由弥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感到有些疲劳,我起身进了里屋关上了门,靠着墙角坐了下来。我望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生存下来的,一直以来我都要强迫自己相信有关真主的那些鬼话,强迫自己认为自己和他们一样是阿拉伯人,强迫自己接受每天与敌人厮杀才是正常的日子,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也会如此。
可我现在居然……不怎么讨厌她,不久之前我明明还在和这些家伙们以命相搏,甚至差点被他们杀掉。
是我变了吗?还是说……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变过?
我从胸前掏出一块挂坠,那是从我有记忆起就一直跟随着我的东西。包括我自己在内,没有人认识那是什么,也不会有人在意我身上是否揣着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我不背叛他们的真主就没关系。但对我而言,这或许……是唯一一件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了。
我在想什么呢……像个笨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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