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题。”夫人作出会意的微笑。
迦菲注意到,她的步子迈地异常沉重。
连通后院的门被推开,门脚扫过临近的落叶。
后院里,一切都默然遵循秋天的模样,枯寂微凉,包括院子中央那棵枯藤的老树,以及老树下矮矮的坟。
小小信使的心不知是被哪来的无形的手狠狠抓紧,难受令她几近窒息。
“露提雅……那就是露提雅?”
夫人颔首。
“露提雅七岁时,因病不幸夭折,那时哥凯战役刚刚拉响,孩子他爸应征入伍,却一路上哭成泪人。”
辛卡夫人无奈地摸了摸迦菲的头。
“如果露提雅能够健健康康长大,说不定就变成像你一样的大姑娘了。”
“为什么辛卡先生的信还会提到露提雅?”
“露提雅死后,辛卡患上了严重的臆想症,他一度出现女儿仍然活着的幻想,哥斯达的牧师说外伤可以医治,心病是医治不了的。”
难怪就连迦菲自己也觉得辛卡先生有说不上口的奇怪。
“他每年都给家里寄信,嘱托女儿种种……唉,真是个可爱又可怜的男人。”
说着说着,夫人自己控制不住泪水,声音断断续续,微微哽咽。
不过,她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猛地一拍脑门,似乎想起什么东西,侧转过身走回屋中。
等夫人回来时,她手上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纸箱,迦菲见状,赶忙上去搭了把手,替夫人将纸箱平稳放在院子门口。
纸箱里叠放了厚厚的几打信纸,看署名全都是辛卡先生寄来的家信,信纸之上则摆放着一只小熊玩偶。
“辛卡先生寄回来的每一封信,夫人您一张不落地保留下来了。”
“毕竟一封封信记录下的都是他对露提雅的寄托,我时常感慨,露提雅这孩子的影子,依旧活在她父亲的信中。”
翠绿的眸子盯住小熊玩偶,迦菲的视线如同定格于此。
“怎么了?你对露提雅小时候的玩具很感兴趣呐。”
“露提雅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吗?毛茸茸的真可爱。”
她的想法已经通过言语写在了脸上,夫人拿起小熊玩偶,塞在迦菲手中。
“令千金的玩具,真的允许我摸摸吗?”
“当然。”
迦菲此刻就像个照料孩子的母亲,一遍一遍抚摸着玩具熊的绒毛,而夫人清澈的眼神闪过一幕幕的回忆。
小熊是辛卡在露提雅三岁时送给她的礼物,当时,露提雅正如迦菲那般亲切地抚弄它的绒毛,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
——————
“玩偶小熊的质地好柔软,迦菲从来没玩过这么高级的毛绒玩具。”
“喜欢的话,拿回家也没问题。”
“不行,”少女不舍地伸出双手,将小熊放回纸箱。
“这是属于露提雅的遗物,您和辛卡先生都一直把它看作故人的纪念,我不能夺走你们对露提雅的思衬。”
“它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与其让这份空有的哀思长留身边,倒不如说它遇到了另一位值得陪伴下去的姑娘。”
“啊?夫人,我咋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刚才的一拂一颦,像极了露提雅。带它回家吧,要是知道了还有人能像露提雅一样去爱抚它,小熊肯定会高兴坏了。”
少女两眼放光,喜悦之情达到极点。
“小信使,你也是排斥者么?”
“诶?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口袋里的药都快要掉出来了啦!”夫人指了指迦菲的口袋,迦菲立马将药塞入口袋中去。
药品在口袋边缘探出了半个头,迦菲见状,赶忙将其塞回去。
“听说哥斯达前线研制的药物,已经能够尽可能的延缓聚能造成的内脏衰竭了吧。”
“没错,大家在研究所内进行完了体能训练,就会服药,也不晓得这样的情况还可以延缓多久……”
“相信我,会延续到很久很久的。”夫人仰望过去远方的天际,阳光穿透云层的缝隙倾射而下。
“久到你们都生出白头发,满脸皱纹,经历完了长久的人生以后。”
“辛卡夫人说话真有门道,哪怕仅是简单的慰籍,都让人心头乍暖。”
她半蹲下身子,伸手捏了捏迦菲怀里的小熊。
“替露提雅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姑娘。”
此刻,迦菲的心如同夫人的步子一样沉重,好在面前这位坚强的夫人,拥有超越常人的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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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格的眼神,像极了他手中的刀刃,寒光逼人,战意膨渤。
身处凯多裴士官的目光之下,三位士兵不免感到战栗。
“成为足以用肉体之躯对抗聚能的战士,方可建立作为感染者立身的资本,在这样的过程中,严酷训练是少不了的。”
他交叉相磨了几下匕首的刃面,抬手指向受到特训的士兵们。
“各位,不必客气,朝我动手吧。”
站在最前头的兽人士兵大吼一声,挥舞大剑一路劈砍袭来。
眼看剑刃即将接触到叙格的发尖时,刺客士官忽而消失在他的面前。
“动作太过愚钝,毫无灵活性。”
匕首从背后刺进兽人士兵的血肉里,足足有一根手指的长度。
“不愧是叙格长官,短时间内以令人反应不及的速度绕至目标后方,甚至只用了一击便刺破兽人厚重的背板,如果在战场上相见,我怕是早死在您的刀下无数次了。”
“最近身体状况如何,有感到五脏六腑的疼痛感吗?”
“多谢长官关心,有劳您的特训,聚能被压制得几乎没有动静,我全身上下无不充满了撕裂肌肉的力量!”
说时迟那时快,子弹呼啸划破凝重的空气,摩擦出尖锐怪声,瞄准叙格脑袋后。
“嚓——”
尽管叙格下意识地一瞥头,子弹依旧擦过他的脸颊,硬是划出一道血痕。
“躲得过冷兵器,却躲不过热兵器吗?”
波特蒂的嘴唇几近贴在了枪口上,她轻轻吐出一小口气,吹散子弹迸射附带着的烟气。
“总长大人好!”三位士兵整齐划一地行鞠躬礼。
“不愧是你。”叙格抹着脸颊的殷血,放入舌尖舔舐几口。
“射出的子弹夹杂了一股不可名状的引力,大脑反应过来了,身体竟跟不上大脑的节奏,动作被强行拖慢了半拍。”
总长小姐微笑着将手枪收回枪袋。
“我的子弹瞄中的猎物,只要我想它死,它的脑袋便已经被贯穿了。”
“话虽这么说,你射出的一发子弹比起平日可谓焦躁了不少。”
“神秘兮兮的刺客大人,你又察觉到了什么?”
“我的血里,你子弹的味道。”叙格指指舌尖。“你开出的那一枪,蕴藏了急迫、不安、愤懑,你十分急于向歌斯达展开复仇了吧。”
“哼,随你怎么瞎揣测。”波特蒂的视线平移至士兵三人身上,三位士兵头顶直冒冷汗,大气不敢往外吐一口。
因为波特蒂血色般深邃的瞳孔下,具有可以杀灭一切的冷峻。
“明天我会组织所有作战单位进行大规模演练,那个女人的咽喉,必须扼住在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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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多保重,我一定会把您的情况告知辛卡的,他知道您情况良好的话,想必会放心许多。”
少女背起信包,向夫人作最后的道别。
“辛卡这家伙,本身也是个不怎么通人情世故,不会说话,还望哥斯达的各位多多担待了。”
“没问题,有什么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心意,那就靠书信的方式去传达吧,迦菲保证会将所有信件万无一失地送到收信人手上。”
登上飞艇的一刻起,她心里回荡的问题有了雏形的答案。
父爱究竟为何物呢?
它是一种深爱,一种深沉到骨子里的爱,乃至跨越生死,亦永久的留藏于心中。
辛卡先生真的是怪人吗?未必。
包括自己在内,哥斯达前线的战士们,大多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让她们去理解一位中年男人的丧女之创,未免太难。
话说,格雷夫先生对自己的关切,也算是种父爱吗?那位中年巨魔给予自己前所未有的爱意,在她内心起到了微妙的化学反应,将这股爱转化了坚强、信念,乃至活下去的曙光。
“同学们,赶紧离开这里前去避难吧!”格雷夫处于火场中激烈壮喊,指挥学生进行疏散。
“格雷夫先生,您不去避难吗?”
“小迦菲,我可不是一般人,区区火焰奈何不了我什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保证你们的安全。”
些许记忆浮上迦菲尔德的脑海,与格雷夫先生所见的最后一面,他决意将这份只能在他身上望见的爱意进行到底。
以格雷夫的性格,他很难做到突然放弃自己的学生去投身前线。
想必格雷夫先生在灾后做出了自己的决意。
“绝对的灾难面前,一切人世间的五味杂陈就会像烟尘一般,顷刻间灰飞烟灭。战争不停息它的脚步,这样的灾难便永无宁日。”
叙格前辈告诉自己这是格雷夫辞行时留下的话,不过依迦菲看来,倒更像是前辈自己的说话风格。
“格雷夫先生,您放心,叙格前辈是和您一样值得信赖的人,我会在基莫加一直等待着您回来的。”
飞艇外,暖阳透过云层投射而下,无论看几次都让人感觉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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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坐在板凳上,几乎发不出任何声响,标志性的鲜亮红发沾染浸了血的颜色,反倒倍感暗沉下去。血顺着他的头皮如注流下,淌过他的肌体,与之皮肤上的汗液融为一体。
他低下头,瞳孔没有留下一丝光泽,待行刑人员离开后,半晌,龟裂的嘴唇终于蠕动了一下。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寻求苟活的本能。”
囚牢的铁门骤然作出“砰砰”的敲击声,钥匙**囚牢的铁锁之中,月光映照过窗户,勉强可以看清铁门外人影的轮廓。
“你是谁?”
“嘘,小点声,星烈,我来救你了。”
回应的女声故意压得很低。
“蓝皎,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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