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太子与丽兹（2）
自革命胜利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大约半年，但在那一天所发生的那件事情却还是停留在爱丽丝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时而便会化为梦魇袭来。
那是在皇宫前的广场上，爱丽丝作为革命象征的圣女在胜利的革命军的簇拥下，又或者说是在那些一直以来伫立在她身后的大人们的推动下和沦为失败者的皇帝一家见面了。
那个瞬间，她第一时间的想法便是：皇帝原来是女人啊！
当然，她想错了。然而这又怎么能怪她呢？从未见过皇帝的她，在脑海中唯一具有的印象便是“皇帝应该是了不起的大人”。而在现场唯一符合这个条件的便是那位即便已经身为阶下囚却依旧昂首挺胸而立，依旧会在身上汇聚起众人敬畏目光的那位美丽的女性了。在她身边倒还依偎着一个表情坚毅和爱丽丝几乎同龄的男孩子，但连大人都不是的他又怎么可能是皇帝呢？
所以，当身边的大人向自己介绍过后，爱丽丝也就不禁感到了吃惊。
威风凛凛的女性居然不是皇帝。而真正的皇帝竟然是在其身边犹如一条丧家之犬般匍匐于地的那个在有人提到之前爱丽丝都没有注意到的男子。明明落在那个人身上的视线就只有轻蔑与嘲笑，然而他却是皇帝，这是何等的不合理啊！于是，就连爱丽丝也产生了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家伙高居在众人之巅的念头。
正因如此，爱丽丝身后的大人们才毫不畏惧这个皇帝。令他们真正感到恐惧的是那个屹立不倒的女性——明皇后。即将成为新支配者的他们想要压倒她，让她像皇帝那样表现出作为失败者臣服于成功者的姿态。但可笑的是，他们居然不敢对明皇后本人有所动作。
明明那个女人就已经除了尊严和矜持以外再也没有了任何武装，但爱丽丝身后的大人们却正是被这份尊严和矜持所慑。明明身处完全胜利者立场的他们却只敢采取卑鄙的手段来对付面前这个女人——对一位母亲的孩子出手。
新支配者想要在众人面前展示胜者的姿态，他们想要牺牲品。在皇帝已经一文不值，碰触皇后又不敢的情况下，这些人理所当然地把目光转向了只是一介小孩子的皇太子，约修亚·格林贝尔身上。
舔鞋子！让一个小孩子把他的尊严牺牲给另一个小孩子。这种一口气伤害到两个孩子的仪式便是新晋支配者们想要的，但却是得到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结果。
先是惊喜。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是可以付出一切的，就算那是最后剩下的尊严也不例外。明皇后代替皇太子进行了这个仪式，匍匐在爱丽丝的面前亲吻她的鞋子。这样的事情极大的满足了爱丽丝身后的大人们，而他们却又有哪一个考虑到了爱丽丝心里的惶恐？
只有一个人，明皇后。在那个时候注意到爱丽丝的恐惧与紧张的反而是处于被羞辱立场的明皇后，而她对爱丽丝这个正准备羞辱自己的人所展现出的却是温柔。
“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爱丽丝有生以来第一次理解了“伟大”这个词汇。而在场和她有同感的也不仅仅只有一两个人。被支配的人在支配者的高呼下只能欢呼，但他们没有丝毫成就感的声音和呈现在脸上的愧疚则带给了支配者惊恐。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就是明皇后不得不死的原因了。
但在那一刻，爱丽丝根本就顾不上这些，她战栗的目光被一个人牢牢地吸引住了。那正是母亲的孩子——皇太子，约修亚·格林贝尔。
不原谅你！竟然让母后做出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这样的人才不是圣女！你这个魔女！我恨你！我恨你！
被人拼命才能按住的男孩将自己内心的怨念毫无保留地倾泻向了爱丽丝，直击了她的灵魂。那是前所未见的恶意，使得爱丽丝仿佛坠入了冰窟一般浑身冻僵。
这便是如后遗症般萦绕在爱丽丝心头那挥之不去的噩梦的真相。而每当午夜梦回，爱丽丝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一件事罢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清晨，因为噩梦的缘故，爱丽丝在惊叫声中从床上弹起了上半身，就这样呆愣了一会儿后方才回过了神来。
“唉！”随即，在唉声叹气中，她也浑身无力般地仰倒回了大床上。然而，噩梦虽醒，但心里被唤醒的罪恶感却久久无法释怀。
爱丽丝需要救赎。于是，她便伸手摸进枕头下拿出了一个项链，上面挂着的则是扁平而狭长的六边形蓝水晶项坠。
今天应该有消息了吧？
如此忐忑思考着的同时，爱丽丝也稍微按了一下项坠的两边。于是，便有着光亮从项坠内散发出来，然后展开成了一个电子屏幕，而内容则是相当简单的电子邮件系统。
“呵呵！”
当看到有“新邮件”的标识后，爱丽丝情不自禁地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邮件阅览起了里面的文字。但她的脸色却是紧跟着就阴沉凝重了起来。
收到那位笔友的邮件当然是一件可以结束她噩梦的好事，但邮件的内容却似乎并不太好的样子：
亲爱的A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写一些让你觉得难受的内容。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倾诉的人。所以，请你原谅我，然后允许我告诉你一件使我感到非常痛苦的事情吧……
******
清晨，当队长以座驾的扬声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宣告声之后，护卫队的众人也就纷纷起床开始了拔营前简易的洗漱，但却有一个人例外。那正是约修亚，他即便是在遭受了大到夸张程度的噪音洗礼后依旧还处于睡梦之中，看样子真的是累坏了吧。
如此认识着的丽兹便决定让他再多睡一会儿，等到自己去洗过脸之后再另外叫他起来。这是她的好意，但最终却招致了不好的结果。
“哗啦！”
在刚刚用毛巾擦过脸的丽兹耳旁响起的是一个令人在意的泼水声。
是谁不小心把水洒出去了吗？
这样想着，丽兹也条件反射般地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了目光，却是见到了一副让她顿时便火冒三丈起来的场景——虽然已经醒来却满脸水渍的约修亚以及在其面前一脸得意的一名士兵，其人手中拿着还在滴水的杯子。
发生了什么是如此的显而易见，于是……
“给我住手！”
虽然事情显然已经完结，但丽兹还是第一时间就如此大嚷着冲了过去。奔跑间她也将手上的毛巾团成一团，等到靠近了那名士兵后便毫不客气地将之朝着其人的脸上撞了过去。
“啪！”
突然被毛巾拍到脸上自然是会吓一跳的，但毕竟只是一条毛巾而已，就算团成一块又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呢。不过，士兵却感到了自尊心首创而在将脸上的毛巾扯下来后对丽兹大吼了起来：“你干什么啊！”
“这是我该说的！”丽兹理直气壮地顶撞了回去，“明明昨天晚上才刚刚告诫过你们，然而……欺负小孩子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他不只是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军人！”士兵如此辩驳道，“我这样做是为了教训他，为了让他知道按时起床的重要性！”
“狡辩！”丽兹并没有被说服，“就算他需要教训也轮不到你来！他是驾驶员，最低的军衔也是准尉。由此说来根本就是你的长官。难道长官晚起了一点，下属就可以用水泼到他的脸上了吗！就算有什么意见也应该是好好报告过之后再行劝谏吧！就算不听，你也只能去通知更上级而已！身为一介列兵居然将脏水泼到准尉军衔的人的脸上……你这种行为根本就是在藐视我军的军纪军规！”
“呃！”在丽兹一番言语上的轰炸过后，士兵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因为一切都如丽兹所言。
丧家犬的皇室遗孤，士兵们习惯了用这个身份来看待约修亚，却是不知不觉间就忘记了对方的另一个身份——共和国军正式在籍的军人，而且还是MA的驾驶员。如此一来，无论上层到底是什么意思，约修亚实际上都是这支护送队中军衔仅次于队长和另一名驾驶员而处于第三高的存在。
在这个前提下，平时的闲言碎语等间接的欺负也就罢了，像如今这位士兵这样将水泼到约修亚脸上的实际行动却是就如同丽兹所言是在冒犯军队内的阶级制度，属于藐视军纪军规的严重错误了。只要有人在这上面较真，那本人绝对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而当下，丽兹很明显就是一副较真的态度。因此，和她对峙的士兵就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到了一丝惊恐。而也就在此时队长的声音从机体中居高临下地洒了下来。
“够了！不要再因为这点事情耽误时间了！快点收拾，快点出发！”
“是！”丽兹也并不是不会审时度势的人。当下既然队长已经发了话，她也就在和面前的士兵一起回应过之后姑且让这件事过去了。
随即，在欺负人的士兵悻悻离去的同时，丽兹也就来到约修亚的面前向他递出了自己的手帕，然后说道：“抱歉。早知道会这样，我刚才就直接叫你起来了呢。”
“不！是没有及时起来的我自己不好。”说着约修亚也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方才接过了丽兹的手帕，“谢谢。”
“不客气啦！”丽兹微笑着回应道。
就这样了结了一段插曲的护送队在此之后很快便收拾好营地而继续向前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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