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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九·真实在彼岸唱着歌谣

章之九·真实在彼岸唱着歌谣

章之九·真实在彼岸唱着歌谣

或许,五楼的高度并不算得上是高。

但要夺取一个人的性命,想必是足够了。

古贺紫衣站在楼顶的水泥地上,这里的外围只有一圈矮矮的护栏作为安全措施,已如同这栋颇有年岁的楼一样破旧不堪。

她没有去看楼下会是如何,只是远远的眺望天空。

抱着跳下去的心情来到这里,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若是说把一切都放下了的这种觉悟,那还是她的初次体验。与水素和解之后,她有了一种什么都不再重要,什么都可以放下的想法,在出了房间后,就被这种想法一路指引着来到了楼顶。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遵从了潜意识里的逃避,不知道自己在害怕接受了水素后所需要承担的重量。

一时间看不清世界的她,只觉得只要从这里跳下去了就会获得解脱,一切就都会结束。

她走到了护栏边,尝试着要翻过去,但因为穿着西装裙的缘故,让她有些难办。

就在这时。

『这样好吗,跳下去之后,会变得很难看哦,把生命保存在青春的十六岁这些说法,都是瞎扯哦。』

这个男人的声音,对古贺紫衣来说是今天才认识的新声音,却也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让她生命中的意义发生了重大转变。

她回过头,看到了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伊东宣弘。

『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明明想要说『不要再走过来了!』,但说出口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

而伊东宣弘显然是明白他所看见的是什么场面,因而脚步也一点点的放缓了下来,以求不刺激到古贺紫衣。

『我是想说,以前有个画家,不小心在画上沾到了黑色颜料,于是他就拿黑色的画笔去涂抹以求掩盖,最后把整张画都涂黑了,于是他就当作没有过这幅画,自得其乐,你说这样自欺欺人的家伙,是不是很蠢呢。』

伊东宣弘在古贺紫衣身前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是啊,蠢得无可救药。』

古贺紫衣知道他所说的画家指的是自己,她也毫不在意的承认了自己蠢得无可救药。

『不,还有救哦,即使是被涂黑了的画,也可以在上面再画点什么不是吗……即使是随便点一些星星什么的也好。』

『……』

『所以,在这里承认自己输了,是不是有些早了,古贺小姐?』

『……』

对话到此就结束了,古贺紫衣知道伊东宣弘是来劝自己放弃轻生的念头,但她并不觉得对方给出了让自己足以放弃的理由,而且,她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是不肯认输的人,相反的,她人生中大部分关键的时候都输掉了,毫无悬念的。

所以,在这里多认输一次又怎么样。

完全就不明白我,还在这里自说自话的家伙。

古贺紫衣想要说点什么来讽刺这个随随便便就干涉他人生活的家伙,但大脑负责语言那部分的却一直给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沉默仿若就要这样开始,可在下一瞬间就被伊东宣弘迈开的步伐所划破。

伊东宣弘笑着走近古贺紫衣,拍了拍她的肩膀。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古贺紫衣完全没来得及反应,伊东宣弘就已经到了她身旁咫尺,她知道自己会被简单的摆平,然后这次的跳楼自杀就已失败告终……仅此而已。

虽然没有遗憾的地方,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话可以说得很好听,但死无论如何都是丑陋而且令人惋惜的事。』

然而,伊东宣弘并没有作出任何阻止她的肢体行为,相反的,在她的耳际留下这句话后,伊东宣弘穿过她的身侧,径直走向前。

走向前的话,那就意味着前面已是楼层的最边缘了。

伊东宣弘,翻过了围栏扶手,从楼顶跳了下去。

警方的侵入行动非常顺利,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或者说,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帮他们把该处理掉的反抗力量都清扫干净了。警察们分工进行逮捕、调查以及保护现场工作,同时,负责交通管制的另一个分队也如预期的那样截获了前来支援的犯罪团伙。

『B组的人跟我上来,其他人按照计划行事。』

『是,警官!』

负责这次介入的人是土城和明,常年负责刑事案件的他对这类行动非常熟悉,指挥娴熟毫不拖泥带水,在业内也是有名的警官,只是由于照顾家庭的关系而放弃了很多次晋升的机会,将功劳让给了别人。

不过,他不愿晋升还有另一个原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原因,模糊一点来说的话,就是站得太高无处隐蔽,很多事情就都做不了了。

这个世界要躲在暗处的不光是『坏人』,还有所谓的『好人』。

作为队长、负责人的他,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以求在第一时间作出判断给出指令。

『报案的那个中学生联系上了吗?』

『不,还没有,之前用来联络的手机处在关机状态,目前正通过肖像识别找出他的身份。』

『处理得漂亮一点,别让他周边的人知道这件事情,找他的理由拿别的借口搪塞过去,明白吗?』

『明白了!』

鉴于不去引起不必要的担忧,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报案人的隐私,土城和明一直采用的都是这种做法。

『土城警官,在四楼发现了一个被捆住的男子,经过照片比对,确认是是嫌疑主犯赤尾!』

『知道了,我立刻过去。』

即使是听到了犯罪头目已经落网的消息,土城和明的表情也没太大变化,而身边很多的警员都已经在欢呼了——在三年时间内犯下多起拐卖儿童犯罪的赤尾,从奈良逃到北海道辗转京都,终于在这次逮捕了他,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晋升的直通车,毫无悬念的。

坦诚的来说,土城和明是很高兴的,若是选择晋升的路,或许一两年内他就可以坐到非常高的位置,在筹备到足够多的资本后就可以轻松的退休,专职照顾家里的孩子们……但是,若是选择这条路的话,他极力想要查明,想要去做的那件事情,就再也没机会去实现了。

因此,在轻松与艰难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总之,先把这件事结束掉再说,晋升什么的都是后话。

警察当久了会自然的对犯罪者产生一种无理由的仇恨,能把这个三年内逍遥于法外的赤尾收入监狱对大家来说都是大快人心的事。

更何况,土城和明年龄尚幼的小女儿也是这次的被害人之一。

楼顶上只剩下古贺紫衣一人。

直到十多秒前,这里还有两个人的。

然而,另外一个人,伊东宣弘却抢先古贺紫衣一步,从楼顶上跳下去了。

古贺紫衣愣了半天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匆忙的冲到边缘,却迟迟没往下看,没有勇气。

——什么啊,这是。

——他到底是上来做什么的。

——难道不是来劝我不要轻生的吗?

——他到底有没有常识啊,抢在一个想要跳楼的人之前先跳下去……

——心情什么的都被破坏了……恶劣的家伙。

最后,她还是输给了好奇心,俯身向楼下看了。

但她并没有看到她所以为的景象。

没有血肉模糊的场景。

没有尸体。

伊东宣弘并没有出现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他没了踪影。

古贺紫衣有些分不清哪些是幻觉,哪些是现实了,难道说,刚才过来劝自己不要跳楼的伊东宣弘,其实只不过是自己因为害怕死亡而产生的幻想?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她知道自己一直是这么一个恶劣又胆小懦弱的人。

——这个世界真的真的不是一般让人讨厌。

『在看哪呢,马路有什么好看的吗?』

然后,兀然从窗户里冒出来的伊东宣弘,把古贺紫衣吓得差点当场昏厥。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钻进了天台下方数层的房间里。

此刻,他正一脸平淡的仰视古贺紫衣,这样的表情显然是强装出来的,他额头上还残留着的冷汗就是最好的证明,从没演练过,没预先设定好方案的高难度超危险动作,他就这么不假思索的做了,然后还成功的活了下来。

也只有这个做着自己世界的伪神明的家伙,才能有如此胆魄以及能力。

『水素我就先带走了,如果你不请我吃一顿饭的话,我就不还给你。』

他微笑着向古贺紫衣要求完报酬,把头缩回了房间,在中途却又停下,再次探出了窗外。

『顺带一提,从这个角度看的话,裙底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哦,即使是西装裙,黑色蕾丝很适合你……啊呜。』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伊东宣弘发出一声轻微的哀鸣,大概是被水素打了吧——当着人家女儿的面光明正大的说出这种话,也确实是太那什么了一点。

不过,怎么都好,伊东宣弘这寥寥几句话,确实是让古贺紫衣开心的笑了。

古贺紫衣的心,仿若被伊东宣弘带去坐了一趟云霄飞车,回到起点时已经把所有沉重的东西都甩得一干二净了。

『看什么看,要收费的!』

佯装嗔怒的她,已经从那些负面的感情里逃离出来了,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或是理由,但伊东宣弘能确信这就是真实。

那么,他的任务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了。

警察们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里,以伊东宣弘的身份与警察打照面并非是什么好的做法,可能引发的问题会有一大堆,甚至连脱身都有一定的概率成为难事。

『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着,可能是警察先找到你们,也可能是古贺紫衣先回来,关于我的事情,如果能不说出去的话那是最好,而若是遇到了不得不说的情况,那么说了也不要紧,总之你们不要勉强自己就好。』

『另外,帮我告诉崇宗那家伙,这次的事情他欠我一个人情……大概就这么多吧,那么再见咯,两个小妹妹?』

伊东宣弘此刻的语速有些偏快,不难察觉到他正在赶时间,所以,房间里的两只萝莉并没有作出什么为难的他的事情。

『嗯,今天真是非常谢谢你,叔叔!』

『谢谢你的帮忙,大叔!』

只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中伤伊东宣弘非常之深的话。

叔叔?

大叔?

这个伪装角色的设定才不是这样的啊!

……嘛,算了。

最起码这个伪装角色是个随便的家伙。

『希望下次见面的场合会是平凡而又有趣的,再见。』

伊东宣弘利索的翻出窗外,纵身一跃抓住了排水管,顺着排水管敏捷的速降到了地上。若只是他一个人的话,进行这种高空作业并算不上难事。其速度之快体现在当两只被吓了一跳的萝莉跑到窗边去看他时,他已经安全的落到了地面上并跑离大楼不短的距离了。

在孩子们眼里,他就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明一样。

扮演着骑士、救世主、超人一般角色的伊东宣弘,给这两个孩子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土城警官,C小队发现了两个小女孩以及一位女士,已经顺利救出并加以保护了。』

『嗯,很好。』

破案进程已经进入了收尾的工作,虽然这里的侦破工作很顺利,但土城和明的心情却一点一点的烦躁起来,为了避免因自己而影响到他人,他躲到了楼的入口处静静的吸烟。

这里并不能责怪他不负责任,因为需要他来做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只是等待休止符的到来。

所有的犯罪嫌疑者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但都没有致命伤,严重的基本上都是断了手断了脚的,其中伤得最重的是一个自称渡边弦吾的家伙,粉碎性骨折,多处软组织受损,肌肉撕裂——在这么严峻痛苦的折磨下,却还嘻嘻哈哈的同警察们开着玩笑,让土城非常好奇能把这样的怪物打到这种狼狈地步的家伙,又是怎么样的人。

至于赤尾,他是一个让土城和明异常失望的人,既没有超人的智慧,也没有惊异的打斗能力,说到底只能是一个好运的普通人,依靠着运气避开了警察三年,然后在运气耗尽的今天被逮捕。

然而,真正让他静不下心的原因在于,他在读幼儿园的女儿,土城浼,至今还没有下落。

是已经被运走了,还是被藏在这里的某处呢?

若是前者,那么交通管制还在起作用。

若是后者,静待数十分钟就会有结果。

但若两者都不是正确答案的话,他该怎么办,他该到哪里去找?

毫无头绪。

若是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了,他知道自己必将动摇,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

所以,在结果出来之前,他也只能这样默默抽着烟静候,遏制着自己,以免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

空无一人的公共厕所里,伊东宣弘卸下了伪装,变回了崇宗的样子。

该去解决的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了,但他的神经还不能松懈,其原因有二,一是若是放松了,他咬牙坚持着的身体估计会立即崩溃,在公共厕所里晕倒无论是怎么看都是不好的。其二是他还需要以崇宗的身份去迎接,以及慰问一下两个对他有所期待的小妹妹们。

——抓紧时间把事情结束掉吧。

他这么想着,朝外走去,却不小心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

撞上人对崇宗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即使没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走路上,他也不至于会察觉不到别人的存在,然而,现在站在他身前的男人,在与崇宗碰撞之前,完全像是空气一般,让崇宗一点都没感觉到,因而撞了上去。

——是我的错觉吗?

对方的长相映照在崇宗眼里,并非是他所见过,或是有印象的人。

『抱歉,不小心撞到了你。』

『不,没事,别在意。』

这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亲和的微笑了一下。

『另外,一个中学生随身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那可不好哦,就让我先没收一小段时间吧。』

中年男人手上赫然是崇宗的九节鞭,他瞒过了崇宗的一切感知能力,从崇宗的眼皮底下把九节鞭偷到了手中,不等崇宗有所反应,他就已经把九节鞭收入了西装之中。

——什么时候下手的?

等崇宗有所察觉时,一切都晚了。

『你想要做什么。』

直到此时,这个来意不善的男人才露出了些许獠牙,崇宗因为自己重要的武器被轻易夺走而相当动摇,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谨慎的后退了两步,思考着对策。

现在可不是像小孩子那样哭喊着『把我的九节鞭还回来』的时候。

『怎么了,这眼神,很好奇吧,我是什么时候拿走的呢~』

男人并没有正面回答崇宗的问题,而是绕了个圈子。

『来打个赌吧,如果你能查清楚一个人的真实身份,我就把这危险的武器还给你。』

——所以,真实目的是要利用我去调查某些不能自己动手查的事情?

崇宗揣摩着这个陌生男人的意图,同时也在积极的思考着在此刻就夺回自己九节鞭的方法……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对这个男人动手很危险。

会有危及性命的可能。

对方是个深不可测的家伙。

『什么人的真实身份?』

理性与本性都让崇宗选择让步。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我要强迫你这么做么?』

『如果我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经你这么一说,我发现我确实是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

中年说到一半就不说了,饶有深意的拖长了尾音。

『那么,要让你调查的那家伙,和你差不多大,最近又干了一件上报纸的大事,这么说,你能明白是谁吗?』

『司徒启廉是吧。』

中年男人先是满意的笑了,然后又装作糊涂的摊了摊手。

『谁知道呢。』

『名字从来都只是一个代号不是吗,我赌约的内容是他是谁,而不是他叫什么。』

『那么,下次见,我是神岚先生,崇宗小朋友。』

『根据我的直觉来看,当你想要见我的时候,我自然就会出现。』

他转过身要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保持着背对崇宗的状态,扬起一只手,手中握着一台数码相机。

『为了你的性命着想,请别追出来,等个五分钟吧,或说随你喜欢的更长时间。』

言毕,这个自称神岚先生的中年男人,从出入口离开了。

『……』

崇宗真想把自己刚刚自己遇到的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当作是撞见了神经病。

然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直接走出去。

——『为了你的性命着想,请别追出来,等个五分钟吧,或说随你喜欢的更长时间。』

这句话像是一柄锐利的匕首抵在崇宗的喉咙,让他怎么也无法把刚才所发生的当作幻觉。

少了九节鞭重量的口袋,让他理智找不出半条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首先,这个暂且认为叫做是司徒启廉的家伙,同时得罪了黑白两道吧。

——然后,和这个司徒启廉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的,不可思议的,被牵扯进调查他的事情当中?

是的,那个被称作司徒启廉的家伙怎么都好,关键的是与这些毫不相关的自己,怎么就这么不走运的给牵扯上了,明明无论是司徒启廉也好,刚才的中年男人神岚先生也好,对崇宗来说都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只要把九节鞭放弃了不就好了。

那样子调查也不用做了,各种关系也都断了,一了百了轻轻松松。

然而一斤九的九节鞭却是崇宗无法轻易放下重量。

——喂,说点什么吧,大叔心。

——大叔心:%¥¥…………&#%¥#%¥@&……×&……×&¥…………

——是啊,确实是很不爽,这次就特地允许你说粗口了,来,尽情的说吧!

——大叔心:***!****,****。****?***!!!**************************!

发泄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崇宗在心里拟定几个行动方案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回到了现场。

司徒启廉的事情只能慢慢来。

他要拿司徒启廉作为诱饵,把自称神岚先生的家伙的真面目揭开。

警方的工作都已告一段落了,警员们的表情上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惟有土城和明看起来还闷闷不乐。

崇宗只是浏览现场一眼,便注意到关键的货车还没有进行完全检查,只是随机的在每车上抽了几个箱子看过,大部分箱子都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若是没猜错的话,也许……

『喂,那边的中学生,这里不允许进入!』

『这起案件是我向警方报案的,而且有很多线索也都是我提供的,请让我进去。』

『你?』

『对,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像你这样的……』

『怎么了,在吵什么?』

『这个孩子说是他报……』

『你是上杉同学吧?』

『嗯,是的。』

『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轻很多啊,我只在电话上听过你的声音,你那次来报案的时候我不在,还真是抱歉。』

注意到崇宗与警员发生了小小的争执,土城和明适时的出面调解,尽管直到刚才表情都还不怎么好看的他,此刻说话却很温和,不愧是职业的。

『不,没什么。』

『那么,作为线索提供人的话,一般也是不允许进入现场的,你来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换做是平常,土城和明会对这个提供了重要线索的中学生展现出更多热情,但他现在光是维持正常的客套礼节就已经很勉强了。

『警官,货车上箱子搜查过了吗?』

『查过了,是一些莫名奇妙的办公文具,这些货车都是用来干扰分析的吧。』

所以,他不光是语气渐渐的变得有些随意,态度上也越来越明显的表现出『没有重要的事就别来烦我』的不耐烦。

『所有的箱子,都查过了吗?』

没把土城警官的随意态度当回事,崇宗较真的继续追问。

『所有?这样细致的调查要等到把货物都运回局里再说了,再怎么样这里的人手也……』

『如果有孩子被混装在这众多箱子中的某一个里呢?』

『……』

土城和明目瞪口呆。

在下一秒,他就已经冲上了货车,一边通过对讲机下达命令,一边以快到令人觉得疯狂的速度查起了所有箱子。

——思路怎么会卡在这么简单的地方呢。

——越是关系到自己身边的人,就越容易不明智。

——感情这东西真是复杂……

崇宗感慨着前行,没过多久,他就看到土城和明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眼眶湿润的下了货车。

而在他视线的远端,在古贺紫衣的陪伴下,有希与水素正朝着自己这边跑来。

——可喜可贺。

没能做到让一切都如计划一般完美,但这一点都不可惜。

因为现在的这个结果并不坏。

看到崇宗的出现,水素和古贺紫衣的脸上同时出现了非常复杂的表情,一个是高兴、惊讶混杂着不满,而另一个则更为纠结。

从古贺紫衣的立场来说,上杉崇宗是帮助了她女儿的人,是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她们母女复合的人,是曾经作为客人……让自己作为**女招待过的人,是若非即使表明了来意,两人间就产生了不洁关系的人。

自己曾经刻意向这个初中生展现过媚态。

这对古贺紫衣来说是非常尴尬的既定事实,若是被水素知道了,她觉得自己会当场坏掉。

随着崇宗与这边的距离一点点缩小,古贺紫衣的心跳愈来愈剧烈,仿若想要直接撞碎在胸腔里那样拼命的跳动着。

——不行……不能再过来了……有什么……要坏掉了……

而水素这边,也没比她妈妈好多少,她现在既是想用尽全力一下子把崇宗抱住,又想要一脚直接把崇宗踢飞出地球。

——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在我最危险的时候,你在哪里……要不是有那个叫做伊东宣弘的……

——就算你辩解说伊东宣弘是你叫来的人家也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既然有时间去叫人来帮忙,为什么自己不亲自来啊……

——就算是远远的在一边观察也好过完全不出现嘛。

——所以在现在出现又是想要怎么样啦。

——真是的,让人家怎么对你才好。

是的,这个早熟的小朋友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少女心之中,不能自拔了。

所以三人之中最为正常的就只有上杉有希了,果断坚决的脱离了三人行的队伍,噗啊的一下冲进了崇宗的怀抱之中。

『哥哥!』

『嗯,抱歉,来晚了。』

『没事的,哥哥能来有希就已经很高兴了。』

有希嘿嘿笑着,很舒服的把头埋在崇宗胸口蹭来蹭去。

这样坦然直率的态度,让她身后的两人顿时石化。

——我是不是太过于纠结复杂了?

母女两人同时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她们一直都不缺的就是作为母女的默契。

等有希与崇宗亲热完后,古贺母女已经在一旁等候许久了。

话说用亲热这个词可以吗?应该是可以的吧,不会有问题的吧,因为只是字面意思嘛,没有什么引申义或是就间接用意什么的。

『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以崇宗现在的立场来说实在是太浅了……因为没有人知道伊东宣弘与他其实是同一个人,所以这样简单的话语让水素有些不满,不……她之前就已经在不满了。以水素的角度来说,她更希望崇宗能表现得再完美一些,而不是让那个叫做伊东宣弘的家伙抢走了大半功劳,也只有这样,她对崇宗的道谢才能显得更为自然……

这其实只是小女生在闹别扭。

然后,崇宗察觉到水素身后,古贺紫衣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紧张到脸上所有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好像谈婚论嫁的女生第一次见婆婆那样的僵硬。

于是,明白其中原因的崇宗,主动向她搭话了。

『初次见面,我是上杉崇宗,请多指教。』

这句『初次见面』显然把古贺紫衣从可怕的猜疑深渊中拯救了出来,脸上的坚冰一瞬间就融化了。

『呃,啊,我、我是古贺紫衣……我是水素的母亲,也请多多指教。』

崇宗与古贺紫衣会心一笑,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没有人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

『这次的事情,真的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很感谢你的帮忙。』

跨过水素身旁,古贺紫衣朝前迈出一步,非常诚恳的向崇宗鞠了一躬。

这样轻轻松松的弯腰,承载了古贺紫衣的太多重量,让崇宗说不出『不,我没帮上什么忙。』这类的客套话以推辞,他只是静静的原地站着,直到古贺紫衣直起腰,完整的接受了这份感谢。

『喂,你跟我过来一下。』

抢在古贺紫衣与崇宗开口前,水素一把拉住崇宗的手,跑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怎么了……一下子突然跑起来?』

『……』

有些话当着别人的面不好意思开口。

这是一种极力想要表达却又难为情的复杂感觉。

水素松开了崇宗的手,先看了看四周,然后才重新看向崇宗。

有希与古贺紫衣都没有追来,这应该说是女性之间所独有的默契吧。

崇宗安静的等着水素开口,他知道这个让人纠结的小丫头要真诚的说出某些话是需要酝酿些勇气的。

『死萝莉控,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结果,崇宗等了半天的话,就是这么一句以『死萝莉控』开头的奚落。

就连她那像是看到脏东西一样的眼神,厌恶着所见事物的眼神,也仿若不是装的。

『……』

崇宗有一瞬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了一秒,错过了一拍,尽管多半能猜到这是在那啥,专业一点来说就是傲娇了,但心情上来说终归还是很难受的。

毕竟……

——我好心冒着生命危险费尽千辛万苦不辞辛劳披星戴月舞汤蹈火斩荆披棘上刀山下火海,却一见到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萝莉控,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不就是个刁蛮任性莫名其妙难以捉摸的小女孩么,整天用那个萝莉控什么的称呼我很开心么,即使你不说,假使我不知道这个萝莉控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你以为我从你的语气从你的眼神从你的表情看不出来这是一个贬义词么?

——萝莉控萝莉控的,开口闭口都是萝莉控,而且还是死萝莉控,好歹也叫个萝莉控大人什么的比较好听嘛……

崇宗之前对水素的担心全部转化为怨气,像山洪暴发一样,疯狂决堤了……他的吐嘈水平一下子连升数级,从冷静的理论吐嘈类型变异为热血的机关枪式吐嘈。只是,无论这个吐嘈再怎么疯狂,那也只是内心世界里只有崇宗一个人知道的吐嘈,理智还是有在好好运作的,水素再怎么任性孩子气,崇宗在她面前依然要努力作出一副值得依靠的样子才行。

再者,若是真的身为萝莉控,在萝莉面前还要求萝莉称呼一个萝莉控为萝莉控大神,这已然超脱了变态的境界了吧,简直比在妹妹的房间里玩对妹妹做变态事情的游戏的变态妹控还来得恶劣呀!

『还用问吗,身为死萝莉控的职责,显然是来救萝莉了嘛。』

崇宗半蹲着,把自己的视线降到与水素同一高度,平行对视给人的感觉要好上许多。

『好心过来搭救你,所以,好歹也说声谢谢吧?』

对崇宗平和淡定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水素被这句话堵了半晌才回答道……

『你以为一个萝莉控来搭救我,我会感到很开心啊,我又不是变态,没有那种不良嗜好。』

似乎是还不愿放下面子以求妥协的样子。

崇宗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要用苦肉计装装可怜会比较好,于是寻思着让自己显得可怜兮兮的方法,不过在他想出方法之前,对话就已出现了转机。

『呐,萝莉控,你为什么会来救我?』

也许是明白自己有点过分了,也许是终于肯放下那装出来的高态度了,总之,水素终于是依照自己的心意问出了第一句话。

『因为这是已经说好了的约定,不是吗。』

崇宗温柔的把手搭在水素头上,至此,水素终于确信在那个房间里所见到的崇宗,听到的话语,都不是她自己的幻觉,而是事实。

——『都交给我来做吧,所以,别哭了。』

这只搭在她头上的大手,很暖和,让水素感到非常惬意,她所追求的小小温馨,只要这样她就能够满足了。

『别太自满了,热血的笨蛋。』

方才厌恶的眼神已不翼而飞,水素此时脸上只有满满的笑容。

作为受害者,有希与水素在古贺紫衣的陪同下被医护人员带走了,在医疗检查过后想必还有填表格录口供之类的事情需要协助警方。而崇宗并没有跟去,他作为线索提供者留在现场,以供不时之需。

所以,他四处走着,然后,注意到了那头让他感到棘手不已的高傲狮子。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崇宗还没开口,渡边弦吾就已好奇的搭话了。尽管受伤很严重,但因为没危及到生命,以及他本人的要求,渡边弦吾并没有立即被送往救治,而是戴着手铐,被两名警员看着坐在长椅上,等着被警车送去警局调查。

『没有吧,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崇宗双手插着口袋,微笑着否定了渡边弦吾的猜测。

『是吗,你给我的感觉与刚才的一个胆小鬼竹竿很像。』

——胆小鬼竹竿……还真是有贴切的形容,你被人这么说了哦,伊东宣弘。

『与这样的人相像,那还真是让我高兴不起来。』

崇宗只希望这样麻烦的家伙以后不要再出现了……最起码,不要作为敌人出现。

『不不,那个家伙的话,我还是蛮喜欢他的,毕竟他还是挺有趣的,特殊的武器,没见过的打法,我很喜欢新奇的东西。』

『你给我闭嘴,渡边弦吾,不说话你会死是吧?』

土城和明横插了进来,他对这个犯人擅自与自己的线索人搭话很不满。崇宗默默地记住了渡边弦吾这个名字。

『死倒是不会啦,我觉得即使是被判刑了,也不会是死刑,所以是死不了的,真安心呀。』

『死不了吗?』

渡边弦吾轻松的态度惹怒了土城和明,他的反问明显带着怒气,然而渡边弦吾却毫不在意,反而更加放肆的说了起来。

『你需要补补法律知识哦警官,在日本,对我这种犯罪是没有死刑的哦,像我这种人啊,进去个几年就能够出来了,到时候,可别忘记了我。』

他闭上了眼睛,像背课文一般流利的,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日本现行刑法典有12个条文规定的法定刑包含有死刑,即对如下犯罪可以适用死刑:第77条第1款,内乱罪;第81条,诱致外患罪;第82条,援助外患罪;第108条,对现住建筑物等放火罪;第117条,爆炸罪;第119条,侵害现住建筑物等罪;第126条第3款颠覆列车等致死罪;第127条威胁交通罪的结果加重犯;第146条水道投毒致死罪;第199条杀人罪;强盗致死罪;第241条,强盗**致死罪。』

比起刚才话语中的随意用词,渡边弦吾此时的言语之中充满了专业术语,就像是专修法律的人士那样轻轻松松的说出各种拗口的词句。

『怎样啊警官,你觉得,我会被判死刑么?』

土城和明没有回答。

『不用太灰心嘛,其实还有的。』

他用舌头舔了舔裂开的嘴唇,原本已经结了疤伤口,再次冒出了殷红的血色。如同刚才念出刑法条规一样,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然后闭上了眼睛,尽管嘴唇还在冒血,他却毫不在意,再次快速背诵了起来。

『特别法有4个条文规定的法定刑中包含有死刑,对如下几种犯罪可以适用死刑。《取缔爆炸物罚则》第1条,使用爆炸物罪;《有关决斗的法律》第3条,决斗致死罪;《有关劫持航空器罪等的法律》第2条劫持航空器等致死罪;《有关劫持航空器罪等的法律》第2条第3款,使航空器坠落致死罪;《有关处罚劫持人质等行为的法律》第4条,杀害人质罪。』

『我的记忆力还可以吧,警官。』

他对土城和明吐了吐舌头,脸上充满了不屑与自傲,完全无视了限制住他行动的手铐和看管着他的警卫人员。

『顺带再给你补充点知识吧警官。』

『在刚刚那些狗屁法条中,只有刑法典第81条对诱致外患罪所规定的死刑是绝对确定的法定刑,而对其他犯罪所规定的死刑,都只是可以选择适用的刑罚而已。——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嘿嘿,这个日本,可是宽大的国家啊。』

『这种仁慈的地方,宁可花你们这些受害者、执法者的税金来养我们,也不舍得把我们杀掉。——你对此有什么感想啊,警官?』

土城和明眨眨眼睛,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兀然抽出配枪,顶住了渡边弦吾的额头。

『你的法律救得了死人吗?』

这个问句宛若镰刀,将渡边弦吾方才所展现的锐气瞬间割裂。

『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因为犯罪者极力抵抗,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将其射杀。』

土城和明以不带任何感**彩的语调念出了冷冰冰的台词,专注的眼神让人不觉得他是开玩笑的。

『好可怕呀警官,行行,是我输了还不行吗?』

渡边弦吾举起被手铐锁着的双手,滑稽的态度完全就不像是被吓怕了,他不惧任何威胁,大胆的调侃着。

『不行,去死吧。』

土城和明扣下了扳机。

『那边的!过来帮忙!』

『救护车还没有来吗!』

『已经在路上了,长官!』

响亮而又高亢的呼喊声把崇宗从愣神中拉回了现实,忙碌的人员四处跑着,有警员跑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去做了笔录,事完后就把他冷落在一旁,没人过来搭理他,也没人告诉他到底是能离开了还是要继续留着。

『爸爸,车车!』

『嗯,是警车。』

在百忙中帮女儿扛在肩上到处走的土城和明,还真是辛苦。他抽空走到崇宗身边,递给了他一张名片。

『土城和明,请多指教。』

『嗯,我叫做上杉崇宗,也请多指教。』

土城和明短暂的与崇宗握了一下手,粗糙而又有力的手确实是警察的感觉。

『这次的事情还没向你道谢,真是谢谢你了,提供了这么宝贵的线索。』

『谢谢你!』

坐在土城和明宽大肩膀上的小女孩,很可爱的重复了一下。

『不用客气,我也是为了救我的家人。』

『那么,如果你没有其它事的话,就可以回去了,若是之后有事情需要你的话,会通过你的手机号码联系你的,我想,尽可能不让你的其他家人知道这件事为好吧?』

『是的,那么就麻烦您了。』

离开之前,崇宗多看了渡边弦吾那边一眼,土城和明的枪里没上子弹,但那一枪的杀意却实实在在的传给了渡边弦吾,让他乖乖的安静了许久,只不过,数分钟后,他又本性不改的开始与身边的警卫搭话了。

——这种家伙说不定是意外的能够活很久的类型。

事后,正如同口头上应允的那样,事件的善后工作确实是做得很完美,崇宗让有希与水素一家都帮忙保密,让这件事情对上杉夫妇密不透风的坚持了很久。

事件当晚,崇宗在吃过晚饭后,以去同学家一趟为借口外出,他的真实目的地是医院。刚进医院,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松松垮垮的像是快要散架那般。紧绷的神经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护士小姐,麻烦你了。』

刚说完,崇宗就朝前倒了下去,他甚至都没看清他身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护士,好在那确实是护士,而且还是个护士长。

是这家医院里最为可怖的,名为夜叉护士长的职人。

反应迅速的夜叉护士长,一把抓住崇宗的后颈,像是提小兔子那般轻松的把崇宗拎了起来,随即扛到了肩上。

『呐,医生,这里有个叫我护士小姐的家伙,可能患有视觉障碍以及神经病。』

正如同『夜叉』这个称号所形容的那样,夜叉护士长的形象可以让哭泣的三岁孩子立即乖乖睡着,是与『护士小姐』这种美好形容完全无缘的存在。

『呃,护士长,总之还是先把他放到病床上吧。』

但崇宗还是顺利的得到了救治,再怎么说也是护士长级别的夜叉。

医院的天花板,是干净的白色。稍稍有点浓的消毒水的气息,对医院的排斥感,一般都是从小时候开始的吧。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白色的口罩,有时候,还带着一幅方框眼镜。有他们的地方,一般就会有着这种纯白色的装修,以及消毒水的气息。而当小孩子们被带到这种地方时,留下的记忆通常只有疼痛。

大家总是逃避痛苦,厌恶痛苦,所以都不喜欢医院。

殊不知,这里的痛苦,是终结痛苦的痛苦。

孩子们只是对直接的痛苦表示抗拒,用哭泣来逃避。

崇宗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和年幼没什么差别。15岁的自己批判着过去的自己,而15岁的自己,也将会被16岁的自己、17岁的自己……以后的自己,批判着。随着成长,慢慢的改变,但改变并不意味着成熟。他只知道,以前的自己无法完美的解决这次的事情,而以后的自己能否做到,那只是无谓的猜测。

虽然不执着于完美,但当静下来,开始较真时,那些缺憾就会像是挥之不去的蚊子那样死缠着他的思维不放。

吊瓶里的营养液,一滴一滴的落下。

崇宗很清楚自己是过劳了,好在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直接的伤害,否则就无法从上杉夫妇那蒙混过去了。

然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需要想办法去弄回自己的九节鞭,自己的东西终归是自己的,被别人光明正大的偷走了还放话,不拿回来真是说不过去。

所以,不得不把那个暂且称作司徒启廉的家伙,当作欠钱不还的人,思念至断肠的情人,朝思暮想的父亲母亲那样,把这个天才一样的家伙挂念在心里,把他的真身揪出来。

——能做得到吗。

崇宗觉得,让连警察都办不到的事交给自己做,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当他是什么,CIA?FBI?还是无所不能的某PARTY?

想想就头大,所以只能是一步一步来了,实在是不行的话,他还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底牌可用……只是,在那之前需要好好锻炼自己一番。

咚咚。

有人敲了病房的门,是护士吧?

说起来,就连只是简单的输液都有病房病床待遇,崇宗觉得这真是奢侈,换做是以前在国内的话,一般都是坐椅子上干巴巴瞪眼睛的。

崇宗没多思考,说了声请进。

于是,打开门走进来的人,差点让崇宗从床上滚下去撞地板撞死,或者,立即拿输液用的管子把自己勒死。

『真是辛苦呢,又是崇宗又是伊东宣弘,很累的吧?』

上杉唯,扎着马尾的中学三年级女生,一晃一晃的走到崇宗床边,非常自然的坐了下来,就像是在家里一样。

而崇宗这边,早就不自然到想要抽搐了。

——为什么唯会知道伊东宣弘这个名字……?

——是有希告诉她的?没可能,有希不可能看穿伊东宣弘的身份……

『呃……你在说什么呀,唯姐姐,而且,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说什么……难道你也想像隔了几层楼偷看古贺紫衣裙底那样,躺在病床上偷看我的小内内吗,不好意思哦,我一向都有穿安全裤的习惯。』

这句话,化作埃菲尔铁塔,啪的一下穿过了崇宗的胸膛,顿时变成了非常血腥且少儿不宜的场面。

崇宗真想眼前一黑就晕过去。

即使是知道,这也知道得太多了吧!!!!!!!!!!!!!!!

就连看过古贺紫衣西装裙里面的事情都知道?这简直是特工水准的情报了!

——完了,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但似乎所有的细节她都了如指掌。

——可真的没可能啊,这么完美的作战,不应该是完全没破绽的吗?

崇宗真想直接明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的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是这显然不会给他带来有用的答案,这个世界上没有喊站住就会停下来的劫匪,没有说告诉我就能听到的秘密,没有让说实话就说实话的老实人。

于是他只能沉默的看着唯,死盯着她的脸,一会儿看看眼睛一会儿瞄瞄鼻子,然后他发现这样做其实也挺有趣的。

反倒是被这么死死盯着的唯感到相当不自在,再加上崇宗突然间的沉默,让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是在口头上占了优势的,现在却扭扭捏捏的很不自然,手足无措。

『好嘛,擅自跟踪你是我的不对啦。』

唯坦白的速度以及自觉程度完全超乎了崇宗的想象,在他还在思索着该怎么破解迷惑的时候,答案就自己跑出来了,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倒贴行为。

『但你一个人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难道就不觉得多一个人帮忙会比较轻松吗,哪怕只是精神上有个同伴也好嘛。』

崇宗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并不觉得唯的跟踪技术能高明到让他毫无察觉。

但是……

『所以说,以后要是再遇到麻烦,叫上我帮忙吧,呐。』

唯坦率真诚的样子看起来真不像是在说谎。

只是,习惯了独自行动的崇宗,对此还是很犹豫,他觉得此刻要给唯一个明确的答复才行,妄图用口头上的含糊蒙混过去那必然会招致恶果的。

『你没有选择哦,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让有希和水素知道伊东宣弘是你假扮的,哦,对了,还有古贺紫衣也要告诉!』

这还真算不上什么可怕的威胁。

但作为一个接受的契机,那倒是绰绰有余。

『嗯,那么就请多多指教了。』

崇宗向唯伸出右手,摆出了握手的手势。

这个一度对他来说只是普通人的姐姐,现在多了很多让他想要弄清楚的谜团。

『彼此彼此。』

上杉家成员中的两人,在此定下了不为人知的口头协议。

虽然不知道以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但崇宗觉得,今天一天,将会是他人生中消耗生命力最多的一天,尤其是刚才唯的事情,简直就要了他的命。已经出了成果的完美的作战计划一下子化为乌有,被人在眼前硬生生的揭了老底,崇宗觉得自己真是虚脱到心都在滴血了……这简直比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有人告诉你挂科了还要可怕。

以灰白色的神情送走唯后,崇宗也只是傻傻的数着输液瓶落下的一滴两滴三滴发呆。

有时候,好事不一定成双,但坏事却喜欢组队成团下副本。

『喵~』

一只可爱的小猫咪,以头轻轻顶开了没关好的房门,啪嗒啪嗒的小跑进来,然后嘿咻一下的纵身跳上了崇宗的病床。

这样的事情本身没什么,不过是来了只猫咪嘛。

可。

可是。

可是这猫,崇宗认识,是他注册那天救下的那只不可思议的很厉害的小猫咪。

但其实也还不算得上是什么严重事态。

可。

可是。

这只猫,嘴里还叼着一件黑白条纹的小内内,显然是女生的小内内。

似乎是有点问题了,不过应该也还好吧?

可。

可是。

叼着小内内的猫,喵的又叫唤了一声,把小内内套在了崇宗头上,紧接着就迅速的跳到地上,缓冲着柔软着地,顺势一滚,敏捷的躲到了床底下。

这确实是很糟糕了呀,只是也还不至于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吧?

可。

可是。

当崇宗把小内内从头上摘下来,也就是说还握在手里的时候,东宪中学二年级学生,片雾麻衣,冷漠严酷的片雾麻衣,用凶狠的眼神就可以杀死一头熊的片雾麻衣,双手捂着裙子,满脸通红的片雾麻衣,局促不安的片雾麻衣,追着小猫咪一路快步走过来的片雾麻衣,走进了这间病房。

庆幸吧,崇宗,那条黑白纹路的小内内,你不是套在头上,而只是握在手上罢了。

轻小说《S.M.S》之《一判·寂兔,仰望怙恃月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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