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我了,说了不要告诉小孩子这么残忍的事情,叶苇航这个白痴……啊啊啊啊!!
「小妹妹,你想,哥哥他并不知道你爸爸长什么样子,他怎么就确定那个人是你爸爸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月没有回来,说平安无事简直是在自欺欺人。
小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爸爸」,弄得我一时不知所措。我只能尽量说些我自认为有用的话来安慰她。
「满意了吗?这样她就能放心跟我们走了吗?」叶苇航靠在办公桌边,双手插在裤袋里。
我刚要发火,他又说道:「我都说了,我并没有一口咬定那个人就是她父亲,因为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人能够真的弄明白!我们要做的是带她去安全的地方!」
小女孩抬起头,双眼红通通的,「什么意思……爸爸到底在哪里啊?」
「现在没有人知道。如果说那个人并不是你的爸爸,那么你的爸爸肯定因为某些不能避开的原因不能跟你见面。」
「我哪儿都不去。我要等爸爸回来,这是我们约好的。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不遵守约定过……」小女孩挣脱了我的怀抱,一个人坐到了沙发的一角。
「小妹妹,那个……哥哥他其实是关心你,这个地方很不安全,我们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去安全的地方,你不能因为等爸爸就不爱惜自己啊。」
小女孩垂下头,「要是爸爸找不到我,他会着急的。妈妈已经不在了,他只有我了。」
伤脑筋……小孩子有时候真的很执拗。可是我也能够理解。
我把目光投向叶苇航,希望他能够有办法。
他想了想,抬起头说:「要不这样,小妹妹,你给爸爸留个字条,告诉爸爸你去哪里了,这样如果爸爸回来了,他肯定能看到的,看到了他就会来找你的,这样可以吗?」
「不要,我要等爸爸回来。我不跟你们走。」小女孩一口拒绝了。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门口。
劝说她信任我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和叶苇航不论怎么费力气,小女孩始终不愿意离开这里跟我们一起走。
也许不让她明白待在这里有多危险,她是不会动摇的。
我站了起来,让小女孩看到我腿上的绷带。「小妹妹,你知道吗?我们昨天才从去过像你这里一样的地方。我和大哥哥都有枪,但是还是落得这个样子。你见过那些可怕的东西吧?它们如果看见你,闻到你,听到你,它们就会不顾一切地来吃掉你,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坚持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走吗?」
小女孩听到我的这番话,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噢,当然了,因为她曾一个人经历了八天前的满月啊。
她双手抱着头,靠着门口蹲了下来。
「如果你不想走的话——」叶苇航说着,故意把腰间别着的车钥匙弄得哗啦响,「我们肯定不能坐视不管。我去拿背包,今天起我们也住在这儿了,我们一起等你爸爸回来。」
小女孩抬起头看着我们,「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也许听上去很蛮横无理,但是我是在以我的方式保护你。」叶苇航说道,「我当初遇到大姐姐的时候都没有抛下她一个人走的,怎么可能抛下你?对不起,我做不到。」
「大姐姐……?」小女孩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对啊。当初大姐姐也是独自一个人,被大哥哥从一群坏人手里救了下来。大哥哥说什么也要带我一起走,大姐姐心想他真是一个执着的人呢,于是就跟着他走了。就那样一直走到了今天,大姐姐觉得,他真的是个好人。」
她又看着叶苇航。他听到我像是在夸他一般,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大哥哥并不是要让你不等爸爸回来了,他只是希望你能换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爸爸。虽然你不在这里了,但是爸爸看到你写的字一定会来找你的。」
小女孩终于犹豫了起来。听上去似乎是这么个道理,虽然自己走了,但是自己给父亲留下了自己的行踪,本质上来讲还是没有区别。
「姐姐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呢?」叶苇航朝我使眼色。
「啊……嗯,大哥哥的主意不错呢,真的不错。」
「可以吗……这样没问题吗……?」小女孩看着我。她似乎不太相信叶苇航,转而把目光投向了我。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哄小孩子的把戏。但是……我能怎么办呢?
不如让她一直做着梦,不要醒来吧。
「没问题的,相信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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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爸爸——我现在很好,不要担心我。一位大哥哥和大姐姐来到这里,他们给了我吃的,还要带我一起去——这个地方怎么写啊?」小女孩手里握着从办公室抽屉里翻出来的一根铅笔,在计账本上写写划划。
「兰奇托镇。R-A-N-C-H-I-T-O。」我说着,拿过笔在桌子上写下这个词。
「兰—奇—托—镇,那里很安全。如果你看到这张字条,就来那里找我吧。我非常想你,每天都在想你。爱你的女儿」
中途小女孩还把笔尖弄断了一次,还好办公室有卷笔刀。她写完之后,拿起纸条四处观望,寻找醒目显眼的地方。
「爸爸一定会担心的。」小女孩说着,眼泪又往下流。
说得是啊,一个最多不过12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跟着陌生人走了,做父母的怎么可能放心?
「等一下,我也要写。」我伸出手,示意小女孩把笔给我。
——
「先生您好,我就是她所说的大哥哥。今天是您离开她的第37天。请您放心,我们也曾经流亡在外,受过他人援助。如今路过此地,见到小女孤身一人,我们知恩图报,本着为她安全着想,我们打算带小女一起前往东北部兰奇托城镇避难。那里已经建成了牢固的避难所,您的女儿将会得到非常可靠的保护。她目前状况不错,除有些轻微发烧,也许是长期营养不良和着凉导致。我们已经给她服用了适合的药物。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带走您心爱的女儿,我们深表歉意,却也无可奈何,希望您谅解。我们有一定自卫能力,也能保证您女儿的安全,请您放心。若您看到这些,请尽快前往兰奇托镇。」
写完之后,我把纸从本子上撕下来,递给小女孩。小女孩读了读我写的部分,但是可能有几个词她不认识。
「要不要就放在桌子上呢?」我说。
「我想粘到墙上……」
「可是这里没有胶水也没有胶带啊。」我拉开所有抽屉都没有看到那些东西。
「……」小女孩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纸条放回桌上,并用计账本和笔压住。「这样就可以了吗……?」
「你的爸爸回来了一定能看到的。我相信很快他就会来找你的。」
「谢谢你们……」
小女孩说着朝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不,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你很勇敢,也很坚强。哥哥和姐姐都很惊讶。」我说着竖起大拇指。
「对了,小妹妹,你多大了?」月兔在一旁问。
「我……今年就12岁了。可是今年没有过生日……」
「哦?你的生日是?」
「9月28日,可是现在大人们已经记不住今天是几号,我也记不住了……」
「没关系没关系,」月兔说着又一把抱住小女孩,「九月就是秋天,等到了秋天我们陪你过生日!」
「真的吗?」小女孩看着我们,充满欢喜,仿佛刚才的难过都已经烟消云散。
「真的。」我笑着说。
她露出了一丝微笑,那是与她年龄相称的微笑。小孩子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不满足,但是他们心里很清楚谁是真心喜欢他们的。
「我叫叶苇航,你叫我叶哥哥就可以了。至于这位姐姐嘛……」我看了看月兔,「姐姐是个神秘人物,连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哦。」
小女孩却显然没把这些放在心上,「我叫凛,叶哥哥,还有姐姐,你们以后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哈哈哈,没问题,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
和小孩子聊天让人感觉无比的轻松,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小时候,童言无忌,没有大人之间的客套。今天这个叫凛的小女孩让我有了这种感觉。以前在大坝的时候虽然也有小孩和我们一起生活,但是他们都不喜欢和不认识的大人交流。
「凛,烧还没有完全退哦,该吃药了。」我说着把手里的盒子扬了扬。
「!」凛听到吃药,一下子转换成「防御模式」,像看敌人一样看着我。
「听话啦,不苦的,喝一口水就吞下去了。」
正当我像当家长的一样行使权力时,突然,月兔把凛抱了起来。凛的体型瘦瘦小小的,甚至比一般12岁的女孩要矮一些。「啊啊啊啊不要啊——」她像猫一样扑腾着四肢。
「听哥哥姐姐的话,乖乖吃药哦~」月兔用搞笑的语气说道。
……
总之我们闹了很久,最后凛自己投降把药吃了。
中午时分,我们就准备动身去往东边的兰奇托镇了。在我看来,那里才是真正的避难所,一个真正的「基地」。凛显得有些不舍,但是还是跟着我们上了车。
说实话我觉得她挺厉害的。一个12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生活了一个月,期间肯定遇到过不少麻烦。在遇到我们之后,看到我们的诚意也相信了我们。这是纯真的小孩子对我们的信任,我们绝对不能辜负。
凛坐在车后座上伸手去摸我放在车上的另一支步枪,月兔马上阻止了她:「嘿,嘿!这个不能碰哦,很危险哦。」虽然那把枪的弹匣是取下来了的,但是这种东西小孩子还是不要接触比较好。
我们的车驶离了建材厂。我从后视镜看到凛趴在后座上看着渐渐远去的蓝色屋顶,直到消失不见才转过身来。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药的副作用,凛靠着车窗睡着了。我见状,把车速放慢了些。
「我们可以谈点正事了吧?」我说。
「什么事啊,弄得这么正经?」月兔一脸不习惯。
「我们去兰奇托镇可不是享福的,你没忘吧?」
她撇了撇嘴,「我当然没忘。只不过……凛交给谁来照顾呢?」
「那里肯定有照看这些孩子的人,让他们来就好了。放心,小孩子和同龄人熟得很快的。言归正传,我们这回至少得召集五个以上的人手,而且他们必须每人都有火力充足的步枪,我们的装备至少要达到当初那些逃兵的水平。」
「那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愿意加入我们呢?」她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的。」
我们一直以来之所以得到许多人的帮助,是因为我们的目标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全城所有的幸存者。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像殖民地一般的地方生活,而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他们明白,我们可以改变这种局面。也许改变的不是这个末日的世界,但是我们可以拥有选择的权利。我不信没有人想反抗,想夺回属于自己的生活。
车子开到半路时,我们发现了路边有一片搭建着成群活动房的区域。如果按照以往,我们两个肯定下车去一探究竟了。然而现在我们还带着凛,把她留车上很不安全,带着她一起去也不安全;留下月兔或是我照看凛,另外一个独自前往还是不安全。所以,我踩着油门直接开走了。
凛睡得很沉,即使路上偶尔的颠簸也没有丝毫影响到她。后视镜里,月兔让她睡在自己的腿上,乍看上去就像一对母女一样。
「怎么,把凛当女儿了吗?」我半开玩笑地说。
「在我们的社会体系里,我如果有这么大的女儿也不奇怪哦。」她倒还很接受这个说法的样子,「以后我要是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我把视线转回正前方。路边有一个废弃了的避难所,一扇大铁门敞开着,门口的沙袋东倒西歪散落一地。看上去不像是被袭击,更像是这里的人主动离开了这里。
从活动房区开始,地图上的这段公路就没有标注任何地标了。我不知道还有多久能到。我担心这个的原因是……油好像要用光了。指针已经完全挡住了字母E,红灯也亮了一会儿了,引擎随时要熄火的那种。刚刚经过的一段下坡我都是直接关发动机等车子滑下去的。
「叶,是不是没油了?」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嗯,快没了吧。不过应该快到了,别担心。」
.
前面的路旁出现一条岔路。我看了看地图,发现地图上这条岔路的位置离兰奇托镇不到1公里。「已经到这里了吗……」
「……嗯?」凛动了动,发出蚊子般大的声音。
远远地,我看到拐角处竖着一座哨塔,和欢乐镇那种一模一样。
「我们到了。」我略带兴奋地说着,下意识地踩重了油门。
明明似乎还睡得正香的凛一下子坐了起来,揉着眼睛。「哥哥……我们到了吗?」
「嗯,前面就是兰奇托镇了。」我说。
正在这时,我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见引擎像断了气一样发出两声奇怪的声响,整个车身摇晃了一下,然后——
失去了动力。
「?」凛一下子绷紧了。
「别怕,没油了。我让车子滑过去,别担心。」
最后,车子往前滑了一百米左右停下来,再也不动了。
不过幸运的是,其实我们刚好停在哨塔下面。
而哨塔上坐着一个老头,探出头来:「赶紧进去,别在这儿停着,这里不是收费站!」
我叫女孩们(月兔是女孩也没有问题吧?她也不过18岁而已)待在车上,下车对老头说道:「车没油了,开不进去。」
老头小心地踩着哨塔的木制楼梯走下来,来到我们面前。「什么?一滴都没有了?」
我点点头。
「真见鬼,不是都提醒过加满油再出去的吗?等下我去叫人拖回去……」老头很胖,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明明速度很慢,可他还努力做出好像走得很快的样子。
「等一下——」老头刚走出去几步又折返了回来,「先生,你有点面生啊,我好像没怎么见过你……」
「对啊,我也正想说这个……」我说着拍了拍引擎盖,「我们是别的地方过来的,你当然没有见过我了……」
老头摸着胡子,「哦哦,原来是新来的吗……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先叫人来帮你把车拖进去再说吧。」
他回到哨塔上,拿了一只对讲机说了一些什么。这只对讲机是我这么多天来看到的唯一的电器。我的手电?早就没电了。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辆大卡车,上面跳下来三个人,拿了一根粗绳一端系在卡车上,另一端扣在我们的车上。
我回到座位上,「好了,女士们,欢迎来到兰奇托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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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5月8日。历经8天,我们再次找到了可以归属的「家园」。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是家园。我们的祖先们就是这样繁衍生息,逐渐进化的。
前路漫漫,但是「家园」仍在。我们不是孤身一人,我们认识的、不认识的,我们的灵魂互相陪伴,互相守护。
每一段结束都像是告别,像是我们对孤独和恐惧的逃避;但是前面的地狱还等着我们,而我们又不得不向它走去。当我从地狱脱身时,我才发现,「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这句话并不适合我们的世界,因为这里的地狱也已经塞满了魔鬼。
有的魔鬼是人变的,另一些魔鬼也是人变的。后者对于我们则更加危险。虽然我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因为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我说对不起是没有用的,死者已经死去,甚至都没有「死者家属」来痛哭流涕。我唯一能做的,是用行动来弥补。如果说我曾经夺去过一条命,那么赎罪的途径就是拯救更多的生命。
因为那两小时不到的广播,我开始明白,世界需要更多的DoubleD,需要更多的像「大篷车」、「搅拌器」和查理医生这样善良又英勇的人,让更多的「妈妈」走出灾难所造成的创伤。
离开大坝确乎是我一时冲动自做主张,但是我除了那个伤害月兔的人以外,没有恨过大坝的任何人。我感谢克莱格,感谢卡罗琳,感谢所有那些曾经伸手帮助过我们的人。这份帮助我们将传承给其他不幸的人。
我从未见过凛的父亲,也无法肯定那个替我遭受逃兵们的戕害的男人就是她的父亲,但是我想告诉他:先生,我会拼尽全力保护您的女儿。无关乎是非善恶,只是因为我需要让自己的内心不受良心谴责。12岁的她和18岁的她,对我来说是同等的责任。
我们无数次死里逃生,在心有余悸的同时惊觉地狱就在我们身后一厘米。月兔两次险些与我阴阳相隔,而我却无能为力,一次靠着运气,一次靠别人挽救回明明应该由我来保护的她。我在感激上苍,感谢别人时也在暗地决心让自己变得更强。
「嘿,辛苦你了。」我嘴笨,只好对她说出这么一句话。
月兔看向我,水蓝色的短发随之干净利落地一甩。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那时候的我,没有小说中凭空、无逻辑、强行设定的秒杀一切的能力,而她也没有小说中令男性读者们嫉妒,令女性读者们仰慕的女侠般的身手。我们都很普通,与这个普通的世界对抗。
也许这不是一个无敌的男主角与一个柔弱的女主角的故事,也不是一个废柴男主角和一个强势女主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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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很对,我们在普通的世界观里,就是普通的人。」我站起身拉上了窗帘,今天太阳格外灼热,似乎傲慢地赶走了春天的温暖。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时我只经历了一个游戏,靠着少量的奖励来强化了一下自身,就被扔到下一个故事了。」叶苇航摊开双手说。
我坐回椅子上,「那并不奇怪。毕竟游戏并不都会给人过瘾刺激的体验。有的游戏甚至就是为恶心玩家、折磨玩家而生。正是因为你是个普通人,你才更能够感受到力量的渺小和不能左右一切的遗憾。如果说剧情一定要你喜欢的那个人死,而且你无论如何都救不了她,你什么都做不了,真的。你会哭得连一点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你做给别人看的最坚强的一面瞬间瓦解崩塌;可是你什么都做不了。」
叶苇航摆了摆手,「还好啦。幸运的是,我们两个平安活到了最后。看来这点主角光环咱还是有的。」
「不,我不是说你。」我把电脑屏幕合上后,转身打开书柜。
「我是说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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